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李小兰除了喂奶平时都不会抱一下她，难怪小侄女要哭，她就没有在妈妈的怀里感受到母爱。
老娘早就看不过眼想骂人了，一直是自己劝着她的。
今天老娘忍无可忍说了她，怕是……
“你不嫌弃？嘴上说得好听，谁少有想要孙子，生了个丫头你整天唉声叹气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人。”
苏大娘真是有口难言。
她唉声叹息是因为遇上了这样一个儿媳。
也是心疼孙女，人家的小娃娃落地到满月是一个大变化，怎么着也要找上好几斤。
都说月子里的孩子见风长，一天一个样，三天大变样，她的孙女看着就没变似的。
还是那么瘦瘦黄黄的一个小家伙，抱在手上都没有重量，每天也吃不了多少，李小兰的奶直飙，将衣服打湿了又骂孩子吃不下。
反正，李小兰就像一个马蜂窝，不捅都能炸。
苏大娘伺候她一个月子，将过去几十年没受过的气都受过了。
天天在心里念叨着儿子快回来，回来了她就解放了。
一想到这些就叹气，结果成了她嫌弃孙女的“证明。”
“小兰啊，我要是嫌弃了我孙女，天打雷劈，让我不得好死，总行了吧？”
“娘，我回来了。”
苏小玲简直听不下去了，大嫂真的太过了，逼着娘都发毒誓了。
“娘，我买了一只母鸡，炖汤给嫂子吃。”
“好，你去烧点水，我把孩子哄睡了就来杀鸡。”
“好。”苏小玲默默的去烧水心里想着只有等大哥回来了才有清静日子。
也不知道大哥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个任务出了快两个月了。
感觉像两年一样漫长。
杜红英也有这种感觉。
特别是晚上，两个儿子睡着了后她就特别的想高志远，想得心口都疼。
“呯呯呯。”
什么声音？
杜红英再听，好像是有人敲门。
立即起床去打开灯，听到了符嫂子的声音。
都夜里十二点了，这时候敲门……杜红英的心跳加速，不会的，不会有事儿的，一定是符嫂子有别的事儿找自己。
“嫂子，有事吗？”
打开门，杜红英颤抖着声音在问。
“红英……”符嫂子连忙进来：“红英，老符给了我一个艰巨的任务，红英，高队他们出任务快回来了……”
“什么时候，他们没事儿吧？”
看符嫂子的眼神都不敢正视自己，杜红英心眼要跳出来了，强迫自己冷静冷静，一字一句艰难的问：“嫂子，你告诉我，他们都没事儿吧？”
“红英，你别着急，你听我说……”符嫂子扶着杜红英，杜红英眼前已经发黑了。
“红英，红英……”
要不是符嫂子抓住她，杜红英一准儿栽倒在地：“红英，你听我说，高队没事儿，不是高队……”
“嫂子，你能不能不要大喘气，我真的要被吓死了。”杜红英带着哭腔说，突然想来了：“嫂子，你说不是高队，那是……”
“苏队，苏勇牺牲了。”
杜红英张大了嘴巴，半天没合拢。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老符给我说明天他们都要回来了，让我去看着点苏大娘和李小兰，红英，我真的没把握能完成任务，这是不给她们活路啊。苏大娘怎么就这么命苦呢，男人早逝，如今有一个出息的儿子也……”
“还有小兰，才出了月子，还有那个孩子，生下来还没来得及看她爸爸一眼，苏队还没有来得及给他宝贝女儿取名字，怎么就……”
“红英，我要怎么告诉她们？”
杜红英死死的捂着嘴巴，眼泪大颗大颗的滴。
不知道，她纵然活了上下两辈子，却从来没有这么残忍的直观的面对生死。
苏勇和高志远他们喝酒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转眼之间天人永隔。
“红英，我真的说不出口啊。”符嫂子道：“这次出任务共牺牲了五个，老符说要一起给他们开追悼会，那几家的家属也已经到了招待所，部队安排了人去接待，苏队这边就由我来负责，让我找你协助我，我……我怎么给苏大娘说啊？”
“红英，你比我聪明，你快帮忙想个法子。”
杜红英摇头，她有什么法子，怎么给苏大娘说：你儿子牺牲了？
“要不……”杜红英想了想：“要不，先给小玲说。”
第两百一十六章
安慰苍白无力
小玲年轻些，先给她透个底，再……
怎么都是残忍的事儿。
“嫂子，高志远真的没事儿吗？”
杜红英还是忍不住问。
“听老符说有三十九人受了重伤五十二人轻伤，高队也挂了彩，但是没什么问题，你不用担心。”
杜红英……比起苏勇，挂彩算什么呢。
只要他能活着回来，就算是残了瘫了她也认。
眼泪直接就往外蹿，止都止不住。
“红英，咱们男人是干这一行的，这种事儿……”符大嫂并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老符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有二十三个，他说那是他成长的印记，是他们的勋章是他们面对困难不畏、不惧、不止的荣耀……”
“嫂子……”
两个女人抱头痛哭。
“红英，谁让咱们选择了这样的男人呢，当军嫂就意味着面对这种残忍，担心焦虑害怕时时都缠着我们。”拍着杜红英的肩膀：“红英，不哭了，咱们明天还要面对苏大娘。”
“嗯。”
不哭才是怪事儿。
两人约好明天一早去找苏小玲，符嫂子一走，杜红英坐在客厅里一直在哭。
“妈妈，尿尿。”
浩宇揉着眼睛喊。
“好，快去吧。”
她已经顾不上儿子了，好在这两小子能自己解决。
等浩宇从厕所里回来，直接就爬到她怀里。
“妈妈，你为什么要哭？”
“妈妈，是爸爸回不来了吗？”
“胡说，谁说的？”
“爸爸说，如果有一天他回不来了，我们要保护妈妈，不能让妈妈哭，因为爸爸是英雄，是为保护国家而牺牲的英雄，老子英雄儿好汉革命精神代代传，我们不能当软蛋……”
