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好像是姓苗的大嫂家。”
“苗家？”于兴才脸色都变了：“你把自行车寄放在苗家了？”
“对啊，咋了？”
“哎呀哎，你才是自投罗网噢。”
于兴才叹息一声：“你下山的时候你的车子包准不在了，而且他们还会耍赖，说你没放过。”
“不会哟？”
杜天全和杜红英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那大嫂看着还挺和善的哒？”
“苗大嫂嘛？”
“对对对，苗大嫂，看起来不像坏人啊。”
“是，她看起来不像坏人，但是她生的是坏人，那个苗二娃，她二儿子，好吃懒做坑蒙拐骗，十里八乡都出了名的。”
杜天全……我真不知道有这么个名人。
“以前就有人寄放自行车在他家被苗二娃弄出去卖了，打死不承认寄放了东西在他家。”
越说越让杜红英心里不安。
虽然不差那点钱，但想着老爹信错了人还是挺尴尬！
偷偷看了老爹一眼。
杜天全这次的脸有点红了。
“那个，他不在家就安全嘛？”
“那是，如果不在家肯定是没有问题，他回来要是看到了肯定跑不脱。”
杜红英哭笑不得，也只能祈祷好运了。
“来来来，吃菜吃菜。”于兴才热情招呼：“回头下山的时候我跟你们一起去，要是遇到麻烦了我帮你们出面。”
熟人熟事的，苗二娃应该要点脸。
“咦，表嫂呢？还有几个娃娃呢？”
上桌的只有于兴才和两个小年轻，他介绍说是自己的大儿子和二儿子。
三女儿冬月间出嫁了，老四老五都是女老六老七又是儿。
老爹称赞他能干有福气，儿女双全，于兴才却说大人过一天孩子过一天，不饿着不冻着算不上能耐。
“吃吃吃，不用管她们。”
煮饭的是她，吃饭的时候就不用管，这还真是……好吧，大多数时候乡下人都是这个规矩。
妇人不上桌，还着小的儿女在灶房里喝，怕的是小孩子不懂事将好的肉菜全吃了桌上没菜招待客人。
桌上是两碗冬笋子，还有两碗泡豇豆，正中间还有一碗蒸腊肉，下面是豆渣粑切成块垫的底。
“这个真香。”
毫不夸张，是真香。
杜红英用豆渣粑下着饭将碗里的饭吃完就放下了碗筷，她和爹一样都没有夹一片腊肉。
“老三，给你姐姐添饭。”
十六岁的于老三连忙站起来端杜红英的碗要给她添饭。
“不用不用，我吃好了。”杜红英将碗抢了过来：“真的，我已经吃得有些多了，真不用添了，你们慢慢吃。”
她知道，就今天招待父女二人的饭恐怕这一家人要吃三天了。
第五百六十章
认不出来的客人
这是公历八零年的二月农历的腊月二十八，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还缺着粮！
杜红英意识到这辈子自己是过得顺风顺水了些，通安村日子都好过了所以觉得大家都好过了。
事实上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
吃了于兴才家的口粮，杜天全自然的掏出了粮票和肉票。
“老表，你是这是要干啥，我们是亲戚，到亲戚家未必还吃不上一口饭菜？”
“老表，我们确实是亲戚，但是，我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杜天全算道：“我就是你口中的驻村干部杜天全。”
等等……于兴才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
那啥，饭前在坝子里自己说了些什么话来着？
“驻村干部在村民家吃饭给粮票是应该的，你可不能让我犯错误。”
“不是，你这给了礼物，这就是亲戚啊。”
“礼物是我女儿给的，晚辈孝敬长辈是应该的，这粮票和肉票是必须给的，这个规矩不能破。”
于兴才……怎么觉得占了杜天全的便宜一样呢。
“隔壁还在吃饭吧？”
“应该在吃。”于兴才只能收下粮票，肉票是坚持不要，但是杜天全一定给，还说以后还要来吃，你要不收下以后都不敢来了。
于兴才没办法只能收下，就觉得脸上红辣辣的。
驻村干部不管去哪家村民吃饭都是可以的，因为有粮票和粮补。
之前是怕于三娘家没准备所以留下了这对父女俩，现在看来像是占便宜似的。
“那我们去看看。”
于兴才点了点了头，他知道杜天全想看什么，多年没来，他也想知道点于家的情况。
“于三娘的大儿子那年扛树摔了一跤摔断了腰就失了体力，加上家底儿实在太糟糕没娶上媳妇；老二娶了一个回来孩子才两岁，老三快三十了还没着落。”
“那个哑巴女儿？”
“就是用哑巴女儿去给山那边的人家换的亲，那媳妇儿这儿缺了点东西。好在运气好，生的娃儿还很聪明。”
杜红英看他手指着脑子倒抽了一口冷气，心想哑巴女儿换一个傻儿媳，看来双方父母都是精明人，连女儿的一点价值都被榨得精光的。
“那嫁到那家人？”
“那家人还算厚道，又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老婆婆是一个贤惠的人，哑巴妹妹没有被欺负，兄妹四人，还是她日子最过得去，时不时的还能接济一下娘家人。”
杜红英提着的心才放了下去。
自家还真是有穷亲戚啊，穷成了这般模样。
“三娘，来客了。”
刚到大门口于兴才就喊。
破破烂烂的堂屋里有一张八仙桌，正上方坐着的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
一听来客慌忙站了起来。
“兴才啊，哪个客？”
看到他身后的两人，于三娘硬是没想起是自己家什么客。
