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林清屏转身朝何辛的车走去,走了一半,又停下脚步,回头,发现顾钧成还在看着她。

    “顾团长。”她笑,“你的夏夏最后没跟你吗?真可惜啊,你的眼睛都治好了怎么她也不跟你呢?是我付的钱不够多吗?”

    她看见顾钧成的脸在这一刻绷得铁紧。

    这句话伤到他了吗?

    他心心念念的,一心维护的青梅竹马,不过是一场交易。

    他说,陈夏不会瞒着他任何事,那他得知陈夏是为了酬劳才每天去探视他,他心里可曾痛过?

    不过,痛与不痛,都和她不相干就是了。

    “顾钧成,祝陈夏回到你身边。”她轻道,“如果不回,那也祝你早日找到你的幸福。”

    就这样吧!大清早的,已经啰嗦得够多了。

    林清屏上了车,后视镜里,依然看得到顾钧成的身影,站在她家门口。

    “他是你……”何辛看着后面那个一直站着不动的男人,问她。

    林清屏也不隐瞒,直接说,“前夫。”

    这么坦率的答案把何辛震得好一会儿缓不过来,不过,学校里不乏已婚的同学,当然也就有离婚的,他很快恢复自然,有些难为情,“不好意思,没别的意思,就是有点惊讶,我以为你单身的。”

    “没事,我连儿子都有了!”林清屏更加直爽起来。

    何辛已经看见从院门里出来的男孩了,和门口站着的男人汇合,两人说着话。

    但这男孩的年纪……

    算了,他还是不瞎琢磨人家的隐私了。

    林清屏也看见志远了,父子俩并排,往顾有莲家里而去,这肯定是去接小麦了,顾钧成就是来等志远的,没错。

    何辛的车渐渐开远,转弯后就再也看不见那父子两人了。

    在接了另外两个女生以后,何辛家的车就将他们一行人送到了火车站。

    四人顺利登上火车,座位还是在一起。

    钟晓晓和另一个艺术系的女生都还没吃早饭,林清屏便把顾钧成给自己的羊肉烧麦拿出来给她们吃。

    她真的以为是顾有莲蒸的羊肉烧麦,可当她把牛皮纸包打开,里面包的怎么是包子?

    “哇,好香!”钟晓晓感叹。

    怎么不香?这是早上现包,新鲜出炉的包子吧?有点像她家从前周末吃的那种,顾钧成一大早出去晨练买回来的,皮薄,里面肉馅的油都浸到包子皮里来了,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可是,不是羊肉烧麦吗?!!!

    何辛也带了吃的,当林清屏看见居然还有自己甜品店的糕点时,忍不住笑了,尤其何辛还一个劲地向她们下来,已经是傍晚,又累又饿的一天,四个人在城里找了家小饭馆,打算随便吃点就回去洗澡休息,第二天他们还有重要行程呢!

    他们要去找一位石窟艺术家。

    但这位艺术家常年在为保护石窟遗产而努力,行踪不定,总归不是在这个石窟就是在那个石窟,或者,在探寻是否还有不曾发现的石窟遗迹。

    这次好不容易打听到踪迹,在某座山里暂居,正在维护那边的石窟。

    太累的时候反而没有胃口,四人一人点了一碗刀削面,边吃边聊。

    林清屏却莫名觉得好像有人在盯着自己,她四处看看,确定没有认识的人,大概是错觉吧。

    “快吃。”她说,“吃完睡觉去,我都快累出幻觉来了。”

    林清屏真的以为她第六感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是幻觉,直到她去结账时,店老板不收她的钱。

    林清屏还觉得奇怪呢,这家店以前也不是没来过,老板都收钱了呀,怎么这次不收了?

    “嫂子!”随着一声响亮的称呼,一张年轻的笑脸出现在她面前。

    竟然是小田……

    这突然从后厨跳出来,着实把她吓了一大跳。

    但她也高兴就是了。

    她这个人分得很清,一码归一码,不会迁怒别人。

    比如,她跟顾钧成不好了,但她依然跟顾有莲好,也不阻止志远跟他顾爸好,那现在,再见小田,心里只有再见故人的喜悦,当然顾钧成这三个字还是从心里闪过的,毕竟她记忆中小田的出现总是跟顾钧成一起,只是,这一闪而过的名字很快被异地遇故人的喜悦代替。

    “你怎么在这儿啊?小田?”林清屏高兴地问。

    “这是我家啊!”小田咧着嘴笑,“我回来探亲的,这是我爹娘。”

    小田指着店老板。

    难怪……

    所以根本不是她的幻觉,的确是有人在盯着她!

