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这样的人也配当娘!”

    “可怜的,这得吃了多少苦啊!”

    林清屏又惨兮兮地道,“娘,你不是骂我生不出娃,是不下蛋的鸡吗?我十几岁,刚刚来月事,你就让我冰天雪地的去给你的宝贝儿捞鱼吃,我掉进河里,差点丢了命,从那以后,月事就没正常过,一个月里大半个月都是流血的,我怎么生娃呢?娘,你说我怎么生娃呢?”

    一席话,说得人群里的老人家都要哭出来了,“这都什么命啊!投胎到这样的人家!”

    “林清屏!”顾钧成忽然在后面叫她。

    而后,林清屏便感觉到了自己的手被一双有力的手握住,她甚至都没有抬头看,都能感觉到他的眼神里是什么,是在问:为什么要这样说自己?

    而此时,不知道是谁带头扔了一棵烂菜叶子在吴爱秀身上,随即,便不断有人开始扔。

    鸡蛋和新鲜菜叶是不可能的,这年头,大家都很节省,这样的好东西还舍不得拿来扔,只捡起水沟里的臭泥巴,往吴爱秀身上砸。

    一坨正中吴阿秀鼻子上,一时臭气熏天。

    吴阿秀得大喊,“我是你娘!你小心天打雷劈!”

    “我知道啊……”林清屏道,“所以,该尽的责任我会尽的,等你百年了,我会给你送终。”

    吴爱秀一听,气得差点晕过去,然而,她最终没有气晕,反而是被那些臭污泥差点臭晕,面对围观所有人的指责,和连连不断砸在她身上的黑泥,吴阿秀终于意识到今天讨不到好去,气得声讨声里狼狈逃走了。

    林清屏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谢过老乡们理解她,而后,就和顾钧成回旅馆了。

    顾钧成一路拉着她走,经过钟晓晓身边。

    钟晓晓暗地里擦着手,第一片烂菜叶是她扔的。

    顾钧成还路过了前台,要前台把扫帚钱算给他,他折断了保洁员的扫帚,肯定是要赔的。

    而后,便死牵着林清屏一路回了房间。

    顾钧成脑海里装着的,仍然是林清屏刚刚受尽委屈、盈盈欲泣的模样,一进房间之后,就把人抱进怀里,按在了肩头。

    林清屏冷硬的声音,却从他胸前冒出来,“顾钧成,你给我放开!”

    全然没有半点委屈的样子。

    顾钧成微微一愣,松开手,只见她面色平静,眼神锐利,哪里有委屈?

    林清屏看他那震惊的模样,心里“呵”了一声,“还不能演戏了?不过,顾钧成,我发现,你比我更会演啊……”

    顾钧成眼神躲闪,“什么意思??

    【第313章

    继续装啊?】

    看样子,是打算装傻到底了?

    林清屏冷冷“呵”了一声,“原来是你啊!”

    听不出半点感激或者感动,反而全是怒气。

    顾钧成也是懵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林清屏扬起头,义愤填膺,“原来是你!冰天雪地把我从河里拖出来,就不管不顾扔在地上,扔给我一件破棉袄,我就能挺过来吗?你怎么不干脆让我冻死算了呢?”

    顾钧成被她骂得忍不住道,“我将你拉上来,本来是打算送你进村问问是谁家的姑娘的,但是,正好有几个大婶往这边来,我想着,她们肯定认识你,比我送你回去挨家挨户问快多了,而且,男女有别……”

    想得还挺多!

    林清屏瞪了他一眼,内心:呵,这算把他心里的话套出来了吗?合着他早就知道和他结婚的是她,这五年了,他恁是一句话不提?

    “你……后来很冷吗?”他打量着她,“身体不好,我们马上回首都去,找个好医生看看……”

    “不用了!”林清屏道,心里那个愤怒:如果不是今天的事,他是不是要一辈子不说?

    她并不确定自己多年不调是不是因为这次落水,重生回来后,她很注意了,而且有前世调理的经验,自己也会早早就给自己买药吃,情况比上辈子好多了,只是略有不规律而已,现在,她也一直注意着饮食调理和药物调理。

    “顾钧成。”她看着他,眼神深邃,“继续装啊?”