高志远这个混蛋，才两三岁的孩子，他都教了些什么？
“妈妈，不哭，妈妈不哭。”
浩宇给他擦着泪：“妈妈，是不是肚肚疼，我去给你倒开水，喝了开水肚肚就不疼了。”
说完就要下地。
“不是，妈妈不是肚肚疼，不喝水，让妈妈抱抱你。”
杜红英很累，觉得整个人都是空空的。
只有抱着温温软软的儿子才感觉到真实性。
高志远出任务又挂了彩，这次牺牲了五个，子弹不长眼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
下一次出任务呢，又会不会这么幸运？
第一次，杜红英萌生了想让他退伍的念头。
不行，等他回来自己一定要说这件事。
浩宇在怀里睡着了，杜红英将他抱上床，自己躺在床上，脑子里却是各种事浮现，压根儿就睡不着。
抬眼看时间，早上五点。
杜红英起来洗漱，对着镜子发现自己双眼红肿。
努力想要扯一个笑出来，结果笑得比哭还难看。
想着今天接他们回家，有五个战友走着出去躺着回来，亲人们再也喊不应了，杜红英想要去翻一件黑色的衣服穿。
这才发现衣柜里都没有黑色衣服，只有一件蓝白小格的最素净。
上辈子的自己在村里种地，穿的衣服全是灰蓝黑三色，连白色的都没有更不要说花色，因为种地脏不好洗。
更因为高思文曾经打击过她，说穿得再好看都不如脸好看，长得黑不溜秋的穿得花花绿绿的像孔雀开屏一样的。
不懂就问，她还认真的问孔雀开屏是什么样子，高思文直接一个白眼丢给她：自作多情，以为自己美，别人眼里不过是小丑而已。
从那以后，杜红英就不敢穿颜色艳丽的衣服了。
明明二三十岁的年纪却和自家老娘一样穿着同款的衣服。
这辈子，高志远迎亲那天送来的四季衣服就是鲜色的，此后她买衣服也是红黄橙绿青蓝紫，想买什么样的就买。
爱你的男人总会说你美说你好看，真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不爱你的人，你所有的努力打扮都等于零。
这辈子的衣服就像她的生活一样多姿多彩，再不是灰暗无光的上辈子了。
她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重活一世的生活，高志远挂彩了，到底还是活着回来的，老天爷对她不薄，她要振作！
梳洗穿戴好，又将两个孩子喊了起来给他们做了早饭。
“今天妈妈有事儿，等会儿送你去大姨家和兰叔叔玩儿，好不好？”
“好，妈妈乖乖去办事儿，浩宇乖乖玩儿。”
“浩然也乖乖玩儿。”
两个小子配合度很高，杜红英忍不住亲了这个亲那个。
天还没亮，杜红英就将两个孩子送来了。
“红英……”赵大琼很意外，突然看到杜红英的眼睛：“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儿？”
“姐……”杜红英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还是没忍住“哇”的一声哭了。
“咋了，咋了，这是？”
赵大琼连忙抱住她：“不要急，给姐说说，哪儿不舒服？孩子还在这里呢，别吓着孩子了？“
两个孩子早被兰勇一手抱一个搂在了怀里，怯怯的看着妈妈，眼里也盈满了泪水。
住在隔壁的陈俊听到声音也起来了，站在门口看着嫂子，突然有不祥的预感升起，心里一阵绞痛枪连忙一手抓着门框倚在了房门。
“嫂子……”
“嫂子？”
平时杜红英喊兰勇姐夫，兰勇会傻傻的咧嘴应下。
这会儿陈俊喊嫂子，兰勇也跟着喊嫂子，这不是他傻，是他发自内心的尊重，他也有不好的预感，高队出任务去了……
“红英，你快别哭了，你告诉姐，咋了？”
“他们出任务今天回来。”
“回来不是好事吗？回来了你就不用这么担心了。”
“姐，高志远挂了彩。”
赵大琼心漏跳了半拍：“很严重？”
“不知道。”
“那你也别担心，只要人还在，没什么大不了的。”
“嫂子，您别担心，高队肯定没事儿的。”陈俊感觉自己的安慰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高队没事儿，高队不会有事儿。”兰勇嘴里念叨。
“大姐，兰大哥陈大哥，走，上工了。”正在这时，苏小玲从隔壁大步走了进来，边走边喊，突然看了杜红英和两个孩子，而且，感觉到氛围不对，用询问的眼神问陈俊。
“高队他们今天回来，高队受伤了。”
陈俊小声的说。
“今天回来，那我哥今天也回来了，真好，我哥回来了我就不用去帮忙了，我娘也可以回大棚做工了，才不要受她的气呢。”苏小玲欢喜的说。
“小玲……”杜红英看着她一脸兴奋的样子，拉着她的手：“小玲，你哥他……”
第两百一十七章
哥回不来了
哥回不来了，哥牺牲了？
苏小玲看着杜红英瞪大了眼睛。
“嫂子，你骗我的，你一定是骗我的。”
苏小玲连连后退：“嫂子，你是和我开玩笑的是不是，嫂子……”
别说苏小玲，赵大琼兰勇和陈俊也是大吃一惊。
“红英，你哪得来的消息？”
莫不是昨晚听说高志远受了伤一宿没睡说胡话了吧？
赵大琼去摸她的额头，还行，不烫啊？
“嫂子，你说啊，嫂子，你说啊，你是骗我的，我哥没事儿，不，我哥就像高大哥一样只是挂了一点彩，对不对，挂彩不要紧，缺胳膊少腿也行，就是变成傻子瘫子都不要紧，没事儿，我带他回村里，我能下地干活挣工分，我可以养他的，嫂子，你说是不是，嫂子？”
……
杜红英没回应，苏小玲脸上挂着泪，直直的往后倒去。
“小玲”
陈俊一个箭步冲过来，直接给苏小玲当了垫子。
“老天爷，这是要人命噢。”
赵大琼这才回过神手忙脚乱的和杜红英一起将人抬到床上去。
又是掐人中，又是掐虎口。
“小玲，小玲……”
苏小玲缓缓的睁开眼睛，脑子里有短暂的空白茫然的看着几人。
“小玲……”
苏小玲一看到杜红英红肿的眼睛，突然想起了她的话，尖叫一声将两只耳朵捂住。
