第92章
她话还没有说完，左寒低声打断道，“不行。”
程梨的嘴还微微张着，却是好一会儿没能发出声音来，然后，她牙齿轻轻咬了咬唇瓣，抿紧了嘴唇。
“我会带你去江城治疗。”左寒定定看着她的眼睛，不偏不倚，“你不用觉得什么想要我在这里继续当医生，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
左寒看着她，声音其实听起来并不严厉，甚至语气算得上是温柔的，可是程梨却觉得很无力。
他说道，“梨梨，什么我都可以依你，但这个不行。你必须和我去江城，这个没得商量。”
程梨沉默着，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片刻后，她低低笑了一声，她不M.L.Z.L.知道该说什么，她看着左寒的眼睛，看着他眼里，除了歉疚、心疼、就是浓重的执念。
一些细节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他这几天给沈秘书的一些交待。
有的内容，她当时可能反应不过来是什么意思。
但是此刻想起来，好像全是对付，她不知道他是要对付什么人。但他好像在对付……很多人。
左寒听到程梨这声低笑，他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心里渐渐有些不安的情绪蔓延上来。
于是声音里多了几分急切和不安，“梨梨，我都是希望你好，你对我而言，是最重要的了。”
“不，不是。”程梨看着他，“如果你真是那么觉得的，那么你就会尊重我想要的，而不是你想要给我的。我……”
程梨咬了咬嘴唇，似是因为接下来的话太重，她有些不忍心说。
左寒的眼眸渐渐泛红，他盯着程梨的眼睛，“你什么。说吧，不用忍着，话都已经说到这里了。”
程梨深吸了一口气，上头的情绪有些忍不住，“我真不知道我得到了什么，我腿断成八瓣儿了不算，连选择的权力都没有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当初就死在那场事故里。”
左寒没有说话，只是从他紧绷的腮帮子，不难看出，他牙关咬得很紧。
程梨又有些不忍心，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抬起手想要摸一摸他的脸，“我、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活在……”
对我的愧疚里。
但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左寒已经侧脸，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
他声音低沉略哑，说道，“很多事情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不行的就是不行，你恨我也可以。”
他看着程梨的眼睛，“我说过，这辈子，哪怕我死了都会对你负责到底，但你恨我也可以，没有关系。”
从自己受伤的事情发生之后，程梨有过很多情绪，难过哀伤埋怨委屈什么都有。
但还真是没有过像这样的……生气。
“你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程梨抬手指着门，说着赶人的话，眼圈却是越来越红。
左寒脚像是钉在地上了一样，一动不动。
他定定看着她，没有动作。
程梨咬了咬唇，“出去啊。”
“现在不行。”左寒不走，就在一旁，他定定看着她，低声说道，“我现在出去的话，你会哭的。”
程梨红着眼圈盯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但好像真的……因为左寒在旁边，她眼圈已经红了一片，却是一滴眼泪都没掉下来。
她没哭。
不是因为不够难过不够生气……左寒觉得自己的确有些卑劣，他只不过知道，她不舍得让自己心疼罢了。
第414章
她要的从来就不是你的愧疚
所以只要他在这里，她就不会自己躲着悄悄哭泣。
左寒深知自己的卑劣，或许也正因为是这样，他才不希望程梨为了他而有什么让步。
明明该去江城做康复的，就因为不希望他过他自己不喜欢的人生，就留在海城。凭什么？
两人好像都没有什么错。
但很多事情，本来就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
总之，隔阂还是产生了。
沉默在病房里持续了很久。
还是左寒出声打破了沉默，他伸手过去握住程梨的手，低声说道，“梨梨，别生气了。”
程梨没有做声，看着他握着的自己的手。
然后缓缓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左寒的手指一僵，看着空了的手，他薄唇紧紧抿着，“梨梨，是我不……”
他下意识地想要认错。
但是程梨打断了他，“左寒。”
左寒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你扪心自问，你现在心里对我最多的感情是什么。”程梨的声音平静了下来，好像的确是已经从先前那些生气的情绪里脱离出来了。
她一向是对情绪和心态比较能调整的人。
但是她声音里隐约的失望，让左寒心里更加不安。
他张了张嘴，却是哑然。
程梨说道，“你现在心里对我最多的感情，是喜欢吗？还是愧疚？你现在看到我的瞬间，心里冒出来的想法，还是喜欢吗？还是那种我好喜欢这个人，我要和她共度一生吗？”
左寒没有说话。
“还是说，你现在看到我的瞬间，心里冒出来的想法只有，她好可怜，我好心疼，她都是因为我才这样的，我这辈子就是死也要对她负责到底？”
程梨的话，让左寒无法回答。
“我不想要你的愧疚，你愧疚，然后我看到你委曲求全的，我又心疼，那我们俩心疼来心疼去没完了。到最后，还能剩什么……”
程梨的话，左寒都明白。
但他做不到，怎么能不愧疚呢？怎么能不心疼呢？怎么能理所当然的过自己想过的人生呢？她付出了那么多……
程梨说道，“我不想要靠愧疚和心疼过一辈子，我还年轻，我还有大好人生，我还想有未来。你不是说除了去江城的事情，其他都能答应我吗。”
左寒心里的不安，在这个瞬间，放到了最大，“梨梨。”他嗓子都有些发干。
“那我们分开吧。”程梨说道，“我累了。”
左寒的瞳眸睁得大大的，像是回不过神来一样。
