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你先休息一会儿，到医院了我会叫你的。”唐嘉觅说道。
程梨略略仰着头，目光里没有什么焦点，看着前方副驾座椅背上的那个液晶小电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不是自己做错了事情。
但就是，不想让左寒知道。
明明不是自己做错了事情，但就是……不敢问。
程梨弯唇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涩。
唐嘉觅以为她是因为难受得厉害，所以一直握着她的手，轻轻捏着她的手指。
程梨依旧觉得腹部绞痛得厉害，但是这疼痛，好像已经有些习惯了，又或者是正因为有这疼痛在。
才能让自己更加清醒地思考……
所以其实，不管自己怎么努力成长了。
努力摆脱了原生家庭带来的影响了，但很多影响，还是无形中影响到了自己。
还是会自卑，还是会害怕。
于是，索性就不问。
然后就可以不断麻痹自己。
不问，就不知道。猜到了也可以装作不知道。
不知道，就能够欺骗自己，一切都很好，什么都还可以维持。
不管真相是什么，但只要我不知道，就伤害不到我。
“嘉觅。”程梨轻轻叫了她一声。
“怎么？怎么？”唐嘉觅原本一只手在手机屏幕上操作得飞起，一听到程梨的呼唤，马上凑了过来，“还难受吗？别怕，我已经联系医生了，没事的没事的。”
“没那么难受了，你别紧张。”程梨说道。
“我紧张啊。”唐嘉觅声音紧张，“我实在没办法，我都联系我哥了，他能帮找祥誉医院的医生。不过你放心，我没说是你！谁让你不愿意让左寒知道呢……算了不让他知道也好，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怪我的吧，以后不让你和我玩儿了。”
唐嘉觅自顾自嘀咕着。
程梨听到唐嘉觅提起左寒的名字，脑子里就闪过先前自己在宴会厅里看到的那一幅画面。
以至于，她连唐嘉觅说到唐川了，她都没有多大反应。
片刻后，仿佛才反应了过来。
程梨低声说了句，“现在想想，我好像总是这样……”
唐嘉觅不解，“哪样？肚子痛吗？总是肚子痛？！那你没检查？”
程梨摇了摇头，“我好像总是这样，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就自己闷着，憋着，攒着。也不去和别人说自己的想法，然后等到……攒够了失望，我就离开。”
唐嘉觅有点懵，努力在捋着程梨这话的内容。
程梨说道，“不管是对谁，我好像都是这样。把短痛拖成了长痛……但可能，对方甚至都不知道我在痛。”
唐嘉觅更加头晕了，她憋着嘴，小声说道，“我听不懂，呜呜呜……我听不懂。”
程梨转眸看向她，问了句，“如果当初，我直接问了唐川，他如果继续那样，不把我当回事，我失望了就会离开，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如果我直截了当这样说了的话……他会不会就不会像那样，吊着我那么多年？”
第311章
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
唐嘉觅听了这话之后，大眼睛眨了眨，哭丧着脸说道，“我听不懂，我更听不懂了……你是怪我联系了我哥吗？”
程梨伸手捏了捏唐嘉觅的手，“如果当初，我直接对我爸妈说，你们现在如果这样对我，将来我也不会管你们。就算他们还是会离婚，但会不会……就不会让我吃太多的苦头？”
程梨垂着眸子，目光有些深。
如果说唐嘉觅先前还听不懂程梨意思的话，此刻，倒是有些明白了。
“你不能因为别人的伤害，来责备是自己太懦弱啊梨梨。”唐嘉觅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受害者有罪论是不对的。”
“是啊。”程梨点了点头，“我不是在把事情全往我自己身上扛，也没有觉得是因为我自己太懦弱，所以他们才伤害我。我只是觉得，如果我勇敢一点的话……”
程梨抬了抬眸，眼睛里的目光很是深邃，“如果我勇敢一点的话，或许我原本就可以少受一点伤害的。”
“都过去了。”唐嘉觅说道，“怎么吃饱了撑的是真的会胡思乱想吗！我以后再也不这么投喂你了！”
唐嘉觅眼睛水汪汪，像是个卡通版的太阳蛋一样，她小声说道，“梨梨你别这样，我害怕……”
程梨低声说道，“我不是怪你。我只是……”
程梨看着唐嘉觅水汪汪的眼睛，轻轻说了句，“我刚才，在宴会里见到左寒了。”
“左……”唐嘉觅眼睛眨了眨，“真的假的？”
“真的。”程梨说道。
提起这个，程梨的眼前，仿佛又闪现过刚才自己在宴厅里看到的，那个刺眼的画面来。
“他怎么会……”唐嘉觅皱眉，有些不解，想了想，“不过，他那个级别的医生，我听江橙说，名气很大的，能够来参加这样的宴会，应该也是正常的。”
如果说，这事儿是问江橙的话，江橙可能会更加警惕慎重一些。但正好是唐嘉觅。
唐嘉觅因为身在这样条件优渥的家庭，所以从小到大，无论是从父亲还是从哥哥身上，都是接受并理解，男人在事业上是有需要应酬的时候这个可能的。
所以听到程梨这话，还是比较平静的。
她对程梨说道，“别担心，回头我去和我爸打听打听，我爸刚才应该就在二楼宴厅里呢。”
程梨张了张嘴，原本想告诉唐嘉觅算了，但是思忖了片刻，终究是没有说。
唐嘉觅想到了程梨刚才说的话，问道，“是不是……左寒没告诉你啊？”
“嗯？”程梨反应过来，唐嘉觅问的应该是左寒是不是没告诉她来参加宴会的事情。
然后就点了点头，“嗯。”
唐嘉觅想了想，就说道，“那咱们来参加宴会，你不也没告诉他嘛。别多想了，没事的，而且正如你刚才所说的那样，实在不行，你就直接问呗。”
程梨闻言沉默片刻，轻轻点了点头，“嗯，我会问的。”
她思考了一会儿，说道，“这事儿……你不要告诉别人。”
唐嘉觅点了点头，“放心，我谁都不告诉。”
话虽这么说，唐嘉觅心里还是打算，有机会找爸爸问一问。
车子开到了医院，医生给程梨检查过后，给出的诊断是压力性胃痉挛。
唐嘉觅差点就要以死谢罪了。
她呜呜道，“我投喂你居然……居然都让你开始压力性胃痉挛了吗！”
程梨吊着解痉挛的药水，一边轻声安慰她。
吊完针，唐嘉觅送她回去。