“不听不听，嫂子你骗我的，你骗我的啊……”
哭得撕心裂肺，赵大琼和杜红英跟着哭，兰勇紧紧的抱着两个孩子，郑大嫂将倒在院子里的陈俊扶了起来，捡起他的拄杖递过来。
“咋了这是，大清早的咋都在哭？”
“小玲的哥哥牺牲了。”
“老天爷，就是那个长得高高大大白白净净的那个小伙子，牺牲了，没了？”
郑大嫂小声的问。
“嗯”
陈俊喉咙发紧，眼泪滚滚而已。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的兄弟，铁骨铮铮的汉子，苏勇当副队长的时候也曾经训过自己，脸红脖子粗的骂他是废物，自己不承认，他吼：不是废物就爬起来继续干啊！
那一声声的吼还在脑海中回荡，吼他的人却这样没了。
“当兵可真是一个危险的事儿。”郑大嫂喃喃说道：“我嫁到这个村十六年，几乎每年都能看到部队送英雄回家。都说现在是和平年代了，没有战争了，可谁知道啊，还是有那么多的坏人那么多的危险，都是他们当兵的在默默的扛着默默的守护着我们的安宁……”
“老天爷啊，为什么要让这些娃子送命，这不公平啊。”郑大婶抹着眼泪：“苏大娘呢，是了，听小玲说她嫂子才出了月子，那可咋整啊？一家顶梁柱倒了，留下这孤儿寡母的，这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屋里传来苏小玲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上气的哭声，耳边是郑大嫂的念叨，陈俊双手紧紧的捏着，他恨自己没了腿，什么都帮不上忙。
“小玲。”
陈大琼将同样哭得不能自已的杜红英拉到了一边，上前将苏小玲抱在怀里。
“小玲，听姐一句话，哭吧，哭吧，哭了咱就去家属院，你娘和你嫂子还需要你，你最年轻，你得撑着这个家！”
“姐，我哥他……我哥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这样啊，姐……我想不通啊，什么任务能要人的命啊，为什么会是我哥啊？”
这样说可能会挨打挨骂，可能会说她觉悟低，但是，她就是想自私，换一个人也行啊，为什么一定是她的大哥？
“小玲，这次任务共牺牲了五个，三十九人受了重伤五十二人轻伤。”杜红英能理解她的心情：“今天，他们都要回来了，其他四人的家属也在军区招待区里住着的……”
这话，在那样的场合是真不能说。
“哥，大哥……”
苏小玲哭得再次昏过去了。
“这可咋整哟！”赵大琼抹着眼泪：“她都还只是一个孩子，怎么能扛得住？红英，苏大娘那里？”
“我和符嫂子商量的是先告诉小玲，然后再……”
由小玲告诉苏大娘和李小兰。
“等小玲醒了，我陪你一起送小玲回家属院，那孩子还这么小，李小兰这一急怕会没奶，奶粉这些你们得准备足。”
“好，我马上回去让小罗去买。”
两人又手忙脚乱的将苏小玲弄醒。
“小玲，苏大娘有没有心脏病之类的？”杜红英想得告诉郭大夫一声，将郭大夫带着一起去苏家。
“我娘……平时除了干活累了会喊腰酸背疼外别的事儿都没有。”苏小玲抽噎道：“嫂子，我不是做梦吧，我哥他……”
“小玲，坚强一点，好吗？”扶着苏小玲的杜红英道：“你娘和你嫂子都得靠你了，还有你那个小侄女，你要是倒了，小侄女谁管？”
“嫂子，我……”
“小玲，这消息还没给你娘和嫂子说，听符嫂子说他们大约是上午十点左右回来，小玲，咱们先回家属院好不好？”
赵大琼和杜红英一左一右的扶着苏小玲，兰勇抱着两个孩子，陈俊默默的走在后面。
“妞妞，去上学吧。”郑大嫂拉了小儿子过来：“带着妞妞去上学，不许人欺负她，知道不？”
“知道，娘。”
“大婶，我苏叔叔是英雄。”妞妞早已经懂事了，默默的站在角落里看到了一切，眼眶红红的：“我苏叔叔是英雄。”
“是，他们都是英雄。”郑大婶哽咽道：“你们更要好好读书，长大了为四个现代化建设作贡献。”
“嗯。”
两个孩子往学校了，郑大嫂一屁股坐了下来。
“造孽噢，孩子才出生呢，看都没看到一眼人就没了。”
家属院，符大嫂早就等在了门口。
“小玲……”
一声小玲双泪横飞：“小玲，你要节哀，你娘和你嫂子全靠你了。”
“嫂子……”
又是一场哭，然后带着往苏家门口走。
这一条路漫长得似乎没有尽头，所有人都感觉到脚下无力处于漂浮状态。
“敲门吧。”符嫂子小声的喊。
“谁呀？”苏大娘将门打开：“小玲，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娘，娘……”苏小玲软软的跪了下去。
“咋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苏大娘能想到的就是这个：“是谁，老娘剁了他喂狗！”
“娘，我哥，我哥他回不来了啊，娘……”
第两百一十八章
全都去死
“娘，哥没了，哥回不来了，娘……”
苏小玲抱着老娘的腿跪坐在地上哭。
苏大娘呆呆的，不哭也不说话，前一时刻还喊打喊杀的彪悍大娘瞬间就成了傻子成了哑巴。
“苏小玲，你这个没良心的，大清早的你骂你哥对你有什么好处……”李小兰在房间里听到这声音冲了出来，抬眼看家门口站那么多人，个个脸上都是悲凄的表情：“你们……你们……”
“小兰……”符嫂子哽咽道：“苏队牺牲了，你要坚强……”
“嫂子，你骗人的吧。”李小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和苏小玲伙着来骗我的是不是？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任性，觉得我要和他吵架，他走的那天我还吵了他，他说回来收拾我的，我等着呢，等着他回来收拾我呢……”
“你们伙起来骗我，是想教我做人，要我对他好是不是？”
众人心里都难受得要命！