也是，这些年日子艰难连走人福的礼包钱都拿不出来，连娘家都断了往来，认不出来客人也正常的。
“三姨娘，我是陈冬梅家的杜天全，这是我女儿杜红英。”
“三姨婆好。”
“唉呀，原来是冬梅家的那个姑爷啊，呀呀呀，这闺女叫红英是吧，我还记得，那年看到看到你时还才学会走，多乖的一个小娃娃……”
杜红英……我已经是多乖几个小娃娃的妈。
“来来来，快进来坐。”于三娘连忙道：“老二媳妇快去烧火，我来煮饭。”
事实上，她心里着急得很，压根儿想不起这个家能有点什么东西招待客人。
是了，凑了十个蛋准备过几天拿到镇上去卖的，炒蛋打个汤也行。
“三姨娘，你们吃你们的，我是吃了来的。”
“这……你怕没吃噢？”
“吃了吃了，我是过来办公事，在村长家吃的。”
于三娘看向于兴才。
“是的，三娘，杜书记是来办事的在我家吃的。”
“三姨婆，我们真吃了。”杜红英抬眼看了一下桌上那个陶钵。
以为是稀饭，结果是红苕汤。
里面连米都没有一粒。
难怪于兴才会留下他们，真要来了三姨婆家才是给她出难题。
“来来来，坐，我去给你们泡茶。”
于兴勇连忙进灶房，端了一个搪瓷盅出来，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奖字，杜红英看奖的原因是灭山火，奖励对象是于兴勇。
“于兴勇是？”
“就是你三表叔。”杜天全也看到了这个搪瓷盅：“三老表不错。”
“嘿嘿，就是看到大山烧起火了自然是要去帮忙的。”
“那可不是帮一点点忙，那年兴勇帮着灭火干了三天三夜，火扑灭了他都累昏了，还是我们去搜山时才发现的，也幸好发现了，要不然……”
“兴才大哥，都过去了事儿了，莫提了。”
于兴勇脸上泛起了红晕，这是不好意思了。
杜天全突然想了起来，尖子山村还需要一个护林员。
就当他徇私吧，他要用于兴勇。
“那你们聊，我还要去把那个烧箕编好，就先走了。”
于兴才借口告辞。
“好，多谢你了，兴才大哥。”于兴勇看着这着杜天全父女有点好奇，不知道他们来自己家干什么。
又记得杜天全说是公干。
“杜老表怕是没来过尖子山村？”
“呵呵，来过来过，那年我和冬梅拜新年，你们来那年你才两三岁吧。”
“对头，兴勇比红英大三岁，我老四和红英是一年的。”
杜红英知道三姨婆说的是她那个哑巴女儿。
“幺房出老辈子，一年的我也得喊表姨。”
“呵呵，是啊，就是你表姨没有你好福气。”于三娘笑问：“你是嫁人了吧，嫁到哪儿的，有几个孩子？”
“嫁到本村的高家的，有五个。”
“唉呀呀，你当真和老四一样呢，她也生了五个，只不过除了老大是儿子外四个闺女。”
杜红英……到底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
不过听三姨婆的话，她对女儿的现状很是满意。
生容易，活容易，生活却是不容易，女儿的日子好过一点可能也是三姨婆苦难人生中的一点慰藉。
抬头看看这个家，再看看家里的人。
眼神和那个表叔娘对上，眼里有羞涩有好奇却冲着杜红英傻傻一笑。
第五百六十章
认不出来的客人
年迈的三姨婆，木讷自卑没吭声的大表叔，抱着儿子陪着干笑的二表叔憨憨的表叔娘，健谈的三表叔和一个天真的小男孩。
“弟弟几岁了？”杜红英摸出了包里的糖拿在手上：“来，来姐姐这儿。”
“呀，姐姐有糖糖。”二表叔于兴树将儿子放下：“要喊姐姐哟。”
“姐姐。”
怯怯的样子眼睛盯着糖发亮，脆生生的喊姐姐。
“真乖，来，告诉姐姐几岁了？”
一边把糖给他一边搂在了怀里。
那啥……家里的浩然浩宇都比他大，但是在这儿自己就是姐姐。
三姨婆是外婆家的幺妹，幺房出老辈子，辈份这东西真的能压倒一群人。
“三岁。”扳着小手指告诉杜红英：“三岁了。”
“叫什么名字？”
“我叫于国庆。”
“国庆那天生的？”杜红英笑着问。
“是呢，国庆那天生的，兴才媳妇来帮忙接的生，就说今天是国庆节，是个好日子，孩子干脆叫国庆。”
“确实是个好日子，咱们国庆也是一个有福气的娃子。”
杜红英想既然让她遇上了，于国庆肯定不能在这个山里过一辈子，再也不能重复父辈的命运。
三姨婆和爹闲聊着各家各房的一些情况。
听得老太太挑起围裙直抹眼泪。
“姑爷也莫笑，都说人穷志短，这些年头我这日子确实有点……所以渐渐的断了那些亲，大家都过得好就好。”
杜天全能理解走亲戚好歹也得带上两斤糖，这个生了那个生，这个娶媳妇那个嫁闺女还有年酒啥的，这对一个穷家来说确实是大负担。
“现在家里三个老表都在挣工分？”
“是挣工分，只不过生产队就那么点地那么点活，全都在地里刨食怎么也养不活。”于兴勇叹息一声：“我有心出去闯一闯找点活干，我娘又不同意。”
“三姨娘？”
“姑爷啊，你是不知道我们这一家，老大早些年杠树子因为年轻逞能扛得重，结果摔了把腰折了，没了壮劳力，出工的时候当妇人的工算，你说要是放他出去了，全家靠老二一个人硬扛，他哪扛得住。挣那点工分可能还不够卡牙缝。”
“三老表有手艺？”杜天全问。
“他哪有啥手艺啊，就是一身的蛮力气。”于三娘道：“这年头只要年轻都有蛮力气，哪个稀罕你，还不如留在家里有个照应。”
“那大哥说出去你也不让出去？”
“你大哥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了干活命都不要，在我眼皮子底下还好点，真要出去了扛扛抬抬的受得了，这要是把病整翻了，我们家哪有钱给他吃药。与其去挣那两个还不如在家养着，终归是饿不死。”
“也快差不多了。”
