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找人来修一修？
几秒后，左寒说道，“最近都挺忙，没空找人来修。”
左寒看着她的眼睛，“所以你就先在我房间睡吧。”
程梨愣了愣，她心里当然没什么意见，但出于礼貌，还是说了句，“会不会……不太好？你最近工作那么忙，我担心影响到你休息，因为我睡姿不是太好吗？”
左寒听了这话之后，嘴角浅浅勾了勾之后就从床上坐起身来，背对着程梨坐在床边。
真丝的睡衣柔顺地服帖在皮肤上，使得他肩背优美的肌肉线条和脊沟都清晰地显露了出来。
程梨努力想把目光挪开，但是实在是做不到，目光简直是好像有了自主意识似的，黏在他的背上。
然后就听到了左寒的声音，说道，“无所谓，都已经习惯了。”
左寒说完就起身朝着浴室过去，程梨瞧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心情就很好，弯唇笑了起来，抱着空调被在床上打了几个滚。
程梨醒来之后，去客厅的洗手间洗漱过后，到厨房一打开冰箱，就看到里头放着个大大的打包盒，不难看到里头红彤彤的小龙虾。
她反应过来，昨晚左寒说会给她带小龙虾回来当宵夜，但自己没等到他下班就先睡着了。
“热一热可能没那么好吃了。”左寒站在厨房门口说道。
程梨转眸看向他，他刚刚冲过澡洗漱过，头发还有着微微的湿意，整张脸显得格外清爽。
“但昨天看你睡得太熟了，就没叫醒你。”左寒说道。
程梨笑道，“没关系，热一热也还能吃的。”
程梨顺手煮了些清水面，用小龙虾的汤汁捞了，再剥了些虾尾肉出来，舀上两勺秃黄油，一起拌上了，就算是他们今天早上的早餐了。
相当的不清淡，相当的不健康，但相当的美味。
左寒在看到的第一眼时，是想拒绝的，但看到那色香味俱全的龙虾肉捞面，拒绝的话在嘴边，愣是没说出来。
“你今天就别去跟着那个同事找场地了。”左寒说道。
“嗯？”程梨喝了一口咖啡，转眸看向他。
左寒说道，“你脸色不怎么好看，应该是最近太累了，所以在家里多休息休息吧。”
程梨乖乖点了点头，左寒去上班之前，顶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不是说话敷衍我的吧？”
程梨笑着摆了摆手，“不是，真不是。今天我妈下午做手术，我要去医院，上午哪儿都不去。”
“手术？”左寒眉心拧了拧，似是有些不解，“她已经到这个进度了？”
感觉上应该没那么快，而且，程梨这几天都还在和莫萱联系。
程梨说道，“不是病灶切除的手术，是流产手术。”
左寒眉心皱了皱，这才倏然反应过来了这一茬，了然点了点头，“那你上午在家好好休息，下午到医院了和我说一声。”
左寒这才出门前去上班。
其实程梨的确挺累的，但睡意已经清醒了之后，真要让她再继续休息，她又睡不着了。
索性把要准备的食材都准备好了，该腌制的腌制起来，该泡的泡上。
然后把家里收拾了一遍，有扫拖一体的机器人，机器人还会自己洗自己，其实还挺方便。
但等到她把食物都做好了、装好了之后，能有时间休息一会儿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时间又不够了。
程梨叹了一口气，起身从家里出发。
中午的太阳毒辣，开车的时候，都被晒得一阵阵眼晕。
终于开到了医院，又没找到离住院部更近的车位，于是停在了更靠门诊那边，提着大包小包的往住院部赶去。
等到抵达住院部大厅的时候，程梨觉得自己的状况不太好。
站定在住院部一楼大厅里，程梨一阵阵心慌，背后冷汗直冒，眼前发黑。M.L.Z.L.
她咬了咬唇，嘴唇早已经发白没有血色。
她赶紧拿出手机来，这才看到自己的手抖得有多厉害。
“这下糟了……”她赶紧找到了江橙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暗暗咬着舌尖，好让自己能够更清醒一些，可还是耳边一阵大过一阵的耳鸣，眼前阵阵发黑。
再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江橙接到电话的时候，声音里还带着笑，“到了？”
但却没有听到那头有程梨的声音，倒是听到了一些其他的声音。
“怎么了这是？”
“怎么晕了……快叫医生吧。”
江橙的笑容一下子就僵在了脸上，声音也有些不稳了，“梨、梨子啊……梨子！程梨！程梨！”
她喊了几声，就听到那头有人把电话接了起来。
“喂？你好，你是机主的家人？”
“我是她朋友，你这是哪里？”
“我这是在人医住院本楼的一楼大厅，机主晕过去了。”
“我马上来！”江橙几乎是一阵风似的就从科室里窜了出去，甚至等不到电梯，直接冲进了安全楼梯。
然后刹不住车的，一头撞进了霍昀怀里。
“嘶——！”江橙捂住额头，甚至没工夫注意去看自己撞到的是谁，连声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霍昀看到她脸色很难看，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膀，“怎么回事？江橙，出什么事了。”
“梨子……程梨她在楼下大厅晕倒了，我得去看看，你……”江橙的声音都有些打飘，抬眸看了霍昀一眼，“你帮我、帮我去和左寒说一声，让他赶紧过来。”
第229章
左寒的老婆在一楼大厅晕过去了
“程梨？左寒老婆？”霍昀眉心拧着。
“拜托了！”江橙心里太急，顾不上再多说，就挣开霍昀的手，继续冲下楼去了。
霍昀看着她匆匆忙忙窜下去的背影，沉声说了句，“慢点跑，别摔了。”
“知道了！左寒那边就拜托了！”江橙应答的声音传了上来。
霍昀思忖了片刻，自语道，“左寒这几天都被手术堆满了啊……”
也是因为左寒刚入职，名声又大，很多之前因为各种风险和考量，而没有做手术的各种脑瘤和血管瘤的病人，就都慕名前来了。
很正常，名气大的医生就是这样，甚至会有全国各地慕名而来的病人。
只不过左寒以前在祥誉医院，那种私立医院的费用太过高昂，从而挡住了大部分被价钱劝退的病人罢了。
这世界就是这样，虽然国内的医疗体系已经是相对公平了，但也依旧有很多让人觉得不公的地方。
总之，左寒最近的手术排得很满，而且短期之内，可能都会排得很满。
所以霍昀想都没想，直接就朝着手术室的方向而去，果不其然在手术室大门外，写着各手术室状态的液晶屏上，找到了左寒的名字。
3号手术室：【手术中】
【颅内动脉瘤夹闭术】
【主刀医生：左寒】
霍昀皱眉拿出手机来，拨了个号码出去，那头很快就接了起来。
“喂？老谢你现在在哪？”霍昀问道。
谢纪安在那头有些不解，“我？我在手术室观摩左寒做夹闭手术呢，怎么了？急诊有事？”