他们曾经爱过，吵过，闹过，以为这辈子就会这样在争吵中度过，可谁能想到，有一天他走了就再也回来不了了，她想吵想闹都不再有人理她了。
她想改，也没有机会了。
爱她的人，她伤他最深。
不知道苏队在最后那一时刻有没有想起李小兰。
“哎哎哎……”
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传来，李小兰突然跑进了房间。
“是你，是你克死了你亲爹，是你……”抱着孩子的李小兰突然发起了狂来：“你一出生你爹就死了，我要打死你，我要摔死你，你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来。”
看着李小兰高高的举起了孩子，众人一阵惊呼！
“小兰……”
“嫂子……”
“李小兰，你别乱来，那是你女儿，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呀？”符嫂子急得语无伦次：“那是你和苏队的血脉
，是苏队留在这个世间唯一的孩子啊。”
“嫂子，嫂子，你把大丫给我，嫂子……”苏小玲爬起来想去抢孩子，结果没力气走又摔了下去，索性直接在地上往李小兰面前爬。
“李小兰，这个孩子要是被你作死了，我一定会带着你一起去找大勇。”苏大娘冷冷的说道：“你摔，你摔呀？”
“大娘，您别这样说了……”
大哭大喊昏死都想过的，就是没想到她会把苏勇的死栽在孩子的身上，怪孩子克死了她爹，哪有这样的人啊？
这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吧！
杜红英是真没料会出现这种情况。
苏大娘这话一刺激还得了吗？
“死啊，都死啊，全都去死啊，哈哈哈……”
李小兰高高举起狠狠的将孩子往她左边的墙上用力的丢了出去。
众人想要去抢救根本就来不及、
“孩子……”
苏大娘和苏小玲都昏过去了，符嫂子尖叫出声，杜红英大脑一片空白，赵大琼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一道身影箭一般的射过去，千钧一发之际将孩子抱在了怀里。
“哎哎哎……”
听到孩子的哭声，大家才活过来了。
“孩子没事儿吧？”
杜红英符嫂子和赵大琼几乎哭着问。
“没事儿。”兰勇将孩子送到了赵大琼怀里：“她不要，我们养。”
杜红英听到这话真是哭笑不得，傻子的想法好简单。
今天幸好有兰勇这个大傻子，一声不吭的立在旁边，见势不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孩子救下来了。
“还我，孩子是我的，还我，我的孩子，还我……”
李小兰扑了上来。
谁还敢将孩子给她啊。
陈俊忍无可忍，趁着李小兰不注意后脑勺直接给了她一记给砍昏过去，一只手扶着道：“嫂子，将她扶到床上去，她情绪太激动了，让她休息一会儿更好。”
杜红英和符嫂子将人搀扶着丢上了床。
看她这样子，两个对视一眼，全是无奈。
“得拿人看着，要不然还不知道会干出点什么事儿呢。”符嫂子头痛的说。
“嫂子，只有辛苦你了。”
反正，杜红英是不愿意看这个疯子！
疯起来真的是要人命。
这边苏大娘和苏小玲也醒过来了。
“大丫，大丫呢？”苏大玲找孙女。
“大娘，孩子在这儿，您放心，孩子没事的。”赵大琼蹲下身子轻声道：“大娘，您若是相信我，这两天我来带这个孩子。”
“大琼啊，谢谢你。”苏大娘老泪纵横：“虎毒还不食子呢，李小兰这个贱人是要断了我儿的根啊，儿啊，大勇啊……”
“娘，娘……”母女俩坐在地上抱头痛哭。
谁也不去劝，这时候能哭出来是好事。
像之前苏大娘呆呆的样子才真的是吓人。
李小兰那样更吓人。
“哎哎哎……”赵大琼怀里的孩子也在哭。
“姐，孩子可能饿了，你先抱到我家去。”杜红英这才想起还没给她买奶粉，现在是别想着将孩子给李小兰喂奶了：“先调点糖水给她喝，我去找小罗让他开车去买奶粉。”
“红英，你带着孩子去二号家属院找一下夏爱红，她才生了孩子几天，给孩子讨一口奶喝。”
“好。”
杜红英连忙从大表姐怀里将孩子抱过来：“姐，你看着点大娘和小玲。”
“嗯，我知道，你快去吧。”
杜红英抱着孩子，孩子在她怀里不停的动，这么小小一只……一想到李小兰摔孩子那一瞬间，杜红英整个人都要窒息了。
“嫂子，您这是去哪儿？”路上碰上了柳路平：“嫂子，听说队长要回来了，是不是真的？”
“嗯，是真的。”
“太好了，我们都好想他。”
“小柳，你帮我去跑一趟，给司机小罗说一声，请他开车去县里买一下奶粉，半岁以下的孩子喝的那种奶粉，还有奶瓶也要买。”杜红英想摸钱，这才想起早上换了衣服：“让他先垫着钱回来我给他，一定要想办法买到，苏队的女儿没奶吃。”
“苏队家的嫂子没奶了吗？”
“嗯。”多的不想说，心累。
“噢，好，嫂子，我这就去。”
柳路平转身跑去找小罗了。
杜红英将孩子抱到了二号家属院这边，向一位大娘打听夏爱红家住哪里。
“你找她啥事儿？”
“大娘，我找夏爱红是想给孩子讨几口奶，孩子饿得哭奶粉没买回来，想请她帮忙喂几口应付一下。”
“你是一号家属院的，苏队家的孩子？”
“是的。”
“那你快跟我来，我是爱红的婆婆。”大娘心疼的说：“我儿子昨晚回来说苏队牺牲了……”
第两百一十九章
别折翅膀好吗
“这孩子怎么吃这么少？”
夏爱红听说是苏队的孩子，接过去就喂，一脸怜爱的看着她吃，结果没吃几口就睡着了。
“听苏大娘说这孩子胃口一直不太好。”
杜红英在想，都说孩子是有感应的，会不会是李小兰一直嫌弃她，所以她就不想吃她的奶啊。越吃越少胃口也就小了。
“嫂子，孩子饿了就抱过来吧，我的奶好，我家孩子小也吃不了多少，完全可以喂她。”
“谢谢你，小夏。”
“客气啥，苏队的孩子就是我们大家的孩子。”