大抵是因为身心俱疲，程梨到家洗了个澡之后，甚至没能等到左寒回来，就已经倒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一辆车停在楼下。
秘书和司机站在车下抽烟，将空间留给车上的一对男女。
常晚嘉坐在后座，转眸看着旁边座位上的左寒，“左寒，我的提议，你好好想一想。”
“不用想了。我拒绝。”左寒淡声说道。
常晚嘉眉心拧了拧，她轻声说道，“你真是，这么多年性子都没变啊。”
“很正常，都说人的性子到死都不会变。”左寒声音淡淡的。
常晚嘉看着他，“你明明知道，我的提议对你而言是最好的选择。就当是合作关系，互惠互利。”
左寒侧目看了她一眼，“不好意思。我已经有合作伙伴了，而且一直合作得非常愉快。”
常晚嘉的眉心紧紧拧了起来，瞳眸里闪过的一抹神色，有些冷，她声音很低，“左寒，我救过你的命。”
左寒闻言，眸色倏冷，他定定看了常晚嘉片刻，然后随手递给她一个东西。
那是一本册子。
常晚嘉看着手里的支票簿，眸色很深。
“要多少你自己填数字吧，我赶着回家，你填完给钱秘书就行。”左寒说着，就拉开车门走下车去。
钱秘书赶紧迎了上来，“左先生。”
“嗯，我回去了。你送她走吧。”左寒说了句，头也不回走进单元。
钱秘书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一整晚，左先生看起来都挺低沉的，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就好像总也不开心似的。
但是此刻，他看着左先生离开的背影，竟是莫名的……看出了些脚步轻快的感觉来？
钱秘书一上车，就看到后座的美丽女人，脸色好像有些沉，眸色也很深，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钱秘书叫了一声，“常总，现在送您回酒店吗？”
“嗯。”常晚嘉应了一声，抬眸对钱秘书弯眸一笑，说道，“刚刚左寒把支票簿给我，说给我一笔钱在海城置业呢。我还没想好买哪里，等我决定好了，再把支票簿给你帮我还给他吧。”
钱秘书多少知道常晚嘉和左寒之间那些渊源纠葛，而且领导的事情，他们做属下的也不好多问。
钱秘书就点了点头，“好的，常总。”
而左寒，已经回到了家。
原本以为程梨还醒着，但是却看到她已经在床上睡着，左寒走去换衣服之前，先走到了床边来，轻轻摸了摸程梨的头发。
然后才去浴室洗澡换衣服。
他去浴室之后，床上，原本还闭眼沉睡着的女人，倏然睁开了眼睛，眸中有痛苦之色划过。
鼻尖萦绕着的，是刚才他身上传来的女士香水味道……
第312章
……这好像，是一个针孔
左寒洗完澡，就过来躺到了程梨身旁，搂住了她。
原本他还以为程梨是不是已经醒了，因为程梨如果睡着了的话，其实是会很放肆的。
醒着的时候不敢做的事情，睡着了都敢。
左寒刚以为程梨是不是醒了，她的手臂就已经搭到了他的腰上，搂住了他的腰，并且将脑袋埋进了他的怀里。
左寒嘴角挑了挑，闭上了眼睛，这是已经睡着了。
他轻轻嗅着她的发香，一阵心安。
而程梨，埋在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清新凛冽的气息。
她甚至试图……想要从他身上嗅闻出一些酒味来，好让心里的一个声音，来劝说自己，说不定，只是因为左寒喝了酒，所以才……
可是不管怎么想，好像都没有办法说服自己。
心里还有另一个声音在不断嘶吼着，喝了酒又如何呢？喝了酒，就能让别的女人挽手了吗？
更何况，那个‘别的女人’还是他的白月光。
能让左寒这种性子的男人，视为白月光的女人，在心里的分量肯定不轻。
程梨脑子里混混沌沌地想到——会不会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左寒才没有与我确定关系呢？会不会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左寒才只是和我暧昧着而已呢？
程梨脑子里一片混沌，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睡过去了，还是醒着。或者就是这样半梦半醒的混沌着。
左寒的习惯性握住了她的手，准备睡过去。
然后，指尖就敏锐地在她的手背上，摸到了一个细微的触感。
因为是外科医生，更是细致度最高的神经外科医生。
左寒的手指相当的敏锐，所以，指尖在摸到这个细微触感的时候，就已经反应了过来。
……这好像，是一个针孔。
程梨的手背上，有一个针孔。
左寒原本都已经有些困了，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所有睡意都消散了。
他眉心拧着，睁开了眼睛。
一只手将床头灯的灯光扭开了一点点，借着昏暗的光线，就看到了程梨手背上的那个一看就是输液过后的针孔。
以及那种，输液拔针之后，没有好好按着针孔，而导致的大片青紫。
左寒眉心拧得更紧，轻手轻脚就从床上下来了。
他去厨房冰箱里拿了一包冰块出来，用毛巾包了，给程梨的手背冰敷。
程梨的眸子略略掀开了一道缝，就看到了在床头灯昏暗的光线里。
男人蹲在床边，一手拿着一包冰块，给她手背冰敷的样子。他垂着眸子，长睫在眼眶下投下一圈阴影。
眼神里带着些不甚明显的困倦，锋利的眉毛，眉心轻轻拧着。
好像一瞬间，就让程梨脑子里的那些混混沌沌的，都消散了。
程梨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真正睡过去的，睡过去之前好像最后看到的，也是男人拿着冰块垂眸认真的模样。
左寒给她的手冰敷过后，就拿着冰块去了厨房。
他拿着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还是上一次去竹林居吃饭时留过的号码。
唐嘉觅的号码。
“你好。是唐嘉觅吗？”电话接通之后，左寒沉声开口。
唐嘉觅在那头，声音听起来有些疑惑，“你哪位？”
“我是左寒。”左寒道。
唐嘉觅恍然大悟，“哦！哦！你好你好！怎么了？是程梨有什么不好吗？”
听到这话，左寒问道，“你会这么问，是因为程梨今天有什么不好，是吗？”
唐嘉觅原本不是很想说，因为想到了程梨说在宴会里见到左寒的事儿，她觉得这些事情，不该自己来向左寒开口，于是沉默了一下。
左寒又说道，“我刚才看到她手背上有个针孔，而且还有大片青紫。”