于兴勇不甘心的嘀咕一声。
又想着有客人在，脸一下就又红了。
杜红英默默的听着，当娘的没错，当儿子的也没错，只不过各人有各人的立场罢了。
“大老表有手艺？”
“老大也没有正儿八经的拜过师学过艺，就是你三姨爷以前是木匠，他走了后家里的有工具，老大就自己琢磨着整，倒也能把木头变得成家什。”
“噢，大老表是木匠？”
“算不上。”提到自己，于兴石接了一句：“没出事以前，我们村里哪家要修房子嫁女做家具我是可以顶一个人的。”
“那我们是同行，我也是木匠。”杜天全简直就是遇上了知间，看到了堂屋虽然破烂，但是八仙桌和高板凳这些都还像模像样的：“这些都是大老表做的？”
指着自己做的方凳子问。
“是的，我们家的啥子都是他做的，这个桌子板凳，那个洗脸盆架子，家里的床，老四出嫁时陪嫁的床和柜子。”于三娘唯一骄傲的就是这点：“那时候条件差，但是山里不缺木头，老四出嫁时还是有点像样的陪嫁。”
“不错不错。”杜天全大加赞扬：“没拜过师？”
“没有。”
“那你们家的木匠是祖传的。”
“还别说，真是祖传，他曾爷爷就是木匠，传到三代，到他这一代他爹去得早，还以为传不下去了，谁知道他自己摸摸搞搞的也能凑得上。”
“大叔表在这方面有天赋。”
杜红英都要称赞一番。
“哪里哪里，献丑了。”
于兴石不好意思的谦虚。
杜红英发现，这一家人都蛮害羞的。
聊了好一会儿，杜天全没忘记自己的任务是为公。
“三老表陪我在村子里走走？”
“好，走走。”
于兴勇带着杜天全，杜红英牵着于国庆出了大门。
“于国庆，那是你哪个？”
于国庆在村子里是不被小朋友们看好的，只因为他有一个傻子娘，突然间看他牵着一个漂亮的女人出门，一群小孩子就围着他们看。
“我姐姐。”于国庆骄傲的说，同时把手伸进了荷包里死死的捏着那几个糖，硬生生的把：“我姐姐有糖糖”这句话咽了回去。
杜红英还当他要显摆一番，却并没有，心下很是诧异也觉得这孩子聪明。
看了一眼这一群孩子，大约有七八个的样子，最大的可能就十岁左右，最小的也就两三岁。
“小朋友们，过来，姐姐给你们糖糖。”杜红英掏出了挎包里的糖，几个孩子一下就围了过来。
“来，给姐姐说，你们有没有欺负我家国庆？”杜红英蹲下身子一只手抱着于国庆一只手拿着糖摊在手掌心：“没欺负过我家国庆的就来拿糖，一人拿一个。”
几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居然没有一个上前来拿糖。
可见，他们还真的欺负过于国庆！
杜红英的心都碎了一地。
“姐姐，我平时都不出门，出门就跟着奶奶的。”
这就是说，三姨婆怕他被欺负了，没敢放单跑过。
“他们也没打过，就是说我……”
说的话他不愿意听。
“于国庆，以后我再也不说你了嘛。”
“就是，于国庆，以后我们带你一起玩儿。”
“于国庆，我带你一起躲猫猫。”
有糖好说话，大家都在争先恐后的示好。
“行，我相信你们都是实诚的好孩子，以后都不欺负我家国庆，我来的时候还给你们带糖。”杜红英从挎包里又抓了一把出来：“一人两个糖，记住我的话，下次欺负了我家国庆的，不仅没糖，我还要还回去，懂不？”
“知道了，姐姐。”
一人两个糖，好高兴。
甚至有人当场就邀请于国庆一起玩儿。
“不，我要陪姐姐。”
第五百六十二章
自行车不在了
尖子山村不大，地也不广。
都是在房前屋后山沟旁，还有好多地方被树子遮了阴。
“往年收成如何？”
“都不行，比山下差一半。”
公粮提留却并不比山下少一两。
杜天全这个乡党委书记兼驻村干部的担子有多重他心里清楚得很。
乡干部是五年一选，他解放前跟着赵大爷学了些字，解放后进了扫盲班，又是木匠出门做活的时间多见识广知道多识字好，所以这么多年写写画画上难不到他。
但是真要说文化，他连一个高小毕业的文化都没有。
就自己这点本事想再往上爬是难上加难。
当然，他也很满足自己的成就了。
毕竟，杜木匠变成了杜书记，谁不说杜家祖坟山埋正了啊。
最后这五年干完也差不多就退休了，最后这五年，永安乡和尖子山村脱贫致富是他最大的目标。，他一定要站好最后这一班岗。
“红英，你怎么看？”
杜红英正和于国庆说着山上会有什么野果子呢，突然间被老爹这么一问愣了一下。
他爹还真是不耻下问啊！
“三表叔，这山是公家的吗？”
据她了解，这个时候的山有国家的，有集体的。
“因为我们村土地比山下少，所以就划了山给我们村，一共有三百多亩。”
“这些树还是挺大的。”
“以前这些树更大山上还有老虎豹子这些猛兽，有些都人两三个人合抱，我爹我娘说大炼钢铁那几年大的树都被砍了，现在看到这些大点的树都是那时候的小树，小一点的是后来种上的，再小点的可能就是一些野生的。”
“也就是说，这些树都是你们村的。”
“是的。”
“你们可以砍来用吗？”
村里的树子，各家房前屋后自留地边上遮挡着庄稼的那些树子想砍来修房子做个家具什么的给村长说一声就可以动手。
反正是村里的没那么多讲究。
“除了松树和茶树外还有些什么树？”
“后山那边还有些野生的板栗树、核桃树、香樟树、杉树，青岗木这些。”
品种挺丰富的啊。
杜红英点了点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杜天全看女儿没开口也没再问，看了看时间不早了。
“那这样，我们先回去了。”
“老表和大侄女就在这儿歇一宿吧？难得来一次。”
“歇就不歇了，我以后会经常来。”
杜天全这会儿还惦记着山下的自行车，希望还在。
杜红英拿了二十块钱塞进三姨婆的荷包里。
