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肯定先撤了。
左寒嘴角有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大抵是这个状态的程梨的确太有趣，让他有了一种大猫逗弄猎物似的蔫坏儿。
他生活一向无趣，已经很久都没有过什么有趣的事情和有趣的人让他感兴趣了。
程梨挺有趣。
左寒眯了眯眼，略略往前倾身，凑到了她耳边，低低说道，“你早上要是不关着门躲着我的话，我原本是想问问你要不要一起来人医一趟的。”
程梨只觉得耳膜仿佛被他磁性的声线磨刮着，她咬了咬唇，小声说，“对、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酒量太差了。”
“是吗？”左寒挑了挑眉，嘴角浅浅勾了勾，“还演练吗？”
演练这个词……顿时勾起了昨晚的记忆开始攻击她。程梨赶紧摇了摇头，“不、不了。”
左寒听了这话不置可否，倒是并没有什么继续和她深究不放的意思。
只不过两个人因为压低声音的说话，在外人眼里，距离和姿态很近，就显得很是亲昵的样子。
简麟在旁边被闪瞎了双眼，他握拳抵唇咳了一声，“你们俩公众场合，差不多一点。”
简麟这话简直是来解救她的，程梨赶紧往后退了一步，“简、简医生说得有道理，那我们现在进去？”
“你是来探病的没错吧？”简麟又想起了左寒冷怼岳父佬的场景，所以忍不住确认了一遍。
左寒看了他一眼，“总不可能是来探你的。”
“既然是来探病的，就赶紧的。”简麟说道，“不然等会程光远那个要命的老婆就来了。”
简麟觉得程梨最清楚向宝珍有多要命，所以说这话也没有避着程梨。
程梨听到简麟这话，更是加快了脚步朝着病房而去。
病房里，程光远在病床上靠坐着，浑浊的瞳眸没有什么焦点的朝着窗外的方向看着。
听到门口的脚步声，才缓缓地转头看过来。
看到程梨从门口走进来的时候，程光远浑浊的眸子，目光微闪。
“梨……梨。”他慢慢叫了程梨一句，声音虽然迟钝含混，但不难听出语气中有些惊喜。
这两天，程光远心里一直有些说不上来的慌乱，甚至就连睡梦中，都总忍不住想到程梨那天看着他时，眼眸中的失望。
他活得糊涂，或者说是假装糊涂的活了大半辈子。
总觉得只要能维持住这个家和平的表象，就是值得的。以前总是装傻，一场大病差点没了命，人倒是通透了许多。
是啊，自己当然觉得是值得的，因为他一直都没有牺牲什么。
一直付出牺牲的，都是他女儿的童年。这也是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好像终于在失去这个女儿了……
程梨倒是挺平静，一切如常般走了上来。
可是，程光远越是看到程梨脸上一切如常的平静表情，心里越是有种往低谷坠落的感觉。
尤其是，在看到了程梨脸上那些尚未痊愈的伤势时。
程光远喉头发紧，“梨梨……啊，你原……原谅爸爸……好吗？我也是……也是想要这个家……完整……才总是……委屈了你……爸爸也是……也是不得已的啊，你就原……原谅……”
程光远声音含糊磕磕巴巴，其实他也未必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又在用父女情想要道德绑架程梨。
他还想继续说，只是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继续说下去，就看到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形从门口走了进来。
一身西装笔挺，光是一言不发站在那儿，都自带冷峻气势，此刻嘴角还噙了些没有温度似笑非笑的弧度。
一瞬间就让程光远想到了那天在抢救室时，这个年轻男人也是一脸这样的表情，对他说，‘我啊，非常清楚你是什么东西，所以，管好你自己，少用你的标准来绑我，更加不要用你那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假惺惺的父女情，去绑程梨。’
程光远原本还想说的话，顿时都说不出来了。
第55章
人我已经娶到了，你能如何？
“爸爸，你好点了没。”程梨轻声问了一句，走到床边，顺手给杯子里已经没了温度的水倒掉，重新换上了温热的水，放上吸管。
看得出来，非常细心了。
左寒也走了进来，西装外套脱掉了，随意搭在臂弯，就站在离程梨不太远的地方。
“好、多了。”程光远应了一句，目光总忍不住朝左寒的方向看，终于没忍住，唤了程梨一句，“梨、梨梨。”
程梨看到了程光远的眼神一直往左寒那边瞧。
程梨知道他的意思，于是暗暗清了清嗓子，就说道，“爸爸，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你也认识的，左寒。”
程光远叫了一声，“左、左医生……”
左寒对他礼貌地点了点头，“您好。”
“你应该也已经听阿姨说过了。”程梨将这个事儿尽量说得轻巧，“嗯……我现在和左寒一块儿过日子。”
程光远的确是已经听向宝珍说过了，但也不耽误他现在听到程梨亲口说这事儿的时候，有些心情激动。
“可你、你们……”程光远有很多想问的，也提前组织过语言了，可是此刻一激动，原本就不利索的口条，就更加要紧了。
吭哧了半天也没说出句整话来，急得额头都冒汗，旁边心电监护仪上的心率都拔高了。
左寒扫了一眼仪表上的数据，就淡声道，“您不要激动，放心，我和程梨会好好过日子。”
他淡淡对视程光远浑浊的眼睛，继续道，“不会让程梨受委屈。”
左寒说这话时，语速不疾不徐的。
按说应该是听起来很舒服的语速，可是程光远清楚记得在抢救室里，自己想叫他照顾好程梨别让她受委屈时，左寒毫不留情地嘲弄了他，让他很是无地自容。
以至于此刻听到左寒以不疾不徐的语速，说出不会让程梨受委屈的话……
程光远总觉得他是不是又在嘲讽？
只不过还没等程光远回应，门口的一道声音，就替程光远回应了。
“左医生也就剩一张嘴了吧？嘴上说着不会让程梨受委屈。”向宝珍冷冷地嘲笑了一声，“但其实，一毛不拔就娶了个老婆回家？这不是委屈是什么？”
向宝珍拎着个保温桶走了进来，没好气地看了程梨和左寒一眼。
见他们都没做声，只以为左寒也是觉得理亏了，所以就继续趁热打铁说道，“你一分钱彩礼都不给，也不怕别人嘲笑程梨嫁得便宜？这如果不算是委屈程梨，什么算是委屈她？”
向宝珍似乎觉得自己站到了制高点上，一副正义小卫士的样子，下巴都扬起来了。
程梨刚想出声替他说话。
身旁，左寒漂亮的瞳眸略略眯着，眸光清冷没什么温度，他可从来不是什么能被人道德绑架的人。
不用程梨帮他说话，他就已经声音淡漠地反问了向宝珍一句，“你问我？”
“对啊，你说说看啊，什么才算是委屈程梨。”向宝珍又道。
左寒轻笑了一声，“哦，那当然……是被你们盘算着十万八就卖给个肥胖的油秃子比较委屈啊。”
向宝珍这种没理也要讲三分的人，一时之间竟是语塞，脸色尴尬地僵了好久，才狠狠地瞪了程梨一眼。
大概是觉得，这肯定是程梨告诉左寒的，这死丫头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告诉外人啊！
可是只有程梨知道，自己根本从来就没和左寒说过什么十万八，更没说过什么油秃子！
但是左寒却知道了，而且应该是早就知道了。
那么他就应该知道她有多迫切，可哪怕知道她更被动，更迫切，却依旧没有在条件上苛刻她什么。
程梨忍不住深深看了左寒一眼。