唐嘉觅急了，“哎呀，肯定是她拔针之后没好好按着针孔！”
唐嘉觅说完，就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就是今天晚饭我一直投喂她，她性子总是很好的，又不拒绝我，就有点吃多了，胃痉挛。我带她去打过解痉挛的针了，对不起啊……”
左寒听了这话之后倒是没有什么责备的意思。
“没关系。”左寒说道，“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我就放心了。”
“她没告诉你啊？可能也是不想让你担心。”唐嘉觅没想到这个大梨子还真就什么都没和左寒说。
左寒闻言就说道，“这样啊，那……你不要告诉她我已经知道了这事儿。”
唐嘉觅当然是求之不得，“好好好，我肯定不会说的。”
结束通话之后，左寒这才回了卧室。
再躺上床，将程梨从后头拥着，他温暖的手，就轻轻放在她胃腹部熨帖着。
翌日一早，程梨醒来的时候，床上已经没有人了。
她睁开眼，怔怔看着天花板片刻。
初醒时的愣怔逐渐散去。
昨晚的那些记忆碎片，在脑中全部归位。
她从床上起身，洗漱过后，从卧室走了出去。
刚走出去，就看到左寒穿着个围裙，端着一锅热粥从厨房里出来。
左寒看到她，挑眉道，“醒了？过来坐。”
程梨有些懵，她怔怔看着他。
然后才走了过去，在餐桌边坐下，看到了桌面上摆着的那一锅热粥。
还是喷香的鸡丝粥。
程梨愣了愣，“你做的？”
“嗯。”左寒点了点头，给她盛了一碗粥，放到她面前。
程梨舀了一勺，吹了吹之后慢慢喝了。
“怎么样？”左寒问道。
程梨点了点头，“很香。”
左寒自己也盛了一碗热粥开始喝，然后才看似随意地指了指她的手背，“怎么搞的？看起来是输液拔针之后没压紧给弄的。”
程梨忖了忖，没有细说，只说道，“没事，就是……昨晚吃坏东西了，怕你担心，所以就没说。”
左寒看着程梨的表情，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但一时半会儿，却又说不出来是哪儿不对。
两人一直沉默着吃过了早餐。
左寒觉得，有地方不太一样了。
但他情商不高，所以说不上来。
待到程梨准备起身将碗盘收去厨房的时候……他们一直都是这样分工的，谁要是下厨，另一个人就收拾残局。
但因为一直都是程梨下厨，所以从来都是左寒收拾碗盘、桌椅和厨房。
程梨刚准备收拾，左寒站起身来，按住了程梨的手，“我来吧。”
程梨眨了眨眼，乖乖点了点头。
左寒看向她，开了个话头，“你是不是……”
第313章
原来，她都看到了
左寒想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和我说？
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可是看着程梨的模样，他又有一种预感，很有可能，就算自己问了，这颗酸梨也不会告诉自己。
因为好像就是这样的，如果她愿意说的事情，他不用多问，她也会说的。
所以左寒只是开了个话头，然后就转了话锋，“还是胃不舒服？”
“没，已经好了。”程梨说道。
左寒略略点了点头，将碗盘收进厨房，收拾干净之后。
他也就出发去上班了。
启动了车子之后，左寒将手机接进了车内蓝牙，拨了个号码出去。
那头接起来的时候，声音里带着些深重的起床气。
“谁呀！一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唐嘉觅因为没有固定工作的原因，所以很少早起。
这时间对于她来说，就是扰人清梦的事情。
“我是左寒。”左寒的声音低沉，语气沉静。
不知道为什么，唐嘉觅对这种声音好像就是会本能老实许多，“啊，不好意思，你有什么事吗？”
“打扰了。我就是想知道，你们昨晚是去哪里吃饭了，吃了些什么？我是想知道程梨是不是因为对什么食物敏感才导致这种胃痉挛……”左寒问道。
他其实就是觉得程梨的状态不对，这颗酸梨，好像藏不住什么东西，她以为她的情绪能藏住，但其实都没有。
只是左寒又一时半会儿没法推测出来，她究竟是为什么会这样状态和态度都不对。
只能从唐嘉觅这边下手，昨天明明没有任何不对的，好像就是他们晚上没有一起吃饭，然后就什么都不对了……
唐嘉觅听到左寒这话，轻轻咬了咬唇，觉得左寒的话有可能。
而且唐嘉觅觉得，都到这个份上了，还不如说了得了，否则就程梨那个锯嘴葫芦，谁知道什么时候才打算说呢？
但唐嘉觅也不可能说我知道程梨在宴会上看到你了。
于是思忖了片刻，说道，“我昨天带梨子去了一个宴会。”
听到这话的瞬间，左寒心里就有了一种不是很好的预感。
唐嘉觅继续道，“不是什么不好的场合，我以前也经常会从父母那里弄来邀请函，带着程梨和江橙去这种宴会混点吃的。昨天是一个游轮上的宴会，因为还挺高级，食材的品质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梨子喜欢吃螃蟹，我就剥了很多帝王蟹的肉给她。会不会是因为螃蟹肉吃多了，刺激了肠胃所以才这样的？”
比起左寒知道不知道情况，唐嘉觅不在意，她更担心的是，“左寒，你和我说实话，程梨是不是今天还没好呢？”
“……没，已经好了。谢谢你告诉我。”左寒说道。
唐嘉觅稍稍放心了一些，“那你照顾照顾她哦。”
结束通话之后，左寒握紧了方向盘，将车子停到了路边。
深深吸了一口气，长长地叹了出来。
他没有想到，会那么正好，程梨被唐嘉觅也带去了那个宴会。
他想到了昨晚的情形，再想到了今天程梨这不寻常的态度。
好像一切都有了端倪。
甚至……左寒想到了昨晚她打来的那通电话，电话里的风声，是甲板上吧？
他再想到了程梨的胃痉挛，真的只是因为唐嘉觅的投喂太多的原因吗？
还是因为压力性胃痉挛？
左寒想到了昨晚那通电话里，程梨问他在哪里。
而自己，好像……因为觉得这边的情况既烦人又麻烦的，所以，什么都没有对她说。
左寒眉心紧紧拧了起来。
就在此时，左年的电话打了过来。
语气听起来，似是心情还不错，“听说昨晚宴会你表现得挺不错的啊，小寒。”
左年刚说完这句，猝不及防就听到弟弟在那头不高兴的声音，“都怪你！”
左年：“……？？？”
左年都懵了，好一会儿才问了句，“怎、怎么回事？”
“凌渊没和你说？”左寒问道。
“说什么？”左年显然M.L.Z.L.的确是不知情。