谢纪安觉得最大的可能应该就是这个了，急诊有那种创伤性的伤者，有颅脑和全身多处伤势，才会需要神外和骨外共同会诊。
霍昀咬了咬嘴唇，一手握着手机在耳边，一手叉着腰，在手术室门外来回踱着步子，“手术到哪个步骤了？你能不能接手？”
谢纪安往玻璃墙那边的手术室里，手术台旁边的监视屏幕看了一眼，说道，“马上到夹闭步骤了，最关键的时候，换不了手。你就说什么事吧，左寒能处理的我都能处理。”
“你处理不了。”霍昀道，“左寒老婆在一楼大厅晕过去了。”
“什么！”谢纪安也惊了，说话都不利索了，“怎、怎……怎么回事？小程怎么了？怎么就晕了？”
这几天程梨没少来医院，给左寒送好吃的，连带着也投喂同科室的医护人员，整个科室的人都差不多认识她，就连谢纪安都知道，左寒有个做东西特别好吃的老婆。
所以眼下听到程梨晕了，谢纪安也有些紧张。
“我觉得你还是和左寒说一声比较好。”霍昀想到左寒对程梨的态度，明显和他印象中左寒对任何人的态度都不同，“左寒挺在意她的。”
“可是……”谢纪安有些犹豫，“都马上到重要步骤了，要是说了，影响到他情绪……”
霍昀忖了忖，“要说别人，我也就不提这个了，但是左寒……我觉得不是那么容易受影响的人。”
“行吧，我看看吧。”谢纪安应了一声，“你先去看看小程那边究竟怎么回事，然后这边等夹闭做完，我就接手，让左寒过去。”
结束通话后，谢纪安就进了手术室去。
左寒的眼睛从手术显微镜的目镜上挪开些许，朝着他的方向看过来，“老谢，出什么事了？”
谢纪安看着他，沉默了几秒，问道，“准备夹闭了？”
“嗯。”左寒点头，“所以出什么事了？急诊有情况？”
“没、没呢。有我也能解决，你专心做的。”谢纪安说道，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左寒挑了挑眉梢，倒是没有多说什么，朝手术护士伸出手去，接过了动脉瘤夹，开始进行夹闭步骤。
脑动脉瘤的手术其实不是颅脑手术中难度多大的手术，但却的确是非常凶险的手术，就是因为动脉瘤有破裂的风险。
一旦破裂，就需要主刀医生的快速反应和冷静判断，开展抢救和一系列快速的补救，不仅患者活下来的机会更大，更重要的是，活下来之后，生活能力受到的影响更小。
所以，左寒在做动脉瘤手术上，很有一手。
不仅成功率最高，破裂率很低，就连破裂之后的补救速度，以及患者的预后，都非常不错。
所以很多人慕名前来。
谢纪安在旁边看着左寒将夹闭步骤完成，马上就准备出去刷手上台，“我去刷手接替你，我来收尾。”
左寒的眼睛贴在手术显微镜的目镜上，看也没看谢纪安一眼，淡声说道，“我自己收尾就行。”
谢纪安说道，“不，我来替你。你去看看你老婆，她在一楼大厅晕倒了。”
手术室里一下子非常安静，只剩监控病人生命体征的仪器和呼吸机泵的有节律的声音。
左寒贴在目镜上的眼眸已经挪开，转眸看向了谢纪安，脸色低沉，“你说什么。”
“刚霍昀来和我说，小程在一楼大厅晕倒了。”
需要高强度的神经紧绷专注完成的手术，没让左寒觉得焦虑暴躁，也没让他觉得口干舌燥。
可是此刻谢纪安说的这话，却仿佛瞬间让左寒觉得自己嗓子冒烟……
“霍昀来和你说……”左寒低低复述了一句这话之后，想到了先前谢纪安一直在自己旁边，除了在那之前，他在玻璃墙那边……接电话？
“半个小时之前你就知道这事了，现在才告诉我？”左寒问了一句。
谢纪安没说话，只转身出去刷手。
他离去之后，手术室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其实手术室从来不是那么安静的地方，做手术时，医护人员并不是一语不发的。
碰到难度比较大的手术，在关键步骤时，才会比较安静。但是在一些前期准备步骤时，以及后期收尾步骤的时候。
医护人员之间其实会聊天，左寒虽然是个寡言的人，但因为他不怎么计较，所以也不会限制自己的手术室里需要保持怎样的安静。
最多他自己不插话就是了，其他人爱聊什么聊什么。
但是此刻，明明已经到了后期收尾步骤了，却依旧安安静静。
还是麻醉师低声说了句，“左，应该没什么事儿，天太热了中暑，或者低血糖之类的，而且这是在医院，不会有事儿的。”
第230章
左寒那张脸在谁眼里不是西施？
“嗯。”左寒应了一声，深吸了一口气。
手里的动作倒是依旧稳稳当当，开始做硬膜缝合。
但是紧拧的眉头，已经暴露了他内心其实并不平静。
片刻后，他终于对一旁的手术护士说了句，“拿我手机过来，给霍昀拨个电话过去。”
“好的。”手术护士去门口的推车上拿左寒的手机。
但左寒停顿了片刻，改了主意，“不，不要拨给霍昀了。江橙，拨给骨外的江橙。”
……
休息室里，江橙看了一眼点滴的速度，调整了一下。
然后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拿自己的毛巾擦了擦程梨额头的细汗。
手机就响了起来。
江橙一看到屏幕上的号码，就接了起来，其实心里是有些埋怨的。
可是已经知道左寒在手术室里了，她自己也是外科医生，所以……埋怨归埋怨，理解归理解。
江橙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来。
“喂。”
“她怎么样？”左寒的声音依旧低沉磁性，但听起来有些凝重，有些悠远，应该是站在远处说话。
江橙很快就想到了左寒这应该是在手术室里，让护士帮忙拨的电话。
“你忙完没？”江橙毕竟是医生，而且同为外科，心里有数，所以在说情况之前，先问左寒那头的手术情况。
左寒道，“在收尾了，等下老谢刷完手进来接手，我下台马上可以过来，你们现在在哪，她怎么样。”
听到左寒那边已经差不多忙完，江橙顿时就没了那么顾忌。
一开口就跟连珠炮一样说道。
“她低血压，有点过劳，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太好。但会晕倒，主要还是因为她低血压。她刚刚血压就40-80。”
江橙越说越心疼，尤其是目光在接触到床边地上放着的那大包小包上。
简直了，一下子鼻子都酸了，“都这么累了，她还给我做了抹茶蒙布朗，还给你做了三菜一汤！”
如果说之前江橙还不确定程梨是不是真的对左寒动心了的话，现在是真确定了。因为江橙知道，程梨就是那种，喜欢一个人，就会掏心掏肺对人家好的类型。
无论是对朋友，还是对爱人。她就是这样的人。
但江橙此刻就是忍不住觉得，梨子为了她也就算了，她和梨子都多少年的交情了啊？可是为了左寒……他何德何能啊！
而左寒那头，正好谢纪安已经进来了，左寒马上把主刀位置让给他了，自己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口走去，顺手从门口护士的手里拿过了自己的手机来。