    小田不好意思地笑笑,“刚才看着就觉得像,不敢认,你走过来,看得清清楚楚才确定是嫂子您。”

    小田父母也是实在人,对于这么些天收了林清屏饭钱很不好意思,“不知道是小田朋友,不然,怎么也不会收的,往后就来家里吃饭,叔婶给你做,就跟自家人一样!”

    林清屏怎么好意思白吃?

    别说往后了,就今天这一顿,她也是非给钱不可的,谁家做生意不是做生意?

    结果,小田家里人拗不过,钱倒是收了,给了她一大堆土特产,让她带回去吃。

    林清屏心说,这下好了,远远超过面钱了,还不如不给呢。

    盛情难却,最终,林清屏从饭店出去的时候,是满载而归的。

    就因为带的东西太多了,她竟然落下了一个笔记本在店里,上面记了今天采风的笔记,吃饭时聊天,她拿出来就几个问题和他们仨讨论,结果,忘记带回来了。

    钟晓晓已经在洗澡了,林清屏心里着急,怕万一丢了就麻烦了,自己单独就出去了。

    出门,却遇见何辛。

    何辛刚好是来找林清屏借今天的笔记的,一听,落在饭店了,马上和林清屏一起去找。

    晚上起了风,风里带着些许沙粒,林清屏眼睛一疼,就进沙子了。

    她停下脚步,捂住了眼睛。

    “怎么了?沙迷了眼?我给你吹吹?”何辛盯着她的眼睛道。

    林清屏摇摇头,“我闭会眼睛就好了,吹没有用。”

    这是她自己的习惯,她挺怕吹眼睛的,对方还没吹呢,她就先闭上了,所以,吹眼睛这个法子对她没用,倒不如她自己闭一会儿眼,让眼泪把沙粒冲出去。

    只是,何辛过于关切了,她闭着眼,何辛隔得她近近的,观察她的眼睛,远远看去,两人似重合在一起。

    而此时,却有人朝这边走近。

    好一会儿,林清屏眼睛好了,只是泪眼婆娑的,像哭过一样,睁开眼,只看见不远处站着的人,一脸怒气。

    

    【第280章

    你帮着他?】

    真是奇了怪了,怎么又是顾钧成?

    怎么离了婚,这见面的频率还咔咔上升?

    平时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一次!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有,他这满脸怒火是为了什么?

    林清屏正想着呢,顾钧成大步走过来,将手里的一本笔记本甩给了林清屏,目光却含着怒火盯着何辛。

    何辛警惕心起,开始步步后退,“你干什么?”

    顾钧成脸色黑沉,眼里的愤怒燃成了烈火,却是一言不发。

    林清屏也察觉到不对劲,急问,“顾钧成,你想做什么啊?”

    顾钧成没看她,只盯着何辛,直到把何辛逼到墙边,无处可退。

    何辛后背靠着墙,“你是谁?到底想干什么?”

    顾钧成却忽然拎起了他的衣领。

    “顾钧成!”林清屏在一旁大声呵斥起来。

    “你欺负她?”顾钧成的声音里透着阴沉与狠辣,眼睛更是深得见不到底。

    何辛懵住了。

    林清屏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这个架势,林清屏看得出来,他是要揍人的了!她不是没见过他揍人,比如从前在服装厂的时候,再比如……

    总之,他现在的样子就是要揍人的前奏,而且,从前的任何一次眼神都没这次可怕。

    “你到底在做什么呀顾钧成!”林清屏拼命挤,挤进他和何辛中间,逼得他松开了揪着何辛衣领的手,“顾钧成!你来这里发什么疯啊!”

    “我发疯?”顾钧成仍然是怒气冲天的语气,“他欺负你,你说我发疯?”