左寒深吸了一口气，“算了，你只是现在不知道而已，你很快会知道的。我懒得说，我没心情！”
左寒说完，就直接挂了电话。
他其实也知道自己是迁怒，但……就是很生气，左年刚才这电话又正好撞到枪口上了。
左年看着已经被挂断的电话，有些无语，侧目看了秘书一眼，“凌律有没有和你们说什么？”
秘书不解道，“说什么？BOSS，凌律不是都直接和您联系的吗？”
左年拨了个电话过去。
那头很快响起凌渊有些迷糊的声音，“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
“滚蛋！昨天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左年的声音严厉。
凌渊在那头顿时清醒了不少，“嗯……嗯？”
凌渊昨晚喝了不少酒，还找了个漂亮女人共读良宵，此刻满脑子混沌。
好一会儿，好像思维才渐渐归位。
“哦，啊对。”凌渊反应过来。
“什么嗯嗯啊啊对的。”左年眉心打成一个结，“你舌头捋直了再说话！”
“昨晚，你弟弟那个老相好也来宴会了。”凌渊说道。
听到这话，左年也愣了，“什么？”
“就那个……常小嘉？”
“常晚嘉。”左年眉心拧着，“她怎么来了。”
凌渊想了想，“按说应该是你那个后妈的意思吧，是她的安排了。”
“真是……”左年一下子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凌渊道，“原本应该昨晚就告诉你的，我喝多了就搞忘记了。我听她那个意思是，你那个后妈可能是打算让她来负责海城这边的业务，所以她应该很快就会去找你了。到时候你再问问是个什么情况吧……”
凌渊说着打了个哈欠，“你那个后妈真是绝了啊，为了控制左寒，无所不用其极啊。”
“行了你睡吧。事情我知道了。”左年挂了电话。
眸色有些深沉。
而另一头，左寒一直将车子停在路边，好一会儿，拿手机发了个消息出去之后，将手机往仪表台前一放，这才开车朝着医院而去。
手机屏幕上停留在发送消息的对话框页面。
收件人是徐泽谦。
【我听说你助理他们知道不错的庆典策划？我需要策划一场仪式。】
又过了一会儿，左寒继续开着车，手机滋的震动了一下，一条消息回复了过来。
徐泽谦字里行间都透着调侃之意：【什么仪式？结婚仪式求婚仪式？】
第314章
往后余生，要不要和我一起生活
【结婚仪式求婚仪式？】
见左寒没有马上回复，徐泽谦又追了一条过来，字里行间，充满着八卦且调侃的意思。
左寒在红灯停下之后，直接发了一条过去：【我的生日】
几乎是在发过去的这一秒，对话框上就跳动着‘对方正在输入中……’
徐泽谦的消息很快回了过来：【还有呢？】
也在徐泽谦这条发过来的同时，左寒的下一条也发了过去：【我打算在生日求婚】
徐泽谦：【好小子，够鸡贼的，果然要行动了啊……到时候人家要是不同意，你就许生日愿望希望人家同意？】
左寒盯着徐泽谦这条消息看了片刻，然后才动动手指回了过去。
左寒：【不错的提议】
回过去这条之后，左寒思忖了片刻，又回了一条过去：【不过，程梨不可能会拒绝我的】
徐泽谦：【哟呵，挺自信啊，谁给你的自信？】
左寒浅浅笑了一下：【程梨给的，你这种单身佬，不会懂的。程梨喜欢我，不会拒绝我的】
徐泽谦直接发了条语音过来，“怎么还人身攻击了呢？单身佬吃你家大米了吗！！我和你说你不要毒奶你自己！”
红灯转绿，左寒准备开出去之前，也发了条语音过去，“庆典策划。”
“知道了知道了！”徐泽谦答道，“我让我一个助理去跟进这事儿，她最会搞这些。”
左寒开车到了医院。
其实就连换上白大褂的时候，左寒都还有些走神，心不在焉似的。
但是不得不说，他的职业可不是那种能够让人一直走神的。
换好白大褂从办公室出去的瞬间，左寒脸上原本还走神的表情，就已经变得专注了起来。
另一头。
程梨在家里待着，人好像心情受到影响的时候。
就会这样，像是对什么事情，吃的、喝的、玩的、工作，全部都不感兴趣了。
程梨就在飘窗上坐着。
手机震动了好几下，她都没有注意到。
等到注意到的时候，唐嘉觅电话已经打过来好几个了。
程梨回了一通过去。
唐嘉觅接起的时候都要哭了，“呜呜呜……”
“怎么了？”程梨问道。
“你不会还在不舒服吧？”唐嘉觅小心问道。
程梨答道，“没有，我好多了。”
“那我听你的声音怎么有气无力的呢……”唐嘉觅小声说道，“你不要为了让我宽心，故意说自己没事喔。”
程梨刚准备开口，唐嘉觅就继续道，“你老公打电话问我昨晚和你究竟吃了什么……你是不是还是不舒服啊？不然他为什么要问我，很担心的样子。”
程梨听到这话一愣，原本一直有些走神的目光，顿时有了焦点。
“什么？”程梨问道，“左寒他……打电话给你了？什么时候？”
唐嘉觅说道，“就……早、早上啊。”
程梨的声音有些紧张，赶紧问道，“你没和她说我们昨晚去了哪里吧？！”
唐嘉觅一愣，其实她原本想告诉程梨，自己已经和左寒说了昨晚宴会的事情。
可是听到程梨这么紧张的语气，她又有些怵，不敢说了，“没、没呢，你不是不让我说吗。他……就问我们昨晚吃了什么，怕你是吃了什么食物造成肠胃过敏了，我就和他说了我们吃了什么。”
程梨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唐嘉觅听着程梨声音里忽然松了的劲儿，想了想，问了一句，“梨子，为什么不能告诉左寒呢？我感觉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程梨想到，不管怎么样，唐嘉觅其实并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她昨晚经历了怎样的心情风暴。
程梨又终究不是个喜欢让人担心的性子。
只思忖沉默了片刻之后，就说道，“我不是没打算告诉他，我只是想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和他坦诚地聊聊，说一说这些事情，谈一谈更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唐嘉觅有些好奇。
程梨说道，“就我之前和你提过的，左寒的生日啊，我想要……和他谈谈我们的以后。”
“啊！”唐嘉觅想起来了这事儿，“他生日是不是快到了？是不是得开始准备起来了啊？”
“嗯，是得准备准备了。”程梨说道，“觅觅，你得帮帮我。”