“我现在马上过来，你们在哪？”
而谢纪安上了手术台之后，就看了看左寒做到哪一步了，只一看就愣住了。
有些无奈地笑了一声，“这小子，都那么担心老婆了，还能把硬膜缝得这么漂亮。”
麻醉师是个老资历，和谢纪安郭启瑞算是一届的了，没少上谢纪安的手术。
听了这话就说道，“是啊，我看他眉毛都快拧成个麻花了，手上动作别说乱了，连速度都是保持一致的。郭启瑞教出个厉害的啊，真是便宜你了。”
……
因为程梨的情况其实不算严重，所以江橙就直接把她带来了他们科室的医生值班休息室，霍昀也觉得这样合适。
江橙开了些电解质的营养针给程梨挂上了。
就在休息室里守着她，刚刚结束和左寒的电话没一会儿。
程梨就醒了，有着片刻的懵逼。
“梨子？没事吧？！”江橙看到她醒了，赶紧凑了上来。
程梨目光定定落在江橙身上，盯着她的白大褂以及胸前胸牌上看了几秒，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一睁眼看到这上下铺，还以为我穿越到高中去了……”
“你……”江橙原本还想说两句的，被程梨这太跳跃的话题，弄得一下子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怎么了？”程梨坐起身来，看了一眼自己手背上的针头。
“你说呢？！”江橙这会子终于有了医生的威严，“我早就和你说过的吧？我说过你这么累会累垮的，会累垮的！你不听我的！现在你知道了吧！”
程梨脖子缩着，明显理亏的样子，“我……”程梨的目光看到了床脚地面那儿的大包小包，眼睛一亮，“我给你做了抹茶蒙布朗，很好吃的，你吃吃看。”
“去特喵的抹茶蒙布朗！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江橙瞪着她。
程梨想了想，“那你……还吃不吃啊？”
“……吃。”江橙小声说了句，然后又气哼哼说道，“我也就算了，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了，左寒他何德何能啊！你还给他弄三菜一汤！”
程梨听得出这是江橙因为太担心了的数落，但是听着这数落她就想笑，“我反正也要给我妈做饭菜，顺便嘛，三菜一汤就让你这么怨吗？”
江橙看着她，幽怨道，“我怨的是你妈么？我怨的是三菜一汤么？我怨的是左寒他何德何能……”
“我喜欢他嘛，你不是知道了吗。”程梨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是目光却是很温柔的，笑盈盈看着江橙。
江橙看着她那样澄澈又柔和的眼睛，一下子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片刻才哼哼唧唧道，“所以我才说他何德何能啊。”
“左寒挺好的，哪哪都好。”程梨笑道。
江橙：“你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程梨：“就他那张脸，在谁眼里不是西施？”
……
门外，左寒的手握在休息室的门把上。
听到里头传来的对话声。
“……我怨的是三菜一汤么？我怨的是左寒他何德何能。”
“我喜欢他嘛，你不是知道了吗。”
“所以我才说他何德何能啊。”
“左寒挺好的，哪哪都好。”
“你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就他那张脸，在谁眼里不是西施？”
左寒原地站了一会儿，等着里头已经是江橙在说好吃好吃真好吃的时候。
终于推门而入。
他平时不是这样的人，性格虽冷，但礼仪基本不缺，按说是会敲门的，但因为担忧的心情，忽略了这一出。
以至于，他推门而入。
看到的就是正好刚刚将上衣脱下来，上身只穿着件裸粉色带蕾丝边胸衣的程梨。
她坐在医生值班休息室上下铺的下铺，目瞪口呆看着门口，仿佛陷入了石化中……
第231章
我们家不缺钱，一点也不缺
程梨眨了眨眼，瞳孔紧缩，先前还带着些苍白的脸色，这会子血液仿佛争先恐后地往脸上涌！
她没有惊叫，只是倏然急促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才赶紧搂着胸前，转身背对着门口。
江橙站在旁边的储物柜前，手里正拿着一件自己放着备用的干净上衣。
看着门口冲进来的左寒，江橙也陷入了沉默。
她嘴角还沾着些绿色的抹茶粉，摆了摆手说道，“先把门带上，把门带上。”
等会要是有人经过就麻烦了。
程梨原本以为左寒会先出去，把门带上，等她换了衣服再进来的。
因为先前晕倒在地上的缘故，上衣弄脏了，所以江橙才去拿衣服给她换。
但哪里知道，左寒并没有先出去把门带上的意思。
门……倒是的确带上了。
但是人，没有出去。
他走了进来，反手关上了门。
程梨听到关门的声音，以为他出去了，一回眸，就看到男人压根没出去，而是站在房里。
程梨的脸色顿时更红了，“你……你……”
他一身深绿色的手术衣，头上的手术帽倒不再是那种常规的和手术衣配套的绿帽子了。
而是一顶印着大脸猫的手术帽，非常有反差萌。这手术帽是程梨买的。她买了好几顶，有大脸猫的，还有起司猫的。
都挺可爱的，程梨原本以为左寒不会戴呢，没想到……
左寒目光沉静，看着她。
其实原本在刚刚进来的时候，看着她脱掉了上衣的样子。
左寒也有些愣住了的，虽说不是没有见过她没穿衣服的样子，她洗澡沉进浴缸里时，还是他把她给捞上来的。
那时候才叫真正的不着寸缕，眼下起码还穿着胸衣……
但好像莫名就感觉不太一样了。
所以，在江橙说把门带上的时候，左寒是打算出门去，然后把门带上的。
可是目光却很敏锐地看到了程梨身上的伤和皮肤上的红点。
他就没法再转身出门去了，就走进来带上了门。
此刻再看到程梨局促的眼神和红红的脸，左寒走了上来。
程梨已经有些自暴自弃了，刚想就这样该接过江橙的衣服穿上算了。就看到左寒的手朝着自己伸了过来。
程梨一愣。
下一秒，左寒的手已经接触到了她的皮肤上。
让她好像鸡皮疙瘩都有些起来了，以及……
“嘶——”后知后觉的疼痛冒了上来。
她转头垂眸看着自己的背后，这才看到肩背处有着瘀伤，她一下甚至不知道这些瘀伤是哪里来的。
倒是江橙，拿着衣服边走过来边说道，“晕倒的时候摔的，应该过几天才会散了。”
左寒眉心轻轻拧着。
程梨刚想说，自己没什么事儿。
下巴就被男人微凉修长的手指捏住，抬了起来。
他就这样抬起她的下巴，然后略略歪头……
别说程梨了，就连江橙在旁边看着，也觉得这简直就是一个接吻的完美姿势！