当军嫂的人都知道这是一种怎么样的灾难，多的都不用说了。
老娘早就看不过眼想骂人了，一直是自己劝着她的。
今天老娘忍无可忍说了她，怕是……
“你不嫌弃？嘴上说得好听，谁少有想要孙子，生了个丫头你整天唉声叹气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人。”
苏大娘真是有口难言。
她唉声叹息是因为遇上了这样一个儿媳。
也是心疼孙女，人家的小娃娃落地到满月是一个大变化，怎么着也要找上好几斤。
都说月子里的孩子见风长，一天一个样，三天大变样，她的孙女看着就没变似的。
还是那么瘦瘦黄黄的一个小家伙，抱在手上都没有重量，每天也吃不了多少，李小兰的奶直飙，将衣服打湿了又骂孩子吃不下。
反正，李小兰就像一个马蜂窝，不捅都能炸。
苏大娘伺候她一个月子，将过去几十年没受过的气都受过了。
天天在心里念叨着儿子快回来，回来了她就解放了。
一想到这些就叹气，结果成了她嫌弃孙女的“证明。”
“小兰啊，我要是嫌弃了我孙女，天打雷劈，让我不得好死，总行了吧？”
“娘，我回来了。”
苏小玲简直听不下去了，大嫂真的太过了，逼着娘都发毒誓了。
“娘，我买了一只母鸡，炖汤给嫂子吃。”
“好，你去烧点水，我把孩子哄睡了就来杀鸡。”
“好。”苏小玲默默的去烧水心里想着只有等大哥回来了才有清静日子。
也不知道大哥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个任务出了快两个月了。
感觉像两年一样漫长。
杜红英也有这种感觉。
特别是晚上，两个儿子睡着了后她就特别的想高志远，想得心口都疼。
“呯呯呯。”
什么声音？
杜红英再听，好像是有人敲门。
立即起床去打开灯，听到了符嫂子的声音。
都夜里十二点了，这时候敲门……杜红英的心跳加速，不会的，不会有事儿的，一定是符嫂子有别的事儿找自己。
“嫂子，有事吗？”
打开门，杜红英颤抖着声音在问。
“红英……”符嫂子连忙进来：“红英，老符给了我一个艰巨的任务，红英，高队他们出任务快回来了……”
“什么时候，他们没事儿吧？”
看符嫂子的眼神都不敢正视自己，杜红英心眼要跳出来了，强迫自己冷静冷静，一字一句艰难的问：“嫂子，你告诉我，他们都没事儿吧？”
“红英，你别着急，你听我说……”符嫂子扶着杜红英，杜红英眼前已经发黑了。
“红英，红英……”
要不是符嫂子抓住她，杜红英一准儿栽倒在地：“红英，你听我说，高队没事儿，不是高队……”
“嫂子，你能不能不要大喘气，我真的要被吓死了。”杜红英带着哭腔说，突然想来了：“嫂子，你说不是高队，那是……”
“苏队，苏勇牺牲了。”
杜红英张大了嘴巴，半天没合拢。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老符给我说明天他们都要回来了，让我去看着点苏大娘和李小兰，红英，我真的没把握能完成任务，这是不给她们活路啊。苏大娘怎么就这么命苦呢，男人早逝，如今有一个出息的儿子也……”
“还有小兰，才出了月子，还有那个孩子，生下来还没来得及看她爸爸一眼，苏队还没有来得及给他宝贝女儿取名字，怎么就……”
“红英，我要怎么告诉她们？”
杜红英死死的捂着嘴巴，眼泪大颗大颗的滴。
不知道，她纵然活了上下两辈子，却从来没有这么残忍的直观的面对生死。
苏勇和高志远他们喝酒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转眼之间天人永隔。
“红英，我真的说不出口啊。”符嫂子道：“这次出任务共牺牲了五个，老符说要一起给他们开追悼会，那几家的家属也已经到了招待所，部队安排了人去接待，苏队这边就由我来负责，让我找你协助我，我……我怎么给苏大娘说啊？”
“红英，你比我聪明，你快帮忙想个法子。”
杜红英摇头，她有什么法子，怎么给苏大娘说：你儿子牺牲了？
“要不……”杜红英想了想：“要不，先给小玲说。”
第两百一十六章
安慰苍白无力
小玲年轻些，先给她透个底，再……
怎么都是残忍的事儿。
“嫂子，高志远真的没事儿吗？”
杜红英还是忍不住问。
“听老符说有三十九人受了重伤五十二人轻伤，高队也挂了彩，但是没什么问题，你不用担心。”
杜红英……比起苏勇，挂彩算什么呢。
只要他能活着回来，就算是残了瘫了她也认。
眼泪直接就往外蹿，止都止不住。
“红英，咱们男人是干这一行的，这种事儿……”符大嫂并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老符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有二十三个，他说那是他成长的印记，是他们的勋章是他们面对困难不畏、不惧、不止的荣耀……”
“嫂子……”
两个女人抱头痛哭。
“红英，谁让咱们选择了这样的男人呢，当军嫂就意味着面对这种残忍，担心焦虑害怕时时都缠着我们。”拍着杜红英的肩膀：“红英，不哭了，咱们明天还要面对苏大娘。”
“嗯。”
不哭才是怪事儿。
两人约好明天一早去找苏小玲，符嫂子一走，杜红英坐在客厅里一直在哭。
“妈妈，尿尿。”
浩宇揉着眼睛喊。
“好，快去吧。”
她已经顾不上儿子了，好在这两小子能自己解决。
等浩宇从厕所里回来，直接就爬到她怀里。
“妈妈，你为什么要哭？”
“妈妈，是爸爸回不来了吗？”
“胡说，谁说的？”
“爸爸说，如果有一天他回不来了，我们要保护妈妈，不能让妈妈哭，因为爸爸是英雄，是为保护国家而牺牲的英雄，老子英雄儿好汉革命精神代代传，我们不能当软蛋……”
高志远这个混蛋，才两三岁的孩子，他都教了些什么？
“妈妈，不哭，妈妈不哭。”
浩宇给他擦着泪：“妈妈，是不是肚肚疼，我去给你倒开水，喝了开水肚肚就不疼了。”