还是邹姐原本在外头准备进来给程梨擦身的，听到里头这动静。
多好的两口子啊，一对璧人似的，闹到这个局面真是让人不忍。
邹姐赶紧进来打圆场，“都消消气消消气，梨梨，我给你洗头，水都打好了，保管你清清爽爽舒舒服服的。”
邹姐说着就利索的将程梨从病床上挪到了轮椅上，推到了浴室里去。
然后将她轮椅的椅背放下去，让她能够舒服的躺靠着，方便洗头。
只是，邹姐才刚将程梨这样椅背放下去之后，就看到有眼泪从程梨的眼角滑落。
程梨抬起手来，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邹姐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劝道，“梨梨啊，两口子之间，有什么都可以好好商量，还是不要闹到那个地步吧，左先生对你，挺好的不是吗？”
“他觉得对我有愧疚。可是邹姐，哪有两口子靠愧疚绑在一块儿过一辈子的啊。”程梨轻轻吸了吸鼻子，声音里带着浅浅鼻音，“你也看到了，我恢复得挺好的。”
“是挺好的。”邹姐做陪护多年也见得多了，“你真是我见过恢复得很快的了。”
“我在海城也能好好治疗，不用去江城也可以。那么他也可以继续留在这里做医生，他是最好的医生了。但现在……”程梨有些说不下去了。
如果说是真的只有江城才能治她，程梨也就什么都不说了。但是海城明明可以治，而且最重要的是……
程梨有一种预感，左寒回江城去，不止是为了给她治疗做康复而已。
更是……为她报仇去的。他要跳进那个泥潭里。
邹姐有些明白程梨的意思了，但还是一直柔声劝着她。
而病房里，左寒沉默着伫立在那里。
片刻之后，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来，走出去，拨了个电话给沈胤。
沈胤接起电话来，“左先生，有什么吩咐？”
“我的飞机。”左寒低声开了个头。
沈胤只觉得左寒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过于深沉了，好像情绪不太好的样子。
所以他说话也变得谨慎了许多，“一直就叫机组准备着了，因为知道您近日要带太太去江城的缘故。您是有确切时间了吗？”
“最快什么时候。”左寒沉声问道。
“最快吗？”沈胤一愣，赶紧答道，“明天就可以，我看看……”
沈胤迅速翻了翻备忘录上的安排，“明天傍晚，后天上午，大后天中午，都可以安排，看您时间什么时候方便就行。”
因为考虑到就这几天了，所以沈胤提前把飞机都安排好了，原本还觉得会不会安排得太早，眼下只觉得还好自己安排得早。
左寒沉默了几秒，他的瞳眸朝着浴室的门扫了一眼，低声说道，“就明天傍晚。”
“好的，那我这就去安排了。”沈胤说道。
左寒嗯了一声，结束了通话。
握着手机的手，落了下来，垂在身侧，显得有几分无力。
心里也有几分无力，他不知道是对是错。
好像已经有些缺乏判断力了。
左寒深吸了一口气，长长地呼了出来，他只知道，自己应该这么做，必须这么做……
如果不这么做，梨梨遭受的这些，不都白白遭受了吗？
而自己的人生，要什么紧。反正他烂命一条，他完全不介意和左家那些烂人，死磕到底。
左寒的瞳眸里，目光深邃，没有温度。
然后抬起脚步，很是沉重的从病房里走了出去。
程梨在浴室里洗过头之后，邹姐劝着她，“等会出去之后呢，我就叫先生给你吹头发，然后呢，你们缓一缓，再好好聊一聊，只要好好沟通，哪有什么沟通不了的呢？这么难扛的坎你都扛过来了。对不对？”
程梨听了这话之后，抿了抿唇，然后轻轻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她深吸一口气，被邹姐从浴室推了出去。
但她没看到左寒，只看到空空如也的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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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5章
备注四个字——宝贝老婆
程梨看到外面空空如也病房的瞬间，自己的心也变得有些空落落的。
“嗯？先生人呢？”邹姐也走了出来，看到外头空空落落的病房，有些诧异。
因为她来照顾程梨这么久了，真的是感觉左寒好像总是在。
很少有不在程梨身旁的时候。
程梨看着空空的病房，沉默了几秒之后。
低声说了一句，“不知道，大概……生气了吧。”
“这样啊……”邹姐伸手轻轻按了按程梨肩膀，安慰道，“先生疼你，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的。所以啊，还是得好好沟通。”
程梨没做声，只沉沉点了点头。
她脾气下来得快，所以这会子，想到左寒生气了，她又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话说得是不是……太直接太重了。
明明是心疼他，明明是爱他。
为什么要说那么直白的话，让他难过呢……
程梨咬着唇，心里暗暗对自己说，程梨，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对外人都不说重话的，对左寒，你怎么舍得啊？
程梨想了想，转眸看向了邹姐，“邹姐，礼品商店还开着门吗？”
“嗯？现在吗？”邹姐抬手看了看表，“应该……还开着？你想买什么？”
“我想去看看。”程梨说道，“麻烦你了。”
“没事没事。”邹姐说，“我给你吹干头发就去，头发湿着不行，感冒就麻烦了。”
邹姐动作利索给程梨吹干了头发之后，就推着程梨朝着礼品商店过去。
但时间还是太晚了，虽说礼品商店里没有关门。
但是很多商品都已经没有了，卖完了。
糕点柜子里更是空空如也。
“您好，是想买点什么吗？今天已经太晚了，很多都卖完了，需要的话，可以定明天的。”
“这样啊，那……我想定一个蛋糕。”程梨说道，“可以吗？”
“可以，有什么样式要求吗？”店员问道。
程梨想了想，“爱心形状的就行。”
“好的，那填一下这个单子吧。”店员将笔递给了程梨。
程梨很快在单子上写下了自己的联系号码和病房号码。
邹姐这才推她回了房间。
左寒依旧没有回来，程梨轻轻抿了抿唇，转眸对邹姐说道，“能扶我上床吗？我想休息了。”
邹姐将她扶上了床。