    “他什么时候欺负我了?”林清屏死死按着他肩膀,把他往后推,让他离何辛远一点,一边还对身后的何辛说,“你快走!快走!”

    何辛还不肯走,反而来拉林清屏,“你先回屋去,我来和他说。”

    要打就打一架!

    “把你的手拿开!”

    何辛的手刚碰到林清屏衣服,就遭到一声怒吼,手上也挨了狠狠一下。

    “顾钧成,你凭什么打人啊?”林清屏唯恐顾钧成真的和何辛打起来,由推他肩膀改为死死抱住他,连他的手臂一起抱住,回头劝何辛,“何同学,你先走吧,这事儿应该是误会了,我来和他说清楚。”

    “可是你……”

    “他不会打我的。”林清屏知道他的担忧。

    可这一句“他不会打我的”说出来以后,林清屏明显感到她抱着的人僵硬了一下。

    她顾不得去想那么多,只想把何辛先叫走,自己来面对,“何同学,真的没事,你先走,我知道怎么跟他说。”

    何辛看着林清屏紧紧抱着顾钧成的模样,再想到他俩是前夫前妻的关系,自己在这可能确实不方便,点点头,“行,那我就先走,你自己小心。”

    何辛其实没打算走远,只转了个角,不近不远地看着,如果顾钧成动手打人,那他就要冲出去帮忙的。

    何辛走了以后,林清屏终于松了口气。

    刚才过于紧张,又用力地阻止顾钧成,这会儿胳膊都有些发酸,整个人也有些发软,一时,忽略了自己还趴在顾钧成身上。

    等到周围没了动静,顾钧成也一动不动地站着,她才忽然醒悟过来,自己这姿势有点不妥。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为避免尴尬,质问顾钧成,“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打人?”

    顾钧成默了默,弯腰拾起地上的笔记本,“给你送这个。”

    是她的笔记本,刚才顾钧成甩她身上了,但是,因为她急着分开顾钧成和何辛两个人,一时情急,本子掉地上去了。

    林清屏接过来,翻了翻,里面的笔记并没有污,放了心,“我问你为什么要打人?”

    顾钧成提起来仍然是带着气的,“他刚刚不是强迫你?”

    林清屏真的觉得莫名其妙,“他强迫我什么啊?”

    “我看见了……”顾钧成似乎不愿意去讲述这件事,“他对你……不礼貌。”

    顾钧成讲得很委婉,但她听懂了,应该是觉得刚才何辛靠得太近,非礼她了,她只能无奈地解释,“他没有对我不礼貌,是我……”

    “是你愿意的?”

    林清屏愕然,她是想说,是她眼里进了沙子,什么叫她愿意的?

    她这短暂的一愣,顾钧成脸色都变了,“你都哭了你还是愿意的?”

    原来他以为何辛强迫亲近她,把她弄哭了……

    “不是,我只是眼睛进沙子了,我没有哭。”林清屏觉得挺累的,

    她往墙上一靠,让自己疲惫的身体有个支撑。

    “那,是我误会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呢?

    林清屏疲惫得都不想多说话了,只叹道,“顾钧成,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粗鲁啊?我们已经离婚了,你不是不记得我了吗?我怎么样真的不关你的事!”

    顾钧成脸色微微一变,冷冽的声音里便带了自嘲,“是啊,我一个当兵的,当然粗鲁,比不得你们,斯文风雅有文化。”

    林清屏心里顿时被扎了一下,刚才她说这话是有些过分了,他在力量上确实比一般人强,但说他没文化,她都说不出口,他在部队从来就没落下过学习,文化水平不比他们这些大学生低,而且,来首都进修大学课程,学的那些东西,虽然他从来不跟她说,但她猜测,肯定也是尖端科学,不然,派他来进修干什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清屏无奈又无力,转移了话题,“你怎么来这里了?”