“三姨婆，我们来得匆忙也没买糖，这个钱就给您买点冰糖吃。”
“不行不行来家里水都没喝一口，哪能收你的礼。”掏出来一看还是两张大团结，老太太连忙拒绝。
“三姨婆，马上过年了，我时间匆忙也来不及给您老人家拜年，就当是给你老人家的过年钱。”
“有这个心意就好了，钱我不能收。”
“三姨婆，钱您一定要收下，您要是不收下以后我们都不来了。”杜红英执着的按住她的手：“这钱您老买点吃的，给孩子扯两尺布做件新衣服。”
“是啊，三姨娘，收下收下，这是红英的一番孝心。”
“你们水都没喝我一口，还给我这么多钱，咋个要得噢？”
“三姨娘，以后我会经常来这里经常到您家喝水吃饭，您要不收下我以后都不敢来。”
于三娘听了就很为难。
想了想说了声行。
“你们等一下。”
老太太跑进屋，装了满满一密背篼的东西出来。
“三姨婆，这是……”
“这是山上捡的板栗和核桃，你带回去给娃儿些吃，上面几个蛋给你娘带回去。”
“三姨婆，蛋我就不要了，我们家喂了十多只鸡有蛋吃，核桃和板栗我全收下了。”杜红英很感动，这就是好的亲戚你给一分她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回报你三分。
“你的是你的，这是我的心意。”
“三姨婆，我们不这么客气好不好，密背篼我背回去了下次我爹来的时候给您带来。”
“不用不用，我们山上树子竹子都多，密背篼也有好几个，莫背回来了，你们拿去用。”
这是连背篼都一锅端了，杜红英觉得行。
鸡蛋坚持不要，于三娘也没辙。
“三姨婆就享你的福了。”
老太太很感动得直抹泪。
依依不舍和送着父女俩出门。
于兴才见他们要走了，也跟着出来。
“我送你们下山。”
“不用不用，这么远，你难得爬坡上坎。”
“没事儿，这些路我们都走习惯了，来回都要不了多长时间。”于兴才道：“我就送你们到苗家取到自行车就回来。”
“莫得事，自行车肯定还在。”
但是于兴才坚持要送。
杜天全也没辙。
杜红英想的是：这山上的亲戚还真是热情。
当然，也想着不会这么倒霉吧，自行车……
“自行车不在了？”
父女俩相视一眼心里苦笑不已。
“我对不起你们，我也是没办法，生了个混账的东西，趁我去自留地扯点蒜苗的时间两个自行车就骑跑了，我……”
苗大嫂羞愧得不得了。
“你放心，我已经让我家老大去找了，自行车一定给你找回来。”
“苗大嫂，自行车找回来还好说，要是找不回来……”于兴才正要说话，就见苗大娃跑回来了。
“娘，二娃子在代销店把车卖了，一百块钱一辆，两辆都卖了。”上气不接下气：“娘，我喊不回来管不到，他要打我，你快去。”
“我打死他个报应崽崽。”
苗大娘气得抄扁担就去撵。
“我们跟着去看看。”
于兴才带着杜家父女跟着苗大嫂到那个代销店时，哪还有苗二娃的影子。
“爹，车在这儿。”
杜红英一眼就看到了自行车。
刚摸上去，就被一个中年妇女扯着嗓门吼：“干啥子的，想偷我自行车不成？”
这还真是贼喊捉贼。
“同志，这两个自行车是我们的。”杜天全忍着好性子：“你看你要不把他还给我们？”
“呵呵，还给你们？”妇人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是谁？上下嘴巴一合东西就是你们的了？这自行车是我们买的，才花了两百块钱买的。”
“这自行车是我们的，就算你是买的也是赃物，明知是赃物还要买就是犯法。”杜红英也冷笑：“我劝你还给我们，不要让我报公安局。”
“笑话，白毛猪儿家家有，你能喊得应？别说报公安局，就是报到天安门去都那么大一回事儿！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你喊得应？”
第五百六十三章
有记号
“黄三嫂，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把自行车还给我老表然后再找苗二娃拿钱。”于兴才连忙道：“这是我老表和我大侄女大家都是熟人行个方便。”
“呵呵，于兴才，你才好耍呢，啥子叫还给你老表，这是我家的自行车，还给哪个？”
于兴才看向杜红英父子俩：“老表，这车确认是你们的？”
“那肯定啊，我骑着自行车上下班好多年了，自己的东西还是认得到。”
“我骑的是我三弟的自行车，也是买了好多年了，当然是我们的。”
杜红英没说的是，因为杜红卫怕小偷惦记，家里的三个自行车都做了印记，今天这个女人鸭子死了嘴壳硬是要付出代价的。
“黄三嫂，我老表和大侄女都认过了，确实是他们家的，你看……？”
“于兴才，你别以为你是尖子山村的村长我就给你面子，你算哪根葱，你给我滚远点，别影响我的生意。”
就在几人争执声中已经围了不少的村员看热闹。
“黄三嫂，我也认出来了这两个自行车就是他们的，是我二娃子偷来卖给你的吧，你还给他们吧，我回头让我二娃子把钱还给你。”
“苗大嫂，你怕是老颠东了哟，你说各人的儿子是小偷？”
“我二娃子是啥子人大家心里都清楚，我这张老脸早就没有了。”
村民们就议论开了。
纷纷说苗二娃确实手脚不干净，兔子不吃窝边草，他偏偏专门围着窝边搞。
代销店仗着有点关系简直了苗二娃联合起来搞了，什么都销到他这儿。
“苗大嫂，你走你走，你儿子是小偷关我什么事儿，别在我这儿来臊皮。”黄三嫂直接上手推苗大嫂：“你养了个手脚不干净的儿子关我什么事儿，还带着人到我这儿来闹事。”
“住手。”杜红英道：“这车是我们的，我再说一次，购买赃物也是犯罪。”