说完就要下地。
“不是，妈妈不是肚肚疼，不喝水，让妈妈抱抱你。”
杜红英很累，觉得整个人都是空空的。
只有抱着温温软软的儿子才感觉到真实性。
高志远出任务又挂了彩，这次牺牲了五个，子弹不长眼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
下一次出任务呢，又会不会这么幸运？
第一次，杜红英萌生了想让他退伍的念头。
不行，等他回来自己一定要说这件事。
浩宇在怀里睡着了，杜红英将他抱上床，自己躺在床上，脑子里却是各种事浮现，压根儿就睡不着。
抬眼看时间，早上五点。
杜红英起来洗漱，对着镜子发现自己双眼红肿。
努力想要扯一个笑出来，结果笑得比哭还难看。
想着今天接他们回家，有五个战友走着出去躺着回来，亲人们再也喊不应了，杜红英想要去翻一件黑色的衣服穿。
这才发现衣柜里都没有黑色衣服，只有一件蓝白小格的最素净。
上辈子的自己在村里种地，穿的衣服全是灰蓝黑三色，连白色的都没有更不要说花色，因为种地脏不好洗。
更因为高思文曾经打击过她，说穿得再好看都不如脸好看，长得黑不溜秋的穿得花花绿绿的像孔雀开屏一样的。
不懂就问，她还认真的问孔雀开屏是什么样子，高思文直接一个白眼丢给她：自作多情，以为自己美，别人眼里不过是小丑而已。
从那以后，杜红英就不敢穿颜色艳丽的衣服了。
明明二三十岁的年纪却和自家老娘一样穿着同款的衣服。
这辈子，高志远迎亲那天送来的四季衣服就是鲜色的，此后她买衣服也是红黄橙绿青蓝紫，想买什么样的就买。
爱你的男人总会说你美说你好看，真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不爱你的人，你所有的努力打扮都等于零。
这辈子的衣服就像她的生活一样多姿多彩，再不是灰暗无光的上辈子了。
她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重活一世的生活，高志远挂彩了，到底还是活着回来的，老天爷对她不薄，她要振作！
梳洗穿戴好，又将两个孩子喊了起来给他们做了早饭。
“今天妈妈有事儿，等会儿送你去大姨家和兰叔叔玩儿，好不好？”
“好，妈妈乖乖去办事儿，浩宇乖乖玩儿。”
“浩然也乖乖玩儿。”
两个小子配合度很高，杜红英忍不住亲了这个亲那个。
天还没亮，杜红英就将两个孩子送来了。
“红英……”赵大琼很意外，突然看到杜红英的眼睛：“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儿？”
“姐……”杜红英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还是没忍住“哇”的一声哭了。
“咋了，咋了，这是？”
赵大琼连忙抱住她：“不要急，给姐说说，哪儿不舒服？孩子还在这里呢，别吓着孩子了？“
两个孩子早被兰勇一手抱一个搂在了怀里，怯怯的看着妈妈，眼里也盈满了泪水。
住在隔壁的陈俊听到声音也起来了，站在门口看着嫂子，突然有不祥的预感升起，心里一阵绞痛枪连忙一手抓着门框倚在了房门。
“嫂子……”
“嫂子？”
平时杜红英喊兰勇姐夫，兰勇会傻傻的咧嘴应下。
这会儿陈俊喊嫂子，兰勇也跟着喊嫂子，这不是他傻，是他发自内心的尊重，他也有不好的预感，高队出任务去了……
“红英，你快别哭了，你告诉姐，咋了？”
“他们出任务今天回来。”
“回来不是好事吗？回来了你就不用这么担心了。”
“姐，高志远挂了彩。”
赵大琼心漏跳了半拍：“很严重？”
“不知道。”
“那你也别担心，只要人还在，没什么大不了的。”
“嫂子，您别担心，高队肯定没事儿的。”陈俊感觉自己的安慰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高队没事儿，高队不会有事儿。”兰勇嘴里念叨。
“大姐，兰大哥陈大哥，走，上工了。”正在这时，苏小玲从隔壁大步走了进来，边走边喊，突然看了杜红英和两个孩子，而且，感觉到氛围不对，用询问的眼神问陈俊。
“高队他们今天回来，高队受伤了。”
陈俊小声的说。
“今天回来，那我哥今天也回来了，真好，我哥回来了我就不用去帮忙了，我娘也可以回大棚做工了，才不要受她的气呢。”苏小玲欢喜的说。
“小玲……”杜红英看着她一脸兴奋的样子，拉着她的手：“小玲，你哥他……”
第两百一十七章
哥回不来了
哥回不来了，哥牺牲了？
苏小玲看着杜红英瞪大了眼睛。
“嫂子，你骗我的，你一定是骗我的。”
苏小玲连连后退：“嫂子，你是和我开玩笑的是不是，嫂子……”
别说苏小玲，赵大琼兰勇和陈俊也是大吃一惊。
“红英，你哪得来的消息？”
莫不是昨晚听说高志远受了伤一宿没睡说胡话了吧？
赵大琼去摸她的额头，还行，不烫啊？
“嫂子，你说啊，嫂子，你说啊，你是骗我的，我哥没事儿，不，我哥就像高大哥一样只是挂了一点彩，对不对，挂彩不要紧，缺胳膊少腿也行，就是变成傻子瘫子都不要紧，没事儿，我带他回村里，我能下地干活挣工分，我可以养他的，嫂子，你说是不是，嫂子？”
……
杜红英没回应，苏小玲脸上挂着泪，直直的往后倒去。
“小玲”
陈俊一个箭步冲过来，直接给苏小玲当了垫子。
“老天爷，这是要人命噢。”
赵大琼这才回过神手忙脚乱的和杜红英一起将人抬到床上去。
又是掐人中，又是掐虎口。
“小玲，小玲……”
苏小玲缓缓的睁开眼睛，脑子里有短暂的空白茫然的看着几人。
“小玲……”
苏小玲一看到杜红英红肿的眼睛，突然想起了她的话，尖叫一声将两只耳朵捂住。
“不听不听，嫂子你骗我的，你骗我的啊……”
哭得撕心裂肺，赵大琼和杜红英跟着哭，兰勇紧紧的抱着两个孩子，郑大嫂将倒在院子里的陈俊扶了起来，捡起他的拄杖递过来。