    “装什么?”他移开目光。

    林清屏点着头,“行,没事,那你继续!”

    说完,林清屏将门重重一关,出去了。

    顾钧成看着紧闭的门,陷入沉思。

    但也只短暂一瞬,就开门追了出去。

    而摔门大步出去的林清屏却在走廊上和一个姑娘撞到了一起。

    随着那姑娘熟悉的声音叫出一句“哎哟”,林清屏猛然一震。

    竟然是前世她的弟媳——程沅沅。

    她赶紧把人扶住,“你怎么样?”程沅沅还怀着孕呢!

    程沅沅抬起头来。

    一张年轻而稚嫩的脸。

    稚嫩到,林清屏几乎无法和记忆中的弟媳划等号了。

    每个女子,都曾有过这样青葱的年纪,天真与烂漫,生活,却将她们生生磨褪了颜色。

    “你……还好吗?”林清屏看着眼前的程沅沅,穿着宽大的衣服,因为人瘦,看不出肚子很大。

    林清屏可怜程沅沅,但一想到,宽大的衣服下遮着的是前世害死自己的侄儿,瞬间,心里又十分膈应。

    “我……没事。”程沅沅站直了。

    林清屏便也松了手,她可以扶住程沅沅,但真的不想再跟上辈子的侄儿有半点接触,哪怕,他现在还在程沅沅肚子里,只是个胎儿。

    “你一个人来这……是找人吗?”林清屏莫名有种直觉,她是来找自己的。

    程沅沅看着她,打量,“你……”

    “我姓林。”

    程沅沅眼眶便红了,“你是家贵的姐姐?”

    好吧,真的是来找她的。

    林清屏领着她回了自己房间。

    这会儿钟晓晓也回到房间里来了,程沅沅看了钟晓晓一眼,欲言又止。

    “我……我出去一下。”钟晓晓明白得很。

    “不,不用。”程沅沅马上道,“反正……反正你们也都知道了。”

    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了。

    林清屏记得,在程家的时候,程家父母说立刻就去外公外婆那里把程沅沅接回来,看来行动很快,人真的接回来了,而且,还把真相告诉她了。

    程沅沅红着眼睛问,“林……姐姐,他真的是那样的人吗?”

    林清屏点着头,“是,你觉得姐姐会诋毁自己亲弟弟吗?”

    “可是……可是……”程沅沅摇着头,“我不信,我不信的,他不可能是这样的人,我不信……”

    说完,把门一开,捂着脸又哭着跑回去了。

    林清屏跟着追了出去,一直追下楼,就在旅馆门口看见程家父母来了,一起来还有两位老人,林清屏从遥远的记忆里把这两人的身份对上,是程沅沅的外公外婆。

    四个人拦截程沅沅。

    但程沅沅横冲直撞的,失去了理智。

    不知外婆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忽然安静了,趴在外婆肩膀上哭。

    而后,外公外婆便把程沅沅带走了,程家父母相视一眼,唉声叹气,继续往旅馆走来,在楼梯口,遇见站在那里的林清屏。

    “林同志!”蒋丽萍眼睛都是肿的,显然哭了很久。

    于是,林清屏又带着这两人回房间聊。

    原来,尽管程厂长和蒋丽萍把林家贵的真面目都告诉了程沅沅,程沅沅也不信。

    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

    “怎么可能呢?他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呢?我不信。”

    “孩子是我的亲骨肉,我舍不得打掉的!”

    “他对我很好的,会给我烤红薯吃,他自己都不吃。”

    “他说他喜欢我,喜欢一辈子。”

    “他还说,我是他第一个喜欢的女孩,他就没喜欢过别的女孩子。”

    林清屏听着程沅沅重复着这些话,忍不住想翻白眼。

    当然,他弟肯定不会吃烤红薯啊!他从小就不喜欢吃红薯,他在家都是吃最好的,红薯煮汤都是她和她妹吃!什么时候吃红薯变成幸福了?

    还有,他肯定说程沅沅是他第一个喜欢的女孩子啊!不这么说能哄到厂长女儿!?

    蒋丽萍哭道,“听她的语气,好像哪怕林家贵真的是这样的人,她也一样会喜欢他,我这女儿,到底是中了什么魔,得了什么病啊!”