而向宝珍在短暂的尴尬之后，仿佛就破罐子破摔了，索性就看着左寒，脸上的表情带了几分贪婪。
“那既然左医生你也知道规矩，起码就该把应该给的彩礼钱给了，这样也不会让程梨被人看不起。”
向宝珍说道，“我看你条件也不差，应该也不差这点钱，也不多要，就十一万吧。”
听着向宝珍狮子大开口，程梨顿时有些急了，“阿姨！你说什么呢？”
向宝珍瞥了她一眼，“你吵什么吵？哪有你这么胳膊肘向外拐的？难道这些年我就白养你了？”
程梨很清楚，就继母这副嘴脸，别说她和左寒之间是协议结婚没有彩礼这回事，就算真有彩礼，只要给到了向宝珍手上，那自己就一分钱嫁妆也别想拿到了。
左寒倒是不疾不徐，听到向宝珍这话，似乎也不生气，反倒是笑了，笑得很是……
程梨说不上来那种感觉，有点像是‘你能奈我何呢？’
就这种感觉。
左寒嘴角噙着浅浅凛冽弧度，然后伸手，修长的手臂一勾，就将程梨揽到了臂弯里。
这才看着向宝珍，轻飘飘问道，“人我已经娶到了，我就是一分钱都不给你，你能如何，去告我？”
向宝珍大概没碰到过这种人，一下子眼睛都瞪大了，难以置信地瞪着左寒。
“你、你……”向宝珍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啊！”
“程梨当初说我救她爸爸，她就以身相许……”
左寒声音不冷不热，说到这里，他淡淡看了一眼病床上的程光远。
程光远脑子里倏然想起左寒说过的话，‘我见到程梨的那一天，她为了找我给你开刀，就差没在我面前跪下了，说愿意当牛做马。’
他浑身震了震，转眸看向了向宝珍，素来温吞的眼眸里，有了几分厉色，“够……了！还、还嫌不……够丢人？左、左医生……是我救……命恩人！你这……什、什么嘴脸？吃相！难看！”
程光远磕磕巴巴，但还是厉声厉色的把这呵斥的话语说出来了。这么多年，程光远为了家里能消停安宁，从来都不会这样对向宝珍说话。
向宝珍都愣住了，好一会儿，才重重把保温桶往程光远病床的桌板上用力一砸。
“好啊你个程光远！你也开始帮着别人了是吧？你还嫌我吃相难看？我是为了什么！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程梨只觉得很厌烦，厌烦这个家的一切。
她转眸对左寒轻轻说了一句，“我们走吧。”
第56章
他连怼人都要列出个一二三的提纲
左寒似乎对自己搅出来的这一团乱，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嗯了一声，就准备带着程梨走。
他的手甚至都依旧没有从程梨的肩膀上挪开，程梨就这样被他揽着肩膀，带到了病房门口去。
简麟在病房门外一脸尴尬地站着，左寒看到他，说道，“你盯着点他的血压，别又给气得血压往上窜。”
简麟叹了一口气，“你都知道这个，干嘛还来搅这事儿呢？”
“为什么不能？”左寒反问一句，“难道就让程梨白白挨打？”
简麟听了这话，也不做声了，是啊，那天程梨被欺负成什么样子，他也是看到了的。
简麟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你们先撤吧，我这边我会盯着的。”
左寒没什么意见，就带着程梨离开了。
简麟听着病房里头的闹剧，轻轻叹了一口气，走了进去，“快别吵了，这里是医院需要安静，而且病人的血压本来就不稳定，不能情绪激动受气，家属快控制一下。”
向宝珍看到简麟进来，好像就忽然有了转火的对象，猛地就朝着简麟瞪了过去，“你来得正好！你和那个左医生是一伙的吧？我要投诉他！我要投诉他！他没有医德！”
简麟听了这话，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一边看着程光远的血压，一边淡定道，“他是没有什么医德，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向宝珍对简麟这话完全没有想到，“你说什、什么……？”
“我说左寒啊，他是出了名的好技术，没爱心。”简麟说着看向了向宝珍，“但真要说起来，左寒对你们一家，已经算有爱心了。”
简麟对程光远说道，“你已经转危为安了，不是吗？”
程光远知道向宝珍离谱，自己也被她气得不轻，所以就对简麟说道，“你别、别理她。她、有……有病！”
“你才有病呢！程光远你才有病呢！”病房里又顿时闹腾了起来。
……
程梨已经跟着左寒到了停车场。
她因为昨晚的失态而尴尬，又因为刚才的事情而感动。
复杂的心情以至于道谢和道歉的话都挂在了嘴边，最后真正脱口而出时，却成了一句，“你嘴还疼吗？”
然后就在心里给了自己一耳光，问什么不行非要问嘴疼不疼！是嫌自己还不够尴尬吗！
左寒似是也没想到她会提这一壶，略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现在还行，早上喝热咖啡的时候，有些疼。”
程梨虽然埋怨自己干嘛提这一茬，但既然已经开了这话头……
“实在是……不好意思。还有刚才的事情，谢谢你。”程梨忍不住捏了捏自己有些发烫的耳垂。
左寒忖了忖，“但还是有话漏了说。”
“嗯？”程梨不明所以他这话的意思，“漏了说？难不成，你还有提纲吗？”
“有。”左寒看向她，“我从不打无准备的仗，而且要是和她那样的人临场发挥，我一句话都不会想说。”
程梨对他这话深有同感，向宝珍的确让人没有沟通的欲望。
“那你漏了什么话？”程梨好奇问道。
“提出她想要卖了你的事实，拒绝她索要彩礼的要求，表明你以身相许的情况，以及，你连工资都已经悉数上交给我。”左寒抿了抿唇，“这条忘记说了。”
“说反了吧？我哪有连工资都上交给……”程梨这话没说完，也已经反应过来了左寒的意思。
左寒如果这样说，不仅只是为了让向宝珍生气而已。
更是从另一个角度告诉向宝珍，程梨的钱都在我这儿，你以后向她伸手，没用。
程梨不由得又深深看了左寒一眼，不管怎么样……这个男人因为小时候的遭遇变得性格冷漠，程梨是清楚的。
却能够因为和她说好了要互相帮助，就连怼人都要列出个一二三的提纲来。
程梨想了想，也懒得再多道谢，只说道，“你放心，以后你有需要帮忙的时候，我肯定也义不容辞。”
说完这句，觉得好像还不太够，程梨又补充了一句，“你晚上想吃什么菜？”
左寒原本还淡然的面容上，眉梢轻轻一挑。
因为自己酒后撒疯，给左寒嘴上咬了好几个小口子的缘故，程梨一连三天，都给左寒做了口味清淡却滋味鲜美的饭菜。
向宝珍连着三天都没有联系她，也不知道是真的消停了，还是在憋什么别的坏水。
程梨也不想去深究，她有别的事情要忙。
这三天，程梨都没怎么去上班，不是她不想去，而是原本应该她上的课，都被以这样那样的理由和原因给换掉了。
“你要不要和嘉觅说一下？”江橙咬着程梨送来的水晶饺，说了一句。
然后将一整个饺子都塞进嘴里，含混不清说道，“唐嘉觅是个什么揍性你也是知道的，有的事情你明着说她都不一定能听明白，你要是指望她自己悟出来，那得猴年马月去。”
程梨听了这话忍俊不禁，“她要是知道了，肯定得去闹，我就是……不想这样，不想让她知道，也不希望她去闹。”
江橙听明白了，“懂了。你就是不想在这儿干了，是吧？”
“嗯。”程梨轻轻点了点头，“累得很，而且单位里有个人莫名其妙总跟我不对付。上个班搞得跟演宫斗剧似的勾心斗角，我是真的心累。”
江橙很了解程梨，听了这话，就叹了口气拍了拍她肩膀，“是啊，我还记得以前你说你会选择这一行，就是因为是给小孩儿上课，环境能相对单纯一些。”
程梨点了点头，“所以我现在就打算……沉淀一下，去考个学校的编制什么的，能稳定一些。”
