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因为，她和向宝珍相处了这么多年，所以她对于这种人，实在是太了解了。
她们不会听的。
她们根本听不进任何外界的声音，听不进任何别人的意见，无论是友善的劝诫还是愤怒的指责。
统统听不见。
她们固执己见，永远只觉得自己是对的，说自己不对的一切声音都是错的。
所以，和邱瑾说什么都没有用。
程梨清楚。
自己只不过是因为太生气了，所以没能憋住而已。
邱瑾听了程梨这话之后，冷笑了一声，“你说得倒是很义正辞严，铿锵有力嘛。”
邱瑾走了进来，“你那么义正辞严，那么言之凿凿，那么有骨气。”
邱瑾盯着程梨，“你倒是叫你家里人有骨气一点，不要来找我要钱啊。”
邱瑾这话一出，程梨浑身一震，“你说……什么？”
“你家里人，找我要钱。”邱瑾重复了一遍，甚至刻意放慢了语速，好让程梨能够听得更清楚一点。
她目光傲慢，蔑视，看着程梨，“我为什么会瞧不上你？因为我很清楚，你是怎样的烂泥堆里养出来的。像你这样的人，你这样的家庭，想要攀着我儿子这样的，我们家庭这样的……换做任何一个当母亲的，都不会允许，都不会坐以待毙。”
程梨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目光空泛，飘得很远。
到现在脑子里都还在嗡嗡的，响着刚才邱瑾说的那句话——你家里人，找我要钱。
“……我家里人。”程梨的声音已经有些哑了，“找你要钱？”
“怎么？想赖账是吗？”邱瑾笑了笑，手里拿了两张复印件的纸张过来，“喏，就是防着你这一手呢。这是他们的欠条，哦，他们写欠条时的全程录像我也有备份。”
程梨冲了上来，一把就夺过了邱瑾手里的纸张。
邱瑾对于她这忽然冲上来的势头，还有些惊讶，说道，“你抢这个有什么用？原件我又没拿来。”
但程梨却好像听不见她的话一样，目光定定地看着手里的复印件。
上面清清楚楚，是向宝珍和林磊的签名。
一人五十万。
一百万块钱……
程梨的脸色，比手里的纸张还要白。
她看清楚了这纸张上的内容之后，抬眸看向了邱瑾。
眼睛里如同被血染过一样的红。
程梨的声音沙哑，说道，“你是故意算计的。”
邱瑾对她的指控不以为意，甚至还轻轻耸了耸肩膀，“我是不是故意算计的，那重要吗？小丫头，这就叫阶级，听明白了吗？”
程梨没有说话。
她觉得，邱瑾这话里，好像有很多信息。
很多自己并不知道的信息。
似乎就是因为这个信息差，才导致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所以程梨没有说话，她在等着邱瑾继续说下去。
“只要你还继续赖着左寒，你家里这些烂泥，总归是会以各种臭不要脸的办法，来坑我家钱的。”
“因为这就是阶级……因为他们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只会觉得，我们家这么有钱，而他们都已经把女儿嫁给我家了，找我们家要点钱怎么了？”
“我家一年花那么多钱做慈善都行，为什么不能把钱给他们一点？”
邱瑾的一句句话语，让程梨心中一些原本还模糊的东西，渐渐有了清晰的轮廓。
程梨红着一双眼，艰难笑了笑，哑声道，“真不知道你家怎么就能让你狂成这样了……”
“喏。”邱瑾将一个册子递到了程梨面前。
册子上没有什么文字，封皮上，只有一个标志，程梨就算不了解，但也认得那两个堆在一起的字母——ZS。
那是ZS集团的标志。
而她翻开册子里，里面就有ZS各大股东的照片和姓名——
排第一的，是还在医院养伤的大哥左年的脸。
在往下，她很快就看到了那张她最熟悉不过的脸。
第345章
左寒他…根本就不需要我啊
程梨愣住了。
她一动不动的，像是被关了开关一样，僵止在那里。
不要说动作了，她连眼珠子好像一下子都不会动了，连呼吸都静止了。
这个世界里所有的一切，在这一瞬间，于她而言，都已经静止了。
什么都不剩，有的，只是小册子上，那个男人的名字，还有他的照片……
在这一页，算是这个企业文化的册子里，说明公司架构的页面。
上面的所有人，都有姓名，身份职位，而且都有照片。
照片里的左寒，冷着一张脸。
和她平常所看到的，左寒医院胸牌上的那张穿着白大褂的证件照，全然不同。
明明是同一个人，明明是同一张脸。
甚至就连表情都是相差无几的冷脸，但就是让人觉得……不同。
就是让人觉得，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左医生，就像是活在自己身边的，一个有血有肉的，有怒有笑的活人。
而此刻，册子上这个男人，ZS股东……左寒。照片上的他，穿着精致高档的定制手工西装，头发梳理得很整齐。
目光很冷，拒人千里之外一般。但看起来，就连一根头发丝，都精致，就连一颗领带针，都精致，就连照片里非常细小的露出来的一个小小的口袋巾的边缘，都精致。
看起来，就让人觉得，离地三尺似的。好像和那个左医生，是两个人。
程梨定定看着，脑子里轰隆隆的，想起了先前邱瑾说的那些话。
因为这就叫阶级。
她家算什么，她算什么，赤贫算不上，但可能也够呛能迈入小康。
就是芸芸众生之一，一个普通条件的普通人。
程梨终于有些明白了，为什么邱瑾会那么狂，为什么会那么狂……
因为她的儿子，她的丈夫，她的家庭，把她惯成这样的。
就像唐嘉觅的母亲一样，因为被丈夫被儿子惯的，其实有时候也会有些娇气。只不过不会像邱瑾这样傲慢罢了。
“看完了吗？”邱瑾的声音，唤回了程梨的思绪，“明白了吗？”
程梨这才回过神来，她看向邱瑾，深吸了一口气，“我会想办法让他们把钱退给你，但也希望你不要故意拿钱去引诱他们。”
“哈。”邱瑾冷笑一声，“看来你是真的听不懂人话啊。”
邱瑾盯着她，“我不在意这点钱，所以，你如果能乖乖滚开的话，甚至我还可以给你同样一笔钱，可你如果要继续这样冥顽不灵的话……”
程梨对视着邱瑾的眼睛，“你又能怎么样呢？”
“你！”邱瑾被她的话堵得一梗，狠狠地瞪着她，“你不要以为你攀着左寒就能有什么好处了。他连自己的真正身世和身份都不告诉你，就是防着你这一手呢！”
尽管程梨在邱瑾面前，故作强硬的样子，看起来似乎不卑不亢没有什么妥协的颓势。
但是不得不说，邱瑾的话，已经能够深深地刺痛她了。
她以为自己只要足够努力，就能和左寒肩并肩，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多赚一点钱，就能够让自己和左寒的日子越来越好。
她也能够为左寒减轻些负担，和他一起负担房贷和家庭开支，这样，左寒以后也不用去开飞刀什么的，她也不用担心左寒会不会收病人红包，犯这种原则错误。
程梨一直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她奋斗起来，甚至都更有动力。
可是现在她才知道，左寒他……根本就不需要啊。
他根本就不需要。
而且，邱瑾说得没有错，左寒的确，从来没有告诉过她这些，从来没有告诉过。