程梨闭上了眼睛，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就睡不着。
脑子里一直在复盘自己先前同左寒的争吵。
以前就听人说过，人在和别人吵架之后，会自己复盘吵架时的情况。
如果没发挥好的话，会气得觉都睡不好。
程梨基本没有过这种情况，因为她基本不和人吵架。
这还是第一次，她也不是要复盘自己哪里没发挥好。
她只是回想了一遍之后，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妥。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但是左寒一直都没回来。
程梨忍不住睁开眼拿起手机。
咬着嘴唇思忖了片刻之后，给左寒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
暮色酒廊。
叮咚！
有特别关注的人发消息进来的提示音。
左寒手里设为特别关注的人，就只有一个而已。
“不看消息？”徐泽谦站在吧台里，手里拿着一块冰，用凿子一点点将冰块凿成一个圆圆的冰球，放进威士忌杯里。
然后打开瓶塞，往杯子里倒了一个杯底的琥珀色酒液。
馥郁的酒香裹挟着冰的凛冽，在空气里炸开。
“喏。”徐泽谦将酒杯放到了左寒面前，“喝吧。”
左寒端起杯子，闻了闻。
明明是馥郁的酒香，他却皱起了眉头，“好臭。”
“……”徐泽谦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一股煤油味。”
徐泽谦说道，“正宗的就是这个味道，你懂不懂欣赏？”
“不懂，我不喜欢喝酒。”左寒嘴里话虽然是这样说着，但是手里动作，却是将杯子凑到了唇边。
将里头那些，先前他说一股煤油臭味的液体吞下去。
然后才终于没能忍住自己的心，伸手一把拿过了手机，打开来，看着上头的消息。
徐泽谦只朝屏幕上扫了一眼，就忍不住啧了一声。
“要是以前有人和我说有一天你左寒手机上，会有人的备注是‘宝贝老婆’的话，我肯定第一个不信。”
但此刻徐泽谦清楚看到左寒屏幕上发来消息的人，备注的的确确就是四个字——宝贝老婆。
徐泽谦问道，“程梨给你改上去的？”
左寒听了这话，有些不理解地转眸看了徐泽谦一眼，“当然是我自己改的。”
“卧槽。”徐泽谦觉得更加玄幻了。
左寒一边点开消息一边说道，“那颗傻梨，要是能有那么为她自己就好了，我就不会这么……”
……不会这么心疼，不会这么愧疚了。
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在为他。
左寒点开消息，就看到了对话框里程梨发来的消息。
【宝贝老婆：刚才我们都有些激动，这段时间我们的情绪都不太好。我们再谈一谈好吗？】
徐泽谦因为隔得近，左寒也没有避开他的意思。
所以他一眼就能看到消息的内容，看清之后，就轻轻叹了一口气。
左寒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甚至不知道回复什么，只能将手机放在一旁。
但是，却不愿让手机屏幕熄灭。
在屏幕的亮度降低即将锁屏之前，他会伸手点一下，让手机屏幕继续亮起来。
但是却不知道回复什么，只不过，先前很嫌弃的觉得一股煤油味道的酒液，仿佛就成了什么玉液琼浆。
一口一口的，喝得不算快，但没有停下来过。
徐泽谦看着他这个状态，轻轻叹了一口气，思忖了片刻之后说道，“是不是因为程梨找了律师，要和你谈分开的事情？”
左寒握着酒杯往唇边送的动作，倏然停住。
他抬眸定定看向了徐泽谦，“你说什么？你从哪知道的？”
徐泽谦忖了忖，还是将自己听到的程梨和唐嘉觅的对话，大致说了一遍。
“我看你这么不开心，不仅没留在医院陪老婆，居然过来连酒都喝起来了，还以为是这个事情。”
徐泽谦觉得自己好像大概可能是……做错了什么。
只觉得有点头皮发硬，赶紧说道，“不管怎么样，程梨对你感情还是很深的，女孩子嘛，多哄哄，多哄哄就好了，你也别因为这个，太……”
咔嚓——！
第416章
我不会让她离开我，她是我的
徐泽谦话还没有说完，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就响起。
左寒手指骨节发白，不自觉地用力。
手里的杯子，在他指间，被捏得四分五裂！
徐泽谦眼睛陡然就瞪圆了，“卧槽！这可是威士忌杯！”
左寒听到徐泽谦这话也只是淡声说道，“哦，那质量还挺差的……”
“……”徐泽谦都快无语了，他手忙脚乱地收拾碎片，皱眉问道，“你手没事吧！？”
“没事。”左寒说道。
然后徐泽谦就在听到左寒这话的瞬间，看到有猩红的液体，一滴滴的滴落在吧台上。
“没事什么没事……”徐泽谦脸都黑了，“我是来开解你的，我是身负重任的你明白不明白？到时候简麟和轮子知道我这开导不成，还把你手给搞伤了，饶不了我！”
“没那么严重。”左寒说道，他垂眸看了一眼手上伤口。
皮外伤，手指上被割了几个小口子而已。
“那是对你而言不严重！你的律师和你的医生不会这么想的。”徐泽谦瞪他。
左寒把手放到水龙头下面去冲，看着丝丝缕缕的猩红被带进水流里冲淡。
他的目光有些走神。
任由手指伤口一直在水龙头下面冲洗着。
徐泽谦注意到左寒看起来有些走神，刚想开口问一句。
还没开口呢，就听见左寒宛如喃喃自语的一句，“原来，她早就想好要离开我。”
“理解理解，理解万岁吧。伤成那样，总得有点脾气吧，又不是泥巴捏的。冲好没？我这儿有创可贴，还是要去医院看看？”徐泽谦问道。
左寒没有做声，只是依旧盯着自己的手指片刻。
然后随手拿过徐泽谦递来的创可贴给伤口贴上了。
徐泽谦看着他，关切问道，“你还好吧？”
“没事。”左寒说道。
“那就好。”徐泽谦放心了些。
“我不会让她离开我。”左寒低声说道。
他垂着眸子，看着自己的手指，看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然后抬起手来，轻轻摸了摸脖颈上一根银色链子上挂着的戒指。
那是程梨原本打算送给他的，藏在蛋糕里的礼物。
左寒声音低沉，“她是我的。”
他始终垂着眸子，所以徐泽谦没能看到他眼里的执念那么深沉，甚至显得有些危险。
徐泽谦伸手轻轻拍了拍左寒的肩膀，“是是是，还能有人和你抢不成？程梨一颗心都在你身上，那么喜欢你，也得有人抢得动才行啊，你这劲敌，太强大了。”
“不喝了吧？”徐泽谦看了一眼台面上的酒瓶。