江橙觉得程梨这个打算不错，“挺好，现在也正好是个不错的时机，你也没住在你后妈房子里了，也不用担心她隔三差五来幺蛾子，而且你要是这边不想干了，她就连想去你单位闹，都没办法了。”
和多年老友聊天的愉快就是，哪怕自己没有细说，对方也能懂。当然，唐嘉觅那种傻瓜美人除外。
而程梨的工作这边有这些让她打算做出改变的烦心事儿。左寒那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左寒面色很冷，看着眼前的人。
“左医生，那两位都是医院的大股东，希望你能出席今晚的饭局。”
“如果，我拒绝呢？”左寒冷笑了一声，问道。
第57章
打工人的灵魂得到了自由的释放！
“左医生，你毕竟在这里工作，对吧。”前来传话的人，是上面那些人的秘书助理之类的。
一身西装革履，说话态度虽然没有颐指气使，但从内容听来，也难免有些狗仗人势。
左寒听了这话，挑了挑眉，“你是威胁我？”
秘书公事公办地笑了笑，“言重了，只不过是善意提醒罢了。左医生又何必和领导过不去呢？一个无伤大雅的宴会饭局而已，也是拓展人脉的好场合，左医生真的不必如此抵触。”
左寒面无表情，完全没有打算点头的意思。
秘书见他油盐不进，迟疑了几秒之后，就换了个切入点说道，“原本，平时这种事情也的确不会麻烦到左医生，以前都是郭主任来应酬这些事情。只是现在郭主任的身体……”
左寒的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冷眼瞥了秘书一眼，“祥誉的秘书果然有本事。”
秘书公事公办礼貌微笑，对左寒这带着几分讽意的话不甚在意，“谢谢左医生夸奖，那我等会就将今晚宴会饭局的时间地点发给你。”
左寒不置可否，手揣进了白大褂口袋，转身朝着科室方向走去。
病房里，郭启瑞正在看电视，电视上在播着相声，他看得很入迷，笑得嘎嘎嘎的。
余光瞟见左寒进来，就啧了一声，“你这家伙，可算来了？你可真够可以的啊……”
左寒走上去在他病床边的椅子坐下，“我怎么。”
“把我女儿气跑了，又不带媳妇儿来给我见见，索性自己也不过来了，躲我是吧？”郭启瑞睨着他。
左寒没有做声，只在郭启瑞的病床边坐下，抬手轻轻捏了捏鼻梁。
郭启瑞叹了一口气，“唉，辛苦你了。听说今晚还有饭局宴会是吧？”
“嗯。”左寒眼底一抹惫色。
“他们知道我要退了，这些事情就都往你头上压了。”郭启瑞说道。
左寒刚想说句什么，还没开口，手机就震动了一下，屏幕上是一颗小酸梨发来的消息。
【左寒，晚上吃螺蛳鸭脚煲怎么样？我在网上找了做法，打算试试】
程梨发出这条消息，就准备把材料准备起来，芋头要提前蒸，鸭脚要提前炸好，螺蛳还得泡过吐沙，然后熬成螺蛳汤。
她刚放下手机准备忙活，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左寒的消息回了过M.L.Z.L.来。
【今天晚上有饭局】
程梨看着这条消息，愣了一下，原本还兴致勃勃要开始准备材料的动作也没再继续。
【那明天再做……】这句程梨还没有发过去，手机就又震动了一下。
左寒又发了一条过来。
【你陪我去吧】
程梨看着屏幕上最新这条消息的短短五个字，有些愣神。
她忖了忖，问道：【什么饭局？我去合适吗？】
【合适，等会我发时间地址给你，你到时候直接过去就行】
既然左寒都这么说了，程梨也没什么意见，回了个‘好’字过去。
郭启瑞坐在病床上，看着左寒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摆弄手机。
虽然左寒脸上经常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熟了，也能从这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看出些情绪来。
所以郭启瑞就看着左寒脸上，先前还透着疲惫和烦躁的神色，也不知道在手机上看到什么了。
那些疲惫和烦躁，竟是慢慢被压住了。
郭启瑞福至心灵，笑了起来，“这一看就是在和媳妇儿发消息吧？你要是没打算带来给我见一见，就别在我这儿现啊。”
左寒想了想这个事儿，说道，“改天吧，等你出院之后。”
……
因为晚上临时有了安排，程梨只能将原本要准备的食材收了起来。
没过多久，左寒就把饭局的时间和酒店都发过来了。
哪知，计划赶不上变化。
临出门准备出发去酒店之前，程梨接到了培训中心的电话，通知她去一趟。
“真是什么事情都堆在一块儿了。”程梨咬了咬唇，但还是拿着提前准备好的东西，朝培训中心赶了过去。
已经有三天都没有给她排课了，其实她心里早就已经做好了打算。
走进会议室，就看到了几个领导。
皆是面色严肃地坐在那里，其中一个领导和申雅琴的关系不错，所以看到她进来，就最先说话。
“程老师，我们今天找你来，是因为上次你被投诉的事情，已经决定好了对你的处理办法，我们还是打算给你一个观察期，只要你在这个观察期间表现良好的话，后续……”
领导都是看人下菜，大股东有撤资的打算，程梨没了靠山，他们也不用对她太过客气。
往后学员和课时也能尽量偏向他们请进来的其他老师那边，所以现在给程梨一个下马威，也是正常。
但程梨笑了笑，“感谢诸位领导长期以来对我的厚爱，也感谢在启赋工作的这些时间里，得到的满满收获。”
听到程梨忽然开了这个话头，几个领导有些意想不到。
“程老师，你这是……”
程梨将自己出门前就准备好了的东西，递到了和申雅琴交好的那位领导面前。
“这是我的辞呈。”程梨说道。
停顿了两秒，她又说了一句，“我不干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有一种……很是痛快的感觉，好像是有什么得到了释放一样。
大概是打工人的灵魂得到了自由的释放吧。
甚至后来就连几个领导说了什么，她也没太认真听，但能听得出来，除了申雅琴交好的那个领导之外，其他三个领导还是想挽留她。
只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这件事情耽搁了时间，从启赋离开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
程梨转眸看了一眼工作了几年的地方。
从大学毕业，就在这里工作了，原本以为离开的时候，心里会有些什么唏嘘或是激荡的情绪，但却没有，心里是很平静的。
看来职场永远很难像学校那样令人怀念吧，起码她一点都没有像大学毕业要离开时，那么难过。
程梨甚至脚步有些轻快地跨上了电驴，朝着酒店方向赶了过去。
半路上。
“吱——！嘭——！”
第58章
他直接连台阶都全部给你砸掉！
酒店宴厅里，气氛很是优雅。
空间里徜徉着悠扬的轻音乐，长长的自助餐台上，各种食物和点心琳琅满目。
而不远处的自助酒台上，各式各样颜色各异的鸡尾酒，还有垒得高高的香槟塔。
宾客们端着酒杯，在宴厅里穿梭，互相攀谈寒暄。
气氛有一种浮于表面的虚假，但起码看起来，很是平和。
左寒修长的指间夹着一杯无酒精饮料，站在暗处的角落里，目光淡然地看着宴厅里觥筹交错的人们。
他对这种事情不太感兴趣，只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消息：【来了吗】
还没发出去，就有服务员从门口领着迟到的宾客进来，左寒手指动作停住，目光淡然朝门口看去，并不是程梨。