程梨觉得自己的心脏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还什么低血压，低血压个鬼，她觉得自己现在的血压可能都要爆表了！
左寒当然不可能在这里和她接吻，他这样抬起她的下巴，歪着头，也只是为了看清她脖子上的那些红点点。
“脖子上怎么这么多红点点……”左寒皱眉道，“疼吗？”
“不疼。”程梨抬手摸了摸，“有点痒。可能是痱子吧，这几天太热的缘故可能……”
下一秒，左寒就倏然凑近。
本来就已经很近的距离，顿时变得更近了！
程梨觉得自己仿佛都要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就拂在自己颈项的皮肤上，暖暖的沉沉的。
“……不像痱子。”左寒沉声说道，“等会我去找个皮肤科的过来看看，有点像是过敏。”
江橙也凑过来仔细看了看，“像是过敏。”她皱眉问程梨，“你接触什么致敏原了？”
“应该也没什么吧，我不太过敏的，可能是……喷漆？我最近在做的那个单子用的是喷漆涂鸦的风格。”
程梨想了想，“可我也不是第一次做喷漆涂鸦的单子了，以前对喷漆也不过敏啊。”
左寒声音低低的，“过度疲劳导致免疫力下降，以前不会出现的一些症状，就会体现出来。”
人的身体就是这么神奇的精密的存在。
“我去给她开点过敏药吃吃看能不能缓解吧。”江橙说完就把衣服放在床边走了出去。
程梨其实内心有一百万个冲动，想叫住江橙，不让她出去。
但又觉得太刻意，只能忍住了。
于是，咔哒一声门关上。
好家伙，这休息室里就剩她和左寒两个人了。
也说不上来是尴尬还是什么别的，但是左寒一语不发，程梨就隐隐约约觉得有些局促。
她小声说了句，“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戴我送的帽子。”
左寒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拿过了江橙放在床边的干净衣服，解开了扣子，给她穿上了。
不是那种解开扣子递给她，让她穿上。而是那种，解开扣子披到她的肩头，然后执起她的手，伸进袖子里。
帮她把两只手都穿进衣袖里之后，再给她一颗颗扣上扣子，整理好衣领。
程梨全程像个布娃娃一样，任由他帮着穿衣服。
不是她不会自己穿，而是没想到左寒会做到这个程度，于是有些傻眼了！
直到左寒帮她穿好了衣服之后，程梨才眨了眨眼，小声说了句，“左寒，你是不是……生气了。”
“是。”左寒声音很平静。
程梨甚至听不出他声音里有任何怒意，但是他说的，的确是肯定的答案。
程梨咬了咬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左寒没等她说话，便继续道，“我们家不缺钱，一点也不缺，我也已经开始工作，所以，我不希望你再去高温作业，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我……”程梨想说，自己没有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但左寒似乎没有给她辩解的机会，这让程梨愈发肯定他是真的生气了，因为这个男人……
平日里就不是个话多的人，按说不可能像这样，连珠炮似的，不给她接话的时间和机会。
除非是……生气了。
“你想要创业，我支持。你想要考编，我也没有意见。但高温作业，不可以。”
第232章
她……很擅长如何喜欢一个人
左寒的声音应该还算不上严厉，但是很严肃，让人不敢怠慢的那种。
程梨乖乖点了点头，她轻轻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问道，“你手术忙完了吗？”
她不提到这里也就算了，听她提到这里，左寒眉心拧了拧，“我刚从手术台上下来。老谢居然不告诉我你晕倒了的事情，直到我做完手术。”
程梨闻言愣了愣，她从左寒的声音里听出了他明显的不悦。
程梨能够理解他说这话的情绪，并且因此感到感动。
但她思忖了一下之后，还是打算劝劝。
程梨问道，“什么手术？”
“嗯？”左寒大概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但他并不介意和她谈论工作上的事情，便答道，“脑动脉瘤夹闭术。”
“夹闭？”程梨眨了眨眼，好奇地看向他。
“嗯，类似于脑子里的某根血管上长了个血泡，很脆弱，如果破裂就会有危险，所以用夹子把它夹闭，阻断掉供血，也就没有破裂风险了。”
左寒简明扼要地解释了一遍。
其实有的人会觉得专业上的事情你什么也不懂，于是懒得和你多说什么。
就算你问，他也只会说上一句‘说了你也不懂’。
但是左寒不会这样，哪怕他相当清楚，程梨是不懂的，但是还是会用尽量通俗易懂的言语，说给她听。不会觉得她烦。
这种态度，让程梨觉得心里特别舒服。
她听到这话之后，眸子闪了闪，笑了起来，“那老谢当然不会告诉你啊，你的工作和我的不同，你是和人命打交道的。”
左寒的眉心拧着。
“我只是低血压晕倒了而已。”程梨边说边抬手，柔软的指尖在他紧拧的眉心处揉了揉，“你自己是医生，总不会不清楚，低血压和脑动脉瘤的轻重缓急吧？”
“不是一个意思。”左寒低声说了句，他看着程梨的眼睛，“你不同。”
你不同。三个字撞进了程梨柔软的心里。
尽管左寒没有说更多，只简简单单三个字，就已经足够让她的心暖起来。
更何况左寒在说出这三个字之后，顿了顿似是觉得还不够，又补充了一句，“你不是别人。”
程梨眉眼弯弯，“好了，不要生气了。”
她想到左寒的脾气，“你是不是做手术时就一直这样……”
“哪样。”
“就这样，眉毛拧成个麻花……”程梨一边说就一边揉他的眉心，“我和你说，你都三十岁了啊哥哥，老这样皱着眉，好快就老了的。”
左寒闻言眉梢一挑，侧目看向她。
程梨被他这挑眉一瞥的神色，给瞥得心上像是被什么羽毛轻轻拨弄了一下似的。
赶紧转了话题，“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带了……”
“三菜一汤？”左寒顺嘴就接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程梨顿时就愣住了。
脑子里忽然冒出个想法，左寒他该不会……先前在门外听到她和江橙的对话了吧？
光是想到这个可能，程梨都觉得心里疯狂打鼓。
左寒看到了她目光里的惴惴，原本觉得就算承认自己听到了也没什么的。
但是看到她的眼神，想到她最近的疲累，脖颈处还有着明显的疹子……
还是不忍心啊。
“刚刚江橙在电话里和我说过。而且……”左寒的目光转向了一旁床脚大包小包的食盒，说道，“三菜的食盒，饭盒，汤桶。还不够明显？”