“嗯，不喝了。”左寒说道。
他这段时间因为疲惫，而一直有些苍白的脸色，染上了些许酒色。
可是他的瞳眸里，却仿佛丝毫酒色都没有，一片澄明。
“行，我打电话给沈秘书，叫他来接你。”徐泽谦说道。
沈胤一直跟司机在停车场里等着，所以很快就过来了，看到左寒手上缠着的创可贴，有些诧异。
“先生怎么了？”
“不小心划到手。”徐泽谦给他解释道，“喝得不算多，你给带回去吧。”
“好的。”沈胤点了点头，“先生，现在走吗？”
“嗯。”左寒低低应了一声，然后站起身来，身形略略摇晃了一下，但很快就站稳了。
左寒转眸看向徐泽谦。
“怎么？”徐泽谦问道。
左寒说道，“休息够了就自己去江城，我让人给你投资电影。”
徐泽谦笑了笑，“你忙完你自己的事儿再说吧，我这不急。”
左寒和沈胤一起离开。
坐进车里，沈胤转头问左寒，“回医院吗？”
左寒嗯了一声。
司机在夜色中，将车子朝着祥誉医院开了过去。
片刻后，左寒低声叫了一句，“沈胤。”
“嗯？”
“明天的飞机，都安排好了吧。”
“都安排好了，您请放心。”沈胤点了点头，这可是事关太太要去江城治疗的事儿，他一点都不敢怠慢。
“那就好。”左寒应了一声。
但不知为什么，沈胤觉得，从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像特别疲惫。
沈胤想了想，说道，“您如果累的话，休息一会儿吧。”
车子开到祥誉医院的时候，沈胤原本还以为左寒睡着了，刚想叫醒他。
一转头就看到左寒在车子停好的瞬间，就睁开了眼睛。
“左先生，到了。”沈胤说道。
左寒嗯了一声，“我在车里待一会儿。”
他只是，到了这里，忽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程梨了。
但是如果让他走，离开医院，他又做不到。
沈胤虽然不知道左寒和程梨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就他对左寒的了解，也对程梨在左寒心里重要程度的了解而言。
肯定是发生了些什么。
所以沈胤想了想，就说道，“那……要我去看看太太现在怎么样了么？”
左寒听了这话之后，转眸看向了沈胤，沉默了几秒，轻轻点了点头。
“好的，那我这就去。”沈胤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还没拉开车门下车呢，就听到左寒的声音从后座传上来，低声说道，“如果她睡着了……不要吵醒她。”
“好的，您放心。”沈胤下车去，很快去了病房。
因为怕真的吵醒程梨，沈胤连病房都没进去，就在外面小客厅的门口站着。
邹姐看到他来了，赶紧站起身迎了上来。
沈胤将邹姐领到病房外头走廊上，问道，“太太呢？睡了吗？”
邹姐轻轻叹了一口气，“在床上躺着呢，闭着眼，我也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没睡，先前和先生吵嘴完，先生就出去了。太太还是挺担心的，就算真睡了，估计也不踏实吧。”
“沈秘书，左先生人呢？”邹姐问道。
沈胤想了想，总不能说人就在外头停车场，主要这位陪护邹姐看起来还是嘴巴有点大。
沈胤没做声，只说道，“你照顾好太太。”
“我会的。”邹姐点了点头，然后就叹气道，“沈秘书，你和左先生说说，就算他闹情绪了不想过来，起码……给梨梨回条消息吧。就梨梨现在的样子，左先生要是离开，她连想追都追不上……”
第417章
她睁眼看到了……天边柔软的云
“我一个旁观者看着，都觉得心里挺不落忍的。”邹姐说道。
沈胤点了点头，“那你辛苦，我先走了。”
沈胤回到车上，才刚拉开车门，后座正闭目养神的男人，眼眸就睁开了。
“睡了？”左寒问。
“邹姐也不确定，只说已经躺下了。因为挺担心您，所以可能也睡不太踏实。”沈胤斟酌了一下，又说道，“邹姐说，如果可以，希望您给太太回条消息……”
左寒没有做声，手指用力捏着手机。
沈胤只觉得，他好像都要将手机给捏碎了。
但是却没有打开手机发任何消息。
左寒一晚上都没有进去病房，就在停车场里，就在车里，待了一整晚。
中途让沈胤和司机都回去休息了，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坐在车里。
看着远处的天际，从暗沉的漆黑，变成了鱼肚白，再慢慢显现天光。
左寒深吸了一口气，从车里下来，活动了一下关节，抬步朝着里头走去。
苏朗查完房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办公室里坐了个人。
他吓一跳，“哦豁！左寒你要吓死我啊。”
“查完房了？”左寒问道。
“查完了啊，哎是了，平时查房你都在的啊，今天你怎么没在你老婆病房待着，反倒在我这儿？”苏朗有些疑惑。
左寒说道，“她最近恢复得怎么样？你和我说实话。”
苏朗想了想，说道，“实话？实话就是很好，真的，我觉得她现在这个状态，应该能比之前预计的，要恢复得更好。而且你老婆真是个厉害的啊，相当坚强啊。”
左寒听了这话，沉默了几秒之后，低低说了句，“是啊，就是太坚强了……”
他倒是希望她能软弱一点。
“苏朗，我今天要带她转院了。”左寒说道。
“今天吗？这么赶？”苏朗略有几分诧异，但也没有太惊讶，毕竟从程梨一转院过来，左寒找他接手的时候开始，苏朗就知道左寒只打算让程梨在这里过度一下，等到状态好一些了，就要转去江城二院的。
其实苏朗是觉得，程梨恢复得不错，留在这里治疗应该也很不错。
但是他也只是心里想想，没有说出来，毕竟，任何人都有追求更好治疗的权利。
“嗯，就今天，今天傍晚。我就在安排这个事儿，所以才没在她病房。”左寒说道。
苏朗想到先前去给程梨查房时的样子。
就说道，“难怪，我看你老婆有点心神不宁的样子，陪护说她一晚上没休息好，就是因为这个事儿吧？”
心中一阵抽痛，左寒唇角紧绷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应该……是。总之，我担心她因为这个事情心神不宁，下午的时候，你给她药里加点镇静吧，好让她在飞机上，能够好好休息休息。”
苏朗当然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没问题。”
……
程梨不知道一整晚是怎么过来的，睡睡醒醒，醒醒睡睡，一直都不踏实。