他手指就按下了发送，没再往门口方向看一眼。
可是他不看别人，不代表别人看不到他。
萧艾玲打扮得花枝招展，她没穿白大褂，精心打扮过后的样子，的确很是漂亮。
因为这场宴会里，不少都是医疗行业的精英，像她这样年轻漂亮的女医生，或者说未来女医生，更何况家世还那么好，是祥誉医院的股东。
所以她才刚走进宴厅，就引来了不少目光。
但是萧艾玲却只朝着左寒这边看过来。
“左老师！”萧艾玲眸光闪亮地看着他。
萧艾玲旁边有两个中年男人，都是祥誉医院的高层。
她跟身旁的两个中年男人低声说了句什么。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正是萧艾玲的父亲萧建刚，表情有些无奈的对萧艾玲笑了笑。
但还是和另外一个中年男人，一起跟着萧艾玲朝着这边过来了。
“没想到你真的来了！”萧艾玲眸光闪亮，语气很是高兴。
她其实心里猜到了左寒肯定会来，因为她已经和父亲抱怨过了，父亲那么疼她，肯定会想办法让左寒来参加宴会。
但她在左寒面前不能表现出自己知道这事的样子。
左寒只淡淡点了点头，没有太多回应，神色甚至有些冷淡。
但萧艾玲一时之间，因为左寒出现而带来的惊喜，让她暂时忽略了其他。
所以她高兴地给父亲介绍，“爸爸，这就是我现在在神经外科跟的左老师，左寒。”
萧艾玲能忽略，萧建刚当然没有那么容易忽略，他听了这话微微笑了笑，就对萧艾玲吩咐道，“知道了，你去给我和王伯伯拿点酒和吃的过来，我和左医生聊两句。”
萧艾玲没多想，转身就翩然朝着餐酒台过去了。
她转身离去之后，萧建刚向左寒伸出手去，“左医生幸会，我是萧建刚。久仰你大名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啊。”
“幸会。”左寒和他握了握手，看起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目光又朝着门口扫了一眼。
旁边另一个中年男人也是祥誉医院的领导王磊，忍不住皱眉道，“左医生，这位可是我们医院的股东之一萧建刚先生。”
王磊声音听起来似乎多了几分强调和严厉。
左寒原本眉心拧了起来，焦点已经收了回来，看向了他们，声音清冷，“所以呢？”
“所以你注意一下自己的态度。”王磊皱眉道。
王磊声音严厉，萧建刚倒是声音温和，打着圆场说道，“哎没事没事，有本事的人是会比较骄傲的，我能理解，能理解……”
萧建刚温和道，“只是，左医生啊，我家那个姑娘对你很有好感，你应该也看得出来。女大不中留，我这当父亲的也管不住。所以要是可以的话，你别对那丫头太冷漠了。”
“我是投资医疗行业的，你是做医生的，有技术有本事又年轻，完全可以发展发展嘛。”萧建刚笑道。
左寒心里其实已经有些烦躁了。
程梨还没有来，消息也没有回。以他对那颗梨子的了解，她是绝对不会做这样事情的人。
左寒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心里升腾起来的烦躁，是因为她的缺席。
而因为本来心里就有烦躁的情绪，不自知的滋生着。
萧建刚和王磊这一通说，简直就是往枪口上撞！
左寒的眼眸略略眯了眯，看着萧建刚和王磊。
“我是做医生的，有技术有本事又年轻……”左寒嘴角勾起了浅浅弧度，但是却没有笑意落到眼底，“萧先生，您是真不知道会在这里遇到我吗？毕竟，是您的秘书威胁我来参加这个宴会的。”
“哎你……”王磊没想到这个左寒会是这么油盐不进的。
萧建刚脸上那种惯常的温和笑脸似乎也快要挂不住了，大概也是没想到，会有左寒这样打直球的。
有的事情大家心照不宣，不提也就不提了。这个左寒却偏不，他偏要提。
萧建刚才刚想说话，左寒又继续道，“至于我为什么对令嫒冷漠，您也真的不知道原因？我已经结婚了，这在我们科室应该不是什么秘密。我对她冷漠才是我应有的基本品德，倒是您……”
左寒清冷的声音，话语就不急不缓停在了这里。
简直了，王磊站在一旁都觉得快待不住了，这左寒简直就只差没一耳光扇在萧建刚脸上，明着说他是打算让闺女知三当三了……
萧建刚终于没能兜住脸上的温和表情，面色沉了下来，他冷哼了一声。
声音已经凉了下去，“左医生，我知道像你这样年轻有为的人，容易恃才傲物，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说话也拽得很，但有时候做人还是谦逊点好！不然怎么把自己作死的都不知道！”
“萧先生的意思是？”左寒挑眉问了一句。
萧建刚冷笑道，“你要是还想在祥誉干，最好态度客气一点。我们祥誉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
他话还没说完，王磊赶紧打断，“哎呀哎呀，都冷静点冷静点，没事没事，哎艾玲！快点，拿酒过来呀，让你爸消消火！”
王磊和萧建刚不同，萧建刚只投资，其实不太参与日常医院的管理和经营，但是他却是参与的，他可真对左寒说不出来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的话。
有时候一个医院的招牌实在是太重要了，而很多医院，其实就是靠几个厉害的专家扛着招牌。
而左寒，就是扛着招牌的人之一，现在郭启瑞马上要退了，那左寒就是神外的一根台柱子！
王磊当然想打这个圆场，但他忽略了一点，左寒不是那么……怎么说呢，他不是那么高情商的人。
只要他不乐意，别人铺在他脚下好好的台阶，他别说下了，直接连台阶都全部给你砸掉！
第59章
当然是因为他姓左啊！
萧建刚先前那话一出，王磊后面这一番找补也就没有什么用了。
左寒冷笑了一声，刚想开口，手机倏然响了起来。他垂眸看了一眼屏幕，就接了起来，将手机贴到耳边。
王磊松了一口气，赶紧朝着远处的萧艾玲招了招手，示意她快点拿酒水过来。
王磊是真怕左寒一气之下直接说不干了，那可就真麻烦了，郭启瑞要病退了，左寒要是撂挑子，他再去哪儿找个人来能挑神经外科大梁的？
他们医院还打算做神经外科是示范医院呢！
萧艾玲也察觉到了这边气氛似乎有些不对，所以赶紧端了酒水过来。
“你们……怎么了？”萧艾玲过来，就看到左寒站在旁边听电话，脸上的表情似是越来越沉。
“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过来。”左寒说完就挂了电话。
萧艾玲一愣，顿时有些不高兴了，“左医生你现在就要走吗？可是你才刚来没多久啊……”
萧艾玲撅了撅嘴，埋怨地看了萧建刚一眼，“爸爸，你是不是说话气他了啊？”
萧建刚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刚才左寒接电话期间，萧建刚的情绪也已经冷静下来了，意识到了刚才着实有些口不择言。
虽然神经外科他们也不是没有其他选择，甚至都已经联系好了，打算等到郭启瑞一退，马上就可以安排进来，和左寒一起，作为神经外科的顶梁柱。
左寒不是唯一的选择，但绝对是最优选择。
所以冷静下来之后，萧建刚也想有个台阶，他这种平时发号施令惯了的人，自己想有个台阶，就会给别人个台阶，别人顺着台阶下了，就行了。
萧建刚轻咳一声，说道，“别胡闹，左医生可能医院有事情要去忙呢！”
然后看向左寒，“左医生，你有事情就先去忙你的吧，下次有机会了咱们再聚。”
左寒完全没有打算和稀泥的意思，刚才那一茬也完全没打算揭过去，声音清冷道，“不会有机会了，萧先生。”
萧建刚脸色一滞。
王磊在一旁有些焦急，“左医生啊，你冷静点……”