    林清屏知道,这种病在后来叫做:恋爱脑。

    有一种恋爱脑的症状是:哪怕这个男人吃喝赌,坏事做尽,只要说一句爱她,这爱立马就能抵消所有的缺点了。

    所以,治疗这种恋爱脑也只有一个法子。

    这法子还不一定奏效。

    林清屏便跟程厂长和蒋丽萍交代了一番。

    程厂长听了后,点点头,说了无数次感谢,和蒋丽萍走了。

    两人一走,顾钧成就进来了。

    这会儿钟晓晓在,林清屏也不好和他闹什么,只道,“愣着干什么?去办事!”

    某个隐秘之处,房间连窗户都没有,大白天地亮着灯,还是一盏不太亮的灯。

    里面几个人拿了扑克在玩,门上忽的响起了敲门声,有人把门打开,林家贵在外面。

    “怎么到这么个地方,也太偏了,我差点找不到。”林家贵说。

    “你找不到,警察也找不到。”

    说着,几个人便摆开了局。

    有人调侃,“林家贵,你怎么突然又有钱玩了?”

    “你还不知道吗?他这个人行狗屎运了,哄住了糖厂厂长的女儿,现在飞上枝头了。”

    “你这么有本事?”有人惊叹,“人家糖厂厂长看得上你这个赌棍?”

    “这有什么难的?”林家贵一脸得色,“我娘说了,再怎么傲气的女人,只要睡了她,她就服服帖帖,如果能让她怀上孩子,那她追着赶着也要嫁给你了。”

    “所以呢?糖厂厂长女儿肚子里揣你的娃了?”

    “那可不?不但死皮赖脸要嫁给我,还给我钱花,不然,我今天哪里来的赌资跟你们玩?”林家贵洋洋得意。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抓紧玩。”

    但还没到一个小时,林家贵就又输得干干净净,但完全没有从前输钱后的脸色惨白,还找赌友借钱,“你们借我,等我找我媳妇要到钱就还你们。”

    赌友们没有一个肯的。

    “你上回借的钱还没还呢!你不是找了个家里有钱的婆娘吗?还找我们借钱?”

    “就是,什么时候找婆娘要到钱,我们什么时候再约。”

    三个赌友就此走了。

    “真是晦气!”林家贵不是不想找程沅沅借钱,而是这几天都找不到程沅沅人,他未来丈人丈母娘不喜欢他,他可不敢去要钱,心里一气,忍不住又骂起来,“贱女人!就这么不见了,大着个肚子还能去哪里藏!”

    骂完之后心里不得劲,往县里某处人家去了。

    一家不知什么厂的旧宿舍,林家贵熟门熟路就翻窗进去了,里面响起娇滴滴的声音。

    “你多久没来看我了?”

    “我这不来了吗?我还给你带东西来了。”

    “这是什么东西?丝巾?我要你这个干什么?别是你没过门的媳妇用过的吧?”

    “什么没过门的媳妇?”

    “你要结婚了,我早就听说了。哼!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来了。”

    “我怎么可能不来呢?”

    “你都有厂长的女儿了,我算什么?”

    “你可比她有风情多了,她在床上就跟条死鱼似的,如果不是她爹是厂长,我才懒得看她一眼。”

    “她还……”

    “还什么还?你要能怀一个我的娃,我也娶你……”

    “哼……”

    然后,便只剩下悉悉索索的声音,随后,响起了不堪入耳的动静。

    只听“哐”的一声巨响,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踹开了。

    “什么人啊?啊……”被子里响起女人的尖叫声。

    这老式的宿舍就一个单间,门一开,里面的一切一览无余,床上的两个人都还没来得及穿衣服。

    【第314章

    真正的爱】

    “谁TM的……”林家贵的骂声在看见门口的人之后,戛然而止。

    门口站着的人,是程厂长和蒋丽萍。

    这门上一脚,也是程厂长踹开的。

    林家贵的脸色在这一刻瞬间惨白。

    床上那个女的,急忙用被子把自己紧紧裹住,看不见头脸,没人知道她的样子。

    程厂长并不关心林家贵跟谁在一起,只被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气得脸色铁青,而蒋丽萍,浑身发抖,站都快站不稳了。

    屋子里忽然间一点声音都没有。

    主要是,林家贵害怕,害怕到不知该说什么,而程厂长却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脑子里一团混乱,全身气血往头上涌,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想要杀了这小子。

    而他,也确实付诸行动了。

    冲上前直接将林家贵从床上拎了出来,林家贵这时候什么都没穿,吓得大喊,“爹!爹!”