程梨的嘴还微微张着，却是好一会儿没能发出声音来，然后，她牙齿轻轻咬了咬唇瓣，抿紧了嘴唇。
“我会带你去江城治疗。”左寒定定看着她的眼睛，不偏不倚，“你不用觉得什么想要我在这里继续当医生，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
左寒看着她，声音其实听起来并不严厉，甚至语气算得上是温柔的，可是程梨却觉得很无力。
他说道，“梨梨，什么我都可以依你，但这个不行。你必须和我去江城，这个没得商量。”
程梨沉默着，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片刻后，她低低笑了一声，她不M.L.Z.L.知道该说什么，她看着左寒的眼睛，看着他眼里，除了歉疚、心疼、就是浓重的执念。
一些细节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他这几天给沈秘书的一些交待。
有的内容，她当时可能反应不过来是什么意思。
但是此刻想起来，好像全是对付，她不知道他是要对付什么人。但他好像在对付……很多人。
左寒听到程梨这声低笑，他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心里渐渐有些不安的情绪蔓延上来。
于是声音里多了几分急切和不安，“梨梨，我都是希望你好，你对我而言，是最重要的了。”
“不，不是。”程梨看着他，“如果你真是那么觉得的，那么你就会尊重我想要的，而不是你想要给我的。我……”
程梨咬了咬嘴唇，似是因为接下来的话太重，她有些不忍心说。
左寒的眼眸渐渐泛红，他盯着程梨的眼睛，“你什么。说吧，不用忍着，话都已经说到这里了。”
程梨深吸了一口气，上头的情绪有些忍不住，“我真不知道我得到了什么，我腿断成八瓣儿了不算，连选择的权力都没有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当初就死在那场事故里。”
左寒没有说话，只是从他紧绷的腮帮子，不难看出，他牙关咬得很紧。
程梨又有些不忍心，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抬起手想要摸一摸他的脸，“我、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活在……”
对我的愧疚里。
但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左寒已经侧脸，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
他声音低沉略哑，说道，“很多事情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不行的就是不行，你恨我也可以。”
他看着程梨的眼睛，“我说过，这辈子，哪怕我死了都会对你负责到底，但你恨我也可以，没有关系。”
从自己受伤的事情发生之后，程梨有过很多情绪，难过哀伤埋怨委屈什么都有。
但还真是没有过像这样的……生气。
“你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程梨抬手指着门，说着赶人的话，眼圈却是越来越红。
左寒脚像是钉在地上了一样，一动不动。
他定定看着她，没有动作。
程梨咬了咬唇，“出去啊。”
“现在不行。”左寒不走，就在一旁，他定定看着她，低声说道，“我现在出去的话，你会哭的。”
程梨红着眼圈盯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但好像真的……因为左寒在旁边，她眼圈已经红了一片，却是一滴眼泪都没掉下来。
她没哭。
不是因为不够难过不够生气……左寒觉得自己的确有些卑劣，他只不过知道，她不舍得让自己心疼罢了。
第414章
她要的从来就不是你的愧疚
所以只要他在这里，她就不会自己躲着悄悄哭泣。
左寒深知自己的卑劣，或许也正因为是这样，他才不希望程梨为了他而有什么让步。
明明该去江城做康复的，就因为不希望他过他自己不喜欢的人生，就留在海城。凭什么？
两人好像都没有什么错。
但很多事情，本来就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
总之，隔阂还是产生了。
沉默在病房里持续了很久。
还是左寒出声打破了沉默，他伸手过去握住程梨的手，低声说道，“梨梨，别生气了。”
程梨没有做声，看着他握着的自己的手。
然后缓缓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左寒的手指一僵，看着空了的手，他薄唇紧紧抿着，“梨梨，是我不……”
他下意识地想要认错。
但是程梨打断了他，“左寒。”
左寒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你扪心自问，你现在心里对我最多的感情是什么。”程梨的声音平静了下来，好像的确是已经从先前那些生气的情绪里脱离出来了。
她一向是对情绪和心态比较能调整的人。
但是她声音里隐约的失望，让左寒心里更加不安。
他张了张嘴，却是哑然。
程梨说道，“你现在心里对我最多的感情，是喜欢吗？还是愧疚？你现在看到我的瞬间，心里冒出来的想法，还是喜欢吗？还是那种我好喜欢这个人，我要和她共度一生吗？”
左寒没有说话。
“还是说，你现在看到我的瞬间，心里冒出来的想法只有，她好可怜，我好心疼，她都是因为我才这样的，我这辈子就是死也要对她负责到底？”
程梨的话，让左寒无法回答。
“我不想要你的愧疚，你愧疚，然后我看到你委曲求全的，我又心疼，那我们俩心疼来心疼去没完了。到最后，还能剩什么……”
程梨的话，左寒都明白。
但他做不到，怎么能不愧疚呢？怎么能不心疼呢？怎么能理所当然的过自己想过的人生呢？她付出了那么多……
程梨说道，“我不想要靠愧疚和心疼过一辈子，我还年轻，我还有大好人生，我还想有未来。你不是说除了去江城的事情，其他都能答应我吗。”
左寒心里的不安，在这个瞬间，放到了最大，“梨梨。”他嗓子都有些发干。
“那我们分开吧。”程梨说道，“我累了。”
左寒的瞳眸睁得大大的，像是回不过神来一样。
还是邹姐原本在外头准备进来给程梨擦身的，听到里头这动静。
