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嫂子，他们兄弟三都要砍人，你……这……”
不会让自己徇私吧？
娘啊，好难啊！
不对，既然穿上了这身衣服，他就要公正公平，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任他是谁。
“让嫂子见他们兄弟三人。”
“团长……”
“他们还没定罪吧，没定罪是可以见见家属的吧？再说了，古代判了砍头也能送断头饭呢，怎么，你还怕我劫狱不成？”
章华阳……我们团长不讲理的样子真是……算了，见就见吧。
杜红英见到了于兴石，胡子拉碴，满脸的憔悴满脸通红，这之前见到的那个老实巴交的农民简直就是两个人。
“大表叔。”
“你是？”
于兴石有点迷糊。
“我是杜天全的女儿杜红英啊，就是之前来你家看你们的那个杜红英。”
“噢，我想起来了，你……你咋来了？”
“大表叔，我来看看你。”杜红英心疼他，狗逼急了跳墙兔子逼急了要咬人，这不就是现实的写照吗：“大表叔，昨晚大表叔娘生了一个小弟弟，三斤多重……”
“生了？”前一时刻听到生了个儿子两眼放光，后一时刻听到重量眼泪喷涌而出：“是我没用，没保护好她们母子俩，像耗儿崽崽一样大，咋个能养活噢？”
“大表叔，你莫担心，我娘说七生八死十三官，好生将养小弟弟肯定能健康成长的。”杜红英为了安慰于兴石连忙编故事：“我娘说我们生产队有一个女娃子生下来也才三斤二两都养大嫁人生子了，一直好好的，什么都不耽搁。”
“当真的哇？”
“嗯，真的。”
请原谅她吧，善意的谎言也是爱。
“表叔……”杜红英看了一眼旁边没站着派出所的人人，那就好。她连忙小声道：“事情的起因我都知道了，你记住了，你不是砍人，你是想保护你的妻子和孩子，是他们在抢人害人，你是在正当防卫。”
“他们说我们违反了计划生育。”
人家口口声声说自己违法，然后还砍人，这是罪上加罪。
当时脑子一热，就是谁要带他媳妇走就和谁拼命。
现在想起来还是有点后悔，就算是揍几下也不应该动砍刀。
“表叔，你不要怕，你没违反计划生育，是他们在乱整。”杜红英将自己了解的计划生育政策给他说了：“现在不管他们说什么你只咬定一件事：保护妻儿，正当防卫。”
“红英，你说的是真的，我们没有违反那个政策？”
“没有，政策规定像你们这样的情况是可以再生一个孩子的。”杜红英道：“相信我，这个政策我懂。”
“那就是了，我们没违反政策他们来逮我婆娘去引产，我更不得干，我就是要砍死他们。”
杜红英……我费了这么大的劲儿引导你走正路，你倒好，一个劲儿的往黑道上冲。
虽然那啥……好像是没什么毛病，问题是，有些话确实不宜这么明着说出来啊。
“表叔，你想不想早点回去看表叔娘看小弟弟？”
想，当然想了。
那是他的媳妇他的儿子。
“还有幺姨婆也病了。”
“还有，你如果不照我说的话去讲，二表叔、三表叔都要受你的牵连。”
都动刀子砍人，那叫团伙作案了。
原本就说要抓严抓典型，你硬着脖子往前凑，蠢不蠢？
“我……”
“听我的，你就只咬定这么一句，其他的事儿都好办了，一切有我呢。”
“红英，我真的能出去吗？”
“能，肯定能。”
“好，我听你的，我听你的。”
不管他们怎么审问，我只说我是保护妻儿正当防卫。
这话记住了。
“那行，我还要看看二表叔和三表叔。”
杜红英见到了于兴勇兄弟二人。
“红英。”于兴勇一眼就认出她来了：“红英，你能不能想点办法将我们兄弟三弄一个出去，不管大哥二哥都行，真要坐牢就我来好了，我反正年轻。”
“那倒不至于。”杜红英又耳提面命一番。
“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
“红英，还是那句话，如果真要人坐牢的话让我去吧，大哥不容易。”
“三表叔，不至于。”
真是见过争花戴的没见过争坐牢的，这三表叔怎么也得了二表叔娘的憨病？
憨得让人鼻子发酸，果然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
第八百八十七章
这是要玩哪样啊
一个保护妻儿正当护卫，两个说是劝架没有参与打架。
章华阳都被高嫂子的操作气笑了。
这还真是聪明噢。
但是，事实摆在眼前的，八个计划生育的工作人员都住院了。
县计生办领导直接告到了县委书记面前，县委书记给谢局下了死命令，这种事儿绝不允许再犯，要杀鸡儆猴呢。
岂是他们三言两语就能敷衍得过去的。
“团长，嫂子，你们这样没用的，事实就是事实。”
真是服气噢，不让他们见人吧还有点压人，让他们见了就来搞事儿。
“事实是什么？”杜红英坐了下来：“给我倒杯茶吧，我口渴。”
章华阳……倒倒倒，给我嫂子倒杯茶！
还是亲自动手的那种。
毕竟，高队是自己新兵时就崇拜的偶像，看这样子，高嫂子也不是简单的人物。
“嫂子，团长，请喝茶。”
杜红英端起茶喝了两口，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我问一下，这个案子的情况。”
“嫂子……”茶可以喝，话不能乱讲，这案子就不是她可以关心的事儿。
“作为受害者家属，我们了解一下情况不过分吧？”
什么？
受害者？
谁是受害者？
“于家，受害者是于家。”杜红英道：“于家三兄弟被你们抓了，于家媳妇昨晚早产了，生下一个三斤多的孩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养得活。当然，他们最好祈祷这孩子能平安长大，要不然，他们这就是谋杀了！”