“好哦，那等我好好思考思考。”
程梨略略仰着头，目光里没有什么焦点，看着前方副驾座椅背上的那个液晶小电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不是自己做错了事情。
但就是，不想让左寒知道。
明明不是自己做错了事情，但就是……不敢问。
程梨弯唇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涩。
唐嘉觅以为她是因为难受得厉害，所以一直握着她的手，轻轻捏着她的手指。
程梨依旧觉得腹部绞痛得厉害，但是这疼痛，好像已经有些习惯了，又或者是正因为有这疼痛在。
才能让自己更加清醒地思考……
所以其实，不管自己怎么努力成长了。
努力摆脱了原生家庭带来的影响了，但很多影响，还是无形中影响到了自己。
还是会自卑，还是会害怕。
于是，索性就不问。
然后就可以不断麻痹自己。
不问，就不知道。猜到了也可以装作不知道。
不知道，就能够欺骗自己，一切都很好，什么都还可以维持。
不管真相是什么，但只要我不知道，就伤害不到我。
“嘉觅。”程梨轻轻叫了她一声。
“怎么？怎么？”唐嘉觅原本一只手在手机屏幕上操作得飞起，一听到程梨的呼唤，马上凑了过来，“还难受吗？别怕，我已经联系医生了，没事的没事的。”
“没那么难受了，你别紧张。”程梨说道。
“我紧张啊。”唐嘉觅声音紧张，“我实在没办法，我都联系我哥了，他能帮找祥誉医院的医生。不过你放心，我没说是你！谁让你不愿意让左寒知道呢……算了不让他知道也好，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怪我的吧，以后不让你和我玩儿了。”
唐嘉觅自顾自嘀咕着。
程梨听到唐嘉觅提起左寒的名字，脑子里就闪过先前自己在宴会厅里看到的那一幅画面。
以至于，她连唐嘉觅说到唐川了，她都没有多大反应。
片刻后，仿佛才反应了过来。
程梨低声说了句，“现在想想，我好像总是这样……”
唐嘉觅不解，“哪样？肚子痛吗？总是肚子痛？！那你没检查？”
程梨摇了摇头，“我好像总是这样，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就自己闷着，憋着，攒着。也不去和别人说自己的想法，然后等到……攒够了失望，我就离开。”
唐嘉觅有点懵，努力在捋着程梨这话的内容。
程梨说道，“不管是对谁，我好像都是这样。把短痛拖成了长痛……但可能，对方甚至都不知道我在痛。”
唐嘉觅更加头晕了，她憋着嘴，小声说道，“我听不懂，呜呜呜……我听不懂。”
程梨转眸看向她，问了句，“如果当初，我直接问了唐川，他如果继续那样，不把我当回事，我失望了就会离开，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如果我直截了当这样说了的话……他会不会就不会像那样，吊着我那么多年？”
第311章
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
唐嘉觅听了这话之后，大眼睛眨了眨，哭丧着脸说道，“我听不懂，我更听不懂了……你是怪我联系了我哥吗？”
程梨伸手捏了捏唐嘉觅的手，“如果当初，我直接对我爸妈说，你们现在如果这样对我，将来我也不会管你们。就算他们还是会离婚，但会不会……就不会让我吃太多的苦头？”
程梨垂着眸子，目光有些深。
如果说唐嘉觅先前还听不懂程梨意思的话，此刻，倒是有些明白了。
“你不能因为别人的伤害，来责备是自己太懦弱啊梨梨。”唐嘉觅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受害者有罪论是不对的。”
“是啊。”程梨点了点头，“我不是在把事情全往我自己身上扛，也没有觉得是因为我自己太懦弱，所以他们才伤害我。我只是觉得，如果我勇敢一点的话……”
程梨抬了抬眸，眼睛里的目光很是深邃，“如果我勇敢一点的话，或许我原本就可以少受一点伤害的。”
“都过去了。”唐嘉觅说道，“怎么吃饱了撑的是真的会胡思乱想吗！我以后再也不这么投喂你了！”
唐嘉觅眼睛水汪汪，像是个卡通版的太阳蛋一样，她小声说道，“梨梨你别这样，我害怕……”
程梨低声说道，“我不是怪你。我只是……”
程梨看着唐嘉觅水汪汪的眼睛，轻轻说了句，“我刚才，在宴会里见到左寒了。”
“左……”唐嘉觅眼睛眨了眨，“真的假的？”
“真的。”程梨说道。
提起这个，程梨的眼前，仿佛又闪现过刚才自己在宴厅里看到的，那个刺眼的画面来。
“他怎么会……”唐嘉觅皱眉，有些不解，想了想，“不过，他那个级别的医生，我听江橙说，名气很大的，能够来参加这样的宴会，应该也是正常的。”
如果说，这事儿是问江橙的话，江橙可能会更加警惕慎重一些。但正好是唐嘉觅。
唐嘉觅因为身在这样条件优渥的家庭，所以从小到大，无论是从父亲还是从哥哥身上，都是接受并理解，男人在事业上是有需要应酬的时候这个可能的。
所以听到程梨这话，还是比较平静的。
她对程梨说道，“别担心，回头我去和我爸打听打听，我爸刚才应该就在二楼宴厅里呢。”
程梨张了张嘴，原本想告诉唐嘉觅算了，但是思忖了片刻，终究是没有说。
唐嘉觅想到了程梨刚才说的话，问道，“是不是……左寒没告诉你啊？”
“嗯？”程梨反应过来，唐嘉觅问的应该是左寒是不是没告诉她来参加宴会的事情。
然后就点了点头，“嗯。”
唐嘉觅想了想，就说道，“那咱们来参加宴会，你不也没告诉他嘛。别多想了，没事的，而且正如你刚才所说的那样，实在不行，你就直接问呗。”
程梨闻言沉默片刻，轻轻点了点头，“嗯，我会问的。”
她思考了一会儿，说道，“这事儿……你不要告诉别人。”
唐嘉觅点了点头，“放心，我谁都不告诉。”
话虽这么说，唐嘉觅心里还是打算，有机会找爸爸问一问。
车子开到了医院，医生给程梨检查过后，给出的诊断是压力性胃痉挛。
唐嘉觅差点就要以死谢罪了。
她呜呜道，“我投喂你居然……居然都让你开始压力性胃痉挛了吗！”
程梨吊着解痉挛的药水，一边轻声安慰她。
吊完针，唐嘉觅送她回去。
大抵是因为身心俱疲，程梨到家洗了个澡之后，甚至没能等到左寒回来，就已经倒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一辆车停在楼下。