“放屁，哪儿来的哪儿去。”
“苗家？”于兴才脸色都变了：“你把自行车寄放在苗家了？”
“对啊，咋了？”
“哎呀哎，你才是自投罗网噢。”
于兴才叹息一声：“你下山的时候你的车子包准不在了，而且他们还会耍赖，说你没放过。”
“不会哟？”
杜天全和杜红英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那大嫂看着还挺和善的哒？”
“苗大嫂嘛？”
“对对对，苗大嫂，看起来不像坏人啊。”
“是，她看起来不像坏人，但是她生的是坏人，那个苗二娃，她二儿子，好吃懒做坑蒙拐骗，十里八乡都出了名的。”
杜天全……我真不知道有这么个名人。
“以前就有人寄放自行车在他家被苗二娃弄出去卖了，打死不承认寄放了东西在他家。”
越说越让杜红英心里不安。
虽然不差那点钱，但想着老爹信错了人还是挺尴尬！
偷偷看了老爹一眼。
杜天全这次的脸有点红了。
“那个，他不在家就安全嘛？”
“那是，如果不在家肯定是没有问题，他回来要是看到了肯定跑不脱。”
杜红英哭笑不得，也只能祈祷好运了。
“来来来，吃菜吃菜。”于兴才热情招呼：“回头下山的时候我跟你们一起去，要是遇到麻烦了我帮你们出面。”
熟人熟事的，苗二娃应该要点脸。
“咦，表嫂呢？还有几个娃娃呢？”
上桌的只有于兴才和两个小年轻，他介绍说是自己的大儿子和二儿子。
三女儿冬月间出嫁了，老四老五都是女老六老七又是儿。
老爹称赞他能干有福气，儿女双全，于兴才却说大人过一天孩子过一天，不饿着不冻着算不上能耐。
“吃吃吃，不用管她们。”
煮饭的是她，吃饭的时候就不用管，这还真是……好吧，大多数时候乡下人都是这个规矩。
妇人不上桌，还着小的儿女在灶房里喝，怕的是小孩子不懂事将好的肉菜全吃了桌上没菜招待客人。
桌上是两碗冬笋子，还有两碗泡豇豆，正中间还有一碗蒸腊肉，下面是豆渣粑切成块垫的底。
“这个真香。”
毫不夸张，是真香。
杜红英用豆渣粑下着饭将碗里的饭吃完就放下了碗筷，她和爹一样都没有夹一片腊肉。
“老三，给你姐姐添饭。”
十六岁的于老三连忙站起来端杜红英的碗要给她添饭。
“不用不用，我吃好了。”杜红英将碗抢了过来：“真的，我已经吃得有些多了，真不用添了，你们慢慢吃。”
她知道，就今天招待父女二人的饭恐怕这一家人要吃三天了。
第五百六十章
认不出来的客人
这是公历八零年的二月农历的腊月二十八，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还缺着粮！
杜红英意识到这辈子自己是过得顺风顺水了些，通安村日子都好过了所以觉得大家都好过了。
事实上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
吃了于兴才家的口粮，杜天全自然的掏出了粮票和肉票。
“老表，你是这是要干啥，我们是亲戚，到亲戚家未必还吃不上一口饭菜？”
“老表，我们确实是亲戚，但是，我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杜天全算道：“我就是你口中的驻村干部杜天全。”
等等……于兴才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
那啥，饭前在坝子里自己说了些什么话来着？
“驻村干部在村民家吃饭给粮票是应该的，你可不能让我犯错误。”
“不是，你这给了礼物，这就是亲戚啊。”
“礼物是我女儿给的，晚辈孝敬长辈是应该的，这粮票和肉票是必须给的，这个规矩不能破。”
于兴才……怎么觉得占了杜天全的便宜一样呢。
“隔壁还在吃饭吧？”
“应该在吃。”于兴才只能收下粮票，肉票是坚持不要，但是杜天全一定给，还说以后还要来吃，你要不收下以后都不敢来了。
于兴才没办法只能收下，就觉得脸上红辣辣的。
驻村干部不管去哪家村民吃饭都是可以的，因为有粮票和粮补。
之前是怕于三娘家没准备所以留下了这对父女俩，现在看来像是占便宜似的。
“那我们去看看。”
于兴才点了点了头，他知道杜天全想看什么，多年没来，他也想知道点于家的情况。
“于三娘的大儿子那年扛树摔了一跤摔断了腰就失了体力，加上家底儿实在太糟糕没娶上媳妇；老二娶了一个回来孩子才两岁，老三快三十了还没着落。”
“那个哑巴女儿？”
“就是用哑巴女儿去给山那边的人家换的亲，那媳妇儿这儿缺了点东西。好在运气好，生的娃儿还很聪明。”
杜红英看他手指着脑子倒抽了一口冷气，心想哑巴女儿换一个傻儿媳，看来双方父母都是精明人，连女儿的一点价值都被榨得精光的。
“那嫁到那家人？”
“那家人还算厚道，又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老婆婆是一个贤惠的人，哑巴妹妹没有被欺负，兄妹四人，还是她日子最过得去，时不时的还能接济一下娘家人。”
杜红英提着的心才放了下去。
自家还真是有穷亲戚啊，穷成了这般模样。
“三娘，来客了。”
刚到大门口于兴才就喊。
破破烂烂的堂屋里有一张八仙桌，正上方坐着的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
一听来客慌忙站了起来。
“兴才啊，哪个客？”
看到他身后的两人，于三娘硬是没想起是自己家什么客。
也是，这些年日子艰难连走人福的礼包钱都拿不出来，连娘家都断了往来，认不出来客人也正常的。