    “谁是你爹!”程厂长气得一拳把他打趴在地上,然后按着他又是一顿好打。

    起初林家贵还有点懵,被打得只会哇哇大叫,后来,实在被打得痛,开始还手。

    程厂长更加火冒三丈,“你还敢还手!你还有脸还手!”

    林家贵从小娇生惯养,体力上还比不上程厂长,原本顾钧成听见“还手”两个字要进去帮忙的,被已经从屋里出来的蒋丽萍拦住了。

    “让老程自己来。”蒋丽萍想着自己如珠如宝一样疼爱的女儿,真的心痛如绞。

    好一阵,里面的动静才停下来。

    程厂长把一件衣服丢在地上软趴趴起不来的林家贵身上,咬牙说了句,“你和沅沅的婚事,绝无可能!从今以后,不要在我程家人面前出现,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林家贵见程厂长要走,胡乱用衣服裹住自己,扑过来就抱住了他的腿,大喊,“爹!爹,你不要走啊!我……我……我一时糊涂,我以后不会再犯了!都是她,对,是她勾引我的!爹!我没有啊……”

    林清屏在外面听着,真的觉得可笑至极,她弟和她娘真的一脉相承,无论发生什么事,永远都是别人的错,自己是绝对没有错的。

    程厂长根本就不听他这些废话,一脚把他踹开,“滚!”

    “爹——”林家贵叫得撕心裂肺的,“沅沅呢?爹你这样沅沅会伤心的!她还怀着我的孩子呢!爹!你不能这样啊!沅沅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她怀着我的孩子还能嫁给谁?”

    “你再提一句孩子!”程厂长回头,眼中要喷出火来了。

    “可是爹,这是事实啊!我们要面对这个事实啊!她没结婚就生了我的孩子,谁还看得起她?就算你让她把孩子打了,别说打孩子多危险,就算真的打了,她没结婚就打孩子的事,也会闹得全县都知道,到时候谁还娶她啊?爹,啊——”

    林家贵再次惨叫,因为程厂长听了这番后,简直痛得心肺俱裂。

    这什么意思?还要拿怀了孩子这件事来威胁他?闹得全县都知道?怎么闹得全县都知道,不就是他去散播吗?

    程厂长再次出手,狠狠揍他。

    林家贵已经毫无还手之力,痛得呜呜大叫,“沅沅,沅沅救我!爹,你这样打我,沅沅会生你的气的,你叫沅沅来见我好不好,我跟她道歉,我向她赔礼,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犯了,她会原谅我的……”

    林家贵越说程厂长越气,真恨不得揍死这个人渣。

    在揍人声和林家贵的惨叫声里,忽然响起一个轻轻的声音,“爹。”

    很轻,但是却很清晰。

    程沅沅站在了门口,逆光处看过去,即便怀着孕,即便穿着宽大的衣服,也觉得这个人的剪影瘦小又脆弱。

    林家贵抬头一看,如同看见了救星,“沅沅!沅沅你来了!沅沅救我,爹快打死我了!”

    “你进来干什么?”程厂长气头上,回头看见女儿,心痛无比。

    蒋丽萍也在门口拉住了程沅沅,怕她心软,也怕她受到伤害。

    程沅沅却对蒋丽萍轻轻摇头,“妈,迟早要有这么一天的,我也不想爹打死他。”

    “你说什么?你还要护着他?”程厂长怒道。

    林家贵听了欣喜不已,“沅沅!沅沅我就知道你对我好,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你爹打我!你听我说,我没有想过对不起你的,是她,是她勾引我,说找我有事,我以为是什么正经事,结果,她勾引我和她,真的……”

    程沅沅看着他,不说话。

    “真的啊!这个女人,风骚得很,跟县里很多男人都不干净,我怎么会喜欢她呢?我真的只是来办事的,她就把我按到床上,真的,沅沅,你爹误会我了,打得我好痛……啊——”

    林家贵的痛还没喊完,又尖叫一声,只因床上一直用被子捂住的女人,此刻已经在被子里摸索着把衣服都穿上了,不知砸了个什么东西过来,砸在林家贵头上,砸得林家贵痛得大叫。

    而床上的女人此刻也是泪流满面,边哭边下床找出一个大箱子,“我勾引你?我不要脸?我和县里男人有染?林家贵,你有脸说这话吗?”