    顾钧成也深深呼吸,压下那些涌动的情绪,“小田休探亲假,先去看的我,然后回家来,我跟着他一起过来的。”

    原来如此……

    “你的笔记本落店里了,小田捡到,我就给你送来了,怕是你很重要的东西。”他又道。

    林清屏点点头,“谢谢。”

    两人相对无言。

    沉默了一会儿,林清屏道,“没别的事,我就回去休息了。”

    但林清屏应该是太累了,靠着墙准备站直的她,脚下却一崴。

    顾钧成立刻伸手把她撑住了。

    林清屏低头看着扶着自己手臂的手,无言。

    “很累吗?”他问。

    林清屏点点头,“是有点。”

    忽的,她感觉到一只手,在自己鬓边轻抚,竟是在整理她掉下来的那些乱发。

    她躲闪了一下,但是她就在墙边,退无可退,顾钧成的双臂撑在墙上,反而将她圈住了。

    她眼角还是湿的。

    因为刚才进沙子的缘故。

    他的手于是又抚上她眼角。

    粗糙的,带着干燥的暖意。

    她想躲,却被他圈着躲不了,她有些烦乱,扭过头,“顾钧成,你到底想干什么?放开我!”

    他没有再说话,指尖沾上她眼角的湿润。

    “林清屏。”他忽然说,“往后的日子,你还会哭吗?”

    林清屏一怔。

    这没来由的问题,什么意思啊?

    但是他问,她决定回答。

    她想了想,郑重其事,“不会了,因为,会让我哭的那个人,已经从我生活里退出了,以后,我会越来越好,不会再哭的。”

    说完这句,她用手却推顾钧成撑在她身体两侧的手臂。

    这一次,轻轻一推就推开了。

    她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回了自己的屋子,再也不管外面站着的这个人怎么样。

    而一直躲在暗处的何辛,也默默离开了。

    月光下,便只剩了顾钧成,默然伫立。

    林清屏回屋以后,钟晓晓已经洗完澡出来了。

    “刚刚你去哪里了?”

    林清屏举了举笔记本,“笔记本丢店里了,去找了回来。”

    “哦……”钟晓晓坐下来。

    林清屏知道她在等自己先睡,便道,“你先睡?我去洗澡。”

    钟晓晓忙点头,“好。”

    这一次,林清屏洗完澡回来,倒是发现钟晓晓已经进被子里了,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林清屏摇头而笑,她现在已经知道钟晓晓总是让自己先睡的秘密了:因为,钟晓晓贴身穿的衣服都是破的,她不想林清屏看见。

    她也钻进被子里,打开笔记本,重温今天记笔记的内容,无端的,笔记本的页面上却出现顾钧成的脸,举着这本笔记本,愤怒地朝她走来。

    她翻一页,把他的脸折过去,然而,几行字以后,页面上又出现他指尖沾着自己泪水的样子,问她:林清屏,你还会哭吗?

    林清屏将笔记本一关,闭眼睡觉。

    不会了,真的不会了。

    第二天,林清屏一大早就出发了,因为要去更深的山里去寻找石窟传人,而且要当天来回,必须得抓紧时间。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他们在一所荒芜的石窟附近找到了这位传人。

    林清屏想听他的传奇故事,何辛他们艺术系的想了解石窟艺术,这位石窟艺术家很愿意说给他们听,也很高兴,有更多的年轻人来关注石窟遗产。

    非常尽兴的一次人物采风,如果不是时间有限,他们会谈得更多,但再耽搁下去,只怕下山要走夜路,他们不得不告辞。

    山里的天气,却是说变就变。

    下山的路走了一半的时候,原本还亮着的天忽然就黑了下来。

    林清屏一看,有点着急,“我们要快点了,可能要下雨。”

    可是,他们的脚步再快,又怎么赶得上天气的变化?

    走了不过一里地,天就下起了大雨,云层也黑压压地压过来,还夹杂着黄沙,天地间一片灰蒙蒙,前路都看不清了。

    他们的背包里有带伞,但根本没有用,大风把伞吹得东倒西歪,根本握不住,大雨瓢泼,身上早湿成了落汤鸡。

    “你们小心!”何辛作为唯一的男生,深感责任重大,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扭成绳,四个人抓着走,以免在这样的天气里走失。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他们再小心,也挡不住突如其来的坍塌。