“三姨娘，我是陈冬梅家的杜天全，这是我女儿杜红英。”
“三姨婆好。”
“唉呀，原来是冬梅家的那个姑爷啊，呀呀呀，这闺女叫红英是吧，我还记得，那年看到看到你时还才学会走，多乖的一个小娃娃……”
杜红英……我已经是多乖几个小娃娃的妈。
“来来来，快进来坐。”于三娘连忙道：“老二媳妇快去烧火，我来煮饭。”
事实上，她心里着急得很，压根儿想不起这个家能有点什么东西招待客人。
是了，凑了十个蛋准备过几天拿到镇上去卖的，炒蛋打个汤也行。
“三姨娘，你们吃你们的，我是吃了来的。”
“这……你怕没吃噢？”
“吃了吃了，我是过来办公事，在村长家吃的。”
于三娘看向于兴才。
“是的，三娘，杜书记是来办事的在我家吃的。”
“三姨婆，我们真吃了。”杜红英抬眼看了一下桌上那个陶钵。
以为是稀饭，结果是红苕汤。
里面连米都没有一粒。
难怪于兴才会留下他们，真要来了三姨婆家才是给她出难题。
“来来来，坐，我去给你们泡茶。”
于兴勇连忙进灶房，端了一个搪瓷盅出来，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奖字，杜红英看奖的原因是灭山火，奖励对象是于兴勇。
“于兴勇是？”
“就是你三表叔。”杜天全也看到了这个搪瓷盅：“三老表不错。”
“嘿嘿，就是看到大山烧起火了自然是要去帮忙的。”
“那可不是帮一点点忙，那年兴勇帮着灭火干了三天三夜，火扑灭了他都累昏了，还是我们去搜山时才发现的，也幸好发现了，要不然……”
“兴才大哥，都过去了事儿了，莫提了。”
于兴勇脸上泛起了红晕，这是不好意思了。
杜天全突然想了起来，尖子山村还需要一个护林员。
就当他徇私吧，他要用于兴勇。
“那你们聊，我还要去把那个烧箕编好，就先走了。”
于兴才借口告辞。
“好，多谢你了，兴才大哥。”于兴勇看着这着杜天全父女有点好奇，不知道他们来自己家干什么。
又记得杜天全说是公干。
“杜老表怕是没来过尖子山村？”
“呵呵，来过来过，那年我和冬梅拜新年，你们来那年你才两三岁吧。”
“对头，兴勇比红英大三岁，我老四和红英是一年的。”
杜红英知道三姨婆说的是她那个哑巴女儿。
“幺房出老辈子，一年的我也得喊表姨。”
“呵呵，是啊，就是你表姨没有你好福气。”于三娘笑问：“你是嫁人了吧，嫁到哪儿的，有几个孩子？”
“嫁到本村的高家的，有五个。”
“唉呀呀，你当真和老四一样呢，她也生了五个，只不过除了老大是儿子外四个闺女。”
杜红英……到底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
不过听三姨婆的话，她对女儿的现状很是满意。
生容易，活容易，生活却是不容易，女儿的日子好过一点可能也是三姨婆苦难人生中的一点慰藉。
抬头看看这个家，再看看家里的人。
眼神和那个表叔娘对上，眼里有羞涩有好奇却冲着杜红英傻傻一笑。
第五百六十章
认不出来的客人
年迈的三姨婆，木讷自卑没吭声的大表叔，抱着儿子陪着干笑的二表叔憨憨的表叔娘，健谈的三表叔和一个天真的小男孩。
“弟弟几岁了？”杜红英摸出了包里的糖拿在手上：“来，来姐姐这儿。”
“呀，姐姐有糖糖。”二表叔于兴树将儿子放下：“要喊姐姐哟。”
“姐姐。”
怯怯的样子眼睛盯着糖发亮，脆生生的喊姐姐。
“真乖，来，告诉姐姐几岁了？”
一边把糖给他一边搂在了怀里。
那啥……家里的浩然浩宇都比他大，但是在这儿自己就是姐姐。
三姨婆是外婆家的幺妹，幺房出老辈子，辈份这东西真的能压倒一群人。
“三岁。”扳着小手指告诉杜红英：“三岁了。”
“叫什么名字？”
“我叫于国庆。”
“国庆那天生的？”杜红英笑着问。
“是呢，国庆那天生的，兴才媳妇来帮忙接的生，就说今天是国庆节，是个好日子，孩子干脆叫国庆。”
“确实是个好日子，咱们国庆也是一个有福气的娃子。”
杜红英想既然让她遇上了，于国庆肯定不能在这个山里过一辈子，再也不能重复父辈的命运。
三姨婆和爹闲聊着各家各房的一些情况。
听得老太太挑起围裙直抹眼泪。
“姑爷也莫笑，都说人穷志短，这些年头我这日子确实有点……所以渐渐的断了那些亲，大家都过得好就好。”
杜天全能理解走亲戚好歹也得带上两斤糖，这个生了那个生，这个娶媳妇那个嫁闺女还有年酒啥的，这对一个穷家来说确实是大负担。
“现在家里三个老表都在挣工分？”
“是挣工分，只不过生产队就那么点地那么点活，全都在地里刨食怎么也养不活。”于兴勇叹息一声：“我有心出去闯一闯找点活干，我娘又不同意。”
“三姨娘？”
“姑爷啊，你是不知道我们这一家，老大早些年杠树子因为年轻逞能扛得重，结果摔了把腰折了，没了壮劳力，出工的时候当妇人的工算，你说要是放他出去了，全家靠老二一个人硬扛，他哪扛得住。挣那点工分可能还不够卡牙缝。”
“三老表有手艺？”杜天全问。
“他哪有啥手艺啊，就是一身的蛮力气。”于三娘道：“这年头只要年轻都有蛮力气，哪个稀罕你，还不如留在家里有个照应。”
“那大哥说出去你也不让出去？”
“你大哥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了干活命都不要，在我眼皮子底下还好点，真要出去了扛扛抬抬的受得了，这要是把病整翻了，我们家哪有钱给他吃药。与其去挣那两个还不如在家养着，终归是饿不死。”
“也快差不多了。”
于兴勇不甘心的嘀咕一声。
又想着有客人在，脸一下就又红了。
杜红英默默的听着，当娘的没错，当儿子的也没错，只不过各人有各人的立场罢了。