程梨会忍不住想，为什么呢？因为他……怕我贪他的钱吗？不管我怎么证明自己，也无法证明自己吗？
邱瑾的话，就像是一把尖刀，直直扎进了她的心里。
哪怕此刻，程梨面上看起来，表情里无波无澜，再平静不过了。
其实内里，早已经千疮百孔。
邱瑾还在冷笑着说道，“只需要随便给你点小恩小惠，给你投资点钱，让你开个门面，你都能够感激涕零了，你这么便宜好打发，左寒又为什么要让你知道自己的身家呢？”
程梨只觉得自己胸口的血液仿佛都在翻腾，好像分分钟都要从喉咙里冒出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自己就连呼吸，好像都带了些血味。
她默默深呼吸了一口，说道，“你不用说话激我，你说的话，我不信。一个字都不信。”
“你要是不信，你哭什么？”邱瑾问道。
“什……”程梨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虽然没有眼泪滚落出来，但是睫毛上，的确已经沾上了细碎水光。
指尖的泪水，沾着她今天精心打扮的妆容里的睫毛膏，不用照镜子，都能知道，此刻的自己，模样一定很狼狈。
但她不想输，她不能输。
她从来不是不服输的人，人生路上任何事情，总归是有赢有输，人能够接受胜利，也就该坦然面对失败。
可是，独独此事，独独此刻，她不能输。
“随便哭哭而已，不然岂不是显得你跑来和我说这么一通，做了无用功？”程梨淡声反驳了一句。
邱瑾目光更加狠狠地瞪着她，“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邱瑾冷笑道，“还是说，你觉得赖着左寒，就能真能分掉他一半身家了？小姑娘，别天真了，这世界讲法律的，那些都是我儿子的婚前财产，你能得什么？”
“你最多只能分他这些医院工资，哦对，还不是他以前在私立医院的高工资，而是现在在公立医院的这点血汗钱。”
“了不起再加上今年公司的他的部分分红，这个，随便操作一下，就能让你一毛钱拿不到。捏死你这种人，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邱瑾的声音里带着不掩饰的恶意和威胁，“所以，趁我还好好说话的时候，你赶紧见好就收，拿钱走人。别在这里叽叽歪歪浪费时间……你该不会觉得，左寒真喜欢你吧？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程梨发红的眼睛盯着邱瑾，“你和我说这些，没用。你要是真有本事，就叫左寒和我离婚。而且，不是左寒亲口和我说的这些，我不相信你说的话。”
就在这时，邱瑾的手机响了起来。
第346章
请你嫁给我，好吗？
邱瑾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号码，接听了起来。
程梨没听到那头说了什么，只听见邱瑾在听了那头说话之后，应了一声，“好，知道了。”
然后就挂了电话。
“既然你不见棺材不掉泪，那我就叫你见一见棺材吧。”邱瑾说道。
程梨不知道她这话什么意思，皱眉看着她。
邱瑾继续道，“今天是左寒生日，你想必也清楚。布置得这么寒酸……但应该也是你为了讨好我儿子，能做到的最好了吧？”
程梨嘴唇紧抿，她本能地觉得，邱瑾接下来的话，她不想听。
可是她却没有地方可去，她能跑去哪儿？这里、这个包厢里的一切，都是她的心血……
她只能像是脚被钉在了地上一样，站在原地。
只能听着。
邱瑾说道，“可是，左寒和你说过他的生日吗？提过吗？”
不得不说，邱瑾虽然不爱自己的儿子，但不得不说，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很了解自己儿子的。
她很清楚，左寒既然准备了那些，肯定会瞒着程梨这边。
眼前这个蠢货，肯定一无所知。
所以邱瑾说道，“没提过吧？因为，他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你身上，他一早就准备好了，要和常晚嘉度过……常晚嘉你也知道的，左寒的初恋，这么多年了，她既然回来了，那么便不会再有别人。”
“你不用说这些，我说了，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请你离开！”程梨喝道。
邱瑾看着她，然后就笑了，“我知道你不会相信，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带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哦对了，左寒对常晚嘉还是挺舍得的，不会像你这么小家子气，他定在对面，对，就是御宴那幢楼。你既然不信？走啊，我带你去看看。”
程梨的心里，莫名有了一种……退缩之意。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很想逃离这里。很想逃走，当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也不知道邱瑾是不是看出了她眸中的退缩。
邱瑾扯唇一笑，侧目对着门口低声说了句，“进来。”
两个保镖就走了进来，“夫人，什么指示？”
“来，带上这位程小姐，跟我一起去隔壁楼看看少爷的求婚仪式吧。”
“好的。”两个保镖不给程梨任何余地，直接就架住了她，带着她进了电梯，和邱瑾一起。
朝着御宴那幢楼过去。
程梨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哪怕以前小时候，练舞最辛苦最痛的时候，也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像是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一样痛苦。
很痛。
于是她挣扎起来，但挣扎的幅度被按下。
于是她喊叫起来，喊叫的嘴被捂住。
她在这一瞬间，反应过来，可能自己跟邱瑾，跟左寒……跟这样的家庭之间，真的是有鸿沟的吧。
起码，换做以前的自己，根本就不会去想，也没有想过，自己还能经历这样的事情。
居然还有人光天化日敢做这样的事情。
原来，别人没有什么不敢的，只是自己不敢罢了。
程梨看着前方……
这个就连唐嘉觅都说贵的地方，果然，很豪华很唯美啊。
难怪邱瑾会觉得她那边，太过寒酸。
程梨被捂着的嘴，勾起了一抹苦笑来。
她看到了那些高级的花，沿着过道一路，往前布置着，每一朵都很完美。
仿佛就连花型和花朵的大小，都是相差无几的。
程梨瞳孔紧缩，反应了过来，原来负责人先前所说的……把花送她了，她占了便宜，占的竟然是左寒的便宜。
也不知道为什么，程梨觉得自己的眼前，有些模糊了。
但是明明都那么模糊了，却还能听到前方的包厢里，响起的音乐声。
居然和她挑选的，是一样的曲目。
只不过，是男版的。
低沉的男声很是磁性，在唱着:
Baby-take-my-hand.