秘书和司机站在车下抽烟，将空间留给车上的一对男女。
常晚嘉坐在后座，转眸看着旁边座位上的左寒，“左寒，我的提议，你好好想一想。”
“不用想了。我拒绝。”左寒淡声说道。
常晚嘉眉心拧了拧，她轻声说道，“你真是，这么多年性子都没变啊。”
“很正常，都说人的性子到死都不会变。”左寒声音淡淡的。
常晚嘉看着他，“你明明知道，我的提议对你而言是最好的选择。就当是合作关系，互惠互利。”
左寒侧目看了她一眼，“不好意思。我已经有合作伙伴了，而且一直合作得非常愉快。”
常晚嘉的眉心紧紧拧了起来，瞳眸里闪过的一抹神色，有些冷，她声音很低，“左寒，我救过你的命。”
左寒闻言，眸色倏冷，他定定看了常晚嘉片刻，然后随手递给她一个东西。
那是一本册子。
常晚嘉看着手里的支票簿，眸色很深。
“要多少你自己填数字吧，我赶着回家，你填完给钱秘书就行。”左寒说着，就拉开车门走下车去。
钱秘书赶紧迎了上来，“左先生。”
“嗯，我回去了。你送她走吧。”左寒说了句，头也不回走进单元。
钱秘书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一整晚，左先生看起来都挺低沉的，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就好像总也不开心似的。
但是此刻，他看着左先生离开的背影，竟是莫名的……看出了些脚步轻快的感觉来？
钱秘书一上车，就看到后座的美丽女人，脸色好像有些沉，眸色也很深，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钱秘书叫了一声，“常总，现在送您回酒店吗？”
“嗯。”常晚嘉应了一声，抬眸对钱秘书弯眸一笑，说道，“刚刚左寒把支票簿给我，说给我一笔钱在海城置业呢。我还没想好买哪里，等我决定好了，再把支票簿给你帮我还给他吧。”
钱秘书多少知道常晚嘉和左寒之间那些渊源纠葛，而且领导的事情，他们做属下的也不好多问。
钱秘书就点了点头，“好的，常总。”
而左寒，已经回到了家。
原本以为程梨还醒着，但是却看到她已经在床上睡着，左寒走去换衣服之前，先走到了床边来，轻轻摸了摸程梨的头发。
然后才去浴室洗澡换衣服。
他去浴室之后，床上，原本还闭眼沉睡着的女人，倏然睁开了眼睛，眸中有痛苦之色划过。
鼻尖萦绕着的，是刚才他身上传来的女士香水味道……
第312章
……这好像，是一个针孔
左寒洗完澡，就过来躺到了程梨身旁，搂住了她。
原本他还以为程梨是不是已经醒了，因为程梨如果睡着了的话，其实是会很放肆的。
醒着的时候不敢做的事情，睡着了都敢。
左寒刚以为程梨是不是醒了，她的手臂就已经搭到了他的腰上，搂住了他的腰，并且将脑袋埋进了他的怀里。
左寒嘴角挑了挑，闭上了眼睛，这是已经睡着了。
他轻轻嗅着她的发香，一阵心安。
而程梨，埋在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清新凛冽的气息。
她甚至试图……想要从他身上嗅闻出一些酒味来，好让心里的一个声音，来劝说自己，说不定，只是因为左寒喝了酒，所以才……
可是不管怎么想，好像都没有办法说服自己。
心里还有另一个声音在不断嘶吼着，喝了酒又如何呢？喝了酒，就能让别的女人挽手了吗？
更何况，那个‘别的女人’还是他的白月光。
能让左寒这种性子的男人，视为白月光的女人，在心里的分量肯定不轻。
程梨脑子里混混沌沌地想到——会不会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左寒才没有与我确定关系呢？会不会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左寒才只是和我暧昧着而已呢？
程梨脑子里一片混沌，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睡过去了，还是醒着。或者就是这样半梦半醒的混沌着。
左寒的习惯性握住了她的手，准备睡过去。
然后，指尖就敏锐地在她的手背上，摸到了一个细微的触感。
因为是外科医生，更是细致度最高的神经外科医生。
左寒的手指相当的敏锐，所以，指尖在摸到这个细微触感的时候，就已经反应了过来。
……这好像，是一个针孔。
程梨的手背上，有一个针孔。
左寒原本都已经有些困了，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所有睡意都消散了。
他眉心拧着，睁开了眼睛。
一只手将床头灯的灯光扭开了一点点，借着昏暗的光线，就看到了程梨手背上的那个一看就是输液过后的针孔。
以及那种，输液拔针之后，没有好好按着针孔，而导致的大片青紫。
左寒眉心拧得更紧，轻手轻脚就从床上下来了。
他去厨房冰箱里拿了一包冰块出来，用毛巾包了，给程梨的手背冰敷。
程梨的眸子略略掀开了一道缝，就看到了在床头灯昏暗的光线里。
男人蹲在床边，一手拿着一包冰块，给她手背冰敷的样子。他垂着眸子，长睫在眼眶下投下一圈阴影。
眼神里带着些不甚明显的困倦，锋利的眉毛，眉心轻轻拧着。
好像一瞬间，就让程梨脑子里的那些混混沌沌的，都消散了。
程梨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真正睡过去的，睡过去之前好像最后看到的，也是男人拿着冰块垂眸认真的模样。
左寒给她的手冰敷过后，就拿着冰块去了厨房。
他拿着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还是上一次去竹林居吃饭时留过的号码。
唐嘉觅的号码。
“你好。是唐嘉觅吗？”电话接通之后，左寒沉声开口。
唐嘉觅在那头，声音听起来有些疑惑，“你哪位？”
“我是左寒。”左寒道。
唐嘉觅恍然大悟，“哦！哦！你好你好！怎么了？是程梨有什么不好吗？”
听到这话，左寒问道，“你会这么问，是因为程梨今天有什么不好，是吗？”
唐嘉觅原本不是很想说，因为想到了程梨说在宴会里见到左寒的事儿，她觉得这些事情，不该自己来向左寒开口，于是沉默了一下。
左寒又说道，“我刚才看到她手背上有个针孔，而且还有大片青紫。”
唐嘉觅急了，“哎呀，肯定是她拔针之后没好好按着针孔！”