“嫂子，您是不是搞错了一个问题。”章华阳没想到高嫂子会这么蛮不讲理：“于家是违反了计划生育，计生委的同志是去工作，这个孩子原本就不应该出生的……”
“章华阳，你结婚没有？”
章华阳……高嫂子这脑回让他有点跟不上节奏，还是有一答一。
“结了，去年结的。”
“还没当爸爸？”
“快了，我爱人怀孕四个月了。”
“当爸爸是什么感觉？”
高嫂子想问啥？
“嫂子问啥你答啥。”蓝柏杨坐在一边盯着他。
章华阳……我太难了！
转业这么多年了还是怕团长的眼睛啊。
“很幸福。”
“如果有人要对你妻儿动手，你会怎么做？”
“嫂子？”
谁他娘的活腻了吗？
敢对老子的妻儿动手！
敢动老子妻儿，老子弄死他！
“当时于兴石的心里就是你现在的想法，只是他没有你本事大，毕竟你是经过训练的人，身上还能带枪，他没办法，只有干活的砍刀。”杜红英道：“一个大男人如果连自己的妻儿都保护不了，那真正就是枉自叫男人了。”
“嫂子，这不一样，他们违反计划生育政策在前。”
“好，计划生育政策是吧，那你给我说说，计划生育政策都有什么？”
章华阳……我又不是搞计划生育的，我怎么懂？
反正，一对夫妻只能生一个孩子，这是到处墙上都写着的标语。
“章华阳，我今天代表于兴石家人来报案：告胡绍华等八人强闯民宅，强抢良家妇女，导致曾庆蓉早产……”
“嫂子，咱不能这样。”
这要玩哪样啊？
高嫂子是不是脑子不正常？
他看向蓝柏杨：求团长将人带走。
“章华阳，你们只看过程看结果是吧，你们不询问事情的起因？”蓝柏杨觉得这小子看起来聪明实际一点儿也不聪明，还和当年一样脑子一直不太好使。
“团长，起因就是他们阻止计划生育政策的执行。”
“那如果于家人压根儿没违反计划生育政策呢？”
什么？
不可能？
“于兴石爱人曾庆蓉是丧偶再嫁。”蓝柏杨觉得再不给他点明他那脑子就成浆糊了：“曾庆蓉虽然生过两个孩子了，但是那两个孩子都随夫家，她在于家是没有孩子的，计划生育政策是怎么制定的？”
章华阳……尼玛，办个案都这么复杂。
谁也没告诉他计划生育的人不懂计划生育啊？
“团长，不会吧，他们干这一行的未必不懂？”
“你去仔细研究研究计划生育政策吧。”
所有人都成了眼前黑，都只看到于兴石砍人了，但是谁他娘的想到还有这么乌龙的原因啊？
估计连县委书记公安局谢局长这些人都没想到吧？
一想到这种可能，章华阳额头都在冒冷汗了。
“抓典型从严从重处罚？”
处罚谁？
这和上面的意思相悖啊。
“怎么了，章所长断不了这个案子了？”
“高嫂子，你说的是真的吗？”
“这不是我说的，是政策法律法规说的，这事儿，你好好处理吧，我这个人其实蛮好说话的，有理走遍天下都不怕，什么官帽子什么的在我这儿不好使。”
杜红英说完这话觉得自己出息了！
娘呀，上辈子见村长都不敢大声说话，这辈子敢和这些当官的硬刚了。
“好，我会查明的，会给予家兄弟一个交代。”
“另外，我再提醒你一下。”杜红英看一眼手表：“公安机关在处理违反治安管理行为时，传唤后应当及时询问查证，询问查证的时间不得超过八小时。在情况复杂且可能适用行政拘留处罚的情况下，询问查证的时间可以延长至二十四小时，于兴石兄弟三人是在哪个时间点带走的，你得把握好这个度，要不然……”
“嫂子我知道我知道，我立即去查证，我立即处理。”
章华阳觉得真是见到鬼了。
找谁呢？
噢，对了，找他爱人的舅舅，县计生委的胡主任。
一个电话打过去，是胡主任接的电话。
“你说啥子呢？”
“舅舅，我是章华阳啊，我遇到一个问题想请教你……”
挂了电话，章华阳看向杜红英。
“怎么，我说的话有假。”
“不是，嫂子，你昨天就去生计委了的，就为了这个事儿？”
“我昨天是去了计生委，是为了这个事儿，但不是为了这个人。”杜红英道：“我也没料到，在我们县里面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这么低级的错误，现在还导致了这么严重的后果，这所有的一切该由谁来负责？想必你心中有数吧？”
第八百八十八章
传言
于家三兄弟没坐牢，都回来了！
这样的结果让尖子山村的人都吃惊不已。
“我就说嘛，不用担心不用担心，你们怕是不晓得吧，人家于兴石有一个老表在县城里当官呢，肯定是他帮忙把人取出来的，于兴后家里有后台有关系，要不然他哪来的胆子？”
“真的假的？”
“哎呀，你不晓得了噢，就是前两年来我们村的那个杜书记，和于兴石是姨娘亲，血亲老表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送死。”
“看来还是要关系噢。”
“你说个屁噢，真的是有关系有这么回事儿，也不至于被找上门啊？”
“听说没嘛，那些人之所以找到尖子山村去是因为有人举报了的。”
“哪个屁儿这么黑？举报这些事儿，也不怕生个娃儿没屁眼儿！”
“就是，哪个举报的？这种黑心肝的人少打交道”
传言都在说，但是具体是哪个也就不知道了。
反正，尖子山村的人都知道于兴石三兄弟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没坐牢甚至都没罚款，太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
更多的人是觉得杜天全帮了大忙。
杜天全……这口锅有点重，他背不动。
与此同时，全县计生委这次是真的来了一次大学习。