    这一场大雨,导致山体滑坡。

    他们踩着的地面突然就下陷了,四个人脚下一空,随着滑坡的山石滚落下去。

    林清屏只觉得痛,不知道是身上皮肉划破的痛,还是石头砸伤的痛。

    所幸这山路不算高,他们没有滑下去太远就停下来了。

    “林清屏!龚静!钟晓晓!你们还好吗?”能见度本来就低,他们四个又摔得七零八落,何辛试了试,没能站起来,应该脚受伤了,只能在大雨中大声喊她们的名字。

    “我还好!”林清屏忙应道。

    紧接着,钟晓晓和龚静也给了回答。

    他们四个都滑下来了,但应该都在附近。

    “你们看看,能不能动?不能别勉强,免得二次受伤。”林清屏喊道。

    她自己试了试,好像是没法站起来了,手也撑不起来,没有力量。

    大雨持续地浇在她身上,打在她脸上,豆大的雨点,生生的疼。

    “我能动。我可以站起来。”钟晓晓说。

    “我好像不行……脚疼……”龚静的声音听起来很虚。

    四个人,三个人受伤。

    钟晓晓天大的本事也没法把他们弄出去。

    “钟晓晓。”何辛在大雨中喊着根本看不见在哪个方向的钟晓晓,“只有你能动,你能不能走下山去,帮我们求救?”

    倾盆大雨里的钟晓晓一身湿透,脸色苍白,她知道只有她能去,可是,这样大的雨,根本看不见下山的路,很有可能她走在哪一条路上,会再次遭遇滑坡或者落石,到时候她一个人,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死在哪个山沟里都有可能……

    再者,就算她顺利下山了,她也未必能再找回来……

    但是,她是唯一的希望。

    “好!我去!”钟晓晓下定决心,爬了起来。

    “别!”林清屏阻止了她,“这样大的雨,你去哪里求救?回头你再摔在哪个地方,或者再有滑坡,你一个人怎么活下去?”

    “可是……”

    “没有可是!晓晓,就算要去,也要等雨停!等雨停了再找下山的路!”

    在林清屏的坚持下,四个人终于达成一致,等雨停,再看看情况,是否让钟晓晓独自下山。

    然而,没有等来雨停,却等来了急骤的降温。

    山里的气温,突然骤降了十几度。

    他们的衣服本来就湿透了,气温再骤降,他们很快就冷得受不了。

    钟晓晓这个唯一能动的,想升个火给他们取暖,但是火根本点不着。

    “晓晓……”何辛说话的声音都开始哆嗦了,上下牙齿打架,“没用的,我们几个必须想办法了,不然,夜越深,温度越低,再冷下去,我们有可能会冻死在山上。”

    

    【第281章

    林清屏!是你吗?】

    何辛说得没错。

    林清屏记得上辈子就听过这样的例子,山里昼夜温差大,如果遇上天气不好,很有可能外面是暖春盛夏,山里就是寒冬,她记得她有位朋友是驴友来着,徒步大山,就遇到过这种情况,更何况,现在本来就是倒春寒的时候。

    龚静已经害怕得要哭了,“怎么办呢?我们能想什么办法呢?我们又走不了。”

    “我可以。”何辛道,“我可以单脚。”

    “何辛!”钟晓晓朝着何辛声音的方向奔过去,“你真的可以吗?”

    林清屏听了后决定再试一次,但是,她的手应该出问题了,只要一用力就钻心地疼,但是,不管怎样也要试试,疼也好,伤也好,总比死在这个地方强!

    她忍着痛,一只手撑地,一手勉强抬起来,去抓身边的一棵树,刚一用力,她的手和脚都开始剧痛。

    整个人都痛得打颤。

    可是,得忍!

    无论如何都得忍!

    今天就是爬,也要爬出山去!

    凭着这股坚忍,她摇摇晃晃的,咬紧牙关忍痛一点点站起……

    最终,她靠在树上,喘着气,虚弱却又坚定,“我也可以,我站起来了!”她也是一只脚能用力,另一只脚只要一碰地面就疼。

    “林清屏!”钟晓晓兴奋地在黑暗中喊她。

    雨丝密集,黑蒙蒙的天,钟晓晓刚刚把何辛扶起来,听见林清屏的声音,高兴地跑了过来,“我来扶你!林清屏!”