唐嘉觅说完，就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就是今天晚饭我一直投喂她，她性子总是很好的，又不拒绝我，就有点吃多了，胃痉挛。我带她去打过解痉挛的针了，对不起啊……”
左寒听了这话之后倒是没有什么责备的意思。
“没关系。”左寒说道，“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我就放心了。”
“她没告诉你啊？可能也是不想让你担心。”唐嘉觅没想到这个大梨子还真就什么都没和左寒说。
左寒闻言就说道，“这样啊，那……你不要告诉她我已经知道了这事儿。”
唐嘉觅当然是求之不得，“好好好，我肯定不会说的。”
结束通话之后，左寒这才回了卧室。
再躺上床，将程梨从后头拥着，他温暖的手，就轻轻放在她胃腹部熨帖着。
翌日一早，程梨醒来的时候，床上已经没有人了。
她睁开眼，怔怔看着天花板片刻。
初醒时的愣怔逐渐散去。
昨晚的那些记忆碎片，在脑中全部归位。
她从床上起身，洗漱过后，从卧室走了出去。
刚走出去，就看到左寒穿着个围裙，端着一锅热粥从厨房里出来。
左寒看到她，挑眉道，“醒了？过来坐。”
程梨有些懵，她怔怔看着他。
然后才走了过去，在餐桌边坐下，看到了桌面上摆着的那一锅热粥。
还是喷香的鸡丝粥。
程梨愣了愣，“你做的？”
“嗯。”左寒点了点头，给她盛了一碗粥，放到她面前。
程梨舀了一勺，吹了吹之后慢慢喝了。
“怎么样？”左寒问道。
程梨点了点头，“很香。”
左寒自己也盛了一碗热粥开始喝，然后才看似随意地指了指她的手背，“怎么搞的？看起来是输液拔针之后没压紧给弄的。”
程梨忖了忖，没有细说，只说道，“没事，就是……昨晚吃坏东西了，怕你担心，所以就没说。”
左寒看着程梨的表情，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但一时半会儿，却又说不出来是哪儿不对。
两人一直沉默着吃过了早餐。
左寒觉得，有地方不太一样了。
但他情商不高，所以说不上来。
待到程梨准备起身将碗盘收去厨房的时候……他们一直都是这样分工的，谁要是下厨，另一个人就收拾残局。
但因为一直都是程梨下厨，所以从来都是左寒收拾碗盘、桌椅和厨房。
程梨刚准备收拾，左寒站起身来，按住了程梨的手，“我来吧。”
程梨眨了眨眼，乖乖点了点头。
左寒看向她，开了个话头，“你是不是……”
第313章
原来，她都看到了
左寒想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和我说？
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可是看着程梨的模样，他又有一种预感，很有可能，就算自己问了，这颗酸梨也不会告诉自己。
因为好像就是这样的，如果她愿意说的事情，他不用多问，她也会说的。
所以左寒只是开了个话头，然后就转了话锋，“还是胃不舒服？”
“没，已经好了。”程梨说道。
左寒略略点了点头，将碗盘收进厨房，收拾干净之后。
他也就出发去上班了。
启动了车子之后，左寒将手机接进了车内蓝牙，拨了个号码出去。
那头接起来的时候，声音里带着些深重的起床气。
“谁呀！一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唐嘉觅因为没有固定工作的原因，所以很少早起。
这时间对于她来说，就是扰人清梦的事情。
“我是左寒。”左寒的声音低沉，语气沉静。
不知道为什么，唐嘉觅对这种声音好像就是会本能老实许多，“啊，不好意思，你有什么事吗？”
“打扰了。我就是想知道，你们昨晚是去哪里吃饭了，吃了些什么？我是想知道程梨是不是因为对什么食物敏感才导致这种胃痉挛……”左寒问道。
他其实就是觉得程梨的状态不对，这颗酸梨，好像藏不住什么东西，她以为她的情绪能藏住，但其实都没有。
只是左寒又一时半会儿没法推测出来，她究竟是为什么会这样状态和态度都不对。
只能从唐嘉觅这边下手，昨天明明没有任何不对的，好像就是他们晚上没有一起吃饭，然后就什么都不对了……
唐嘉觅听到左寒这话，轻轻咬了咬唇，觉得左寒的话有可能。
而且唐嘉觅觉得，都到这个份上了，还不如说了得了，否则就程梨那个锯嘴葫芦，谁知道什么时候才打算说呢？
但唐嘉觅也不可能说我知道程梨在宴会上看到你了。
于是思忖了片刻，说道，“我昨天带梨子去了一个宴会。”
听到这话的瞬间，左寒心里就有了一种不是很好的预感。
唐嘉觅继续道，“不是什么不好的场合，我以前也经常会从父母那里弄来邀请函，带着程梨和江橙去这种宴会混点吃的。昨天是一个游轮上的宴会，因为还挺高级，食材的品质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梨子喜欢吃螃蟹，我就剥了很多帝王蟹的肉给她。会不会是因为螃蟹肉吃多了，刺激了肠胃所以才这样的？”
比起左寒知道不知道情况，唐嘉觅不在意，她更担心的是，“左寒，你和我说实话，程梨是不是今天还没好呢？”
“……没，已经好了。谢谢你告诉我。”左寒说道。
唐嘉觅稍稍放心了一些，“那你照顾照顾她哦。”
结束通话之后，左寒握紧了方向盘，将车子停到了路边。
深深吸了一口气，长长地叹了出来。
他没有想到，会那么正好，程梨被唐嘉觅也带去了那个宴会。
他想到了昨晚的情形，再想到了今天程梨这不寻常的态度。
好像一切都有了端倪。
甚至……左寒想到了昨晚她打来的那通电话，电话里的风声，是甲板上吧？
他再想到了程梨的胃痉挛，真的只是因为唐嘉觅的投喂太多的原因吗？
还是因为压力性胃痉挛？
左寒想到了昨晚那通电话里，程梨问他在哪里。
而自己，好像……因为觉得这边的情况既烦人又麻烦的，所以，什么都没有对她说。
左寒眉心紧紧拧了起来。
就在此时，左年的电话打了过来。
语气听起来，似是心情还不错，“听说昨晚宴会你表现得挺不错的啊，小寒。”
左年刚说完这句，猝不及防就听到弟弟在那头不高兴的声音，“都怪你！”
左年：“……？？？”
左年都懵了，好一会儿才问了句，“怎、怎么回事？”
“凌渊没和你说？”左寒问道。
“说什么？”左年显然M.L.Z.L.的确是不知情。
左寒深吸了一口气，“算了，你只是现在不知道而已，你很快会知道的。我懒得说，我没心情！”
左寒说完，就直接挂了电话。