I-want-you-to-be-my-Dear-wife.
Cause-Im-your-Iron-man.
And-I-love-you-3000……
就在这非常磁性好听的音乐声里，她依旧听到了左寒的声音，M.L.Z.L.温柔又深沉，蕴藏着无限的情意。
明明是性子那么淡然的人，此刻说话的声音，却仿佛要将人溺死在他的温柔里。
程梨觉得自己有些耳鸣，她多希望自己是耳聋而不是耳鸣，这样就可以不要听到任何声音。
可是自己却在这一阵阵耳鸣中，听到左寒的声音仿佛带有穿透性，传来，传入自己的耳朵里。
隐隐绰绰，模模糊糊，但是她能听到的那些词句，就像是细针一样，从她的耳朵扎进来，再循着血脉，将她的心，扎得千疮百孔！
“……虽然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长，我们经历了种种磨难，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是快乐又幸福的。
而这每一天，我回想起来，都觉得弥足珍贵，你拯救了我，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我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感激、而且深爱着你。
所以，我希望能与你有更多的以后，我想与你共度余生，请你嫁给我，好吗？”
程梨听到自己心滴血的声音。
所以，的确是常晚嘉啊。原来，他们那么年少时，那么多年前的感情，都那么弥足珍贵啊。
原来救命之恩，真的是那么牢不可破的存在，她程梨算什么啊……
她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了常晚嘉站在里头，脸上带着浅浅的柔和笑意，她往某个方向看着。
应该是在看着左寒吧，程梨想。
只不过，邱瑾带着她站在这个位置，看不到左寒站在那边的位置。
也好，如果再看到左寒脸上的幸福表情。程梨想，自己可能会崩溃吧……
她忽然有些明白了，有的人好像就是这样，像自己这样，不管你多努力，不管你多用劲儿，感觉自己好像终于已经脱离了，逃离了，原离了曾经那个不幸的自己。
可是在某个瞬间，现实就会残酷的让你看到，你没有。你不管怎么蹦，怎么蹦，依旧都还在那个泥潭里打滚……
“好，我愿意。”
程梨听到常晚嘉的声音温柔带笑，这样说了一句。
就仿佛是，扎向自己胸腔里的所有刀里的最后一把刀，终于归位。
邱瑾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两个保镖迅速就将她拖进了电梯带走。
程梨在电梯的镜面里，看到了眼圈通红，面如死灰的自己。
也看到了高高在上，目光傲慢如同看着蝼蚁般看着她的邱瑾。
“满意了吗？死心了吗？”邱瑾问道。
第347章
这段感情就算死，也得死个明白
“满意了就赶紧滚吧。”邱瑾说道，“之后你们两个婚姻关系撤销的事情，你最好配合一点主动一点。”
程梨眨了眨眼，没有做声，她本以为自己会哭，因为先前视线都已经模糊成那样了。
可是此刻，眼眶里却像是已经干涸了一样，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邱瑾冷声说道，“你老老实实按照撤销婚姻关系的流程去走，你后爹后妈欠的那些钱，我就当算了，不然的话，哼！”
“你要是觉得闹到打离婚官司的程度，你就能获益更多的话，你不妨试试，像你这样的小虫子，我随随便就能捏死你。”
“之前一直没有动你，是因为那时左寒一直和我置气，总和我对着干。可现在，晚嘉回来了，左寒忙着呢，应该没有什么功夫再理你。”
邱瑾说到这里的时候，电梯已经到达了一楼。
两个保镖松开了她，将她从电梯轿厢里推了出去。
“行了，滚吧。我还要上去见证我儿子的求婚仪式呢，哦对了，就你在隔壁楼定的那寒酸的一桌，反正已经白费了，你要是觉得不划算的话，可以给你报销了。”
邱瑾说这话时，一副很是大度的样子。
程梨站在电梯轿厢外头，看着电梯门在自己眼前关上。
她脑子里，很乱，一片浑浑噩噩的状态。
让她一时之间，对于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应该做些什么，是茫然的。
只不过，程梨觉得，自己或许……起码不应该待在这里。
她拖着虚浮的脚步，缓缓往外走去。
感觉上，每一步都疼得钻心。
这让程梨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别矫情了程梨，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小美人鱼吗？每走一步都是在刀尖上跳舞？就算是小美人鱼，最后也变成泡沫了啊。’
程梨从御宴大厅的门口走了出去之后，才总算觉得，先前那种窒息的感觉缓解了不少。
她大口大口呼吸着。
或许真的如同邱瑾所说的？阶级不同？
程梨苦笑了一下，所以自己这种底层的小民，连他们这些上流人士的世界里的空气，都会觉得过敏？
程梨拖着脚步，慢慢的，慢慢的朝着盛宴那栋楼的方向走去。
她的口袋里，还有着他今天想要准备给左寒的礼物，她精心准备的。
待到走到了盛宴的楼前时，程梨的手指紧紧捏着自己口袋里给左寒准备的礼物。
似乎终于渐渐从先前看到的那些场面，还有邱瑾的那些话所带来的冲击里，脱离出来了。
眸中的神色虽然依旧沉重，却不再是浑浑噩噩的状态了。她的目光逐渐澄明。
程梨深吸了一口气，心里的另一个声音，终于大过了先前在心里一直唱衰自己的那个声音。
此刻在坚定地告诉她：
去问他啊，程梨，为什么要愣着？为什么要自己黯然离开？为什么要你自己一个人受委屈？
他又不是没长嘴，你又不是没长嘴。
不管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的，起码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让邱瑾来开口算是什么事儿？
去问他啊！这段感情，就算死！也得死个明白吧？！
你当初对唐川能坚持到攒够了失望之后就离开，怎么在对左寒时，就不行了呢？
程梨走到盛宴门口的时候，脚步就站定了下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再继续往盛宴里头走，而是转身看向了御宴的方向。
是啊。程梨想，就算是给自己的感情判死刑，她也得听左寒亲口说！
而不是听邱瑾在这里胡乱下了判决！
程梨手指紧紧攥了攥，目光坚定了下来，原本还有些虚浮的脚步，此刻也变得稳了不少。