几秒后，左寒说道，“最近都挺忙，没空找人来修。”
左寒看着她的眼睛，“所以你就先在我房间睡吧。”
程梨愣了愣，她心里当然没什么意见，但出于礼貌，还是说了句，“会不会……不太好？你最近工作那么忙，我担心影响到你休息，因为我睡姿不是太好吗？”
左寒听了这话之后，嘴角浅浅勾了勾之后就从床上坐起身来，背对着程梨坐在床边。
真丝的睡衣柔顺地服帖在皮肤上，使得他肩背优美的肌肉线条和脊沟都清晰地显露了出来。
程梨努力想把目光挪开，但是实在是做不到，目光简直是好像有了自主意识似的，黏在他的背上。
然后就听到了左寒的声音，说道，“无所谓，都已经习惯了。”
左寒说完就起身朝着浴室过去，程梨瞧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心情就很好，弯唇笑了起来，抱着空调被在床上打了几个滚。
程梨醒来之后，去客厅的洗手间洗漱过后，到厨房一打开冰箱，就看到里头放着个大大的打包盒，不难看到里头红彤彤的小龙虾。
她反应过来，昨晚左寒说会给她带小龙虾回来当宵夜，但自己没等到他下班就先睡着了。
“热一热可能没那么好吃了。”左寒站在厨房门口说道。
程梨转眸看向他，他刚刚冲过澡洗漱过，头发还有着微微的湿意，整张脸显得格外清爽。
“但昨天看你睡得太熟了，就没叫醒你。”左寒说道。
程梨笑道，“没关系，热一热也还能吃的。”
程梨顺手煮了些清水面，用小龙虾的汤汁捞了，再剥了些虾尾肉出来，舀上两勺秃黄油，一起拌上了，就算是他们今天早上的早餐了。
相当的不清淡，相当的不健康，但相当的美味。
左寒在看到的第一眼时，是想拒绝的，但看到那色香味俱全的龙虾肉捞面，拒绝的话在嘴边，愣是没说出来。
“你今天就别去跟着那个同事找场地了。”左寒说道。
“嗯？”程梨喝了一口咖啡，转眸看向他。
左寒说道，“你脸色不怎么好看，应该是最近太累了，所以在家里多休息休息吧。”
程梨乖乖点了点头，左寒去上班之前，顶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不是说话敷衍我的吧？”
程梨笑着摆了摆手，“不是，真不是。今天我妈下午做手术，我要去医院，上午哪儿都不去。”
“手术？”左寒眉心拧了拧，似是有些不解，“她已经到这个进度了？”
感觉上应该没那么快，而且，程梨这几天都还在和莫萱联系。
程梨说道，“不是病灶切除的手术，是流产手术。”
左寒眉心皱了皱，这才倏然反应过来了这一茬，了然点了点头，“那你上午在家好好休息，下午到医院了和我说一声。”
左寒这才出门前去上班。
其实程梨的确挺累的，但睡意已经清醒了之后，真要让她再继续休息，她又睡不着了。
索性把要准备的食材都准备好了，该腌制的腌制起来，该泡的泡上。
然后把家里收拾了一遍，有扫拖一体的机器人，机器人还会自己洗自己，其实还挺方便。
但等到她把食物都做好了、装好了之后，能有时间休息一会儿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时间又不够了。
程梨叹了一口气，起身从家里出发。
中午的太阳毒辣，开车的时候，都被晒得一阵阵眼晕。
终于开到了医院，又没找到离住院部更近的车位，于是停在了更靠门诊那边，提着大包小包的往住院部赶去。
等到抵达住院部大厅的时候，程梨觉得自己的状况不太好。
站定在住院部一楼大厅里，程梨一阵阵心慌，背后冷汗直冒，眼前发黑。M.L.Z.L.
她咬了咬唇，嘴唇早已经发白没有血色。
她赶紧拿出手机来，这才看到自己的手抖得有多厉害。
“这下糟了……”她赶紧找到了江橙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暗暗咬着舌尖，好让自己能够更清醒一些，可还是耳边一阵大过一阵的耳鸣，眼前阵阵发黑。
再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江橙接到电话的时候，声音里还带着笑，“到了？”
但却没有听到那头有程梨的声音，倒是听到了一些其他的声音。
“怎么了这是？”
“怎么晕了……快叫医生吧。”
江橙的笑容一下子就僵在了脸上，声音也有些不稳了，“梨、梨子啊……梨子！程梨！程梨！”
她喊了几声，就听到那头有人把电话接了起来。
“喂？你好，你是机主的家人？”
“我是她朋友，你这是哪里？”
“我这是在人医住院本楼的一楼大厅，机主晕过去了。”
“我马上来！”江橙几乎是一阵风似的就从科室里窜了出去，甚至等不到电梯，直接冲进了安全楼梯。
然后刹不住车的，一头撞进了霍昀怀里。
“嘶——！”江橙捂住额头，甚至没工夫注意去看自己撞到的是谁，连声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霍昀看到她脸色很难看，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膀，“怎么回事？江橙，出什么事了。”
“梨子……程梨她在楼下大厅晕倒了，我得去看看，你……”江橙的声音都有些打飘，抬眸看了霍昀一眼，“你帮我、帮我去和左寒说一声，让他赶紧过来。”
第229章
左寒的老婆在一楼大厅晕过去了
“程梨？左寒老婆？”霍昀眉心拧着。
“拜托了！”江橙心里太急，顾不上再多说，就挣开霍昀的手，继续冲下楼去了。
霍昀看着她匆匆忙忙窜下去的背影，沉声说了句，“慢点跑，别摔了。”
“知道了！左寒那边就拜托了！”江橙应答的声音传了上来。
霍昀思忖了片刻，自语道，“左寒这几天都被手术堆满了啊……”
也是因为左寒刚入职，名声又大，很多之前因为各种风险和考量，而没有做手术的各种脑瘤和血管瘤的病人，就都慕名前来了。
很正常，名气大的医生就是这样，甚至会有全国各地慕名而来的病人。
只不过左寒以前在祥誉医院，那种私立医院的费用太过高昂，从而挡住了大部分被价钱劝退的病人罢了。
这世界就是这样，虽然国内的医疗体系已经是相对公平了，但也依旧有很多让人觉得不公的地方。
总之，左寒最近的手术排得很满，而且短期之内，可能都会排得很满。
所以霍昀想都没想，直接就朝着手术室的方向而去，果不其然在手术室大门外，写着各手术室状态的液晶屏上，找到了左寒的名字。
3号手术室：【手术中】
【颅内动脉瘤夹闭术】
【主刀医生：左寒】
霍昀皱眉拿出手机来，拨了个号码出去，那头很快就接了起来。
“喂？老谢你现在在哪？”霍昀问道。
谢纪安在那头有些不解，“我？我在手术室观摩左寒做夹闭手术呢，怎么了？急诊有事？”
谢纪安觉得最大的可能应该就是这个了，急诊有那种创伤性的伤者，有颅脑和全身多处伤势，才会需要神外和骨外共同会诊。