多好的两口子啊，一对璧人似的，闹到这个局面真是让人不忍。
邹姐赶紧进来打圆场，“都消消气消消气，梨梨，我给你洗头，水都打好了，保管你清清爽爽舒舒服服的。”
邹姐说着就利索的将程梨从病床上挪到了轮椅上，推到了浴室里去。
然后将她轮椅的椅背放下去，让她能够舒服的躺靠着，方便洗头。
只是，邹姐才刚将程梨这样椅背放下去之后，就看到有眼泪从程梨的眼角滑落。
程梨抬起手来，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邹姐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劝道，“梨梨啊，两口子之间，有什么都可以好好商量，还是不要闹到那个地步吧，左先生对你，挺好的不是吗？”
“他觉得对我有愧疚。可是邹姐，哪有两口子靠愧疚绑在一块儿过一辈子的啊。”程梨轻轻吸了吸鼻子，声音里带着浅浅鼻音，“你也看到了，我恢复得挺好的。”
“是挺好的。”邹姐做陪护多年也见得多了，“你真是我见过恢复得很快的了。”
“我在海城也能好好治疗，不用去江城也可以。那么他也可以继续留在这里做医生，他是最好的医生了。但现在……”程梨有些说不下去了。
如果说是真的只有江城才能治她，程梨也就什么都不说了。但是海城明明可以治，而且最重要的是……
程梨有一种预感，左寒回江城去，不止是为了给她治疗做康复而已。
更是……为她报仇去的。他要跳进那个泥潭里。
邹姐有些明白程梨的意思了，但还是一直柔声劝着她。
而病房里，左寒沉默着伫立在那里。
片刻之后，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来，走出去，拨了个电话给沈胤。
沈胤接起电话来，“左先生，有什么吩咐？”
“我的飞机。”左寒低声开了个头。
沈胤只觉得左寒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过于深沉了，好像情绪不太好的样子。
所以他说话也变得谨慎了许多，“一直就叫机组准备着了，因为知道您近日要带太太去江城的缘故。您是有确切时间了吗？”
“最快什么时候。”左寒沉声问道。
“最快吗？”沈胤一愣，赶紧答道，“明天就可以，我看看……”
沈胤迅速翻了翻备忘录上的安排，“明天傍晚，后天上午，大后天中午，都可以安排，看您时间什么时候方便就行。”
因为考虑到就这几天了，所以沈胤提前把飞机都安排好了，原本还觉得会不会安排得太早，眼下只觉得还好自己安排得早。
左寒沉默了几秒，他的瞳眸朝着浴室的门扫了一眼，低声说道，“就明天傍晚。”
“好的，那我这就去安排了。”沈胤说道。
左寒嗯了一声，结束了通话。
握着手机的手，落了下来，垂在身侧，显得有几分无力。
心里也有几分无力，他不知道是对是错。
好像已经有些缺乏判断力了。
左寒深吸了一口气，长长地呼了出来，他只知道，自己应该这么做，必须这么做……
如果不这么做，梨梨遭受的这些，不都白白遭受了吗？
而自己的人生，要什么紧。反正他烂命一条，他完全不介意和左家那些烂人，死磕到底。
左寒的瞳眸里，目光深邃，没有温度。
然后抬起脚步，很是沉重的从病房里走了出去。
程梨在浴室里洗过头之后，邹姐劝着她，“等会出去之后呢，我就叫先生给你吹头发，然后呢，你们缓一缓，再好好聊一聊，只要好好沟通，哪有什么沟通不了的呢？这么难扛的坎你都扛过来了。对不对？”
程梨听了这话之后，抿了抿唇，然后轻轻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她深吸一口气，被邹姐从浴室推了出去。
但她没看到左寒，只看到空空如也的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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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5章
备注四个字——宝贝老婆
程梨看到外面空空如也病房的瞬间，自己的心也变得有些空落落的。
“嗯？先生人呢？”邹姐也走了出来，看到外头空空落落的病房，有些诧异。
因为她来照顾程梨这么久了，真的是感觉左寒好像总是在。
很少有不在程梨身旁的时候。
程梨看着空空的病房，沉默了几秒之后。
低声说了一句，“不知道，大概……生气了吧。”
“这样啊……”邹姐伸手轻轻按了按程梨肩膀，安慰道，“先生疼你，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的。所以啊，还是得好好沟通。”
程梨没做声，只沉沉点了点头。
她脾气下来得快，所以这会子，想到左寒生气了，她又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话说得是不是……太直接太重了。
明明是心疼他，明明是爱他。
为什么要说那么直白的话，让他难过呢……
程梨咬着唇，心里暗暗对自己说，程梨，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对外人都不说重话的，对左寒，你怎么舍得啊？
程梨想了想，转眸看向了邹姐，“邹姐，礼品商店还开着门吗？”
“嗯？现在吗？”邹姐抬手看了看表，“应该……还开着？你想买什么？”
“我想去看看。”程梨说道，“麻烦你了。”
“没事没事。”邹姐说，“我给你吹干头发就去，头发湿着不行，感冒就麻烦了。”
邹姐动作利索给程梨吹干了头发之后，就推着程梨朝着礼品商店过去。
但时间还是太晚了，虽说礼品商店里没有关门。
但是很多商品都已经没有了，卖完了。
糕点柜子里更是空空如也。
“您好，是想买点什么吗？今天已经太晚了，很多都卖完了，需要的话，可以定明天的。”
“这样啊，那……我想定一个蛋糕。”程梨说道，“可以吗？”
“可以，有什么样式要求吗？”店员问道。
程梨想了想，“爱心形状的就行。”
“好的，那填一下这个单子吧。”店员将笔递给了程梨。
程梨很快在单子上写下了自己的联系号码和病房号码。
邹姐这才推她回了房间。
左寒依旧没有回来，程梨轻轻抿了抿唇，转眸对邹姐说道，“能扶我上床吗？我想休息了。”
邹姐将她扶上了床。
程梨闭上了眼睛，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就睡不着。