天天开会，天天培训。
没办法，丢人就算了差点还丢了命。
最后查下来还是自找苦吃。
于兴石伤了人，计划生育的人害得她媳妇早产，双方都有过错都不计较追责。
有人说于兴石有一个好老表，结果村里就开大会了，主题：宣传计划生育。
认真的宣讲，什么叫计划生育，怎么计划，怎么生育。
从上到下的把计划生育政策说清楚说明白，什么情况下能生二胎，什么情况下不能生，大家都清楚，犯了哪一条就按哪一条办。
“搞了半天人家于兴石两口子是可以生的。”
“那不是呢，要不然于兴石怎么可能砍了人还没事儿？”
“说真的，于兴石也是个狠人，居然敢砍人。”
“都说了不要欺负老实人，兔子逼急了也咬人。”
“对头，于兴石要是不砍人，他婆娘就被拉去引产了，那个娃儿咋个能生下来。”
“哎呀，现在生下来了也麻烦噢，才三斤多咋个养得活？”
通安村，陈冬梅也是担心得很。
“看到才造孽噢，脸脸儿才三指宽，手指拇像洗锅把签签一样细，手背脚背上都看到血管在跳动，我都不敢抱他。”陈冬梅想到那模样儿就心疼：“最恼火的是还没得奶水，娃娃哭起来像猫叫一样。”
“那他喝的什么？”
“幸好村里也是他们于家的有一个小媳妇生了娃娃有两个多月了，那家人好，让媳妇每天来喂娃娃两次。”
“我让人去买点奶粉给他们送去吧。”杜红英能帮的也就只有这点了。
正说着，又有人在喊说客来了。
“哪个客？”
母女俩出门看到的是背着一个大背篼的于兴勇。
“表姐，红英，你们帮了我们家这么大的忙，表姐又背了这么多鸡给大嫂吃，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娘说红英喜欢吃板栗和核桃，我给你们背了点来。”
“这么重，你背这么多？”
哪是一点啊，一样起码都有二三十斤，一个大背篼装得满满当当的。
“下面的是晒干了的竹笋子，娘和大嫂二嫂去山里砍来晒干的。”于兴勇一边擦汗又一边拿出一个布口袋：“这个是四妹那边拿来的干菌子，说炖汤好吃，给你们带下来了。”
杜红英打开布包看到的是一包羊肚菌。
“表姨那边的山上产这些？”
“嗯，多，每年她都要捡些晒干了给我们送来。”
“这是好东西也值钱。”杜红英道：“让表姨多捡一些卖给饭店。”
“哪个买哟，山里多得很。”
“有人买，你让她捡到，捡了晒干，以后……”杜红英想了想：“我带你去服装厂，以后有货都送到服装厂，他们会给你钱的。”
陈俊的饭店不缺海味，但是缺山珍啊。
正好可以让山里的表姨家增加收入。
“干笋子，干菌子都要，只是菌子得分门别类晒干，一定要小心采摘，可千万别摘着有毒的了。”
“那倒不至于，都是山里人，懂这个得很。”
“大表叔家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又是两天没见着，让人担心得很。
“哎，大嫂还是没奶水，好在于幺嫂的媳妇人好愿意喂养，只是这样老是麻烦她家我们也不好意思，我们商量过了，要不给她钱，但是她又不收钱。”
“说明你们家人品好，要不然他们也不会愿意帮你们的。”
“听于幺嫂的意思说早些年我爹也帮过他们家不少忙。”
“这就是了，远亲不如近邻，你看有啥子事邻居们都在帮忙。”杜红英道：“我们隔得远，家里有什么事儿完全不知道，你看现在有没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
“没有了没有了，就是这样都给你们添了不少的麻烦了。”
关于杜书记是于兴石老表的事儿全公社都炒得沸沸扬扬的。
“没给杜老表惹事儿吧？”
“没事儿，我爹那个人正直得很，从来不徇私，再说了这次的事儿本来就是你们占理。”
只是砍人真的就是有点狠。
但又没有指责的理由，不砍人能拦得住他们的强横？
“以后有啥子事就来找我们，遇到事不要冲动。”
“嗯，我们都知道了。”
说起也后怕，要是一家三兄弟一锅被端了，让老的老小的小怎么活。
“对了，你说帮忙喂奶那家人不要你们的工钱，那他家有没有年轻的姑娘嘛？”杜红英想了想：“有年轻姑娘可以给她安排到服装厂上班。”
“红英，会不会太麻烦？”
于幺嫂还真有一个闺女十八岁了，还没许人家，也会点缝纫。
“不麻烦，我们厂里也要招人。”杜红英道：“走，我带你去找蓝厂长，你回头将人带来就行。”
“太感谢你们了。”
“谢啥子谢嘛，都是一家人。”陈冬梅很高兴红英愿意帮三姨一家。
“对了，国庆上学没有？”杜红英想起了那个聪明的小男孩。
“上了，每天二哥都送他上托儿所，学得可认真了，还会回来大声的读书给我娘和二嫂听。”
“那就好，国庆聪明，好好培养。”
“红英，谢谢你。”
说起来，家里这两年越过越好都是因为有杜红英帮忙。
“三表叔，你又见外了。”杜红英笑道：“走吧，我介绍蓝厂长给你认识。”
第八百八十九章
很心酸
于兴勇早听说过通安村有服装厂，第一次见大厂长有点紧张。
快到厂门口的时候他还稳了稳心神，还在想着要怎么握手才能做到不卑不亢不能丢杜红英的脸，毕竟自己还是她表叔呢。
握手时伸出右手，他在公社领奖的时候和公社的书记乡长这些领导同志握过手，这次和厂长握手自己也是应该主动。
正想着，就听见有人喊嫂子。
“蓝大哥，在忙呢？”
“不忙，前些天收到小兰的信她也放假了，今天应该到车站，我去接她一下。”
“好，我也不打扰你，就是介绍你认识一下，这是我尖子山村的表叔，回头我让他送一些山货过来你帮忙收一下搭货车一起送给陈俊那里。还有我表叔要带一个姑娘过来上工，你到时候安排一下。”
杜红英转头对于兴勇道：“表叔，这就是蓝厂长。”