    “是,我是傻,是不要脸!明明知道你心不在我这里,我还傻傻陪你玩!我还借给你钱去赌博!你说我们之间有正经事,有啊,怎么没有?你的正经事就是来哄着我借钱给你!你用你的这些破烂货,来哄我开心,再从我这里拿走更多的钱!我不要脸!到底是谁不要脸!”女人把纸箱里的东西一件件往外扔,往外砸,全都砸到林家贵身上。

    程沅沅看着那些衣服、发卡、丝巾……

    全都是女孩子用的东西,而且,全都是她的……

    呵呵,居然全都是她的!

    林家贵偷了她的东西来哄别的女人!

    “你们滚!你们全都,从我家里滚出去!滚出去!”女人有些丧失理智了,抓着林家贵,也不管他是否衣冠不整,把他一路在地上拖着,从屋子里拖到了门口,一脚踢了出去。

    “你们也出去吧。”女子对程厂长和程沅沅道。

    程厂长不会跟一个女人撕扯,而程沅沅,在女人满是泪痕的脸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程沅沅终是扭头而去,程厂长也尾随其后,刚跨出门,女人就将门砰地关上了。

    这周围就是一个工厂生活区,来来往往还是有很多人的。

    人的不要脸之处就在于,为了达到目的,根本不在乎自己丢脸。

    林家贵就是这样的人。

    跟这屋里的女人私通算什么,反正他觉得丢人的不是他,是这个女人。

    他把别人好好的闺女祸害了,没结婚就怀了孕,丢人的也不是他,是程沅沅。他娘可是说了的,男人有什么丢人的?这还证明男人有本事!

    所以,他完全不在乎就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撒泼赖皮,反而越多人知道,不是越能拿捏程家吗?

    他被程厂长揍得晕头转向的,又被屋里女人扔出门外,人是趴在地上的,连周围都有些谁他都没留意,一门心思只想着怎么胁迫程沅沅,眼里只盯着程沅沅。

    “沅沅。”他大声说,涕泪交加的,“你也听见了,我真的是来还她钱的!我……我……你也知道,我一直想做出一番事业来才能让爹瞧得上我,才能来娶你,让你过好的生活,但我需要本钱,我家里穷,你也知道的,我也不能老花你的钱,所以才找她借,找她借钱,她见我有好衣服好丝巾,就要讨去做利息,我没办法啊,沅沅,我怎么可能喜欢别人?我只喜欢你,我说过的,我只喜欢你一个人,这辈子都不会变心……”

    “呵……”程沅沅终于开口了,含着泪,一声冷笑,“只喜欢我一个人,所以,我和她一样,只是你源源不断借钱的工具,她还得个借字,她还得你送的东西,我呢,连个借字都没有,你都直接拿的,顺便还把我的东西送给她做人情,呵呵,你只喜欢我一个人,我可是连她都不如啊!”

    “不是啊沅沅!”林家贵大声说,“我不喜欢你怎么可能让你怀上我的孩子呢!”

    这句话他说得很大声,好像是故意说得这么大声的,好让周围路过的人都听到,借此威胁程沅沅一样。

    程沅沅果然慌了,很是害怕,四下里看看,只觉得所有经过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在盯着自己看。

    “你闭嘴!”程沅沅慌道,转身就想逃走。

    蒋丽萍和程沅沅是一样的担忧和慌张,这个年代,女孩子的名声人们还是看得很重很重,林家贵这样的大声嚷嚷,县城又小,如果林家贵真的嚷嚷得满城风雨,蒋丽萍会觉得,那以后程沅沅怎么做人?