左寒嘴角有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大抵是这个状态的程梨的确太有趣，让他有了一种大猫逗弄猎物似的蔫坏儿。
他生活一向无趣，已经很久都没有过什么有趣的事情和有趣的人让他感兴趣了。
程梨挺有趣。
左寒眯了眯眼，略略往前倾身，凑到了她耳边，低低说道，“你早上要是不关着门躲着我的话，我原本是想问问你要不要一起来人医一趟的。”
程梨只觉得耳膜仿佛被他磁性的声线磨刮着，她咬了咬唇，小声说，“对、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酒量太差了。”
“是吗？”左寒挑了挑眉，嘴角浅浅勾了勾，“还演练吗？”
演练这个词……顿时勾起了昨晚的记忆开始攻击她。程梨赶紧摇了摇头，“不、不了。”
左寒听了这话不置可否，倒是并没有什么继续和她深究不放的意思。
只不过两个人因为压低声音的说话，在外人眼里，距离和姿态很近，就显得很是亲昵的样子。
简麟在旁边被闪瞎了双眼，他握拳抵唇咳了一声，“你们俩公众场合，差不多一点。”
简麟这话简直是来解救她的，程梨赶紧往后退了一步，“简、简医生说得有道理，那我们现在进去？”
“你是来探病的没错吧？”简麟又想起了左寒冷怼岳父佬的场景，所以忍不住确认了一遍。
左寒看了他一眼，“总不可能是来探你的。”
“既然是来探病的，就赶紧的。”简麟说道，“不然等会程光远那个要命的老婆就来了。”
简麟觉得程梨最清楚向宝珍有多要命，所以说这话也没有避着程梨。
程梨听到简麟这话，更是加快了脚步朝着病房而去。
病房里，程光远在病床上靠坐着，浑浊的瞳眸没有什么焦点的朝着窗外的方向看着。
听到门口的脚步声，才缓缓地转头看过来。
看到程梨从门口走进来的时候，程光远浑浊的眸子，目光微闪。
“梨……梨。”他慢慢叫了程梨一句，声音虽然迟钝含混，但不难听出语气中有些惊喜。
这两天，程光远心里一直有些说不上来的慌乱，甚至就连睡梦中，都总忍不住想到程梨那天看着他时，眼眸中的失望。
他活得糊涂，或者说是假装糊涂的活了大半辈子。
总觉得只要能维持住这个家和平的表象，就是值得的。以前总是装傻，一场大病差点没了命，人倒是通透了许多。
是啊，自己当然觉得是值得的，因为他一直都没有牺牲什么。
一直付出牺牲的，都是他女儿的童年。这也是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好像终于在失去这个女儿了……
程梨倒是挺平静，一切如常般走了上来。
可是，程光远越是看到程梨脸上一切如常的平静表情，心里越是有种往低谷坠落的感觉。
尤其是，在看到了程梨脸上那些尚未痊愈的伤势时。
程光远喉头发紧，“梨梨……啊，你原……原谅爸爸……好吗？我也是……也是想要这个家……完整……才总是……委屈了你……爸爸也是……也是不得已的啊，你就原……原谅……”
程光远声音含糊磕磕巴巴，其实他也未必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又在用父女情想要道德绑架程梨。
他还想继续说，只是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继续说下去，就看到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形从门口走了进来。
一身西装笔挺，光是一言不发站在那儿，都自带冷峻气势，此刻嘴角还噙了些没有温度似笑非笑的弧度。
一瞬间就让程光远想到了那天在抢救室时，这个年轻男人也是一脸这样的表情，对他说，‘我啊，非常清楚你是什么东西，所以，管好你自己，少用你的标准来绑我，更加不要用你那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假惺惺的父女情，去绑程梨。’
程光远原本还想说的话，顿时都说不出来了。
第55章
人我已经娶到了，你能如何？
“爸爸，你好点了没。”程梨轻声问了一句，走到床边，顺手给杯子里已经没了温度的水倒掉，重新换上了温热的水，放上吸管。
看得出来，非常细心了。
左寒也走了进来，西装外套脱掉了，随意搭在臂弯，就站在离程梨不太远的地方。
“好、多了。”程光远应了一句，目光总忍不住朝左寒的方向看，终于没忍住，唤了程梨一句，“梨、梨梨。”
程梨看到了程光远的眼神一直往左寒那边瞧。
程梨知道他的意思，于是暗暗清了清嗓子，就说道，“爸爸，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你也认识的，左寒。”
程光远叫了一声，“左、左医生……”
左寒对他礼貌地点了点头，“您好。”
“你应该也已经听阿姨说过了。”程梨将这个事儿尽量说得轻巧，“嗯……我现在和左寒一块儿过日子。”
程光远的确是已经听向宝珍说过了，但也不耽误他现在听到程梨亲口说这事儿的时候，有些心情激动。
“可你、你们……”程光远有很多想问的，也提前组织过语言了，可是此刻一激动，原本就不利索的口条，就更加要紧了。
吭哧了半天也没说出句整话来，急得额头都冒汗，旁边心电监护仪上的心率都拔高了。
左寒扫了一眼仪表上的数据，就淡声道，“您不要激动，放心，我和程梨会好好过日子。”
他淡淡对视程光远浑浊的眼睛，继续道，“不会让程梨受委屈。”
左寒说这话时，语速不疾不徐的。
按说应该是听起来很舒服的语速，可是程光远清楚记得在抢救室里，自己想叫他照顾好程梨别让她受委屈时，左寒毫不留情地嘲弄了他，让他很是无地自容。
以至于此刻听到左寒以不疾不徐的语速，说出不会让程梨受委屈的话……
程光远总觉得他是不是又在嘲讽？
只不过还没等程光远回应，门口的一道声音，就替程光远回应了。
“左医生也就剩一张嘴了吧？嘴上说着不会让程梨受委屈。”向宝珍冷冷地嘲笑了一声，“但其实，一毛不拔就娶了个老婆回家？这不是委屈是什么？”
向宝珍拎着个保温桶走了进来，没好气地看了程梨和左寒一眼。
见他们都没做声，只以为左寒也是觉得理亏了，所以就继续趁热打铁说道，“你一分钱彩礼都不给，也不怕别人嘲笑程梨嫁得便宜？这如果不算是委屈程梨，什么算是委屈她？”
向宝珍似乎觉得自己站到了制高点上，一副正义小卫士的样子，下巴都扬起来了。
程梨刚想出声替他说话。
身旁，左寒漂亮的瞳眸略略眯着，眸光清冷没什么温度，他可从来不是什么能被人道德绑架的人。
不用程梨帮他说话，他就已经声音淡漠地反问了向宝珍一句，“你问我？”
“对啊，你说说看啊，什么才算是委屈程梨。”向宝珍又道。
左寒轻笑了一声，“哦，那当然……是被你们盘算着十万八就卖给个肥胖的油秃子比较委屈啊。”
向宝珍这种没理也要讲三分的人，一时之间竟是语塞，脸色尴尬地僵了好久，才狠狠地瞪了程梨一眼。
大概是觉得，这肯定是程梨告诉左寒的，这死丫头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告诉外人啊！
可是只有程梨知道，自己根本从来就没和左寒说过什么十万八，更没说过什么油秃子！
但是左寒却知道了，而且应该是早就知道了。
那么他就应该知道她有多迫切，可哪怕知道她更被动，更迫切，却依旧没有在条件上苛刻她什么。
程梨忍不住深深看了左寒一眼。
而向宝珍在短暂的尴尬之后，仿佛就破罐子破摔了，索性就看着左寒，脸上的表情带了几分贪婪。