他其实也知道自己是迁怒，但……就是很生气，左年刚才这电话又正好撞到枪口上了。
左年看着已经被挂断的电话，有些无语，侧目看了秘书一眼，“凌律有没有和你们说什么？”
秘书不解道，“说什么？BOSS，凌律不是都直接和您联系的吗？”
左年拨了个电话过去。
那头很快响起凌渊有些迷糊的声音，“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
“滚蛋！昨天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左年的声音严厉。
凌渊在那头顿时清醒了不少，“嗯……嗯？”
凌渊昨晚喝了不少酒，还找了个漂亮女人共读良宵，此刻满脑子混沌。
好一会儿，好像思维才渐渐归位。
“哦，啊对。”凌渊反应过来。
“什么嗯嗯啊啊对的。”左年眉心打成一个结，“你舌头捋直了再说话！”
“昨晚，你弟弟那个老相好也来宴会了。”凌渊说道。
听到这话，左年也愣了，“什么？”
“就那个……常小嘉？”
“常晚嘉。”左年眉心拧着，“她怎么来了。”
凌渊想了想，“按说应该是你那个后妈的意思吧，是她的安排了。”
“真是……”左年一下子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凌渊道，“原本应该昨晚就告诉你的，我喝多了就搞忘记了。我听她那个意思是，你那个后妈可能是打算让她来负责海城这边的业务，所以她应该很快就会去找你了。到时候你再问问是个什么情况吧……”
凌渊说着打了个哈欠，“你那个后妈真是绝了啊，为了控制左寒，无所不用其极啊。”
“行了你睡吧。事情我知道了。”左年挂了电话。
眸色有些深沉。
而另一头，左寒一直将车子停在路边，好一会儿，拿手机发了个消息出去之后，将手机往仪表台前一放，这才开车朝着医院而去。
手机屏幕上停留在发送消息的对话框页面。
收件人是徐泽谦。
【我听说你助理他们知道不错的庆典策划？我需要策划一场仪式。】
又过了一会儿，左寒继续开着车，手机滋的震动了一下，一条消息回复了过来。
徐泽谦字里行间都透着调侃之意：【什么仪式？结婚仪式求婚仪式？】
第314章
往后余生，要不要和我一起生活
【结婚仪式求婚仪式？】
见左寒没有马上回复，徐泽谦又追了一条过来，字里行间，充满着八卦且调侃的意思。
左寒在红灯停下之后，直接发了一条过去：【我的生日】
几乎是在发过去的这一秒，对话框上就跳动着‘对方正在输入中……’
徐泽谦的消息很快回了过来：【还有呢？】
也在徐泽谦这条发过来的同时，左寒的下一条也发了过去：【我打算在生日求婚】
徐泽谦：【好小子，够鸡贼的，果然要行动了啊……到时候人家要是不同意，你就许生日愿望希望人家同意？】
左寒盯着徐泽谦这条消息看了片刻，然后才动动手指回了过去。
左寒：【不错的提议】
回过去这条之后，左寒思忖了片刻，又回了一条过去：【不过，程梨不可能会拒绝我的】
徐泽谦：【哟呵，挺自信啊，谁给你的自信？】
左寒浅浅笑了一下：【程梨给的，你这种单身佬，不会懂的。程梨喜欢我，不会拒绝我的】
徐泽谦直接发了条语音过来，“怎么还人身攻击了呢？单身佬吃你家大米了吗！！我和你说你不要毒奶你自己！”
红灯转绿，左寒准备开出去之前，也发了条语音过去，“庆典策划。”
“知道了知道了！”徐泽谦答道，“我让我一个助理去跟进这事儿，她最会搞这些。”
左寒开车到了医院。
其实就连换上白大褂的时候，左寒都还有些走神，心不在焉似的。
但是不得不说，他的职业可不是那种能够让人一直走神的。
换好白大褂从办公室出去的瞬间，左寒脸上原本还走神的表情，就已经变得专注了起来。
另一头。
程梨在家里待着，人好像心情受到影响的时候。
就会这样，像是对什么事情，吃的、喝的、玩的、工作，全部都不感兴趣了。
程梨就在飘窗上坐着。
手机震动了好几下，她都没有注意到。
等到注意到的时候，唐嘉觅电话已经打过来好几个了。
程梨回了一通过去。
唐嘉觅接起的时候都要哭了，“呜呜呜……”
“怎么了？”程梨问道。
“你不会还在不舒服吧？”唐嘉觅小心问道。
程梨答道，“没有，我好多了。”
“那我听你的声音怎么有气无力的呢……”唐嘉觅小声说道，“你不要为了让我宽心，故意说自己没事喔。”
程梨刚准备开口，唐嘉觅就继续道，“你老公打电话问我昨晚和你究竟吃了什么……你是不是还是不舒服啊？不然他为什么要问我，很担心的样子。”
程梨听到这话一愣，原本一直有些走神的目光，顿时有了焦点。
“什么？”程梨问道，“左寒他……打电话给你了？什么时候？”
唐嘉觅说道，“就……早、早上啊。”
程梨的声音有些紧张，赶紧问道，“你没和她说我们昨晚去了哪里吧？！”
唐嘉觅一愣，其实她原本想告诉程梨，自己已经和左寒说了昨晚宴会的事情。
可是听到程梨这么紧张的语气，她又有些怵，不敢说了，“没、没呢，你不是不让我说吗。他……就问我们昨晚吃了什么，怕你是吃了什么食物造成肠胃过敏了，我就和他说了我们吃了什么。”
程梨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唐嘉觅听着程梨声音里忽然松了的劲儿，想了想，问了一句，“梨子，为什么不能告诉左寒呢？我感觉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程梨想到，不管怎么样，唐嘉觅其实并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她昨晚经历了怎样的心情风暴。
程梨又终究不是个喜欢让人担心的性子。
只思忖沉默了片刻之后，就说道，“我不是没打算告诉他，我只是想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和他坦诚地聊聊，说一说这些事情，谈一谈更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唐嘉觅有些好奇。
程梨说道，“就我之前和你提过的，左寒的生日啊，我想要……和他谈谈我们的以后。”
“啊！”唐嘉觅想起来了这事儿，“他生日是不是快到了？是不是得开始准备起来了啊？”
“嗯，是得准备准备了。”程梨说道，“觅觅，你得帮帮我。”
“好哦，那等我好好思考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