“蓝厂长好。”于兴勇上前一步刚想伸出手握手，突然发现不对劲儿，这个蓝厂长的两只袖管是耷拉着的，像是……
赶紧的把手收了回来。
“你好，我叫蓝柏杨，你……”蓝柏杨笑道：“我是跟着嫂子喊你表叔还是……”
“别别别，叫我于兴勇就好，我应该比你岁数小。”
“呵呵，你辈份高啊。”
“不兴那些。”杜红英也笑：“蓝大哥，各称呼各的。”
“好，我知道了，嫂子。”蓝柏杨转头对于兴勇道：“你到时候直接来找我就行，一定给你安排得妥妥的。”
“多谢多谢。”
正说着话，货车开过来了。
“这车货送哪儿？”
“送蓉城给姜刚他们的货，快过年了，他们的生意不错。”蓝柏杨跳上副驾：“那我先走了哈，嫂子。”
“哎，等一等，让我表叔也搭个车，送到他们乡场上也少走一段路。”
“不用不用，我走路回去就行。”
“上来吧，搭车比走路快很多。”
“去吧，表叔，我知道你忙也不留你了，回家代我向三姨婆他们问好。”
于兴勇连忙也上了车。
还别说，这个比拖拉机坐起是要舒服得多。
只是坐在蓝柏杨旁边时不时小心的看他的手臂。
“我这两条胳膊是在战场上炸飞了的。”察觉到于兴勇的视线蓝柏杨笑道：“你不要害怕，我没事儿的。”
“对不起，我不是……我就是……”
于兴勇曾想再没有比他们更苦的人了，却没想到一个大厂长没有双手。
那他是怎么干活怎么生活的呢？
“我在没有双手的日子里也觉得这辈子完了，曾经一度想着不如死了算了，后来遇到了一个姑娘，她很崇拜我，她说我是英雄，我想着英雄就不能当孬种，所以我让自己活下来了，我学会了用脚写字洗脸涮牙吃饭，我会用嘴叼着水杯喝水，来，我给你表演一个。”
“不用不用的。”
没等于兴勇说完，蓝柏杨就伸长脖子叼住了驾驶台前的一个搪瓷盅，然后一仰脖子，咕噜咕噜的喝起了水。
于兴勇……就很心酸很难受。
有些人在抱怨鞋子不好穿，而有些人连脚都没有。
他以前也觉得生活困难，现在想来再怎么困难他还有一双健全的手，而眼前的人……
“只要活着不抛弃不放弃就能创造奇迹。”蓝柏杨叼着杯子放回原位，然后对于兴勇笑了笑：“小伙子，不要愁眉苦脸，你要好好干，你遇到难事的时候想想我，你就能勇敢面对了。”
“嗯，蓝厂长，我明白的。”
于兴勇在乡场上的马路边下了车，看着远去的汽车他感慨万千。
和杜红英打交道的人真的好了不起啊。
一个个都身怀绝技一样。
尖子山村的人都在羡慕他们，说有一门好亲戚。
仔细回想一下，确实是好亲戚带动他们过上了好日子。
以前娘总说人穷志不穷，自己家没有什么好东西送，亲戚之间就少走动，要不然别人还以为我们去打秋风。
自从杜天全在尖子山村当了驻村干部后，这门亲才算是重新走动起来了。
不得不说，有一门好亲戚他们受益太多了。
别的不说，思想意识上就不同。
以前娘不让他们出村子怕吃苦，现在虽然也没吃苦，但是大哥在木材加工厂做大师傅，还有杜红英送来的家具样式图，大哥还收了徒弟，那个木材加工厂生意也红火，不仅他们家，全村人的日子都红火起来了。
自己是林业员，虽然不算是正式工，但是每个月都有工钱。
再加上得空闲了就去木材厂帮帮工，也能挣点小工钱。
二哥二嫂更多的时间是在地里种庄稼，一家子的土地交给他种确实就差不多了，三兄弟各有各的事做，这个家总算能看到希望。
现在杜红英还让四妹捡菌子这些山货晒干来卖，也能挣点零用钱。
也就是说，在杜家人的指点下，他们全都寻着了好路子。
现在想来，不一定要巴结有钱亲戚，但是一定要和有钱的亲戚有交往，联络好感情，他们路子广见识多，随便指一条路都够自己一家子吃了。
于兴勇回到家将杜红英安排的事儿说了，老太太感慨万千。
“我都没想到临到老了还能靠上红英这孩子享福。”安排得多妥帖啊，于幺嫂家儿媳妇给小婴儿喂奶，回报她家一份工作，这份人情也算是没白拿。
“这事儿我得去给你于幺嫂说一下。”从来不管闲事的熊杨妹道：“于小妹去上班挣钱后要给她嫂子一些零用钱，要不然红英的用心良苦就白费了。”
于幺嫂听说还有这样的好事自然是激动得直拍大腿。
“给，肯定给，小妹，你上班每个月给你嫂子十块钱，余下的你自己存着做嫁妆，我们家也不要你的。”
“娘，我能挣多少钱一个月？”
好家伙，能去通安村服装厂上班，那可是多少人想都想不来的美差啊。
“要看情况，实习期少一点大约三十左右，熟手就计件，听说好多女工都能挣好几十一个月。”
“那行，如果我能挣五十块的工月我就给我嫂子二十一个月。”
“算你还有点良心，知道这是你嫂子给你挣来的机会。”
“那必须的啊，我又没有奶水喂那个小婴儿。”
“羞死人了，你还是一个大姑娘什么话都敢讲。”
“我不是在家里说吗，我又没去外面讲。”于小妹呵呵笑道：“娘，我什么时候能去上班？”
“得问你于三哥。”
于兴勇第二天就带着于小妹去通安村上班了，看到厂里忙忙碌碌的，他突然发现：自己在山里的忙好像远不及这里有意思？
第八百九十章
家乡成远方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这里干？”
蓝柏杨是谁？一眼就看穿了于兴勇心思。
“我……”于兴勇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除了一身的蛮力外也没别的本事了，我也认不了几个字。”
“有蛮力就好啊，厂里还缺一个搬运工。”
其实什么都不缺，但凡吼一声招工，报名的人能从厂门口排到通安河边去。
“真的吗？”
“真的，洛俊言要接手我这边，他的搬运工作正找人呢，你来也行啊。”