“那既然左医生你也知道规矩，起码就该把应该给的彩礼钱给了，这样也不会让程梨被人看不起。”
向宝珍说道，“我看你条件也不差，应该也不差这点钱，也不多要，就十一万吧。”
听着向宝珍狮子大开口，程梨顿时有些急了，“阿姨！你说什么呢？”
向宝珍瞥了她一眼，“你吵什么吵？哪有你这么胳膊肘向外拐的？难道这些年我就白养你了？”
程梨很清楚，就继母这副嘴脸，别说她和左寒之间是协议结婚没有彩礼这回事，就算真有彩礼，只要给到了向宝珍手上，那自己就一分钱嫁妆也别想拿到了。
左寒倒是不疾不徐，听到向宝珍这话，似乎也不生气，反倒是笑了，笑得很是……
程梨说不上来那种感觉，有点像是‘你能奈我何呢？’
就这种感觉。
左寒嘴角噙着浅浅凛冽弧度，然后伸手，修长的手臂一勾，就将程梨揽到了臂弯里。
这才看着向宝珍，轻飘飘问道，“人我已经娶到了，我就是一分钱都不给你，你能如何，去告我？”
向宝珍大概没碰到过这种人，一下子眼睛都瞪大了，难以置信地瞪着左寒。
“你、你……”向宝珍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啊！”
“程梨当初说我救她爸爸，她就以身相许……”
左寒声音不冷不热，说到这里，他淡淡看了一眼病床上的程光远。
程光远脑子里倏然想起左寒说过的话，‘我见到程梨的那一天，她为了找我给你开刀，就差没在我面前跪下了，说愿意当牛做马。’
他浑身震了震，转眸看向了向宝珍，素来温吞的眼眸里，有了几分厉色，“够……了！还、还嫌不……够丢人？左、左医生……是我救……命恩人！你这……什、什么嘴脸？吃相！难看！”
程光远磕磕巴巴，但还是厉声厉色的把这呵斥的话语说出来了。这么多年，程光远为了家里能消停安宁，从来都不会这样对向宝珍说话。
向宝珍都愣住了，好一会儿，才重重把保温桶往程光远病床的桌板上用力一砸。
“好啊你个程光远！你也开始帮着别人了是吧？你还嫌我吃相难看？我是为了什么！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程梨只觉得很厌烦，厌烦这个家的一切。
她转眸对左寒轻轻说了一句，“我们走吧。”
第56章
他连怼人都要列出个一二三的提纲
左寒似乎对自己搅出来的这一团乱，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嗯了一声，就准备带着程梨走。
他的手甚至都依旧没有从程梨的肩膀上挪开，程梨就这样被他揽着肩膀，带到了病房门口去。
简麟在病房门外一脸尴尬地站着，左寒看到他，说道，“你盯着点他的血压，别又给气得血压往上窜。”
简麟叹了一口气，“你都知道这个，干嘛还来搅这事儿呢？”
“为什么不能？”左寒反问一句，“难道就让程梨白白挨打？”
简麟听了这话，也不做声了，是啊，那天程梨被欺负成什么样子，他也是看到了的。
简麟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你们先撤吧，我这边我会盯着的。”
左寒没什么意见，就带着程梨离开了。
简麟听着病房里头的闹剧，轻轻叹了一口气，走了进去，“快别吵了，这里是医院需要安静，而且病人的血压本来就不稳定，不能情绪激动受气，家属快控制一下。”
向宝珍看到简麟进来，好像就忽然有了转火的对象，猛地就朝着简麟瞪了过去，“你来得正好！你和那个左医生是一伙的吧？我要投诉他！我要投诉他！他没有医德！”
简麟听了这话，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一边看着程光远的血压，一边淡定道，“他是没有什么医德，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向宝珍对简麟这话完全没有想到，“你说什、什么……？”
“我说左寒啊，他是出了名的好技术，没爱心。”简麟说着看向了向宝珍，“但真要说起来，左寒对你们一家，已经算有爱心了。”
简麟对程光远说道，“你已经转危为安了，不是吗？”
程光远知道向宝珍离谱，自己也被她气得不轻，所以就对简麟说道，“你别、别理她。她、有……有病！”
“你才有病呢！程光远你才有病呢！”病房里又顿时闹腾了起来。
……
程梨已经跟着左寒到了停车场。
她因为昨晚的失态而尴尬，又因为刚才的事情而感动。
复杂的心情以至于道谢和道歉的话都挂在了嘴边，最后真正脱口而出时，却成了一句，“你嘴还疼吗？”
然后就在心里给了自己一耳光，问什么不行非要问嘴疼不疼！是嫌自己还不够尴尬吗！
左寒似是也没想到她会提这一壶，略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现在还行，早上喝热咖啡的时候，有些疼。”
程梨虽然埋怨自己干嘛提这一茬，但既然已经开了这话头……
“实在是……不好意思。还有刚才的事情，谢谢你。”程梨忍不住捏了捏自己有些发烫的耳垂。
左寒忖了忖，“但还是有话漏了说。”
“嗯？”程梨不明所以他这话的意思，“漏了说？难不成，你还有提纲吗？”
“有。”左寒看向她，“我从不打无准备的仗，而且要是和她那样的人临场发挥，我一句话都不会想说。”
程梨对他这话深有同感，向宝珍的确让人没有沟通的欲望。
“那你漏了什么话？”程梨好奇问道。
“提出她想要卖了你的事实，拒绝她索要彩礼的要求，表明你以身相许的情况，以及，你连工资都已经悉数上交给我。”左寒抿了抿唇，“这条忘记说了。”
“说反了吧？我哪有连工资都上交给……”程梨这话没说完，也已经反应过来了左寒的意思。
左寒如果这样说，不仅只是为了让向宝珍生气而已。
更是从另一个角度告诉向宝珍，程梨的钱都在我这儿，你以后向她伸手，没用。
程梨不由得又深深看了左寒一眼，不管怎么样……这个男人因为小时候的遭遇变得性格冷漠，程梨是清楚的。
却能够因为和她说好了要互相帮助，就连怼人都要列出个一二三的提纲来。
程梨想了想，也懒得再多道谢，只说道，“你放心，以后你有需要帮忙的时候，我肯定也义不容辞。”
说完这句，觉得好像还不太够，程梨又补充了一句，“你晚上想吃什么菜？”
左寒原本还淡然的面容上，眉梢轻轻一挑。
因为自己酒后撒疯，给左寒嘴上咬了好几个小口子的缘故，程梨一连三天，都给左寒做了口味清淡却滋味鲜美的饭菜。
向宝珍连着三天都没有联系她，也不知道是真的消停了，还是在憋什么别的坏水。
程梨也不想去深究，她有别的事情要忙。
这三天，程梨都没怎么去上班，不是她不想去，而是原本应该她上的课，都被以这样那样的理由和原因给换掉了。
“你要不要和嘉觅说一下？”江橙咬着程梨送来的水晶饺，说了一句。
然后将一整个饺子都塞进嘴里，含混不清说道，“唐嘉觅是个什么揍性你也是知道的，有的事情你明着说她都不一定能听明白，你要是指望她自己悟出来，那得猴年马月去。”
程梨听了这话忍俊不禁，“她要是知道了，肯定得去闹，我就是……不想这样，不想让她知道，也不希望她去闹。”
江橙听明白了，“懂了。你就是不想在这儿干了，是吧？”
“嗯。”程梨轻轻点了点头，“累得很，而且单位里有个人莫名其妙总跟我不对付。上个班搞得跟演宫斗剧似的勾心斗角，我是真的心累。”
江橙很了解程梨，听了这话，就叹了口气拍了拍她肩膀，“是啊，我还记得以前你说你会选择这一行，就是因为是给小孩儿上课，环境能相对单纯一些。”
程梨点了点头，“所以我现在就打算……沉淀一下，去考个学校的编制什么的，能稳定一些。”