“大老表有手艺？”
“老大也没有正儿八经的拜过师学过艺，就是你三姨爷以前是木匠，他走了后家里的有工具，老大就自己琢磨着整，倒也能把木头变得成家什。”
“噢，大老表是木匠？”
“算不上。”提到自己，于兴石接了一句：“没出事以前，我们村里哪家要修房子嫁女做家具我是可以顶一个人的。”
“那我们是同行，我也是木匠。”杜天全简直就是遇上了知间，看到了堂屋虽然破烂，但是八仙桌和高板凳这些都还像模像样的：“这些都是大老表做的？”
指着自己做的方凳子问。
“是的，我们家的啥子都是他做的，这个桌子板凳，那个洗脸盆架子，家里的床，老四出嫁时陪嫁的床和柜子。”于三娘唯一骄傲的就是这点：“那时候条件差，但是山里不缺木头，老四出嫁时还是有点像样的陪嫁。”
“不错不错。”杜天全大加赞扬：“没拜过师？”
“没有。”
“那你们家的木匠是祖传的。”
“还别说，真是祖传，他曾爷爷就是木匠，传到三代，到他这一代他爹去得早，还以为传不下去了，谁知道他自己摸摸搞搞的也能凑得上。”
“大叔表在这方面有天赋。”
杜红英都要称赞一番。
“哪里哪里，献丑了。”
于兴石不好意思的谦虚。
杜红英发现，这一家人都蛮害羞的。
聊了好一会儿，杜天全没忘记自己的任务是为公。
“三老表陪我在村子里走走？”
“好，走走。”
于兴勇带着杜天全，杜红英牵着于国庆出了大门。
“于国庆，那是你哪个？”
于国庆在村子里是不被小朋友们看好的，只因为他有一个傻子娘，突然间看他牵着一个漂亮的女人出门，一群小孩子就围着他们看。
“我姐姐。”于国庆骄傲的说，同时把手伸进了荷包里死死的捏着那几个糖，硬生生的把：“我姐姐有糖糖”这句话咽了回去。
杜红英还当他要显摆一番，却并没有，心下很是诧异也觉得这孩子聪明。
看了一眼这一群孩子，大约有七八个的样子，最大的可能就十岁左右，最小的也就两三岁。
“小朋友们，过来，姐姐给你们糖糖。”杜红英掏出了挎包里的糖，几个孩子一下就围了过来。
“来，给姐姐说，你们有没有欺负我家国庆？”杜红英蹲下身子一只手抱着于国庆一只手拿着糖摊在手掌心：“没欺负过我家国庆的就来拿糖，一人拿一个。”
几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居然没有一个上前来拿糖。
可见，他们还真的欺负过于国庆！
杜红英的心都碎了一地。
“姐姐，我平时都不出门，出门就跟着奶奶的。”
这就是说，三姨婆怕他被欺负了，没敢放单跑过。
“他们也没打过，就是说我……”
说的话他不愿意听。
“于国庆，以后我再也不说你了嘛。”
“就是，于国庆，以后我们带你一起玩儿。”
“于国庆，我带你一起躲猫猫。”
有糖好说话，大家都在争先恐后的示好。
“行，我相信你们都是实诚的好孩子，以后都不欺负我家国庆，我来的时候还给你们带糖。”杜红英从挎包里又抓了一把出来：“一人两个糖，记住我的话，下次欺负了我家国庆的，不仅没糖，我还要还回去，懂不？”
“知道了，姐姐。”
一人两个糖，好高兴。
甚至有人当场就邀请于国庆一起玩儿。
“不，我要陪姐姐。”
第五百六十二章
自行车不在了
尖子山村不大，地也不广。
都是在房前屋后山沟旁，还有好多地方被树子遮了阴。
“往年收成如何？”
“都不行，比山下差一半。”
公粮提留却并不比山下少一两。
杜天全这个乡党委书记兼驻村干部的担子有多重他心里清楚得很。
乡干部是五年一选，他解放前跟着赵大爷学了些字，解放后进了扫盲班，又是木匠出门做活的时间多见识广知道多识字好，所以这么多年写写画画上难不到他。
但是真要说文化，他连一个高小毕业的文化都没有。
就自己这点本事想再往上爬是难上加难。
当然，他也很满足自己的成就了。
毕竟，杜木匠变成了杜书记，谁不说杜家祖坟山埋正了啊。
最后这五年干完也差不多就退休了，最后这五年，永安乡和尖子山村脱贫致富是他最大的目标。，他一定要站好最后这一班岗。
“红英，你怎么看？”
杜红英正和于国庆说着山上会有什么野果子呢，突然间被老爹这么一问愣了一下。
他爹还真是不耻下问啊！
“三表叔，这山是公家的吗？”
据她了解，这个时候的山有国家的，有集体的。
“因为我们村土地比山下少，所以就划了山给我们村，一共有三百多亩。”
“这些树还是挺大的。”
“以前这些树更大山上还有老虎豹子这些猛兽，有些都人两三个人合抱，我爹我娘说大炼钢铁那几年大的树都被砍了，现在看到这些大点的树都是那时候的小树，小一点的是后来种上的，再小点的可能就是一些野生的。”
“也就是说，这些树都是你们村的。”
“是的。”
“你们可以砍来用吗？”
村里的树子，各家房前屋后自留地边上遮挡着庄稼的那些树子想砍来修房子做个家具什么的给村长说一声就可以动手。
反正是村里的没那么多讲究。
“除了松树和茶树外还有些什么树？”
“后山那边还有些野生的板栗树、核桃树、香樟树、杉树，青岗木这些。”
品种挺丰富的啊。
杜红英点了点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杜天全看女儿没开口也没再问，看了看时间不早了。
“那这样，我们先回去了。”
“老表和大侄女就在这儿歇一宿吧？难得来一次。”
“歇就不歇了，我以后会经常来。”
杜天全这会儿还惦记着山下的自行车，希望还在。
杜红英拿了二十块钱塞进三姨婆的荷包里。
“三姨婆，我们来得匆忙也没买糖，这个钱就给您买点冰糖吃。”