霍昀咬了咬嘴唇，一手握着手机在耳边，一手叉着腰，在手术室门外来回踱着步子，“手术到哪个步骤了？你能不能接手？”
谢纪安往玻璃墙那边的手术室里，手术台旁边的监视屏幕看了一眼，说道，“马上到夹闭步骤了，最关键的时候，换不了手。你就说什么事吧，左寒能处理的我都能处理。”
“你处理不了。”霍昀道，“左寒老婆在一楼大厅晕过去了。”
“什么！”谢纪安也惊了，说话都不利索了，“怎、怎……怎么回事？小程怎么了？怎么就晕了？”
这几天程梨没少来医院，给左寒送好吃的，连带着也投喂同科室的医护人员，整个科室的人都差不多认识她，就连谢纪安都知道，左寒有个做东西特别好吃的老婆。
所以眼下听到程梨晕了，谢纪安也有些紧张。
“我觉得你还是和左寒说一声比较好。”霍昀想到左寒对程梨的态度，明显和他印象中左寒对任何人的态度都不同，“左寒挺在意她的。”
“可是……”谢纪安有些犹豫，“都马上到重要步骤了，要是说了，影响到他情绪……”
霍昀忖了忖，“要说别人，我也就不提这个了，但是左寒……我觉得不是那么容易受影响的人。”
“行吧，我看看吧。”谢纪安应了一声，“你先去看看小程那边究竟怎么回事，然后这边等夹闭做完，我就接手，让左寒过去。”
结束通话后，谢纪安就进了手术室去。
左寒的眼睛从手术显微镜的目镜上挪开些许，朝着他的方向看过来，“老谢，出什么事了？”
谢纪安看着他，沉默了几秒，问道，“准备夹闭了？”
“嗯。”左寒点头，“所以出什么事了？急诊有情况？”
“没、没呢。有我也能解决，你专心做的。”谢纪安说道，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左寒挑了挑眉梢，倒是没有多说什么，朝手术护士伸出手去，接过了动脉瘤夹，开始进行夹闭步骤。
脑动脉瘤的手术其实不是颅脑手术中难度多大的手术，但却的确是非常凶险的手术，就是因为动脉瘤有破裂的风险。
一旦破裂，就需要主刀医生的快速反应和冷静判断，开展抢救和一系列快速的补救，不仅患者活下来的机会更大，更重要的是，活下来之后，生活能力受到的影响更小。
所以，左寒在做动脉瘤手术上，很有一手。
不仅成功率最高，破裂率很低，就连破裂之后的补救速度，以及患者的预后，都非常不错。
所以很多人慕名前来。
谢纪安在旁边看着左寒将夹闭步骤完成，马上就准备出去刷手上台，“我去刷手接替你，我来收尾。”
左寒的眼睛贴在手术显微镜的目镜上，看也没看谢纪安一眼，淡声说道，“我自己收尾就行。”
谢纪安说道，“不，我来替你。你去看看你老婆，她在一楼大厅晕倒了。”
手术室里一下子非常安静，只剩监控病人生命体征的仪器和呼吸机泵的有节律的声音。
左寒贴在目镜上的眼眸已经挪开，转眸看向了谢纪安，脸色低沉，“你说什么。”
“刚霍昀来和我说，小程在一楼大厅晕倒了。”
需要高强度的神经紧绷专注完成的手术，没让左寒觉得焦虑暴躁，也没让他觉得口干舌燥。
可是此刻谢纪安说的这话，却仿佛瞬间让左寒觉得自己嗓子冒烟……
“霍昀来和你说……”左寒低低复述了一句这话之后，想到了先前谢纪安一直在自己旁边，除了在那之前，他在玻璃墙那边……接电话？
“半个小时之前你就知道这事了，现在才告诉我？”左寒问了一句。
谢纪安没说话，只转身出去刷手。
他离去之后，手术室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其实手术室从来不是那么安静的地方，做手术时，医护人员并不是一语不发的。
碰到难度比较大的手术，在关键步骤时，才会比较安静。但是在一些前期准备步骤时，以及后期收尾步骤的时候。
医护人员之间其实会聊天，左寒虽然是个寡言的人，但因为他不怎么计较，所以也不会限制自己的手术室里需要保持怎样的安静。
最多他自己不插话就是了，其他人爱聊什么聊什么。
但是此刻，明明已经到了后期收尾步骤了，却依旧安安静静。
还是麻醉师低声说了句，“左，应该没什么事儿，天太热了中暑，或者低血糖之类的，而且这是在医院，不会有事儿的。”
第230章
左寒那张脸在谁眼里不是西施？
“嗯。”左寒应了一声，深吸了一口气。
手里的动作倒是依旧稳稳当当，开始做硬膜缝合。
但是紧拧的眉头，已经暴露了他内心其实并不平静。
片刻后，他终于对一旁的手术护士说了句，“拿我手机过来，给霍昀拨个电话过去。”
“好的。”手术护士去门口的推车上拿左寒的手机。
但左寒停顿了片刻，改了主意，“不，不要拨给霍昀了。江橙，拨给骨外的江橙。”
……
休息室里，江橙看了一眼点滴的速度，调整了一下。
然后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拿自己的毛巾擦了擦程梨额头的细汗。
手机就响了起来。
江橙一看到屏幕上的号码，就接了起来，其实心里是有些埋怨的。
可是已经知道左寒在手术室里了，她自己也是外科医生，所以……埋怨归埋怨，理解归理解。
江橙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来。
“喂。”
“她怎么样？”左寒的声音依旧低沉磁性，但听起来有些凝重，有些悠远，应该是站在远处说话。
江橙很快就想到了左寒这应该是在手术室里，让护士帮忙拨的电话。
“你忙完没？”江橙毕竟是医生，而且同为外科，心里有数，所以在说情况之前，先问左寒那头的手术情况。
左寒道，“在收尾了，等下老谢刷完手进来接手，我下台马上可以过来，你们现在在哪，她怎么样。”
听到左寒那边已经差不多忙完，江橙顿时就没了那么顾忌。
一开口就跟连珠炮一样说道。
“她低血压，有点过劳，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太好。但会晕倒，主要还是因为她低血压。她刚刚血压就40-80。”
江橙越说越心疼，尤其是目光在接触到床边地上放着的那大包小包上。
简直了，一下子鼻子都酸了，“都这么累了，她还给我做了抹茶蒙布朗，还给你做了三菜一汤！”
如果说之前江橙还不确定程梨是不是真的对左寒动心了的话，现在是真确定了。因为江橙知道，程梨就是那种，喜欢一个人，就会掏心掏肺对人家好的类型。
无论是对朋友，还是对爱人。她就是这样的人。
但江橙此刻就是忍不住觉得，梨子为了她也就算了，她和梨子都多少年的交情了啊？可是为了左寒……他何德何能啊！
而左寒那头，正好谢纪安已经进来了，左寒马上把主刀位置让给他了，自己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口走去，顺手从门口护士的手里拿过了自己的手机来。
“我现在马上过来，你们在哪？”