“可是……”于兴勇道：“我可以过年后再来吗？”
不会让自己徇私吧？
娘啊，好难啊！
不对，既然穿上了这身衣服，他就要公正公平，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任他是谁。
“让嫂子见他们兄弟三人。”
“团长……”
“他们还没定罪吧，没定罪是可以见见家属的吧？再说了，古代判了砍头也能送断头饭呢，怎么，你还怕我劫狱不成？”
章华阳……我们团长不讲理的样子真是……算了，见就见吧。
杜红英见到了于兴石，胡子拉碴，满脸的憔悴满脸通红，这之前见到的那个老实巴交的农民简直就是两个人。
“大表叔。”
“你是？”
于兴石有点迷糊。
“我是杜天全的女儿杜红英啊，就是之前来你家看你们的那个杜红英。”
“噢，我想起来了，你……你咋来了？”
“大表叔，我来看看你。”杜红英心疼他，狗逼急了跳墙兔子逼急了要咬人，这不就是现实的写照吗：“大表叔，昨晚大表叔娘生了一个小弟弟，三斤多重……”
“生了？”前一时刻听到生了个儿子两眼放光，后一时刻听到重量眼泪喷涌而出：“是我没用，没保护好她们母子俩，像耗儿崽崽一样大，咋个能养活噢？”
“大表叔，你莫担心，我娘说七生八死十三官，好生将养小弟弟肯定能健康成长的。”杜红英为了安慰于兴石连忙编故事：“我娘说我们生产队有一个女娃子生下来也才三斤二两都养大嫁人生子了，一直好好的，什么都不耽搁。”
“当真的哇？”
“嗯，真的。”
请原谅她吧，善意的谎言也是爱。
“表叔……”杜红英看了一眼旁边没站着派出所的人人，那就好。她连忙小声道：“事情的起因我都知道了，你记住了，你不是砍人，你是想保护你的妻子和孩子，是他们在抢人害人，你是在正当防卫。”
“他们说我们违反了计划生育。”
人家口口声声说自己违法，然后还砍人，这是罪上加罪。
当时脑子一热，就是谁要带他媳妇走就和谁拼命。
现在想起来还是有点后悔，就算是揍几下也不应该动砍刀。
“表叔，你不要怕，你没违反计划生育，是他们在乱整。”杜红英将自己了解的计划生育政策给他说了：“现在不管他们说什么你只咬定一件事：保护妻儿，正当防卫。”
“红英，你说的是真的，我们没有违反那个政策？”
“没有，政策规定像你们这样的情况是可以再生一个孩子的。”杜红英道：“相信我，这个政策我懂。”
“那就是了，我们没违反政策他们来逮我婆娘去引产，我更不得干，我就是要砍死他们。”
杜红英……我费了这么大的劲儿引导你走正路，你倒好，一个劲儿的往黑道上冲。
虽然那啥……好像是没什么毛病，问题是，有些话确实不宜这么明着说出来啊。
“表叔，你想不想早点回去看表叔娘看小弟弟？”
想，当然想了。
那是他的媳妇他的儿子。
“还有幺姨婆也病了。”
“还有，你如果不照我说的话去讲，二表叔、三表叔都要受你的牵连。”
都动刀子砍人，那叫团伙作案了。
原本就说要抓严抓典型，你硬着脖子往前凑，蠢不蠢？
“我……”
“听我的，你就只咬定这么一句，其他的事儿都好办了，一切有我呢。”
“红英，我真的能出去吗？”
“能，肯定能。”
“好，我听你的，我听你的。”
不管他们怎么审问，我只说我是保护妻儿正当防卫。
这话记住了。
“那行，我还要看看二表叔和三表叔。”
杜红英见到了于兴勇兄弟二人。
“红英。”于兴勇一眼就认出她来了：“红英，你能不能想点办法将我们兄弟三弄一个出去，不管大哥二哥都行，真要坐牢就我来好了，我反正年轻。”
“那倒不至于。”杜红英又耳提面命一番。
“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
“红英，还是那句话，如果真要人坐牢的话让我去吧，大哥不容易。”
“三表叔，不至于。”
真是见过争花戴的没见过争坐牢的，这三表叔怎么也得了二表叔娘的憨病？
憨得让人鼻子发酸，果然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
第八百八十七章
这是要玩哪样啊
一个保护妻儿正当护卫，两个说是劝架没有参与打架。
章华阳都被高嫂子的操作气笑了。
这还真是聪明噢。
但是，事实摆在眼前的，八个计划生育的工作人员都住院了。
县计生办领导直接告到了县委书记面前，县委书记给谢局下了死命令，这种事儿绝不允许再犯，要杀鸡儆猴呢。
岂是他们三言两语就能敷衍得过去的。
“团长，嫂子，你们这样没用的，事实就是事实。”
真是服气噢，不让他们见人吧还有点压人，让他们见了就来搞事儿。
“事实是什么？”杜红英坐了下来：“给我倒杯茶吧，我口渴。”
章华阳……倒倒倒，给我嫂子倒杯茶！
还是亲自动手的那种。
毕竟，高队是自己新兵时就崇拜的偶像，看这样子，高嫂子也不是简单的人物。
“嫂子，团长，请喝茶。”
杜红英端起茶喝了两口，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我问一下，这个案子的情况。”
“嫂子……”茶可以喝，话不能乱讲，这案子就不是她可以关心的事儿。
“作为受害者家属，我们了解一下情况不过分吧？”
什么？
受害者？
谁是受害者？
“于家，受害者是于家。”杜红英道：“于家三兄弟被你们抓了，于家媳妇昨晚早产了，生下一个三斤多的孩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养得活。当然，他们最好祈祷这孩子能平安长大，要不然，他们这就是谋杀了！”