江橙觉得程梨这个打算不错，“挺好，现在也正好是个不错的时机，你也没住在你后妈房子里了，也不用担心她隔三差五来幺蛾子，而且你要是这边不想干了，她就连想去你单位闹，都没办法了。”
和多年老友聊天的愉快就是，哪怕自己没有细说，对方也能懂。当然，唐嘉觅那种傻瓜美人除外。
而程梨的工作这边有这些让她打算做出改变的烦心事儿。左寒那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左寒面色很冷，看着眼前的人。
“左医生，那两位都是医院的大股东，希望你能出席今晚的饭局。”
“如果，我拒绝呢？”左寒冷笑了一声，问道。
第57章
打工人的灵魂得到了自由的释放！
“左医生，你毕竟在这里工作，对吧。”前来传话的人，是上面那些人的秘书助理之类的。
一身西装革履，说话态度虽然没有颐指气使，但从内容听来，也难免有些狗仗人势。
左寒听了这话，挑了挑眉，“你是威胁我？”
秘书公事公办地笑了笑，“言重了，只不过是善意提醒罢了。左医生又何必和领导过不去呢？一个无伤大雅的宴会饭局而已，也是拓展人脉的好场合，左医生真的不必如此抵触。”
左寒面无表情，完全没有打算点头的意思。
秘书见他油盐不进，迟疑了几秒之后，就换了个切入点说道，“原本，平时这种事情也的确不会麻烦到左医生，以前都是郭主任来应酬这些事情。只是现在郭主任的身体……”
左寒的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冷眼瞥了秘书一眼，“祥誉的秘书果然有本事。”
秘书公事公办礼貌微笑，对左寒这带着几分讽意的话不甚在意，“谢谢左医生夸奖，那我等会就将今晚宴会饭局的时间地点发给你。”
左寒不置可否，手揣进了白大褂口袋，转身朝着科室方向走去。
病房里，郭启瑞正在看电视，电视上在播着相声，他看得很入迷，笑得嘎嘎嘎的。
余光瞟见左寒进来，就啧了一声，“你这家伙，可算来了？你可真够可以的啊……”
左寒走上去在他病床边的椅子坐下，“我怎么。”
“把我女儿气跑了，又不带媳妇儿来给我见见，索性自己也不过来了，躲我是吧？”郭启瑞睨着他。
左寒没有做声，只在郭启瑞的病床边坐下，抬手轻轻捏了捏鼻梁。
郭启瑞叹了一口气，“唉，辛苦你了。听说今晚还有饭局宴会是吧？”
“嗯。”左寒眼底一抹惫色。
“他们知道我要退了，这些事情就都往你头上压了。”郭启瑞说道。
左寒刚想说句什么，还没开口，手机就震动了一下，屏幕上是一颗小酸梨发来的消息。
【左寒，晚上吃螺蛳鸭脚煲怎么样？我在网上找了做法，打算试试】
程梨发出这条消息，就准备把材料准备起来，芋头要提前蒸，鸭脚要提前炸好，螺蛳还得泡过吐沙，然后熬成螺蛳汤。
她刚放下手机准备忙活，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左寒的消息回了过M.L.Z.L.来。
【今天晚上有饭局】
程梨看着这条消息，愣了一下，原本还兴致勃勃要开始准备材料的动作也没再继续。
【那明天再做……】这句程梨还没有发过去，手机就又震动了一下。
左寒又发了一条过来。
【你陪我去吧】
程梨看着屏幕上最新这条消息的短短五个字，有些愣神。
她忖了忖，问道：【什么饭局？我去合适吗？】
【合适，等会我发时间地址给你，你到时候直接过去就行】
既然左寒都这么说了，程梨也没什么意见，回了个‘好’字过去。
郭启瑞坐在病床上，看着左寒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摆弄手机。
虽然左寒脸上经常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熟了，也能从这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看出些情绪来。
所以郭启瑞就看着左寒脸上，先前还透着疲惫和烦躁的神色，也不知道在手机上看到什么了。
那些疲惫和烦躁，竟是慢慢被压住了。
郭启瑞福至心灵，笑了起来，“这一看就是在和媳妇儿发消息吧？你要是没打算带来给我见一见，就别在我这儿现啊。”
左寒想了想这个事儿，说道，“改天吧，等你出院之后。”
……
因为晚上临时有了安排，程梨只能将原本要准备的食材收了起来。
没过多久，左寒就把饭局的时间和酒店都发过来了。
哪知，计划赶不上变化。
临出门准备出发去酒店之前，程梨接到了培训中心的电话，通知她去一趟。
“真是什么事情都堆在一块儿了。”程梨咬了咬唇，但还是拿着提前准备好的东西，朝培训中心赶了过去。
已经有三天都没有给她排课了，其实她心里早就已经做好了打算。
走进会议室，就看到了几个领导。
皆是面色严肃地坐在那里，其中一个领导和申雅琴的关系不错，所以看到她进来，就最先说话。
“程老师，我们今天找你来，是因为上次你被投诉的事情，已经决定好了对你的处理办法，我们还是打算给你一个观察期，只要你在这个观察期间表现良好的话，后续……”
领导都是看人下菜，大股东有撤资的打算，程梨没了靠山，他们也不用对她太过客气。
往后学员和课时也能尽量偏向他们请进来的其他老师那边，所以现在给程梨一个下马威，也是正常。
但程梨笑了笑，“感谢诸位领导长期以来对我的厚爱，也感谢在启赋工作的这些时间里，得到的满满收获。”
听到程梨忽然开了这个话头，几个领导有些意想不到。
“程老师，你这是……”
程梨将自己出门前就准备好了的东西，递到了和申雅琴交好的那位领导面前。
“这是我的辞呈。”程梨说道。
停顿了两秒，她又说了一句，“我不干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有一种……很是痛快的感觉，好像是有什么得到了释放一样。
大概是打工人的灵魂得到了自由的释放吧。
甚至后来就连几个领导说了什么，她也没太认真听，但能听得出来，除了申雅琴交好的那个领导之外，其他三个领导还是想挽留她。
只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这件事情耽搁了时间，从启赋离开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
程梨转眸看了一眼工作了几年的地方。
从大学毕业，就在这里工作了，原本以为离开的时候，心里会有些什么唏嘘或是激荡的情绪，但却没有，心里是很平静的。
看来职场永远很难像学校那样令人怀念吧，起码她一点都没有像大学毕业要离开时，那么难过。
程梨甚至脚步有些轻快地跨上了电驴，朝着酒店方向赶了过去。
半路上。
“吱——！嘭——！”
第58章
他直接连台阶都全部给你砸掉！
酒店宴厅里，气氛很是优雅。
空间里徜徉着悠扬的轻音乐，长长的自助餐台上，各种食物和点心琳琅满目。
而不远处的自助酒台上，各式各样颜色各异的鸡尾酒，还有垒得高高的香槟塔。
宾客们端着酒杯，在宴厅里穿梭，互相攀谈寒暄。
气氛有一种浮于表面的虚假，但起码看起来，很是平和。
左寒修长的指间夹着一杯无酒精饮料，站在暗处的角落里，目光淡然地看着宴厅里觥筹交错的人们。
他对这种事情不太感兴趣，只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消息：【来了吗】
还没发出去，就有服务员从门口领着迟到的宾客进来，左寒手指动作停住，目光淡然朝门口看去，并不是程梨。
他手指就按下了发送，没再往门口方向看一眼。
可是他不看别人，不代表别人看不到他。