而谢纪安上了手术台之后，就看了看左寒做到哪一步了，只一看就愣住了。
有些无奈地笑了一声，“这小子，都那么担心老婆了，还能把硬膜缝得这么漂亮。”
麻醉师是个老资历，和谢纪安郭启瑞算是一届的了，没少上谢纪安的手术。
听了这话就说道，“是啊，我看他眉毛都快拧成个麻花了，手上动作别说乱了，连速度都是保持一致的。郭启瑞教出个厉害的啊，真是便宜你了。”
……
因为程梨的情况其实不算严重，所以江橙就直接把她带来了他们科室的医生值班休息室，霍昀也觉得这样合适。
江橙开了些电解质的营养针给程梨挂上了。
就在休息室里守着她，刚刚结束和左寒的电话没一会儿。
程梨就醒了，有着片刻的懵逼。
“梨子？没事吧？！”江橙看到她醒了，赶紧凑了上来。
程梨目光定定落在江橙身上，盯着她的白大褂以及胸前胸牌上看了几秒，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一睁眼看到这上下铺，还以为我穿越到高中去了……”
“你……”江橙原本还想说两句的，被程梨这太跳跃的话题，弄得一下子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怎么了？”程梨坐起身来，看了一眼自己手背上的针头。
“你说呢？！”江橙这会子终于有了医生的威严，“我早就和你说过的吧？我说过你这么累会累垮的，会累垮的！你不听我的！现在你知道了吧！”
程梨脖子缩着，明显理亏的样子，“我……”程梨的目光看到了床脚地面那儿的大包小包，眼睛一亮，“我给你做了抹茶蒙布朗，很好吃的，你吃吃看。”
“去特喵的抹茶蒙布朗！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江橙瞪着她。
程梨想了想，“那你……还吃不吃啊？”
“……吃。”江橙小声说了句，然后又气哼哼说道，“我也就算了，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了，左寒他何德何能啊！你还给他弄三菜一汤！”
程梨听得出这是江橙因为太担心了的数落，但是听着这数落她就想笑，“我反正也要给我妈做饭菜，顺便嘛，三菜一汤就让你这么怨吗？”
江橙看着她，幽怨道，“我怨的是你妈么？我怨的是三菜一汤么？我怨的是左寒他何德何能……”
“我喜欢他嘛，你不是知道了吗。”程梨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是目光却是很温柔的，笑盈盈看着江橙。
江橙看着她那样澄澈又柔和的眼睛，一下子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片刻才哼哼唧唧道，“所以我才说他何德何能啊。”
“左寒挺好的，哪哪都好。”程梨笑道。
江橙：“你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程梨：“就他那张脸，在谁眼里不是西施？”
……
门外，左寒的手握在休息室的门把上。
听到里头传来的对话声。
“……我怨的是三菜一汤么？我怨的是左寒他何德何能。”
“我喜欢他嘛，你不是知道了吗。”
“所以我才说他何德何能啊。”
“左寒挺好的，哪哪都好。”
“你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就他那张脸，在谁眼里不是西施？”
左寒原地站了一会儿，等着里头已经是江橙在说好吃好吃真好吃的时候。
终于推门而入。
他平时不是这样的人，性格虽冷，但礼仪基本不缺，按说是会敲门的，但因为担忧的心情，忽略了这一出。
以至于，他推门而入。
看到的就是正好刚刚将上衣脱下来，上身只穿着件裸粉色带蕾丝边胸衣的程梨。
她坐在医生值班休息室上下铺的下铺，目瞪口呆看着门口，仿佛陷入了石化中……
第231章
我们家不缺钱，一点也不缺
程梨眨了眨眼，瞳孔紧缩，先前还带着些苍白的脸色，这会子血液仿佛争先恐后地往脸上涌！
她没有惊叫，只是倏然急促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才赶紧搂着胸前，转身背对着门口。
江橙站在旁边的储物柜前，手里正拿着一件自己放着备用的干净上衣。
看着门口冲进来的左寒，江橙也陷入了沉默。
她嘴角还沾着些绿色的抹茶粉，摆了摆手说道，“先把门带上，把门带上。”
等会要是有人经过就麻烦了。
程梨原本以为左寒会先出去，把门带上，等她换了衣服再进来的。
因为先前晕倒在地上的缘故，上衣弄脏了，所以江橙才去拿衣服给她换。
但哪里知道，左寒并没有先出去把门带上的意思。
门……倒是的确带上了。
但是人，没有出去。
他走了进来，反手关上了门。
程梨听到关门的声音，以为他出去了，一回眸，就看到男人压根没出去，而是站在房里。
程梨的脸色顿时更红了，“你……你……”
他一身深绿色的手术衣，头上的手术帽倒不再是那种常规的和手术衣配套的绿帽子了。
而是一顶印着大脸猫的手术帽，非常有反差萌。这手术帽是程梨买的。她买了好几顶，有大脸猫的，还有起司猫的。
都挺可爱的，程梨原本以为左寒不会戴呢，没想到……
左寒目光沉静，看着她。
其实原本在刚刚进来的时候，看着她脱掉了上衣的样子。
左寒也有些愣住了的，虽说不是没有见过她没穿衣服的样子，她洗澡沉进浴缸里时，还是他把她给捞上来的。
那时候才叫真正的不着寸缕，眼下起码还穿着胸衣……
但好像莫名就感觉不太一样了。
所以，在江橙说把门带上的时候，左寒是打算出门去，然后把门带上的。
可是目光却很敏锐地看到了程梨身上的伤和皮肤上的红点。
他就没法再转身出门去了，就走进来带上了门。
此刻再看到程梨局促的眼神和红红的脸，左寒走了上来。
程梨已经有些自暴自弃了，刚想就这样该接过江橙的衣服穿上算了。就看到左寒的手朝着自己伸了过来。
程梨一愣。
下一秒，左寒的手已经接触到了她的皮肤上。
让她好像鸡皮疙瘩都有些起来了，以及……
“嘶——”后知后觉的疼痛冒了上来。
她转头垂眸看着自己的背后，这才看到肩背处有着瘀伤，她一下甚至不知道这些瘀伤是哪里来的。
倒是江橙，拿着衣服边走过来边说道，“晕倒的时候摔的，应该过几天才会散了。”
左寒眉心轻轻拧着。
程梨刚想说，自己没什么事儿。
下巴就被男人微凉修长的手指捏住，抬了起来。
他就这样抬起她的下巴，然后略略歪头……
别说程梨了，就连江橙在旁边看着，也觉得这简直就是一个接吻的完美姿势！
程梨觉得自己的心脏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还什么低血压，低血压个鬼，她觉得自己现在的血压可能都要爆表了！