“不行不行来家里水都没喝一口，哪能收你的礼。”掏出来一看还是两张大团结，老太太连忙拒绝。
“三姨婆，马上过年了，我时间匆忙也来不及给您老人家拜年，就当是给你老人家的过年钱。”
“有这个心意就好了，钱我不能收。”
“三姨婆，钱您一定要收下，您要是不收下以后我们都不来了。”杜红英执着的按住她的手：“这钱您老买点吃的，给孩子扯两尺布做件新衣服。”
“是啊，三姨娘，收下收下，这是红英的一番孝心。”
“你们水都没喝我一口，还给我这么多钱，咋个要得噢？”
“三姨娘，以后我会经常来这里经常到您家喝水吃饭，您要不收下我以后都不敢来。”
于三娘听了就很为难。
想了想说了声行。
“你们等一下。”
老太太跑进屋，装了满满一密背篼的东西出来。
“三姨婆，这是……”
“这是山上捡的板栗和核桃，你带回去给娃儿些吃，上面几个蛋给你娘带回去。”
“三姨婆，蛋我就不要了，我们家喂了十多只鸡有蛋吃，核桃和板栗我全收下了。”杜红英很感动，这就是好的亲戚你给一分她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回报你三分。
“你的是你的，这是我的心意。”
“三姨婆，我们不这么客气好不好，密背篼我背回去了下次我爹来的时候给您带来。”
“不用不用，我们山上树子竹子都多，密背篼也有好几个，莫背回来了，你们拿去用。”
这是连背篼都一锅端了，杜红英觉得行。
鸡蛋坚持不要，于三娘也没辙。
“三姨婆就享你的福了。”
老太太很感动得直抹泪。
依依不舍和送着父女俩出门。
于兴才见他们要走了，也跟着出来。
“我送你们下山。”
“不用不用，这么远，你难得爬坡上坎。”
“没事儿，这些路我们都走习惯了，来回都要不了多长时间。”于兴才道：“我就送你们到苗家取到自行车就回来。”
“莫得事，自行车肯定还在。”
但是于兴才坚持要送。
杜天全也没辙。
杜红英想的是：这山上的亲戚还真是热情。
当然，也想着不会这么倒霉吧，自行车……
“自行车不在了？”
父女俩相视一眼心里苦笑不已。
“我对不起你们，我也是没办法，生了个混账的东西，趁我去自留地扯点蒜苗的时间两个自行车就骑跑了，我……”
苗大嫂羞愧得不得了。
“你放心，我已经让我家老大去找了，自行车一定给你找回来。”
“苗大嫂，自行车找回来还好说，要是找不回来……”于兴才正要说话，就见苗大娃跑回来了。
“娘，二娃子在代销店把车卖了，一百块钱一辆，两辆都卖了。”上气不接下气：“娘，我喊不回来管不到，他要打我，你快去。”
“我打死他个报应崽崽。”
苗大娘气得抄扁担就去撵。
“我们跟着去看看。”
于兴才带着杜家父女跟着苗大嫂到那个代销店时，哪还有苗二娃的影子。
“爹，车在这儿。”
杜红英一眼就看到了自行车。
刚摸上去，就被一个中年妇女扯着嗓门吼：“干啥子的，想偷我自行车不成？”
这还真是贼喊捉贼。
“同志，这两个自行车是我们的。”杜天全忍着好性子：“你看你要不把他还给我们？”
“呵呵，还给你们？”妇人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是谁？上下嘴巴一合东西就是你们的了？这自行车是我们买的，才花了两百块钱买的。”
“这自行车是我们的，就算你是买的也是赃物，明知是赃物还要买就是犯法。”杜红英也冷笑：“我劝你还给我们，不要让我报公安局。”
“笑话，白毛猪儿家家有，你能喊得应？别说报公安局，就是报到天安门去都那么大一回事儿！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你喊得应？”
第五百六十三章
有记号
“黄三嫂，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把自行车还给我老表然后再找苗二娃拿钱。”于兴才连忙道：“这是我老表和我大侄女大家都是熟人行个方便。”
“呵呵，于兴才，你才好耍呢，啥子叫还给你老表，这是我家的自行车，还给哪个？”
于兴才看向杜红英父子俩：“老表，这车确认是你们的？”
“那肯定啊，我骑着自行车上下班好多年了，自己的东西还是认得到。”
“我骑的是我三弟的自行车，也是买了好多年了，当然是我们的。”
杜红英没说的是，因为杜红卫怕小偷惦记，家里的三个自行车都做了印记，今天这个女人鸭子死了嘴壳硬是要付出代价的。
“黄三嫂，我老表和大侄女都认过了，确实是他们家的，你看……？”
“于兴才，你别以为你是尖子山村的村长我就给你面子，你算哪根葱，你给我滚远点，别影响我的生意。”
就在几人争执声中已经围了不少的村员看热闹。
“黄三嫂，我也认出来了这两个自行车就是他们的，是我二娃子偷来卖给你的吧，你还给他们吧，我回头让我二娃子把钱还给你。”
“苗大嫂，你怕是老颠东了哟，你说各人的儿子是小偷？”
“我二娃子是啥子人大家心里都清楚，我这张老脸早就没有了。”
村民们就议论开了。
纷纷说苗二娃确实手脚不干净，兔子不吃窝边草，他偏偏专门围着窝边搞。
代销店仗着有点关系简直了苗二娃联合起来搞了，什么都销到他这儿。
“苗大嫂，你走你走，你儿子是小偷关我什么事儿，别在我这儿来臊皮。”黄三嫂直接上手推苗大嫂：“你养了个手脚不干净的儿子关我什么事儿，还带着人到我这儿来闹事。”
“住手。”杜红英道：“这车是我们的，我再说一次，购买赃物也是犯罪。”
“放屁，哪儿来的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