再次朝着先前所来的，御宴的方向，迈步走去。
她甚至，脚步还急切了几分，几乎就要奔跑起来！
程梨能听到自己心脏猛烈鼓噪的声音，在胸腔里，在血管里，咚咚！咚咚！
但是很快，另一个声音，在她的听觉中，盖过了这个声音。
那是……汽车急刹车时，轮胎抱死和地面摩擦出的尖锐声响。
一般听到这声音，都能认得出来是车子急刹的声音，并不出奇。
可是让程梨诧异的是，这个声音实在是太近太近了，简直就在自己的耳边响起的似的。
下一秒……
“啊！”程梨只觉得一股冲撞的力道，怼在了自己后腰上，虽然不是那种非常可怕的能把人撞飞的力道。
但也已经足够让人重心不稳了。
程梨往前踉跄几步，努力稳住身子，但……脚踝一阵剧痛！
显然崴到了脚。
程梨忍着痛，刚想回眸看去，一转头看到的，就是兜头罩上来的一个黑色布袋！
“唔！”在被罩上之前，一张胶布已经牢牢实实地拍在了她的嘴上。
然后黑色布袋罩上来，她的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中，世界仿佛也已经陷入了黑暗。
巨大的恐慌，如同潮水般，吞没了她。
是……什么？
程梨脑子里钝钝地响着，她努力挣扎着，可还是能感觉到自己非常轻松的被一个？还是两个男人？给抬上了车。
车子引擎轰鸣，开了出去。
她挣扎的动作导致额头和车里不知道什么位置，撞在了一起，撞得头晕目眩。
所以，是……什么？
以她的思维，其实很难思考，眼前这样的情况究竟是什么。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这样的情况，只有一个可能，而这个可能，着实会让人觉得太可怕了。
程梨心中惊惧地想到，我是……碰上人贩子了吗？
但他们已经不容许她想更多的事情了，一个力道，重重敲在了程梨的颈侧。
她原本就一片黑暗的眼前，彻底黑沉了下去。
失去了所有知觉。
其中一个人看着她已经失去了知觉之后，就拨了个电话出去，很快就接通了。
他对着电话那头说道，“霖少，人我们已经弄到手了，耽误了一点时间，因为先前的情况有点混乱，邱瑾正好带着保镖来找这个程小姐。”
他想了想刚刚的情形，说道，“邱瑾好像是做了个局想搞这个程小姐的心态吧，所以我们耽误了一会儿，现在才把人弄到手。”
第348章
滚出去，不要让我再重复一遍
“哦？邱瑾来了？”左霖的声音很冷，在那头笑了起来，“她可真是……”
左霖一时之间甚至想不到措辞来形容邱瑾。
片刻后才说道，“我就没见过比她有病的人啊。好像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搞亲儿子的心态。她既然来了，那正好，这事儿，她还能挡不少火呢。”
“霖少，那我们现在直接带她过去了。”这人对电话那头的左霖说道。
“嗯，辛苦了。多亏你们，事成之后不会亏待你们的。”左霖说道，声音里已经有了大局已定的志得意满。
黑色的SUV，飞速朝着城郊的方向而去。
……
御宴。
邱瑾才刚从电梯里出来，还没走到包厢门口，就听到了左寒冷漠愠怒的声音。
“滚出去，不要让我再重复一遍。”
常晚嘉的声音听起来，倒是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似的，说道，“左寒，你冷静一点。我刚刚只是开玩笑而已……”
徐泽谦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他皱眉说道，“晚嘉，不管怎么样，你这就算是开玩笑，也太过分了。”
徐泽谦想到刚才的情形也很无语，他先前刚到。小柯说已经选好了曲目，然后和左寒定了一下。
还是徐泽谦提议让左寒彩排一下。
‘你先别忙着邀程梨过来，现在BGM也有了，你稿子也有了，先彩排一下，彩排一下……’
徐泽谦记得自己当时是这么说的。
他是演艺圈的人，在正式行事之前先彩排一下，好像已经成了习惯了。
左寒只想将今天的一切都做到至善至美，所以，就算平时会觉得麻烦，此刻也没有什么意见。
而小柯弄不来吧台那个音乐的外接播放。
所以徐泽谦就打算亲自去弄一下，去吧台之前，徐泽谦没忘了嘱咐左寒一声，“你酝酿一下啊，等会音乐一响起来，你就开始，好吧？咱们过一遍，没什么问题的话，你就可以打电话叫你老婆过来了。”
“OK。”左寒点头。
徐泽谦甚至看到了他眼里的笑容，他是真的在为今天的一切而感到快乐。
然后徐泽谦就去了吧台。
他们大抵都太专注于今天这场铁树开花的惊喜吧。
以至于，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包厢门外的常晚嘉修长纤丽的身影。
毕竟，正常人的思维，谁也不会觉得，有人会在这种时候来搞事情。
又不是婚礼上有人抢婚什么的。
所以他们也就没有注意到，常晚嘉在听了他们这些话之后，她拿出手机，走到一旁去，给邱瑾拨了个电话过去。
压低了声音说道，“这边已经差不多了，你现在带她过来的话，时机是正好的。一定要尽快，要是过了这个时间，可能就没有什么效果了。”
大概是因为吧台里的设备，和徐泽谦所会弄的那种，有些出入，所以徐泽谦在吧台里折腾了好一会儿。
然后，终于有音乐声响了起来。
常晚嘉远远地看着电梯的方向，她看到电梯门上显示楼层的液晶屏幕，没有任何动静。
她眉心拧了拧，因为，左寒在里头已经开始说话了。
看来……这个时机是要错过了。
但哪里知道，音乐忽然中断了，然后响起的，就是徐泽谦带着歉意和笑意的声音，“sorry！不小心中断了，我重新播放一下，你重新说一遍吧。”
左寒也只是朝着吧台方向瞪了一眼，并没有什么生气的样子。
但也是一回生二回熟，等到音乐再响起的时候，左寒说得就更加的深情且顺遂了。
左寒并不知道，就在此刻，程梨已经被邱瑾从电梯里带了出来。
左寒也并不知道，常晚嘉站在门口能看到的位置，等待着，等待着给他最爱的女人，当胸一刀。
在左寒终于声情并茂地将自己想要对程梨表达的情意，都说了出来之后。
几秒后，左寒刚想问徐泽谦感觉如何。左寒自我感觉应该还可以，因为不难看出徐泽谦都觉得有些震动，一时半会儿没有说话。
可能是没有想过他这个锯嘴葫芦还能有一天这么抒情这么煽情吧。
但还不等左寒开口，就只听到一个女声，温柔带笑柔柔说道，“好，我愿意。”
左寒的脸色倏然就寒凉了下来。
她们不会听的。
她们根本听不进任何外界的声音，听不进任何别人的意见，无论是友善的劝诫还是愤怒的指责。
统统听不见。
她们固执己见，永远只觉得自己是对的，说自己不对的一切声音都是错的。
所以，和邱瑾说什么都没有用。
程梨清楚。
自己只不过是因为太生气了，所以没能憋住而已。
邱瑾听了程梨这话之后，冷笑了一声，“你说得倒是很义正辞严，铿锵有力嘛。”