左寒当然不可能在这里和她接吻，他这样抬起她的下巴，歪着头，也只是为了看清她脖子上的那些红点点。
“脖子上怎么这么多红点点……”左寒皱眉道，“疼吗？”
“不疼。”程梨抬手摸了摸，“有点痒。可能是痱子吧，这几天太热的缘故可能……”
下一秒，左寒就倏然凑近。
本来就已经很近的距离，顿时变得更近了！
程梨觉得自己仿佛都要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就拂在自己颈项的皮肤上，暖暖的沉沉的。
“……不像痱子。”左寒沉声说道，“等会我去找个皮肤科的过来看看，有点像是过敏。”
江橙也凑过来仔细看了看，“像是过敏。”她皱眉问程梨，“你接触什么致敏原了？”
“应该也没什么吧，我不太过敏的，可能是……喷漆？我最近在做的那个单子用的是喷漆涂鸦的风格。”
程梨想了想，“可我也不是第一次做喷漆涂鸦的单子了，以前对喷漆也不过敏啊。”
左寒声音低低的，“过度疲劳导致免疫力下降，以前不会出现的一些症状，就会体现出来。”
人的身体就是这么神奇的精密的存在。
“我去给她开点过敏药吃吃看能不能缓解吧。”江橙说完就把衣服放在床边走了出去。
程梨其实内心有一百万个冲动，想叫住江橙，不让她出去。
但又觉得太刻意，只能忍住了。
于是，咔哒一声门关上。
好家伙，这休息室里就剩她和左寒两个人了。
也说不上来是尴尬还是什么别的，但是左寒一语不发，程梨就隐隐约约觉得有些局促。
她小声说了句，“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戴我送的帽子。”
左寒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拿过了江橙放在床边的干净衣服，解开了扣子，给她穿上了。
不是那种解开扣子递给她，让她穿上。而是那种，解开扣子披到她的肩头，然后执起她的手，伸进袖子里。
帮她把两只手都穿进衣袖里之后，再给她一颗颗扣上扣子，整理好衣领。
程梨全程像个布娃娃一样，任由他帮着穿衣服。
不是她不会自己穿，而是没想到左寒会做到这个程度，于是有些傻眼了！
直到左寒帮她穿好了衣服之后，程梨才眨了眨眼，小声说了句，“左寒，你是不是……生气了。”
“是。”左寒声音很平静。
程梨甚至听不出他声音里有任何怒意，但是他说的，的确是肯定的答案。
程梨咬了咬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左寒没等她说话，便继续道，“我们家不缺钱，一点也不缺，我也已经开始工作，所以，我不希望你再去高温作业，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我……”程梨想说，自己没有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但左寒似乎没有给她辩解的机会，这让程梨愈发肯定他是真的生气了，因为这个男人……
平日里就不是个话多的人，按说不可能像这样，连珠炮似的，不给她接话的时间和机会。
除非是……生气了。
“你想要创业，我支持。你想要考编，我也没有意见。但高温作业，不可以。”
第232章
她……很擅长如何喜欢一个人
左寒的声音应该还算不上严厉，但是很严肃，让人不敢怠慢的那种。
程梨乖乖点了点头，她轻轻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问道，“你手术忙完了吗？”
她不提到这里也就算了，听她提到这里，左寒眉心拧了拧，“我刚从手术台上下来。老谢居然不告诉我你晕倒了的事情，直到我做完手术。”
程梨闻言愣了愣，她从左寒的声音里听出了他明显的不悦。
程梨能够理解他说这话的情绪，并且因此感到感动。
但她思忖了一下之后，还是打算劝劝。
程梨问道，“什么手术？”
“嗯？”左寒大概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但他并不介意和她谈论工作上的事情，便答道，“脑动脉瘤夹闭术。”
“夹闭？”程梨眨了眨眼，好奇地看向他。
“嗯，类似于脑子里的某根血管上长了个血泡，很脆弱，如果破裂就会有危险，所以用夹子把它夹闭，阻断掉供血，也就没有破裂风险了。”
左寒简明扼要地解释了一遍。
其实有的人会觉得专业上的事情你什么也不懂，于是懒得和你多说什么。
就算你问，他也只会说上一句‘说了你也不懂’。
但是左寒不会这样，哪怕他相当清楚，程梨是不懂的，但是还是会用尽量通俗易懂的言语，说给她听。不会觉得她烦。
这种态度，让程梨觉得心里特别舒服。
她听到这话之后，眸子闪了闪，笑了起来，“那老谢当然不会告诉你啊，你的工作和我的不同，你是和人命打交道的。”
左寒的眉心拧着。
“我只是低血压晕倒了而已。”程梨边说边抬手，柔软的指尖在他紧拧的眉心处揉了揉，“你自己是医生，总不会不清楚，低血压和脑动脉瘤的轻重缓急吧？”
“不是一个意思。”左寒低声说了句，他看着程梨的眼睛，“你不同。”
你不同。三个字撞进了程梨柔软的心里。
尽管左寒没有说更多，只简简单单三个字，就已经足够让她的心暖起来。
更何况左寒在说出这三个字之后，顿了顿似是觉得还不够，又补充了一句，“你不是别人。”
程梨眉眼弯弯，“好了，不要生气了。”
她想到左寒的脾气，“你是不是做手术时就一直这样……”
“哪样。”
“就这样，眉毛拧成个麻花……”程梨一边说就一边揉他的眉心，“我和你说，你都三十岁了啊哥哥，老这样皱着眉，好快就老了的。”
左寒闻言眉梢一挑，侧目看向她。
程梨被他这挑眉一瞥的神色，给瞥得心上像是被什么羽毛轻轻拨弄了一下似的。
赶紧转了话题，“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带了……”
“三菜一汤？”左寒顺嘴就接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程梨顿时就愣住了。
脑子里忽然冒出个想法，左寒他该不会……先前在门外听到她和江橙的对话了吧？
光是想到这个可能，程梨都觉得心里疯狂打鼓。
左寒看到了她目光里的惴惴，原本觉得就算承认自己听到了也没什么的。
但是看到她的眼神，想到她最近的疲累，脖颈处还有着明显的疹子……
还是不忍心啊。
“刚刚江橙在电话里和我说过。而且……”左寒的目光转向了一旁床脚大包小包的食盒，说道，“三菜的食盒，饭盒，汤桶。还不够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