“嫂子，您是不是搞错了一个问题。”章华阳没想到高嫂子会这么蛮不讲理：“于家是违反了计划生育，计生委的同志是去工作，这个孩子原本就不应该出生的……”
“章华阳，你结婚没有？”
章华阳……高嫂子这脑回让他有点跟不上节奏，还是有一答一。
“结了，去年结的。”
“还没当爸爸？”
“快了，我爱人怀孕四个月了。”
“当爸爸是什么感觉？”
高嫂子想问啥？
“嫂子问啥你答啥。”蓝柏杨坐在一边盯着他。
章华阳……我太难了！
转业这么多年了还是怕团长的眼睛啊。
“很幸福。”
“如果有人要对你妻儿动手，你会怎么做？”
“嫂子？”
谁他娘的活腻了吗？
敢对老子的妻儿动手！
敢动老子妻儿，老子弄死他！
“当时于兴石的心里就是你现在的想法，只是他没有你本事大，毕竟你是经过训练的人，身上还能带枪，他没办法，只有干活的砍刀。”杜红英道：“一个大男人如果连自己的妻儿都保护不了，那真正就是枉自叫男人了。”
“嫂子，这不一样，他们违反计划生育政策在前。”
“好，计划生育政策是吧，那你给我说说，计划生育政策都有什么？”
章华阳……我又不是搞计划生育的，我怎么懂？
反正，一对夫妻只能生一个孩子，这是到处墙上都写着的标语。
“章华阳，我今天代表于兴石家人来报案：告胡绍华等八人强闯民宅，强抢良家妇女，导致曾庆蓉早产……”
“嫂子，咱不能这样。”
这要玩哪样啊？
高嫂子是不是脑子不正常？
他看向蓝柏杨：求团长将人带走。
“章华阳，你们只看过程看结果是吧，你们不询问事情的起因？”蓝柏杨觉得这小子看起来聪明实际一点儿也不聪明，还和当年一样脑子一直不太好使。
“团长，起因就是他们阻止计划生育政策的执行。”
“那如果于家人压根儿没违反计划生育政策呢？”
什么？
不可能？
“于兴石爱人曾庆蓉是丧偶再嫁。”蓝柏杨觉得再不给他点明他那脑子就成浆糊了：“曾庆蓉虽然生过两个孩子了，但是那两个孩子都随夫家，她在于家是没有孩子的，计划生育政策是怎么制定的？”
章华阳……尼玛，办个案都这么复杂。
谁也没告诉他计划生育的人不懂计划生育啊？
“团长，不会吧，他们干这一行的未必不懂？”
“你去仔细研究研究计划生育政策吧。”
所有人都成了眼前黑，都只看到于兴石砍人了，但是谁他娘的想到还有这么乌龙的原因啊？
估计连县委书记公安局谢局长这些人都没想到吧？
一想到这种可能，章华阳额头都在冒冷汗了。
“抓典型从严从重处罚？”
处罚谁？
这和上面的意思相悖啊。
“怎么了，章所长断不了这个案子了？”
“高嫂子，你说的是真的吗？”
“这不是我说的，是政策法律法规说的，这事儿，你好好处理吧，我这个人其实蛮好说话的，有理走遍天下都不怕，什么官帽子什么的在我这儿不好使。”
杜红英说完这话觉得自己出息了！
娘呀，上辈子见村长都不敢大声说话，这辈子敢和这些当官的硬刚了。
“好，我会查明的，会给予家兄弟一个交代。”
“另外，我再提醒你一下。”杜红英看一眼手表：“公安机关在处理违反治安管理行为时，传唤后应当及时询问查证，询问查证的时间不得超过八小时。在情况复杂且可能适用行政拘留处罚的情况下，询问查证的时间可以延长至二十四小时，于兴石兄弟三人是在哪个时间点带走的，你得把握好这个度，要不然……”
“嫂子我知道我知道，我立即去查证，我立即处理。”
章华阳觉得真是见到鬼了。
找谁呢？
噢，对了，找他爱人的舅舅，县计生委的胡主任。
一个电话打过去，是胡主任接的电话。
“你说啥子呢？”
“舅舅，我是章华阳啊，我遇到一个问题想请教你……”
挂了电话，章华阳看向杜红英。
“怎么，我说的话有假。”
“不是，嫂子，你昨天就去生计委了的，就为了这个事儿？”
“我昨天是去了计生委，是为了这个事儿，但不是为了这个人。”杜红英道：“我也没料到，在我们县里面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这么低级的错误，现在还导致了这么严重的后果，这所有的一切该由谁来负责？想必你心中有数吧？”
第八百八十八章
传言
于家三兄弟没坐牢，都回来了！
这样的结果让尖子山村的人都吃惊不已。
“我就说嘛，不用担心不用担心，你们怕是不晓得吧，人家于兴石有一个老表在县城里当官呢，肯定是他帮忙把人取出来的，于兴后家里有后台有关系，要不然他哪来的胆子？”
“真的假的？”
“哎呀，你不晓得了噢，就是前两年来我们村的那个杜书记，和于兴石是姨娘亲，血亲老表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送死。”
“看来还是要关系噢。”
“你说个屁噢，真的是有关系有这么回事儿，也不至于被找上门啊？”
“听说没嘛，那些人之所以找到尖子山村去是因为有人举报了的。”
“哪个屁儿这么黑？举报这些事儿，也不怕生个娃儿没屁眼儿！”
“就是，哪个举报的？这种黑心肝的人少打交道”
传言都在说，但是具体是哪个也就不知道了。
反正，尖子山村的人都知道于兴石三兄弟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没坐牢甚至都没罚款，太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
更多的人是觉得杜天全帮了大忙。
杜天全……这口锅有点重，他背不动。
与此同时，全县计生委这次是真的来了一次大学习。
天天开会，天天培训。
没办法，丢人就算了差点还丢了命。
最后查下来还是自找苦吃。
于兴石伤了人，计划生育的人害得她媳妇早产，双方都有过错都不计较追责。