邱瑾走了进来，“你那么义正辞严，那么言之凿凿，那么有骨气。”
邱瑾盯着程梨，“你倒是叫你家里人有骨气一点，不要来找我要钱啊。”
邱瑾这话一出，程梨浑身一震，“你说……什么？”
“你家里人，找我要钱。”邱瑾重复了一遍，甚至刻意放慢了语速，好让程梨能够听得更清楚一点。
她目光傲慢，蔑视，看着程梨，“我为什么会瞧不上你？因为我很清楚，你是怎样的烂泥堆里养出来的。像你这样的人，你这样的家庭，想要攀着我儿子这样的，我们家庭这样的……换做任何一个当母亲的，都不会允许，都不会坐以待毙。”
程梨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目光空泛，飘得很远。
到现在脑子里都还在嗡嗡的，响着刚才邱瑾说的那句话——你家里人，找我要钱。
“……我家里人。”程梨的声音已经有些哑了，“找你要钱？”
“怎么？想赖账是吗？”邱瑾笑了笑，手里拿了两张复印件的纸张过来，“喏，就是防着你这一手呢。这是他们的欠条，哦，他们写欠条时的全程录像我也有备份。”
程梨冲了上来，一把就夺过了邱瑾手里的纸张。
邱瑾对于她这忽然冲上来的势头，还有些惊讶，说道，“你抢这个有什么用？原件我又没拿来。”
但程梨却好像听不见她的话一样，目光定定地看着手里的复印件。
上面清清楚楚，是向宝珍和林磊的签名。
一人五十万。
一百万块钱……
程梨的脸色，比手里的纸张还要白。
她看清楚了这纸张上的内容之后，抬眸看向了邱瑾。
眼睛里如同被血染过一样的红。
程梨的声音沙哑，说道，“你是故意算计的。”
邱瑾对她的指控不以为意，甚至还轻轻耸了耸肩膀，“我是不是故意算计的，那重要吗？小丫头，这就叫阶级，听明白了吗？”
程梨没有说话。
她觉得，邱瑾这话里，好像有很多信息。
很多自己并不知道的信息。
似乎就是因为这个信息差，才导致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所以程梨没有说话，她在等着邱瑾继续说下去。
“只要你还继续赖着左寒，你家里这些烂泥，总归是会以各种臭不要脸的办法，来坑我家钱的。”
“因为这就是阶级……因为他们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只会觉得，我们家这么有钱，而他们都已经把女儿嫁给我家了，找我们家要点钱怎么了？”
“我家一年花那么多钱做慈善都行，为什么不能把钱给他们一点？”
邱瑾的一句句话语，让程梨心中一些原本还模糊的东西，渐渐有了清晰的轮廓。
程梨红着一双眼，艰难笑了笑，哑声道，“真不知道你家怎么就能让你狂成这样了……”
“喏。”邱瑾将一个册子递到了程梨面前。
册子上没有什么文字，封皮上，只有一个标志，程梨就算不了解，但也认得那两个堆在一起的字母——ZS。
那是ZS集团的标志。
而她翻开册子里，里面就有ZS各大股东的照片和姓名——
排第一的，是还在医院养伤的大哥左年的脸。
在往下，她很快就看到了那张她最熟悉不过的脸。
第345章
左寒他…根本就不需要我啊
程梨愣住了。
她一动不动的，像是被关了开关一样，僵止在那里。
不要说动作了，她连眼珠子好像一下子都不会动了，连呼吸都静止了。
这个世界里所有的一切，在这一瞬间，于她而言，都已经静止了。
什么都不剩，有的，只是小册子上，那个男人的名字，还有他的照片……
在这一页，算是这个企业文化的册子里，说明公司架构的页面。
上面的所有人，都有姓名，身份职位，而且都有照片。
照片里的左寒，冷着一张脸。
和她平常所看到的，左寒医院胸牌上的那张穿着白大褂的证件照，全然不同。
明明是同一个人，明明是同一张脸。
甚至就连表情都是相差无几的冷脸，但就是让人觉得……不同。
就是让人觉得，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左医生，就像是活在自己身边的，一个有血有肉的，有怒有笑的活人。
而此刻，册子上这个男人，ZS股东……左寒。照片上的他，穿着精致高档的定制手工西装，头发梳理得很整齐。
目光很冷，拒人千里之外一般。但看起来，就连一根头发丝，都精致，就连一颗领带针，都精致，就连照片里非常细小的露出来的一个小小的口袋巾的边缘，都精致。
看起来，就让人觉得，离地三尺似的。好像和那个左医生，是两个人。
程梨定定看着，脑子里轰隆隆的，想起了先前邱瑾说的那些话。
因为这就叫阶级。
她家算什么，她算什么，赤贫算不上，但可能也够呛能迈入小康。
就是芸芸众生之一，一个普通条件的普通人。
程梨终于有些明白了，为什么邱瑾会那么狂，为什么会那么狂……
因为她的儿子，她的丈夫，她的家庭，把她惯成这样的。
就像唐嘉觅的母亲一样，因为被丈夫被儿子惯的，其实有时候也会有些娇气。只不过不会像邱瑾这样傲慢罢了。
“看完了吗？”邱瑾的声音，唤回了程梨的思绪，“明白了吗？”
程梨这才回过神来，她看向邱瑾，深吸了一口气，“我会想办法让他们把钱退给你，但也希望你不要故意拿钱去引诱他们。”
“哈。”邱瑾冷笑一声，“看来你是真的听不懂人话啊。”
邱瑾盯着她，“我不在意这点钱，所以，你如果能乖乖滚开的话，甚至我还可以给你同样一笔钱，可你如果要继续这样冥顽不灵的话……”
程梨对视着邱瑾的眼睛，“你又能怎么样呢？”
“你！”邱瑾被她的话堵得一梗，狠狠地瞪着她，“你不要以为你攀着左寒就能有什么好处了。他连自己的真正身世和身份都不告诉你，就是防着你这一手呢！”
尽管程梨在邱瑾面前，故作强硬的样子，看起来似乎不卑不亢没有什么妥协的颓势。
但是不得不说，邱瑾的话，已经能够深深地刺痛她了。
她以为自己只要足够努力，就能和左寒肩并肩，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多赚一点钱，就能够让自己和左寒的日子越来越好。
她也能够为左寒减轻些负担，和他一起负担房贷和家庭开支，这样，左寒以后也不用去开飞刀什么的，她也不用担心左寒会不会收病人红包，犯这种原则错误。
程梨一直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她奋斗起来，甚至都更有动力。
可是现在她才知道，左寒他……根本就不需要啊。
他根本就不需要。
而且，邱瑾说得没有错，左寒的确，从来没有告诉过她这些，从来没有告诉过。
程梨会忍不住想，为什么呢？因为他……怕我贪他的钱吗？不管我怎么证明自己，也无法证明自己吗？
邱瑾的话，就像是一把尖刀，直直扎进了她的心里。
哪怕此刻，程梨面上看起来，表情里无波无澜，再平静不过了。
其实内里，早已经千疮百孔。
邱瑾还在冷笑着说道，“只需要随便给你点小恩小惠，给你投资点钱，让你开个门面，你都能够感激涕零了，你这么便宜好打发，左寒又为什么要让你知道自己的身家呢？”