“咋了这是，大清早的咋都在哭？”
“小玲的哥哥牺牲了。”
“老天爷，就是那个长得高高大大白白净净的那个小伙子，牺牲了，没了？”
郑大嫂小声的问。
“嗯”
陈俊喉咙发紧，眼泪滚滚而已。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的兄弟，铁骨铮铮的汉子，苏勇当副队长的时候也曾经训过自己，脸红脖子粗的骂他是废物，自己不承认，他吼：不是废物就爬起来继续干啊！
那一声声的吼还在脑海中回荡，吼他的人却这样没了。
“当兵可真是一个危险的事儿。”郑大嫂喃喃说道：“我嫁到这个村十六年，几乎每年都能看到部队送英雄回家。都说现在是和平年代了，没有战争了，可谁知道啊，还是有那么多的坏人那么多的危险，都是他们当兵的在默默的扛着默默的守护着我们的安宁……”
“老天爷啊，为什么要让这些娃子送命，这不公平啊。”郑大婶抹着眼泪：“苏大娘呢，是了，听小玲说她嫂子才出了月子，那可咋整啊？一家顶梁柱倒了，留下这孤儿寡母的，这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屋里传来苏小玲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上气的哭声，耳边是郑大嫂的念叨，陈俊双手紧紧的捏着，他恨自己没了腿，什么都帮不上忙。
“小玲。”
陈大琼将同样哭得不能自已的杜红英拉到了一边，上前将苏小玲抱在怀里。
“小玲，听姐一句话，哭吧，哭吧，哭了咱就去家属院，你娘和你嫂子还需要你，你最年轻，你得撑着这个家！”
“姐，我哥他……我哥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这样啊，姐……我想不通啊，什么任务能要人的命啊，为什么会是我哥啊？”
这样说可能会挨打挨骂，可能会说她觉悟低，但是，她就是想自私，换一个人也行啊，为什么一定是她的大哥？
“小玲，这次任务共牺牲了五个，三十九人受了重伤五十二人轻伤。”杜红英能理解她的心情：“今天，他们都要回来了，其他四人的家属也在军区招待区里住着的……”
这话，在那样的场合是真不能说。
“哥，大哥……”
苏小玲哭得再次昏过去了。
“这可咋整哟！”赵大琼抹着眼泪：“她都还只是一个孩子，怎么能扛得住？红英，苏大娘那里？”
“我和符嫂子商量的是先告诉小玲，然后再……”
由小玲告诉苏大娘和李小兰。
“等小玲醒了，我陪你一起送小玲回家属院，那孩子还这么小，李小兰这一急怕会没奶，奶粉这些你们得准备足。”
“好，我马上回去让小罗去买。”
两人又手忙脚乱的将苏小玲弄醒。
“小玲，苏大娘有没有心脏病之类的？”杜红英想得告诉郭大夫一声，将郭大夫带着一起去苏家。
“我娘……平时除了干活累了会喊腰酸背疼外别的事儿都没有。”苏小玲抽噎道：“嫂子，我不是做梦吧，我哥他……”
“小玲，坚强一点，好吗？”扶着苏小玲的杜红英道：“你娘和你嫂子都得靠你了，还有你那个小侄女，你要是倒了，小侄女谁管？”
“嫂子，我……”
“小玲，这消息还没给你娘和嫂子说，听符嫂子说他们大约是上午十点左右回来，小玲，咱们先回家属院好不好？”
赵大琼和杜红英一左一右的扶着苏小玲，兰勇抱着两个孩子，陈俊默默的走在后面。
“妞妞，去上学吧。”郑大嫂拉了小儿子过来：“带着妞妞去上学，不许人欺负她，知道不？”
“知道，娘。”
“大婶，我苏叔叔是英雄。”妞妞早已经懂事了，默默的站在角落里看到了一切，眼眶红红的：“我苏叔叔是英雄。”
“是，他们都是英雄。”郑大婶哽咽道：“你们更要好好读书，长大了为四个现代化建设作贡献。”
“嗯。”
两个孩子往学校了，郑大嫂一屁股坐了下来。
“造孽噢，孩子才出生呢，看都没看到一眼人就没了。”
家属院，符大嫂早就等在了门口。
“小玲……”
一声小玲双泪横飞：“小玲，你要节哀，你娘和你嫂子全靠你了。”
“嫂子……”
又是一场哭，然后带着往苏家门口走。
这一条路漫长得似乎没有尽头，所有人都感觉到脚下无力处于漂浮状态。
“敲门吧。”符嫂子小声的喊。
“谁呀？”苏大娘将门打开：“小玲，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娘，娘……”苏小玲软软的跪了下去。
“咋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苏大娘能想到的就是这个：“是谁，老娘剁了他喂狗！”
“娘，我哥，我哥他回不来了啊，娘……”
第两百一十八章
全都去死
“娘，哥没了，哥回不来了，娘……”
苏小玲抱着老娘的腿跪坐在地上哭。
苏大娘呆呆的，不哭也不说话，前一时刻还喊打喊杀的彪悍大娘瞬间就成了傻子成了哑巴。
“苏小玲，你这个没良心的，大清早的你骂你哥对你有什么好处……”李小兰在房间里听到这声音冲了出来，抬眼看家门口站那么多人，个个脸上都是悲凄的表情：“你们……你们……”
“小兰……”符嫂子哽咽道：“苏队牺牲了，你要坚强……”
“嫂子，你骗人的吧。”李小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和苏小玲伙着来骗我的是不是？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任性，觉得我要和他吵架，他走的那天我还吵了他，他说回来收拾我的，我等着呢，等着他回来收拾我呢……”
“你们伙起来骗我，是想教我做人，要我对他好是不是？”
众人心里都难受得要命！
他们曾经爱过，吵过，闹过，以为这辈子就会这样在争吵中度过，可谁能想到，有一天他走了就再也回来不了了，她想吵想闹都不再有人理她了。