萧艾玲打扮得花枝招展，她没穿白大褂，精心打扮过后的样子，的确很是漂亮。
因为这场宴会里，不少都是医疗行业的精英，像她这样年轻漂亮的女医生，或者说未来女医生，更何况家世还那么好，是祥誉医院的股东。
所以她才刚走进宴厅，就引来了不少目光。
但是萧艾玲却只朝着左寒这边看过来。
“左老师！”萧艾玲眸光闪亮地看着他。
萧艾玲旁边有两个中年男人，都是祥誉医院的高层。
她跟身旁的两个中年男人低声说了句什么。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正是萧艾玲的父亲萧建刚，表情有些无奈的对萧艾玲笑了笑。
但还是和另外一个中年男人，一起跟着萧艾玲朝着这边过来了。
“没想到你真的来了！”萧艾玲眸光闪亮，语气很是高兴。
她其实心里猜到了左寒肯定会来，因为她已经和父亲抱怨过了，父亲那么疼她，肯定会想办法让左寒来参加宴会。
但她在左寒面前不能表现出自己知道这事的样子。
左寒只淡淡点了点头，没有太多回应，神色甚至有些冷淡。
但萧艾玲一时之间，因为左寒出现而带来的惊喜，让她暂时忽略了其他。
所以她高兴地给父亲介绍，“爸爸，这就是我现在在神经外科跟的左老师，左寒。”
萧艾玲能忽略，萧建刚当然没有那么容易忽略，他听了这话微微笑了笑，就对萧艾玲吩咐道，“知道了，你去给我和王伯伯拿点酒和吃的过来，我和左医生聊两句。”
萧艾玲没多想，转身就翩然朝着餐酒台过去了。
她转身离去之后，萧建刚向左寒伸出手去，“左医生幸会，我是萧建刚。久仰你大名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啊。”
“幸会。”左寒和他握了握手，看起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目光又朝着门口扫了一眼。
旁边另一个中年男人也是祥誉医院的领导王磊，忍不住皱眉道，“左医生，这位可是我们医院的股东之一萧建刚先生。”
王磊声音听起来似乎多了几分强调和严厉。
左寒原本眉心拧了起来，焦点已经收了回来，看向了他们，声音清冷，“所以呢？”
“所以你注意一下自己的态度。”王磊皱眉道。
王磊声音严厉，萧建刚倒是声音温和，打着圆场说道，“哎没事没事，有本事的人是会比较骄傲的，我能理解，能理解……”
萧建刚温和道，“只是，左医生啊，我家那个姑娘对你很有好感，你应该也看得出来。女大不中留，我这当父亲的也管不住。所以要是可以的话，你别对那丫头太冷漠了。”
“我是投资医疗行业的，你是做医生的，有技术有本事又年轻，完全可以发展发展嘛。”萧建刚笑道。
左寒心里其实已经有些烦躁了。
程梨还没有来，消息也没有回。以他对那颗梨子的了解，她是绝对不会做这样事情的人。
左寒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心里升腾起来的烦躁，是因为她的缺席。
而因为本来心里就有烦躁的情绪，不自知的滋生着。
萧建刚和王磊这一通说，简直就是往枪口上撞！
左寒的眼眸略略眯了眯，看着萧建刚和王磊。
“我是做医生的，有技术有本事又年轻……”左寒嘴角勾起了浅浅弧度，但是却没有笑意落到眼底，“萧先生，您是真不知道会在这里遇到我吗？毕竟，是您的秘书威胁我来参加这个宴会的。”
“哎你……”王磊没想到这个左寒会是这么油盐不进的。
萧建刚脸上那种惯常的温和笑脸似乎也快要挂不住了，大概也是没想到，会有左寒这样打直球的。
有的事情大家心照不宣，不提也就不提了。这个左寒却偏不，他偏要提。
萧建刚才刚想说话，左寒又继续道，“至于我为什么对令嫒冷漠，您也真的不知道原因？我已经结婚了，这在我们科室应该不是什么秘密。我对她冷漠才是我应有的基本品德，倒是您……”
左寒清冷的声音，话语就不急不缓停在了这里。
简直了，王磊站在一旁都觉得快待不住了，这左寒简直就只差没一耳光扇在萧建刚脸上，明着说他是打算让闺女知三当三了……
萧建刚终于没能兜住脸上的温和表情，面色沉了下来，他冷哼了一声。
声音已经凉了下去，“左医生，我知道像你这样年轻有为的人，容易恃才傲物，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说话也拽得很，但有时候做人还是谦逊点好！不然怎么把自己作死的都不知道！”
“萧先生的意思是？”左寒挑眉问了一句。
萧建刚冷笑道，“你要是还想在祥誉干，最好态度客气一点。我们祥誉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
他话还没说完，王磊赶紧打断，“哎呀哎呀，都冷静点冷静点，没事没事，哎艾玲！快点，拿酒过来呀，让你爸消消火！”
王磊和萧建刚不同，萧建刚只投资，其实不太参与日常医院的管理和经营，但是他却是参与的，他可真对左寒说不出来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的话。
有时候一个医院的招牌实在是太重要了，而很多医院，其实就是靠几个厉害的专家扛着招牌。
而左寒，就是扛着招牌的人之一，现在郭启瑞马上要退了，那左寒就是神外的一根台柱子！
王磊当然想打这个圆场，但他忽略了一点，左寒不是那么……怎么说呢，他不是那么高情商的人。
只要他不乐意，别人铺在他脚下好好的台阶，他别说下了，直接连台阶都全部给你砸掉！
第59章
当然是因为他姓左啊！
萧建刚先前那话一出，王磊后面这一番找补也就没有什么用了。
左寒冷笑了一声，刚想开口，手机倏然响了起来。他垂眸看了一眼屏幕，就接了起来，将手机贴到耳边。
王磊松了一口气，赶紧朝着远处的萧艾玲招了招手，示意她快点拿酒水过来。
王磊是真怕左寒一气之下直接说不干了，那可就真麻烦了，郭启瑞要病退了，左寒要是撂挑子，他再去哪儿找个人来能挑神经外科大梁的？
他们医院还打算做神经外科是示范医院呢！
萧艾玲也察觉到了这边气氛似乎有些不对，所以赶紧端了酒水过来。
“你们……怎么了？”萧艾玲过来，就看到左寒站在旁边听电话，脸上的表情似是越来越沉。
“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过来。”左寒说完就挂了电话。
萧艾玲一愣，顿时有些不高兴了，“左医生你现在就要走吗？可是你才刚来没多久啊……”
萧艾玲撅了撅嘴，埋怨地看了萧建刚一眼，“爸爸，你是不是说话气他了啊？”
萧建刚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刚才左寒接电话期间，萧建刚的情绪也已经冷静下来了，意识到了刚才着实有些口不择言。
虽然神经外科他们也不是没有其他选择，甚至都已经联系好了，打算等到郭启瑞一退，马上就可以安排进来，和左寒一起，作为神经外科的顶梁柱。
左寒不是唯一的选择，但绝对是最优选择。
所以冷静下来之后，萧建刚也想有个台阶，他这种平时发号施令惯了的人，自己想有个台阶，就会给别人个台阶，别人顺着台阶下了，就行了。
萧建刚轻咳一声，说道，“别胡闹，左医生可能医院有事情要去忙呢！”
然后看向左寒，“左医生，你有事情就先去忙你的吧，下次有机会了咱们再聚。”
左寒完全没有打算和稀泥的意思，刚才那一茬也完全没打算揭过去，声音清冷道，“不会有机会了，萧先生。”
萧建刚脸色一滞。
王磊在一旁有些焦急，“左医生啊，你冷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