程梨只觉得自己胸口的血液仿佛都在翻腾，好像分分钟都要从喉咙里冒出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自己就连呼吸，好像都带了些血味。
她默默深呼吸了一口，说道，“你不用说话激我，你说的话，我不信。一个字都不信。”
“你要是不信，你哭什么？”邱瑾问道。
“什……”程梨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虽然没有眼泪滚落出来，但是睫毛上，的确已经沾上了细碎水光。
指尖的泪水，沾着她今天精心打扮的妆容里的睫毛膏，不用照镜子，都能知道，此刻的自己，模样一定很狼狈。
但她不想输，她不能输。
她从来不是不服输的人，人生路上任何事情，总归是有赢有输，人能够接受胜利，也就该坦然面对失败。
可是，独独此事，独独此刻，她不能输。
“随便哭哭而已，不然岂不是显得你跑来和我说这么一通，做了无用功？”程梨淡声反驳了一句。
邱瑾目光更加狠狠地瞪着她，“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邱瑾冷笑道，“还是说，你觉得赖着左寒，就能真能分掉他一半身家了？小姑娘，别天真了，这世界讲法律的，那些都是我儿子的婚前财产，你能得什么？”
“你最多只能分他这些医院工资，哦对，还不是他以前在私立医院的高工资，而是现在在公立医院的这点血汗钱。”
“了不起再加上今年公司的他的部分分红，这个，随便操作一下，就能让你一毛钱拿不到。捏死你这种人，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邱瑾的声音里带着不掩饰的恶意和威胁，“所以，趁我还好好说话的时候，你赶紧见好就收，拿钱走人。别在这里叽叽歪歪浪费时间……你该不会觉得，左寒真喜欢你吧？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程梨发红的眼睛盯着邱瑾，“你和我说这些，没用。你要是真有本事，就叫左寒和我离婚。而且，不是左寒亲口和我说的这些，我不相信你说的话。”
就在这时，邱瑾的手机响了起来。
第346章
请你嫁给我，好吗？
邱瑾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号码，接听了起来。
程梨没听到那头说了什么，只听见邱瑾在听了那头说话之后，应了一声，“好，知道了。”
然后就挂了电话。
“既然你不见棺材不掉泪，那我就叫你见一见棺材吧。”邱瑾说道。
程梨不知道她这话什么意思，皱眉看着她。
邱瑾继续道，“今天是左寒生日，你想必也清楚。布置得这么寒酸……但应该也是你为了讨好我儿子，能做到的最好了吧？”
程梨嘴唇紧抿，她本能地觉得，邱瑾接下来的话，她不想听。
可是她却没有地方可去，她能跑去哪儿？这里、这个包厢里的一切，都是她的心血……
她只能像是脚被钉在了地上一样，站在原地。
只能听着。
邱瑾说道，“可是，左寒和你说过他的生日吗？提过吗？”
不得不说，邱瑾虽然不爱自己的儿子，但不得不说，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很了解自己儿子的。
她很清楚，左寒既然准备了那些，肯定会瞒着程梨这边。
眼前这个蠢货，肯定一无所知。
所以邱瑾说道，“没提过吧？因为，他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你身上，他一早就准备好了，要和常晚嘉度过……常晚嘉你也知道的，左寒的初恋，这么多年了，她既然回来了，那么便不会再有别人。”
“你不用说这些，我说了，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请你离开！”程梨喝道。
邱瑾看着她，然后就笑了，“我知道你不会相信，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带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哦对了，左寒对常晚嘉还是挺舍得的，不会像你这么小家子气，他定在对面，对，就是御宴那幢楼。你既然不信？走啊，我带你去看看。”
程梨的心里，莫名有了一种……退缩之意。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很想逃离这里。很想逃走，当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也不知道邱瑾是不是看出了她眸中的退缩。
邱瑾扯唇一笑，侧目对着门口低声说了句，“进来。”
两个保镖就走了进来，“夫人，什么指示？”
“来，带上这位程小姐，跟我一起去隔壁楼看看少爷的求婚仪式吧。”
“好的。”两个保镖不给程梨任何余地，直接就架住了她，带着她进了电梯，和邱瑾一起。
朝着御宴那幢楼过去。
程梨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哪怕以前小时候，练舞最辛苦最痛的时候，也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像是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一样痛苦。
很痛。
于是她挣扎起来，但挣扎的幅度被按下。
于是她喊叫起来，喊叫的嘴被捂住。
她在这一瞬间，反应过来，可能自己跟邱瑾，跟左寒……跟这样的家庭之间，真的是有鸿沟的吧。
起码，换做以前的自己，根本就不会去想，也没有想过，自己还能经历这样的事情。
居然还有人光天化日敢做这样的事情。
原来，别人没有什么不敢的，只是自己不敢罢了。
程梨看着前方……
这个就连唐嘉觅都说贵的地方，果然，很豪华很唯美啊。
难怪邱瑾会觉得她那边，太过寒酸。
程梨被捂着的嘴，勾起了一抹苦笑来。
她看到了那些高级的花，沿着过道一路，往前布置着，每一朵都很完美。
仿佛就连花型和花朵的大小，都是相差无几的。
程梨瞳孔紧缩，反应了过来，原来负责人先前所说的……把花送她了，她占了便宜，占的竟然是左寒的便宜。
也不知道为什么，程梨觉得自己的眼前，有些模糊了。
但是明明都那么模糊了，却还能听到前方的包厢里，响起的音乐声。
居然和她挑选的，是一样的曲目。
只不过，是男版的。
低沉的男声很是磁性，在唱着:
Baby-take-my-hand.