脑子里一直在复盘自己先前同左寒的争吵。
以前就听人说过，人在和别人吵架之后，会自己复盘吵架时的情况。
如果没发挥好的话，会气得觉都睡不好。
程梨基本没有过这种情况，因为她基本不和人吵架。
这还是第一次，她也不是要复盘自己哪里没发挥好。
她只是回想了一遍之后，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妥。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但是左寒一直都没回来。
程梨忍不住睁开眼拿起手机。
咬着嘴唇思忖了片刻之后，给左寒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
暮色酒廊。
叮咚！
有特别关注的人发消息进来的提示音。
左寒手里设为特别关注的人，就只有一个而已。
“不看消息？”徐泽谦站在吧台里，手里拿着一块冰，用凿子一点点将冰块凿成一个圆圆的冰球，放进威士忌杯里。
然后打开瓶塞，往杯子里倒了一个杯底的琥珀色酒液。
馥郁的酒香裹挟着冰的凛冽，在空气里炸开。
“喏。”徐泽谦将酒杯放到了左寒面前，“喝吧。”
左寒端起杯子，闻了闻。
明明是馥郁的酒香，他却皱起了眉头，“好臭。”
“……”徐泽谦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一股煤油味。”
徐泽谦说道，“正宗的就是这个味道，你懂不懂欣赏？”
“不懂，我不喜欢喝酒。”左寒嘴里话虽然是这样说着，但是手里动作，却是将杯子凑到了唇边。
将里头那些，先前他说一股煤油臭味的液体吞下去。
然后才终于没能忍住自己的心，伸手一把拿过了手机，打开来，看着上头的消息。
徐泽谦只朝屏幕上扫了一眼，就忍不住啧了一声。
“要是以前有人和我说有一天你左寒手机上，会有人的备注是‘宝贝老婆’的话，我肯定第一个不信。”
但此刻徐泽谦清楚看到左寒屏幕上发来消息的人，备注的的确确就是四个字——宝贝老婆。
徐泽谦问道，“程梨给你改上去的？”
左寒听了这话，有些不理解地转眸看了徐泽谦一眼，“当然是我自己改的。”
“卧槽。”徐泽谦觉得更加玄幻了。
左寒一边点开消息一边说道，“那颗傻梨，要是能有那么为她自己就好了，我就不会这么……”
……不会这么心疼，不会这么愧疚了。
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在为他。
左寒点开消息，就看到了对话框里程梨发来的消息。
【宝贝老婆：刚才我们都有些激动，这段时间我们的情绪都不太好。我们再谈一谈好吗？】
徐泽谦因为隔得近，左寒也没有避开他的意思。
所以他一眼就能看到消息的内容，看清之后，就轻轻叹了一口气。
左寒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甚至不知道回复什么，只能将手机放在一旁。
但是，却不愿让手机屏幕熄灭。
在屏幕的亮度降低即将锁屏之前，他会伸手点一下，让手机屏幕继续亮起来。
但是却不知道回复什么，只不过，先前很嫌弃的觉得一股煤油味道的酒液，仿佛就成了什么玉液琼浆。
一口一口的，喝得不算快，但没有停下来过。
徐泽谦看着他这个状态，轻轻叹了一口气，思忖了片刻之后说道，“是不是因为程梨找了律师，要和你谈分开的事情？”
左寒握着酒杯往唇边送的动作，倏然停住。
他抬眸定定看向了徐泽谦，“你说什么？你从哪知道的？”
徐泽谦忖了忖，还是将自己听到的程梨和唐嘉觅的对话，大致说了一遍。
“我看你这么不开心，不仅没留在医院陪老婆，居然过来连酒都喝起来了，还以为是这个事情。”
徐泽谦觉得自己好像大概可能是……做错了什么。
只觉得有点头皮发硬，赶紧说道，“不管怎么样，程梨对你感情还是很深的，女孩子嘛，多哄哄，多哄哄就好了，你也别因为这个，太……”
咔嚓——！
第416章
我不会让她离开我，她是我的
徐泽谦话还没有说完，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就响起。
左寒手指骨节发白，不自觉地用力。
手里的杯子，在他指间，被捏得四分五裂！
徐泽谦眼睛陡然就瞪圆了，“卧槽！这可是威士忌杯！”
左寒听到徐泽谦这话也只是淡声说道，“哦，那质量还挺差的……”
“……”徐泽谦都快无语了，他手忙脚乱地收拾碎片，皱眉问道，“你手没事吧！？”
“没事。”左寒说道。
然后徐泽谦就在听到左寒这话的瞬间，看到有猩红的液体，一滴滴的滴落在吧台上。
“没事什么没事……”徐泽谦脸都黑了，“我是来开解你的，我是身负重任的你明白不明白？到时候简麟和轮子知道我这开导不成，还把你手给搞伤了，饶不了我！”
“没那么严重。”左寒说道，他垂眸看了一眼手上伤口。
皮外伤，手指上被割了几个小口子而已。
“那是对你而言不严重！你的律师和你的医生不会这么想的。”徐泽谦瞪他。
左寒把手放到水龙头下面去冲，看着丝丝缕缕的猩红被带进水流里冲淡。
他的目光有些走神。
任由手指伤口一直在水龙头下面冲洗着。
徐泽谦注意到左寒看起来有些走神，刚想开口问一句。
还没开口呢，就听见左寒宛如喃喃自语的一句，“原来，她早就想好要离开我。”
“理解理解，理解万岁吧。伤成那样，总得有点脾气吧，又不是泥巴捏的。冲好没？我这儿有创可贴，还是要去医院看看？”徐泽谦问道。
左寒没有做声，只是依旧盯着自己的手指片刻。
然后随手拿过徐泽谦递来的创可贴给伤口贴上了。
徐泽谦看着他，关切问道，“你还好吧？”
“没事。”左寒说道。
“那就好。”徐泽谦放心了些。
“我不会让她离开我。”左寒低声说道。
他垂着眸子，看着自己的手指，看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然后抬起手来，轻轻摸了摸脖颈上一根银色链子上挂着的戒指。
那是程梨原本打算送给他的，藏在蛋糕里的礼物。
左寒声音低沉，“她是我的。”
他始终垂着眸子，所以徐泽谦没能看到他眼里的执念那么深沉，甚至显得有些危险。
徐泽谦伸手轻轻拍了拍左寒的肩膀，“是是是，还能有人和你抢不成？程梨一颗心都在你身上，那么喜欢你，也得有人抢得动才行啊，你这劲敌，太强大了。”
“不喝了吧？”徐泽谦看了一眼台面上的酒瓶。
“嗯，不喝了。”左寒说道。
他这段时间因为疲惫，而一直有些苍白的脸色，染上了些许酒色。