有人说于兴石有一个好老表，结果村里就开大会了，主题：宣传计划生育。
认真的宣讲，什么叫计划生育，怎么计划，怎么生育。
从上到下的把计划生育政策说清楚说明白，什么情况下能生二胎，什么情况下不能生，大家都清楚，犯了哪一条就按哪一条办。
“搞了半天人家于兴石两口子是可以生的。”
“那不是呢，要不然于兴石怎么可能砍了人还没事儿？”
“说真的，于兴石也是个狠人，居然敢砍人。”
“都说了不要欺负老实人，兔子逼急了也咬人。”
“对头，于兴石要是不砍人，他婆娘就被拉去引产了，那个娃儿咋个能生下来。”
“哎呀，现在生下来了也麻烦噢，才三斤多咋个养得活？”
通安村，陈冬梅也是担心得很。
“看到才造孽噢，脸脸儿才三指宽，手指拇像洗锅把签签一样细，手背脚背上都看到血管在跳动，我都不敢抱他。”陈冬梅想到那模样儿就心疼：“最恼火的是还没得奶水，娃娃哭起来像猫叫一样。”
“那他喝的什么？”
“幸好村里也是他们于家的有一个小媳妇生了娃娃有两个多月了，那家人好，让媳妇每天来喂娃娃两次。”
“我让人去买点奶粉给他们送去吧。”杜红英能帮的也就只有这点了。
正说着，又有人在喊说客来了。
“哪个客？”
母女俩出门看到的是背着一个大背篼的于兴勇。
“表姐，红英，你们帮了我们家这么大的忙，表姐又背了这么多鸡给大嫂吃，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娘说红英喜欢吃板栗和核桃，我给你们背了点来。”
“这么重，你背这么多？”
哪是一点啊，一样起码都有二三十斤，一个大背篼装得满满当当的。
“下面的是晒干了的竹笋子，娘和大嫂二嫂去山里砍来晒干的。”于兴勇一边擦汗又一边拿出一个布口袋：“这个是四妹那边拿来的干菌子，说炖汤好吃，给你们带下来了。”
杜红英打开布包看到的是一包羊肚菌。
“表姨那边的山上产这些？”
“嗯，多，每年她都要捡些晒干了给我们送来。”
“这是好东西也值钱。”杜红英道：“让表姨多捡一些卖给饭店。”
“哪个买哟，山里多得很。”
“有人买，你让她捡到，捡了晒干，以后……”杜红英想了想：“我带你去服装厂，以后有货都送到服装厂，他们会给你钱的。”
陈俊的饭店不缺海味，但是缺山珍啊。
正好可以让山里的表姨家增加收入。
“干笋子，干菌子都要，只是菌子得分门别类晒干，一定要小心采摘，可千万别摘着有毒的了。”
“那倒不至于，都是山里人，懂这个得很。”
“大表叔家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又是两天没见着，让人担心得很。
“哎，大嫂还是没奶水，好在于幺嫂的媳妇人好愿意喂养，只是这样老是麻烦她家我们也不好意思，我们商量过了，要不给她钱，但是她又不收钱。”
“说明你们家人品好，要不然他们也不会愿意帮你们的。”
“听于幺嫂的意思说早些年我爹也帮过他们家不少忙。”
“这就是了，远亲不如近邻，你看有啥子事邻居们都在帮忙。”杜红英道：“我们隔得远，家里有什么事儿完全不知道，你看现在有没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
“没有了没有了，就是这样都给你们添了不少的麻烦了。”
关于杜书记是于兴石老表的事儿全公社都炒得沸沸扬扬的。
“没给杜老表惹事儿吧？”
“没事儿，我爹那个人正直得很，从来不徇私，再说了这次的事儿本来就是你们占理。”
只是砍人真的就是有点狠。
但又没有指责的理由，不砍人能拦得住他们的强横？
“以后有啥子事就来找我们，遇到事不要冲动。”
“嗯，我们都知道了。”
说起也后怕，要是一家三兄弟一锅被端了，让老的老小的小怎么活。
“对了，你说帮忙喂奶那家人不要你们的工钱，那他家有没有年轻的姑娘嘛？”杜红英想了想：“有年轻姑娘可以给她安排到服装厂上班。”
“红英，会不会太麻烦？”
于幺嫂还真有一个闺女十八岁了，还没许人家，也会点缝纫。
“不麻烦，我们厂里也要招人。”杜红英道：“走，我带你去找蓝厂长，你回头将人带来就行。”
“太感谢你们了。”
“谢啥子谢嘛，都是一家人。”陈冬梅很高兴红英愿意帮三姨一家。
“对了，国庆上学没有？”杜红英想起了那个聪明的小男孩。
“上了，每天二哥都送他上托儿所，学得可认真了，还会回来大声的读书给我娘和二嫂听。”
“那就好，国庆聪明，好好培养。”
“红英，谢谢你。”
说起来，家里这两年越过越好都是因为有杜红英帮忙。
“三表叔，你又见外了。”杜红英笑道：“走吧，我介绍蓝厂长给你认识。”
第八百八十九章
很心酸
于兴勇早听说过通安村有服装厂，第一次见大厂长有点紧张。
快到厂门口的时候他还稳了稳心神，还在想着要怎么握手才能做到不卑不亢不能丢杜红英的脸，毕竟自己还是她表叔呢。
握手时伸出右手，他在公社领奖的时候和公社的书记乡长这些领导同志握过手，这次和厂长握手自己也是应该主动。
正想着，就听见有人喊嫂子。
“蓝大哥，在忙呢？”
“不忙，前些天收到小兰的信她也放假了，今天应该到车站，我去接她一下。”
“好，我也不打扰你，就是介绍你认识一下，这是我尖子山村的表叔，回头我让他送一些山货过来你帮忙收一下搭货车一起送给陈俊那里。还有我表叔要带一个姑娘过来上工，你到时候安排一下。”
杜红英转头对于兴勇道：“表叔，这就是蓝厂长。”
“蓝厂长好。”于兴勇上前一步刚想伸出手握手，突然发现不对劲儿，这个蓝厂长的两只袖管是耷拉着的，像是……
赶紧的把手收了回来。