I-want-you-to-be-my-Dear-wife.
Cause-Im-your-Iron-man.
And-I-love-you-3000……
就在这非常磁性好听的音乐声里，她依旧听到了左寒的声音，M.L.Z.L.温柔又深沉，蕴藏着无限的情意。
明明是性子那么淡然的人，此刻说话的声音，却仿佛要将人溺死在他的温柔里。
程梨觉得自己有些耳鸣，她多希望自己是耳聋而不是耳鸣，这样就可以不要听到任何声音。
可是自己却在这一阵阵耳鸣中，听到左寒的声音仿佛带有穿透性，传来，传入自己的耳朵里。
隐隐绰绰，模模糊糊，但是她能听到的那些词句，就像是细针一样，从她的耳朵扎进来，再循着血脉，将她的心，扎得千疮百孔！
“……虽然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长，我们经历了种种磨难，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是快乐又幸福的。
而这每一天，我回想起来，都觉得弥足珍贵，你拯救了我，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我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感激、而且深爱着你。
所以，我希望能与你有更多的以后，我想与你共度余生，请你嫁给我，好吗？”
程梨听到自己心滴血的声音。
所以，的确是常晚嘉啊。原来，他们那么年少时，那么多年前的感情，都那么弥足珍贵啊。
原来救命之恩，真的是那么牢不可破的存在，她程梨算什么啊……
她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了常晚嘉站在里头，脸上带着浅浅的柔和笑意，她往某个方向看着。
应该是在看着左寒吧，程梨想。
只不过，邱瑾带着她站在这个位置，看不到左寒站在那边的位置。
也好，如果再看到左寒脸上的幸福表情。程梨想，自己可能会崩溃吧……
她忽然有些明白了，有的人好像就是这样，像自己这样，不管你多努力，不管你多用劲儿，感觉自己好像终于已经脱离了，逃离了，原离了曾经那个不幸的自己。
可是在某个瞬间，现实就会残酷的让你看到，你没有。你不管怎么蹦，怎么蹦，依旧都还在那个泥潭里打滚……
“好，我愿意。”
程梨听到常晚嘉的声音温柔带笑，这样说了一句。
就仿佛是，扎向自己胸腔里的所有刀里的最后一把刀，终于归位。
邱瑾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两个保镖迅速就将她拖进了电梯带走。
程梨在电梯的镜面里，看到了眼圈通红，面如死灰的自己。
也看到了高高在上，目光傲慢如同看着蝼蚁般看着她的邱瑾。
“满意了吗？死心了吗？”邱瑾问道。
第347章
这段感情就算死，也得死个明白
“满意了就赶紧滚吧。”邱瑾说道，“之后你们两个婚姻关系撤销的事情，你最好配合一点主动一点。”
程梨眨了眨眼，没有做声，她本以为自己会哭，因为先前视线都已经模糊成那样了。
可是此刻，眼眶里却像是已经干涸了一样，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邱瑾冷声说道，“你老老实实按照撤销婚姻关系的流程去走，你后爹后妈欠的那些钱，我就当算了，不然的话，哼！”
“你要是觉得闹到打离婚官司的程度，你就能获益更多的话，你不妨试试，像你这样的小虫子，我随随便就能捏死你。”
“之前一直没有动你，是因为那时左寒一直和我置气，总和我对着干。可现在，晚嘉回来了，左寒忙着呢，应该没有什么功夫再理你。”
邱瑾说到这里的时候，电梯已经到达了一楼。
两个保镖松开了她，将她从电梯轿厢里推了出去。
“行了，滚吧。我还要上去见证我儿子的求婚仪式呢，哦对了，就你在隔壁楼定的那寒酸的一桌，反正已经白费了，你要是觉得不划算的话，可以给你报销了。”
邱瑾说这话时，一副很是大度的样子。
程梨站在电梯轿厢外头，看着电梯门在自己眼前关上。
她脑子里，很乱，一片浑浑噩噩的状态。
让她一时之间，对于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应该做些什么，是茫然的。
只不过，程梨觉得，自己或许……起码不应该待在这里。
她拖着虚浮的脚步，缓缓往外走去。
感觉上，每一步都疼得钻心。
这让程梨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别矫情了程梨，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小美人鱼吗？每走一步都是在刀尖上跳舞？就算是小美人鱼，最后也变成泡沫了啊。’
程梨从御宴大厅的门口走了出去之后，才总算觉得，先前那种窒息的感觉缓解了不少。
她大口大口呼吸着。
或许真的如同邱瑾所说的？阶级不同？
程梨苦笑了一下，所以自己这种底层的小民，连他们这些上流人士的世界里的空气，都会觉得过敏？
程梨拖着脚步，慢慢的，慢慢的朝着盛宴那栋楼的方向走去。
她的口袋里，还有着他今天想要准备给左寒的礼物，她精心准备的。
待到走到了盛宴的楼前时，程梨的手指紧紧捏着自己口袋里给左寒准备的礼物。
似乎终于渐渐从先前看到的那些场面，还有邱瑾的那些话所带来的冲击里，脱离出来了。
眸中的神色虽然依旧沉重，却不再是浑浑噩噩的状态了。她的目光逐渐澄明。
程梨深吸了一口气，心里的另一个声音，终于大过了先前在心里一直唱衰自己的那个声音。
此刻在坚定地告诉她：
去问他啊，程梨，为什么要愣着？为什么要自己黯然离开？为什么要你自己一个人受委屈？
他又不是没长嘴，你又不是没长嘴。
不管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的，起码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让邱瑾来开口算是什么事儿？
去问他啊！这段感情，就算死！也得死个明白吧？！
你当初对唐川能坚持到攒够了失望之后就离开，怎么在对左寒时，就不行了呢？
程梨走到盛宴门口的时候，脚步就站定了下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再继续往盛宴里头走，而是转身看向了御宴的方向。
是啊。程梨想，就算是给自己的感情判死刑，她也得听左寒亲口说！