可是他的瞳眸里，却仿佛丝毫酒色都没有，一片澄明。
“行，我打电话给沈秘书，叫他来接你。”徐泽谦说道。
沈胤一直跟司机在停车场里等着，所以很快就过来了，看到左寒手上缠着的创可贴，有些诧异。
“先生怎么了？”
“不小心划到手。”徐泽谦给他解释道，“喝得不算多，你给带回去吧。”
“好的。”沈胤点了点头，“先生，现在走吗？”
“嗯。”左寒低低应了一声，然后站起身来，身形略略摇晃了一下，但很快就站稳了。
左寒转眸看向徐泽谦。
“怎么？”徐泽谦问道。
左寒说道，“休息够了就自己去江城，我让人给你投资电影。”
徐泽谦笑了笑，“你忙完你自己的事儿再说吧，我这不急。”
左寒和沈胤一起离开。
坐进车里，沈胤转头问左寒，“回医院吗？”
左寒嗯了一声。
司机在夜色中，将车子朝着祥誉医院开了过去。
片刻后，左寒低声叫了一句，“沈胤。”
“嗯？”
“明天的飞机，都安排好了吧。”
“都安排好了，您请放心。”沈胤点了点头，这可是事关太太要去江城治疗的事儿，他一点都不敢怠慢。
“那就好。”左寒应了一声。
但不知为什么，沈胤觉得，从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像特别疲惫。
沈胤想了想，说道，“您如果累的话，休息一会儿吧。”
车子开到祥誉医院的时候，沈胤原本还以为左寒睡着了，刚想叫醒他。
一转头就看到左寒在车子停好的瞬间，就睁开了眼睛。
“左先生，到了。”沈胤说道。
左寒嗯了一声，“我在车里待一会儿。”
他只是，到了这里，忽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程梨了。
但是如果让他走，离开医院，他又做不到。
沈胤虽然不知道左寒和程梨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就他对左寒的了解，也对程梨在左寒心里重要程度的了解而言。
肯定是发生了些什么。
所以沈胤想了想，就说道，“那……要我去看看太太现在怎么样了么？”
左寒听了这话之后，转眸看向了沈胤，沉默了几秒，轻轻点了点头。
“好的，那我这就去。”沈胤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还没拉开车门下车呢，就听到左寒的声音从后座传上来，低声说道，“如果她睡着了……不要吵醒她。”
“好的，您放心。”沈胤下车去，很快去了病房。
因为怕真的吵醒程梨，沈胤连病房都没进去，就在外面小客厅的门口站着。
邹姐看到他来了，赶紧站起身迎了上来。
沈胤将邹姐领到病房外头走廊上，问道，“太太呢？睡了吗？”
邹姐轻轻叹了一口气，“在床上躺着呢，闭着眼，我也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没睡，先前和先生吵嘴完，先生就出去了。太太还是挺担心的，就算真睡了，估计也不踏实吧。”
“沈秘书，左先生人呢？”邹姐问道。
沈胤想了想，总不能说人就在外头停车场，主要这位陪护邹姐看起来还是嘴巴有点大。
沈胤没做声，只说道，“你照顾好太太。”
“我会的。”邹姐点了点头，然后就叹气道，“沈秘书，你和左先生说说，就算他闹情绪了不想过来，起码……给梨梨回条消息吧。就梨梨现在的样子，左先生要是离开，她连想追都追不上……”
第417章
她睁眼看到了……天边柔软的云
“我一个旁观者看着，都觉得心里挺不落忍的。”邹姐说道。
沈胤点了点头，“那你辛苦，我先走了。”
沈胤回到车上，才刚拉开车门，后座正闭目养神的男人，眼眸就睁开了。
“睡了？”左寒问。
“邹姐也不确定，只说已经躺下了。因为挺担心您，所以可能也睡不太踏实。”沈胤斟酌了一下，又说道，“邹姐说，如果可以，希望您给太太回条消息……”
左寒没有做声，手指用力捏着手机。
沈胤只觉得，他好像都要将手机给捏碎了。
但是却没有打开手机发任何消息。
左寒一晚上都没有进去病房，就在停车场里，就在车里，待了一整晚。
中途让沈胤和司机都回去休息了，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坐在车里。
看着远处的天际，从暗沉的漆黑，变成了鱼肚白，再慢慢显现天光。
左寒深吸了一口气，从车里下来，活动了一下关节，抬步朝着里头走去。
苏朗查完房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办公室里坐了个人。
他吓一跳，“哦豁！左寒你要吓死我啊。”
“查完房了？”左寒问道。
“查完了啊，哎是了，平时查房你都在的啊，今天你怎么没在你老婆病房待着，反倒在我这儿？”苏朗有些疑惑。
左寒说道，“她最近恢复得怎么样？你和我说实话。”
苏朗想了想，说道，“实话？实话就是很好，真的，我觉得她现在这个状态，应该能比之前预计的，要恢复得更好。而且你老婆真是个厉害的啊，相当坚强啊。”
左寒听了这话，沉默了几秒之后，低低说了句，“是啊，就是太坚强了……”
他倒是希望她能软弱一点。
“苏朗，我今天要带她转院了。”左寒说道。
“今天吗？这么赶？”苏朗略有几分诧异，但也没有太惊讶，毕竟从程梨一转院过来，左寒找他接手的时候开始，苏朗就知道左寒只打算让程梨在这里过度一下，等到状态好一些了，就要转去江城二院的。
其实苏朗是觉得，程梨恢复得不错，留在这里治疗应该也很不错。
但是他也只是心里想想，没有说出来，毕竟，任何人都有追求更好治疗的权利。
“嗯，就今天，今天傍晚。我就在安排这个事儿，所以才没在她病房。”左寒说道。
苏朗想到先前去给程梨查房时的样子。
就说道，“难怪，我看你老婆有点心神不宁的样子，陪护说她一晚上没休息好，就是因为这个事儿吧？”
心中一阵抽痛，左寒唇角紧绷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应该……是。总之，我担心她因为这个事情心神不宁，下午的时候，你给她药里加点镇静吧，好让她在飞机上，能够好好休息休息。”
苏朗当然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没问题。”
……
程梨不知道一整晚是怎么过来的，睡睡醒醒，醒醒睡睡，一直都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