    林家贵就是抓住了这个女人的这个心理,见她们慌了,愈加放肆起来,表现却还一脸伤心的样子,“沅沅,你有了我的孩子,除了我没有人再看得起你了,谁还会娶你呢?到时候全县城都知道你是个不贞洁的女人,没有任何男人会要你了,就算你要嫁,也只能嫁给五六十岁的老头,他们会比我好吗?我还是真心喜欢你的,沅沅……”

    程沅沅听着这些话,只觉得头都抬不起来,脑子里一片混乱。

    “你给我闭嘴!”程厂长拉住了慌乱间不知所措的蒋丽萍和程沅沅,愤怒之下,铿锵有力,“我程正宇的女儿,行得正,坐得直,没有人敢瞧不起她!如果谁敢瞧不起,沅沅,你让他来和我说!爸爸我永远都是你的后盾,就算七老八十柱拐杖了,也要舞着拐杖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原本一直含泪隐忍不哭的程沅沅,听了父亲这番话,却是终于忍不住爆哭起来。

    林清屏也愣在了原地,莫名其妙的,明明是别人的父亲,这铿锵有力的承诺却字字砸在她心上,砸得心里又疼又酸。

    原来父爱如山,是这样一种感觉。

    能被父亲爱着的人,真的很幸福啊……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都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对她拍着胸脯说过:我永远是你的后盾,就算七老八十柱拐杖了,也要舞着拐杖跟欺负你的人拼个你死我活!

    从来没有……

    这样的程沅沅,怎么能不哭呢?连她一个旁观者视线都模糊了。

    要知道,这可是八十年代初,不是后来的九十年代或者千禧之后,这时候人们的思想都还是相对保守的,程厂长能有这样的思想,真的是因为女儿是他的心头肉。

    “爸,对不起……对不起……”程沅沅捂着眼睛,眼泪唰唰地从指缝间往外溢出来。

    此时此刻,那个为了个男人不惜跟父亲绝食抗争的天真女孩,终于看清楚,什么才是真正的爱。

    傻女孩,爱就是永远在你身后的守护啊,不是一个烤红薯,不是一句我只喜欢你。

    林清屏觉得,自己这辈子又做对了的一件事,就是早早遇到程厂长,提前透露信息,让他躲过了晚期癌症那一劫。

    但愿程厂长健康长寿,长命百岁,等到七老八十头发胡子都白了,还能气势汹汹舞着拐杖,这样守护他挚爱的宝贝。

    程沅沅哭得喘不过气来,但还是努力地把要说的话说清楚,“林家贵,我跟你的关系到此为止,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说完,便被蒋丽萍抱在怀里,蒋丽萍的眼泪也是流个不停,程沅沅倒在妈妈肩头,母女俩哭成一团。

    程厂长对女儿的态度总算是满意了,将母女俩同时揽进怀中,将她们轻轻一带,一声斩钉截铁的“走”,母女俩便被轻松带着动了。

    “沅沅!沅沅!我们的孩子呢!你忍心他从小没爹吗?”林家贵被程厂长这一顿打,打得不轻,动一下就全身痛,想追出去,爬起来的时候却一个趔趄,重新面朝地,扑在地上。

    吃痛之下,却发现眼前多了一双鞋,一双女鞋。

    他烦闷不已,又是谁啊?

    正想破口大骂,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有你这样的爹,不如没有。”

    【第315章

    林清屏,你也应该有这样一个人的】

    林家贵抬头一看,果然是他姐,站在逆光的方向,一脸冰冷严肃。

    他惊慌失措地四处瞄,身上刚刚被程厂长揍过的地方莫名就更加痛了起来,比起他姐来,他更害怕的是另一个人——那可是实实在在的痛,比程厂长揍得还痛。

    果然,便看见顾钧成黑沉着脸也站在那里。

    林家贵吓得浑身一抖,也顾不得自己衣衫不整,爬起来就想跑,结果,另一个方向,几个公安迎面走来。

    他再想跑的时候,公安一声急喝“站住”,他再也跑不了了。

    林家贵再一次被带走,不仅仅是他,还有那几个和他一起赌博的人。

    程厂长和蒋丽萍已经带着程沅沅回家去了,林清屏让他们先回去的,程家的事,她打算就掺和到这里为止,因为,程沅沅肚子里那个孩子,她不知道程家人会如何处理,但她永远都不想再看见他,不管这个孩子在这一世会长成什么样子,只要想到这个孩子,就会想起上辈子她临终前,他面目狰狞的样子。