而不是听邱瑾在这里胡乱下了判决！
程梨手指紧紧攥了攥，目光坚定了下来，原本还有些虚浮的脚步，此刻也变得稳了不少。
再次朝着先前所来的，御宴的方向，迈步走去。
她甚至，脚步还急切了几分，几乎就要奔跑起来！
程梨能听到自己心脏猛烈鼓噪的声音，在胸腔里，在血管里，咚咚！咚咚！
但是很快，另一个声音，在她的听觉中，盖过了这个声音。
那是……汽车急刹车时，轮胎抱死和地面摩擦出的尖锐声响。
一般听到这声音，都能认得出来是车子急刹的声音，并不出奇。
可是让程梨诧异的是，这个声音实在是太近太近了，简直就在自己的耳边响起的似的。
下一秒……
“啊！”程梨只觉得一股冲撞的力道，怼在了自己后腰上，虽然不是那种非常可怕的能把人撞飞的力道。
但也已经足够让人重心不稳了。
程梨往前踉跄几步，努力稳住身子，但……脚踝一阵剧痛！
显然崴到了脚。
程梨忍着痛，刚想回眸看去，一转头看到的，就是兜头罩上来的一个黑色布袋！
“唔！”在被罩上之前，一张胶布已经牢牢实实地拍在了她的嘴上。
然后黑色布袋罩上来，她的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中，世界仿佛也已经陷入了黑暗。
巨大的恐慌，如同潮水般，吞没了她。
是……什么？
程梨脑子里钝钝地响着，她努力挣扎着，可还是能感觉到自己非常轻松的被一个？还是两个男人？给抬上了车。
车子引擎轰鸣，开了出去。
她挣扎的动作导致额头和车里不知道什么位置，撞在了一起，撞得头晕目眩。
所以，是……什么？
以她的思维，其实很难思考，眼前这样的情况究竟是什么。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这样的情况，只有一个可能，而这个可能，着实会让人觉得太可怕了。
程梨心中惊惧地想到，我是……碰上人贩子了吗？
但他们已经不容许她想更多的事情了，一个力道，重重敲在了程梨的颈侧。
她原本就一片黑暗的眼前，彻底黑沉了下去。
失去了所有知觉。
其中一个人看着她已经失去了知觉之后，就拨了个电话出去，很快就接通了。
他对着电话那头说道，“霖少，人我们已经弄到手了，耽误了一点时间，因为先前的情况有点混乱，邱瑾正好带着保镖来找这个程小姐。”
他想了想刚刚的情形，说道，“邱瑾好像是做了个局想搞这个程小姐的心态吧，所以我们耽误了一会儿，现在才把人弄到手。”
第348章
滚出去，不要让我再重复一遍
“哦？邱瑾来了？”左霖的声音很冷，在那头笑了起来，“她可真是……”
左霖一时之间甚至想不到措辞来形容邱瑾。
片刻后才说道，“我就没见过比她有病的人啊。好像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搞亲儿子的心态。她既然来了，那正好，这事儿，她还能挡不少火呢。”
“霖少，那我们现在直接带她过去了。”这人对电话那头的左霖说道。
“嗯，辛苦了。多亏你们，事成之后不会亏待你们的。”左霖说道，声音里已经有了大局已定的志得意满。
黑色的SUV，飞速朝着城郊的方向而去。
……
御宴。
邱瑾才刚从电梯里出来，还没走到包厢门口，就听到了左寒冷漠愠怒的声音。
“滚出去，不要让我再重复一遍。”
常晚嘉的声音听起来，倒是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似的，说道，“左寒，你冷静一点。我刚刚只是开玩笑而已……”
徐泽谦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他皱眉说道，“晚嘉，不管怎么样，你这就算是开玩笑，也太过分了。”
徐泽谦想到刚才的情形也很无语，他先前刚到。小柯说已经选好了曲目，然后和左寒定了一下。
还是徐泽谦提议让左寒彩排一下。
‘你先别忙着邀程梨过来，现在BGM也有了，你稿子也有了，先彩排一下，彩排一下……’
徐泽谦记得自己当时是这么说的。
他是演艺圈的人，在正式行事之前先彩排一下，好像已经成了习惯了。
左寒只想将今天的一切都做到至善至美，所以，就算平时会觉得麻烦，此刻也没有什么意见。
而小柯弄不来吧台那个音乐的外接播放。
所以徐泽谦就打算亲自去弄一下，去吧台之前，徐泽谦没忘了嘱咐左寒一声，“你酝酿一下啊，等会音乐一响起来，你就开始，好吧？咱们过一遍，没什么问题的话，你就可以打电话叫你老婆过来了。”
“OK。”左寒点头。
徐泽谦甚至看到了他眼里的笑容，他是真的在为今天的一切而感到快乐。
然后徐泽谦就去了吧台。
他们大抵都太专注于今天这场铁树开花的惊喜吧。
以至于，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包厢门外的常晚嘉修长纤丽的身影。
毕竟，正常人的思维，谁也不会觉得，有人会在这种时候来搞事情。
又不是婚礼上有人抢婚什么的。
所以他们也就没有注意到，常晚嘉在听了他们这些话之后，她拿出手机，走到一旁去，给邱瑾拨了个电话过去。
压低了声音说道，“这边已经差不多了，你现在带她过来的话，时机是正好的。一定要尽快，要是过了这个时间，可能就没有什么效果了。”
大概是因为吧台里的设备，和徐泽谦所会弄的那种，有些出入，所以徐泽谦在吧台里折腾了好一会儿。
然后，终于有音乐声响了起来。
常晚嘉远远地看着电梯的方向，她看到电梯门上显示楼层的液晶屏幕，没有任何动静。
她眉心拧了拧，因为，左寒在里头已经开始说话了。
看来……这个时机是要错过了。
但哪里知道，音乐忽然中断了，然后响起的，就是徐泽谦带着歉意和笑意的声音，“sorry！不小心中断了，我重新播放一下，你重新说一遍吧。”
左寒也只是朝着吧台方向瞪了一眼，并没有什么生气的样子。
但也是一回生二回熟，等到音乐再响起的时候，左寒说得就更加的深情且顺遂了。
左寒并不知道，就在此刻，程梨已经被邱瑾从电梯里带了出来。
左寒也并不知道，常晚嘉站在门口能看到的位置，等待着，等待着给他最爱的女人，当胸一刀。
在左寒终于声情并茂地将自己想要对程梨表达的情意，都说了出来之后。
几秒后，左寒刚想问徐泽谦感觉如何。左寒自我感觉应该还可以，因为不难看出徐泽谦都觉得有些震动，一时半会儿没有说话。
可能是没有想过他这个锯嘴葫芦还能有一天这么抒情这么煽情吧。
但还不等左寒开口，就只听到一个女声，温柔带笑柔柔说道，“好，我愿意。”
左寒的脸色倏然就寒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