“你好，我叫蓝柏杨，你……”蓝柏杨笑道：“我是跟着嫂子喊你表叔还是……”
“别别别，叫我于兴勇就好，我应该比你岁数小。”
“呵呵，你辈份高啊。”
“不兴那些。”杜红英也笑：“蓝大哥，各称呼各的。”
“好，我知道了，嫂子。”蓝柏杨转头对于兴勇道：“你到时候直接来找我就行，一定给你安排得妥妥的。”
“多谢多谢。”
正说着话，货车开过来了。
“这车货送哪儿？”
“送蓉城给姜刚他们的货，快过年了，他们的生意不错。”蓝柏杨跳上副驾：“那我先走了哈，嫂子。”
“哎，等一等，让我表叔也搭个车，送到他们乡场上也少走一段路。”
“不用不用，我走路回去就行。”
“上来吧，搭车比走路快很多。”
“去吧，表叔，我知道你忙也不留你了，回家代我向三姨婆他们问好。”
于兴勇连忙也上了车。
还别说，这个比拖拉机坐起是要舒服得多。
只是坐在蓝柏杨旁边时不时小心的看他的手臂。
“我这两条胳膊是在战场上炸飞了的。”察觉到于兴勇的视线蓝柏杨笑道：“你不要害怕，我没事儿的。”
“对不起，我不是……我就是……”
于兴勇曾想再没有比他们更苦的人了，却没想到一个大厂长没有双手。
那他是怎么干活怎么生活的呢？
“我在没有双手的日子里也觉得这辈子完了，曾经一度想着不如死了算了，后来遇到了一个姑娘，她很崇拜我，她说我是英雄，我想着英雄就不能当孬种，所以我让自己活下来了，我学会了用脚写字洗脸涮牙吃饭，我会用嘴叼着水杯喝水，来，我给你表演一个。”
“不用不用的。”
没等于兴勇说完，蓝柏杨就伸长脖子叼住了驾驶台前的一个搪瓷盅，然后一仰脖子，咕噜咕噜的喝起了水。
于兴勇……就很心酸很难受。
有些人在抱怨鞋子不好穿，而有些人连脚都没有。
他以前也觉得生活困难，现在想来再怎么困难他还有一双健全的手，而眼前的人……
“只要活着不抛弃不放弃就能创造奇迹。”蓝柏杨叼着杯子放回原位，然后对于兴勇笑了笑：“小伙子，不要愁眉苦脸，你要好好干，你遇到难事的时候想想我，你就能勇敢面对了。”
“嗯，蓝厂长，我明白的。”
于兴勇在乡场上的马路边下了车，看着远去的汽车他感慨万千。
和杜红英打交道的人真的好了不起啊。
一个个都身怀绝技一样。
尖子山村的人都在羡慕他们，说有一门好亲戚。
仔细回想一下，确实是好亲戚带动他们过上了好日子。
以前娘总说人穷志不穷，自己家没有什么好东西送，亲戚之间就少走动，要不然别人还以为我们去打秋风。
自从杜天全在尖子山村当了驻村干部后，这门亲才算是重新走动起来了。
不得不说，有一门好亲戚他们受益太多了。
别的不说，思想意识上就不同。
以前娘不让他们出村子怕吃苦，现在虽然也没吃苦，但是大哥在木材加工厂做大师傅，还有杜红英送来的家具样式图，大哥还收了徒弟，那个木材加工厂生意也红火，不仅他们家，全村人的日子都红火起来了。
自己是林业员，虽然不算是正式工，但是每个月都有工钱。
再加上得空闲了就去木材厂帮帮工，也能挣点小工钱。
二哥二嫂更多的时间是在地里种庄稼，一家子的土地交给他种确实就差不多了，三兄弟各有各的事做，这个家总算能看到希望。
现在杜红英还让四妹捡菌子这些山货晒干来卖，也能挣点零用钱。
也就是说，在杜家人的指点下，他们全都寻着了好路子。
现在想来，不一定要巴结有钱亲戚，但是一定要和有钱的亲戚有交往，联络好感情，他们路子广见识多，随便指一条路都够自己一家子吃了。
于兴勇回到家将杜红英安排的事儿说了，老太太感慨万千。
“我都没想到临到老了还能靠上红英这孩子享福。”安排得多妥帖啊，于幺嫂家儿媳妇给小婴儿喂奶，回报她家一份工作，这份人情也算是没白拿。
“这事儿我得去给你于幺嫂说一下。”从来不管闲事的熊杨妹道：“于小妹去上班挣钱后要给她嫂子一些零用钱，要不然红英的用心良苦就白费了。”
于幺嫂听说还有这样的好事自然是激动得直拍大腿。
“给，肯定给，小妹，你上班每个月给你嫂子十块钱，余下的你自己存着做嫁妆，我们家也不要你的。”
“娘，我能挣多少钱一个月？”
好家伙，能去通安村服装厂上班，那可是多少人想都想不来的美差啊。
“要看情况，实习期少一点大约三十左右，熟手就计件，听说好多女工都能挣好几十一个月。”
“那行，如果我能挣五十块的工月我就给我嫂子二十一个月。”
“算你还有点良心，知道这是你嫂子给你挣来的机会。”
“那必须的啊，我又没有奶水喂那个小婴儿。”
“羞死人了，你还是一个大姑娘什么话都敢讲。”
“我不是在家里说吗，我又没去外面讲。”于小妹呵呵笑道：“娘，我什么时候能去上班？”
“得问你于三哥。”
于兴勇第二天就带着于小妹去通安村上班了，看到厂里忙忙碌碌的，他突然发现：自己在山里的忙好像远不及这里有意思？
第八百九十章
家乡成远方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这里干？”
蓝柏杨是谁？一眼就看穿了于兴勇心思。
“我……”于兴勇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除了一身的蛮力外也没别的本事了，我也认不了几个字。”
“有蛮力就好啊，厂里还缺一个搬运工。”
其实什么都不缺，但凡吼一声招工，报名的人能从厂门口排到通安河边去。
“真的吗？”
“真的，洛俊言要接手我这边，他的搬运工作正找人呢，你来也行啊。”
“可是……”于兴勇道：“我可以过年后再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