    程厂长也知林清屏作为林家姐姐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是出乎寻常的明事理,可以说在是他家恩人这件事上又添了一笔,而他家又欠了林清屏一份恩情。

    林清屏和顾钧成走着回宾馆的,只有他们两人,今天这件事钟晓晓没有参与,在宾馆休息。

    “今天的事,谢谢你了。”林清屏说。

    林清屏和程家父母商议的结果,是要让程沅沅看清楚林家贵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但其实林清屏对这个弟弟的行踪并不是那么清楚。

    她只知道她弟赌博这个毛病一辈子也没改,也知道她弟在外面有别的女人,还不止一个,甚至,在年轻的时候就跟县里一个老公没了的女人打得火热。

    但具体情况如何,是哪个女人,因为没闹开,她上辈子也就没关注。

    所以,才让顾钧成去查查,找些蛛丝马迹,看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一举揭开她弟的老底,她甚至想到了实在不行就“钓鱼”。

    但她弟明显比她想象的更加不争气一些,不但被顾钧成轻而易举就找到了,连他要去哪里都摸得清清楚楚。

    程厂长于是借了辆车,几个人坐车上跟踪她弟。

    亲眼看着她弟进去赌博,在外面也亲耳听见她弟是如何张狂吹牛的,而后便在车里等。

    那时候程沅沅就已经很伤心了,几乎在车上待不下去,但重要的还在后头,那才是击碎程沅沅最后幻想的真实。

    程厂长和林清屏打算耗一天的,一直耗到她弟出来去找那个女人,结果,根本用不到一天,她弟就出来了,然后残酷的真相在程沅沅面前揭露无遗。

    这一切都是顾钧成短短时间就查出来的,林清屏觉得不管怎样,她得是个讲理的人,该谢则谢。

    顾钧成看了她一眼,“不用这么客气。”

    “当然要的,你我无亲无故,你帮了我这么大忙,谢谢还是要说的,不然显得我多不懂事。”林清屏说这几句话的时候自己也觉得挺阴阳怪气的,但,就是阴阳怪气了,怎么着?

    顾钧成又看了她一眼。

    “看我干什么?”林清屏飞了一眼他。

    “就觉得……”顾钧成迟疑道,“你这谢,也谢得不诚心啊!”

    “还行吧!”谢是诚心谢,阴阳怪气也是诚心的。

    “那你的话我也就不同意了。”顾钧成的语气里也有了她说话的意味。

    “什么不同意?”

    “你说我们无亲无故。”他悠悠道,“无亲,我现在承认了,无故……我们是有过去的。”

    “呵!”林清屏笑出声,当然笑声里带着嘲讽,“我们有故?你不是不承认吗?你不是只认你的夏夏吗?夏夏,夏夏呢?”

    林清屏学着他当初在医院里叫陈夏的语气,冷哼。

    顾钧成瞬间,好像无话可说了似的。

    夏日的风,裹着老家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纷沓翻涌而来,那是属于草木旺盛的味道,潮湿而又黏重。

    林清屏叹了声,“顾钧成,时至今天,你干啥还要事事都帮着我呢?我请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顾钧成听了,只淡淡一句,“不重要。”

    “为什么不重要?当然重要?”林清屏瞟了一眼他,道,“我以后再也不找你了。”

    “林清屏。”他忽而郑重地叫她名字,“你以后有什么事,任何需要的时候都可以找我,就像现在一样,找不到我就找武天娇,天平和我一起的。”

    他俩走在路上,顾钧成走在马路外侧,让林清屏走在内侧,然而,在经过一个路口时,一辆自行车突然横冲直撞过来,贴着马路牙子走的,骑车的小年轻也吓到了,把手上车铃按得乱响,嘴里还在“哇哇”大叫让开。

    林清屏往外一跳,踩到顾钧成的脚,顾钧成一声不吭,她自己反而站立不稳了,倒在顾钧成胸膛,顾钧成的双手稳稳将她撑住。

    骑车的小青年一路按着车铃而去,还哈哈大笑着,“再见啦,大哥大姐!”

    林清屏无语,现在的年轻人!竟然是故意的吗?

    她的背还靠在顾钧成胸膛,顾钧成的双手还支撑着她,她能感觉到顾钧成起伏的胸口和稳健有力的心跳。

    她刚想说话挣脱,就听他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林清屏,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总是愿意帮你办事吗?”