    “不用。”林清屏靠在树上,终于看见暴雨中钟晓晓模糊的样子,非但从头到脚湿透,而且一身全是泥,脸上头发上也全是泥,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走出去,是保命,“晓晓,你去看看龚静,不行的话,你能背得起她吗?”

    “我能!我铁定能!”钟晓晓用力点头。三个人她没办法,但一个人她就是死也要把人背出去!

    “好!”林清屏望着暴雨中不知何处是终点的山路,咬牙,斩钉截铁,“那我们,就走出去!”

    这走出去的路何其艰难。

    钟晓晓背着龚静走在泥泞的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看得人心惊胆战,唯恐一个不小心,两人就跌成了一堆。

    林清屏和何辛都只有一条腿能走,路上这么滑,根本无法稳住,只能两人搀扶着,互相支撑。只庆幸雨渐渐小了,视线稍微清晰了一些。

    四个人跌跌撞撞沿着山谷往前走,钟晓晓和龚静不知道摔倒了多少次。

    第一次摔倒的时候,钟晓晓很是愧疚,一叠声地对龚静说对不起,龚静本就受了伤,再次摔倒,伤处加倍疼痛,但她怎好意思怪钟晓晓,明明自己才是大家的负担……

    她也赶紧忍着痛对钟晓晓道歉,都是因为她,害钟晓晓也摔跤。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之后,只见钟晓晓背着龚静跌了一跤又一跤,一开始两人还客客气气道歉,后来,就变得习以为常,虽然仍然很痛,但心里都憋着一股子要走出山谷的气,也不费多余的力气去客套了,摔倒了再爬起来,爬起来再摔,再爬……

    林清屏和何辛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路走也是一路摔,他们还两个都受了伤,再次爬起来要比钟晓晓和龚静艰难得多。

    但没有人敢说放弃,反而在相互鼓励相互打气。

    龚静说,“等我出去了,我一定要狠狠吃一顿大餐,牛肉羊肉吃个饱!要烤一只整羊腿!”

    饥寒交迫的四个人听了,纷纷开始憧憬自己要吃的美食。

    林清屏喘着气,“好!等我们出去了我来请客!请大家吃个肚皮撑圆!”

    话音刚落,就听钟晓晓一声轻呼,又摔倒了……

    这一次,好像挺严重,钟晓晓没能站起来。

    “我的脚好像……”钟晓晓试了试,再次跌落回泥地了。

    本来就一直在硬挺的龚静终于崩溃了,哭了起来,“晓晓,你自己还能走吗?哪怕像林清屏他们那样一只脚走呢?能的话,你们不要管我了!你们先走,我就在这里等你们,你们到外面找到了人,再回来找我!”

    “不可能!”

    这次是另外三个人异口同声。

    绝对不可能的!不可能将任何一个人单独留下,那和等死有什么区别?

    “我们四个人,必须同进退!一个人都不许少!”林清屏道。

    龚静哭着摇头,“没用的,我只会拖累你们,不管我,你们三个人还有机会,有我拖后腿,我们四个都得死在这!”

    “不许说死!没有人会死!”林清屏立时纠正她,“我们暂时休息一会儿,也许,我们离出山不远了呢?”

    龚静忍着哭,拼命摇头,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离出山不远呢?他们走得多慢啊,这么长时间过去,也没走多远……

    “好像有人在喊!你们听!”何辛忽然道。

    所有人屏息静气,果然听见有声音,一声声地,急切而悠长。

    “好像是喊你的名字,林清屏。”钟晓晓也听见了,“是……是你爱人吗?”

    林清屏当然听见了,而且,听得比谁都清楚,都真切,毕竟,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都不用她回应,钟晓晓比她更积极,大声喊,“我们在这里!在这里!”

    顾钧成的喊声停顿了一下,继而更大声地响起,“林清屏!是你吗?”

    “是!是我们!我们在这里!”龚静也跟着大喊,已经崩溃过的她,哪里还管认不认识,只知道他们得救了!有人来救他们了!