她想改，也没有机会了。
爱她的人，她伤他最深。
不知道苏队在最后那一时刻有没有想起李小兰。
“哎哎哎……”
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传来，李小兰突然跑进了房间。
“是你，是你克死了你亲爹，是你……”抱着孩子的李小兰突然发起了狂来：“你一出生你爹就死了，我要打死你，我要摔死你，你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来。”
看着李小兰高高的举起了孩子，众人一阵惊呼！
“小兰……”
“嫂子……”
“李小兰，你别乱来，那是你女儿，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呀？”符嫂子急得语无伦次：“那是你和苏队的血脉
，是苏队留在这个世间唯一的孩子啊。”
“嫂子，嫂子，你把大丫给我，嫂子……”苏小玲爬起来想去抢孩子，结果没力气走又摔了下去，索性直接在地上往李小兰面前爬。
“李小兰，这个孩子要是被你作死了，我一定会带着你一起去找大勇。”苏大娘冷冷的说道：“你摔，你摔呀？”
“大娘，您别这样说了……”
大哭大喊昏死都想过的，就是没想到她会把苏勇的死栽在孩子的身上，怪孩子克死了她爹，哪有这样的人啊？
这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吧！
杜红英是真没料会出现这种情况。
苏大娘这话一刺激还得了吗？
“死啊，都死啊，全都去死啊，哈哈哈……”
李小兰高高举起狠狠的将孩子往她左边的墙上用力的丢了出去。
众人想要去抢救根本就来不及、
“孩子……”
苏大娘和苏小玲都昏过去了，符嫂子尖叫出声，杜红英大脑一片空白，赵大琼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一道身影箭一般的射过去，千钧一发之际将孩子抱在了怀里。
“哎哎哎……”
听到孩子的哭声，大家才活过来了。
“孩子没事儿吧？”
杜红英符嫂子和赵大琼几乎哭着问。
“没事儿。”兰勇将孩子送到了赵大琼怀里：“她不要，我们养。”
杜红英听到这话真是哭笑不得，傻子的想法好简单。
今天幸好有兰勇这个大傻子，一声不吭的立在旁边，见势不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孩子救下来了。
“还我，孩子是我的，还我，我的孩子，还我……”
李小兰扑了上来。
谁还敢将孩子给她啊。
陈俊忍无可忍，趁着李小兰不注意后脑勺直接给了她一记给砍昏过去，一只手扶着道：“嫂子，将她扶到床上去，她情绪太激动了，让她休息一会儿更好。”
杜红英和符嫂子将人搀扶着丢上了床。
看她这样子，两个对视一眼，全是无奈。
“得拿人看着，要不然还不知道会干出点什么事儿呢。”符嫂子头痛的说。
“嫂子，只有辛苦你了。”
反正，杜红英是不愿意看这个疯子！
疯起来真的是要人命。
这边苏大娘和苏小玲也醒过来了。
“大丫，大丫呢？”苏大玲找孙女。
“大娘，孩子在这儿，您放心，孩子没事的。”赵大琼蹲下身子轻声道：“大娘，您若是相信我，这两天我来带这个孩子。”
“大琼啊，谢谢你。”苏大娘老泪纵横：“虎毒还不食子呢，李小兰这个贱人是要断了我儿的根啊，儿啊，大勇啊……”
“娘，娘……”母女俩坐在地上抱头痛哭。
谁也不去劝，这时候能哭出来是好事。
像之前苏大娘呆呆的样子才真的是吓人。
李小兰那样更吓人。
“哎哎哎……”赵大琼怀里的孩子也在哭。
“姐，孩子可能饿了，你先抱到我家去。”杜红英这才想起还没给她买奶粉，现在是别想着将孩子给李小兰喂奶了：“先调点糖水给她喝，我去找小罗让他开车去买奶粉。”
“红英，你带着孩子去二号家属院找一下夏爱红，她才生了孩子几天，给孩子讨一口奶喝。”
“好。”
杜红英连忙从大表姐怀里将孩子抱过来：“姐，你看着点大娘和小玲。”
“嗯，我知道，你快去吧。”
杜红英抱着孩子，孩子在她怀里不停的动，这么小小一只……一想到李小兰摔孩子那一瞬间，杜红英整个人都要窒息了。
“嫂子，您这是去哪儿？”路上碰上了柳路平：“嫂子，听说队长要回来了，是不是真的？”
“嗯，是真的。”
“太好了，我们都好想他。”
“小柳，你帮我去跑一趟，给司机小罗说一声，请他开车去县里买一下奶粉，半岁以下的孩子喝的那种奶粉，还有奶瓶也要买。”杜红英想摸钱，这才想起早上换了衣服：“让他先垫着钱回来我给他，一定要想办法买到，苏队的女儿没奶吃。”
“苏队家的嫂子没奶了吗？”
“嗯。”多的不想说，心累。
“噢，好，嫂子，我这就去。”
柳路平转身跑去找小罗了。
杜红英将孩子抱到了二号家属院这边，向一位大娘打听夏爱红家住哪里。
“你找她啥事儿？”
“大娘，我找夏爱红是想给孩子讨几口奶，孩子饿得哭奶粉没买回来，想请她帮忙喂几口应付一下。”
“你是一号家属院的，苏队家的孩子？”
“是的。”
“那你快跟我来，我是爱红的婆婆。”大娘心疼的说：“我儿子昨晚回来说苏队牺牲了……”
第两百一十九章
别折翅膀好吗
“这孩子怎么吃这么少？”
夏爱红听说是苏队的孩子，接过去就喂，一脸怜爱的看着她吃，结果没吃几口就睡着了。
“听苏大娘说这孩子胃口一直不太好。”
杜红英在想，都说孩子是有感应的，会不会是李小兰一直嫌弃她，所以她就不想吃她的奶啊。越吃越少胃口也就小了。
“嫂子，孩子饿了就抱过来吧，我的奶好，我家孩子小也吃不了多少，完全可以喂她。”
“谢谢你，小夏。”
“客气啥，苏队的孩子就是我们大家的孩子。”
当军嫂的人都知道这是一种怎么样的灾难，多的都不用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