    林清屏不动了,“为什么?”

    “今天程厂长说,他是程沅沅永远的后盾,就算七老八十柱拐杖了,还要舞着拐杖去和欺负她的人拼命。”他顿了顿,“林清屏,你没有这样一个父亲来守护你,你的弟弟更靠不住……”

    他沉默的时间更久了。

    林清屏忽然知道他想说什么了,但他这样的性格,很难说出来。

    她静静地等着,只听他缓缓道,“林清屏,你小时候,很可怜……”

    这句话似曾熟悉,他曾说过,只怕他又不肯认了,她也懒怠再逼问,继续等他说。

    “林清屏,你也该有这样一个人的……?

    【第316章

    我,就此退了】

    而后,便没了声息。

    林清屏呵了一声,“顾钧成,你别是说你会成为这个人吧?不必了不必了!你没有这个责任!”

    林清屏推开顾钧成撑着她的手,转身面对着他,兄弟似的拍拍他肩膀,“顾钧成,程厂长这么对程沅沅,是因为他是她爹!他们之间是血缘至亲关系,而我们不是。以后,你会有你的妻子,也会有你自己的女儿,她们才是你至亲至爱的人,是你到了八十岁还要拄着拐杖去守护的人!我呢,就此退了,不管怎么样,谢谢你在我需要的时候帮过我!走吧,准备回首都啦!”

    林清屏不否认自己这么说的时候有挤兑他的成分,但是,心里还是泛起了淡淡酸意。

    她很快将这酸意压下去,也没有去看顾钧成是什么表情,大步向前走去。

    来这一趟,专程是为了程沅沅和她弟的婚事,现在婚事搅黄,她弟进去了,后续,程家人过得怎么样,她弟这次会有什么后果,她都不打算关注,买了第二天回首都的票,准备回归自己的生活。

    只能说,小县城真的小。

    晚上她、顾钧成、钟晓晓三个人出去吃饭的时候,遇到了蒋丽萍。

    蒋丽萍正拎着一个保温桶,走得行色匆匆的,见了他们,倒是笑着打招呼,只是神色间满是忧心。

    蒋丽萍将林清屏视为恩人,什么都不瞒着她,叹着气说,“沅沅的孩子没了。”

    “啊?”林清屏大为震惊。

    原来程沅沅今天十分伤心,到家就把自己关在房子里不出来,蒋丽萍怕她出问题,哄着她出来,带她出去散散心,结果,就在楼梯上,蒋丽萍关门的瞬间,程沅沅走在前面,一脚踩空,就滚下了楼梯。

    蒋丽萍说起来十分伤心,“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叫她出门就好了……”

    林清屏其实心里有个有点阴暗的想法,她真的想说,这个孩子没了,未必是坏事,但是,这种话,她还是知道不能说的。

    蒋丽萍还叹道,“本来我和老程都计划好了,沅沅这么不开心,不如带她离开这里,瞧沅沅这样子,不要这个孩子她肯定做不到,不管孩子爸爸怎么样,这个孩子在她肚子里已经五个月了,她舍不得,我们啊,就带着这个孩子换个地方生活,离开这个伤心地,沅沅心情就好了,再者,也不用面对那些闲言碎语,结果现在……哎……都是我的错……”

    “可是……程厂长不是厂长吗?他工作不要了?”林清屏不由问。

    “这么个厂长不当就是,现在不是到处都有自己开店的了吗?老程还是有点手艺的,在做糖这一块,厂里没人能比得过他,不然他也当不了这厂长!我们想着,有门手艺,到哪里不能生活?”

    林清屏心头一动,“我跟你去看看沅沅吧。”

    林清屏看见病床上脸色苍白的程沅沅时,眼前的画面和上辈子记忆中的重叠。

    那个弥留时的程沅沅,拉着她的手,对她说,姐,这辈子还好有你。

    她心里忽然就软了。

    目光落在程沅沅腹部,那里平平的,那个恶魔般的侄儿,不会再来了……

    她找程厂长谈的话,开门见山就是问,可有想法去首都?

    程厂长被她问得愣住了。

    他的确想过离开县城,但从没想过去首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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