    何辛用手指做哨子,用力吹响。

    清越的哨声回荡在山谷,林清屏终于看见有手电筒的光在他们头顶照亮。

    他们是随着滑坡滑下山谷的,受伤后没有力气再爬上路面去,一直在山谷下走,此刻,电筒的光照下来,上面人影绰绰,来了好几个人,但林清屏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其中最熟悉的那一个。

    那一刻,林清屏忽然明白了一句俗语“你化成灰我都认识你”的意义。

    有些人,一旦进入过你生命,哪怕只像风一样在你眼前掠过,你也能闻出不一样的气息,随着往事一起,在萧瑟彻冷的夜里,涌出希望的暖意。

    

    【第282章

    黑暗中他的眼睛】

    “林清屏!你在不在这里?你答应我一声!”他从上面下来,顺着陡峭的斜坡,手电筒的晃啊晃的,有几束从林清屏身上扫过。

    林清屏看着他,想答应,但张了张口,却莫名地,没能发出声音来。

    是钟晓晓替她答的。

    钟晓晓用力挥着手,“在这里!我们都在这里!林清屏也在!”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她还活着!是活的!”

    林清屏:……

    是活的……

    而后,她便看见那束光飞一样地往下冲,一直冲到她面前,照亮她眼前的黑夜,他的脸也明亮清晰起来。

    黝黑的肤色,坚硬的轮廓,比光更亮的,是黑暗中他的眼睛。

    “林清屏。”他微微喘息,目光坚定,“我背你走!”

    林清屏没有说话,他似乎怕她拒绝,眼神一沉,加了句,“这是命令!”

    简短,有力,掷地有声,一如他在部队发令时那样,不容置疑,不容反对。

    他转身,背对着她,“上来。”

    林清屏抬了抬手,只抬起来一只,另一只很疼,她这么站着,她的脚也在疼。

    他等了一会儿,没等来动静,回头一看,忽然意识到一点,脸色一变,“你受伤了?”

    “是的,我们都受伤了,不知道骨头有没有断或者骨折……”钟晓晓还坐在地上,抢着说。

    顾钧成打量了一下林清屏,声音都变了,“那你还走这么远?还站得笔直?”

    “我们只是,不想等死……”何辛在林清屏身后解释。

    “怎么可能等死!”顾钧成怒喝,“我肯定会来的!”

    遇险四人组:……

    这话说的,谁知道你会来?

    顾钧成蹲下来检查林清屏的伤。

    林清屏一身泥泞,衣服裤子全都被泥裹着了,但顾钧成多年从军经历,这样的情形也不是没遇到过,将她仔仔细细检查一遍后,确定她手和脚,估计都有问题,不是脱臼就是骨折了,但好在两腿膝盖都没事。

    ”团长,他们三个估计也受伤了,我们怎么带他们回去?“小田有些发愁。

    ”稍等。“这句话是对林清屏说的,说完顾钧成叫上小田和另外两个年轻人,一人附近折了几根竹子,然后拼在一起,飞速把它们扎紧,这就做成了一个竹担架。

    ”你们出两个人,把这两个女生抬着走,另一个背男生。“顾钧成安排道,当然,他自己,就背林清屏了。

    本来龚静一直在哭的,顾钧成他们几个出现以后,到短暂离开去附近找竹子,以及扎竹担架,整个过程,龚静再也没哭了。

    当龚静和钟晓晓被抬上担架,两人终于彻底放松。

    钟晓晓还说龚静,“现在你终于不害怕了吧?也不哭了。”

    龚静有些不好意思,“看到他们来就不哭了,不是说林清屏爱人是军人吗?那还有什么怕的?”

    山里冷,顾钧成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林清屏穿上,然后,蹲下身,将林清屏轻轻松松背在背上,大步走着,还大声道,“那个男生,你的手能动吧?能动就拿着手电筒,给我们照亮。”

    钟晓晓忙道,“我的手也能动,我也可以给你们照。”

    钟晓晓话说完,小田就把手电给了她。

    小田再看团长的外衣在林清屏身上,也懂了,他们这四个人又湿又冷,只怕要生病,于是也脱了自己的棉袄,给两个女孩盖上,还红着脸说,“暂时暖和一下,别嫌弃。”

    “你自己呢?”龚静和钟晓晓怎么会嫌弃?还担心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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