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还有什么:“要杀要剐随你们便!老子就是没错!”

    只是,嘴上叫得凶猛,一身英雄豪气,却出师未捷身先“死”,顾钧成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拎着衣领子给志远拎了起来。

    小东西在空中脚还乱蹬,“你放下我!你个怂包!你不问问她们,她们在村里都在说你婆娘什么!你不给你婆娘出气!你算什么男子汉!”

    林清屏:???顾钧成婆娘?是说她吗?这里面有她什么事?

    顾钧成将李志远一扔,扔回了家里,高大的身躯挡在林清屏和刘芬前面,将那群闹事的女人隔在他身后。

    “你们也都回去,别出来。”他低沉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穿破那些人的喧闹,轻轻地撞击着林清屏的耳膜。

    林清屏摇摇头,“不……”她想知道大胖娘要说什么,破鞋这两个字,对一个农村女人来说,太重,太重……

    “进去!”顾钧成严厉了些,是发号施令的语气,目光也变得威严起来。

    林清屏犹豫着,顾钧成微微蹙眉,“你也要我扔进去?”

    林清屏:……

    终究还是转身回家,顾钧成还把门关上了,林清屏、婆婆和李志远都被关在门内。

    李志远在屋里还对着外面喊,“不准道歉!都不准道歉!谁再敢乱说,我听见一次还要打一次!”

    和平时安静怯弱的小孩完全不一样,像被解开了封印似的,猛虎被放出来了。

    门外,顾钧成傲然站立,目光在众人之中扫视了一圈。

    整个人群都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退。

    顾钧成的威压力实在太强……

    但大胖娘不甘心,挺胸怒骂,“成子?怎么?说到你痛处了?要打女人了吗?你婆娘的丑事不让说吗?”

    村里不成文的规定,女人之间打架也好骂架也好,男人是不能参与的,否则会被戳脊梁骨。

    这也是为什么她们明明知道顾钧成在家,还敢来闹的原因。

    外面大胖娘带来的那些人本来有些怵的,听了这话也不怕了,七嘴八舌嘲讽开了。

    “就是!说怎么了?说的难道不是事实?林清屏本来就跟狗蛋有一腿!早不清白了!”

    “狗蛋都说了,林清屏胸脯上有颗痣!林清屏,你敢不敢露出来给大家看看!证明一下呗!”

    “成子!你别仗着你是军人就不讲理!你婆娘敢搞破鞋,别人还说不得?”

    “成子!绿帽盖顶的滋味好不好受?”

    林清屏愣住了。

    狗蛋,就是村里的二流子。

    昨天上午,她馋山里的野果子,想上山摘点,没想到,遇到狗蛋,对她动手动脚的,吓得她拔腿就跑,摔了一大跤,直接从山坡上滚下来的,幸得一棵树挡住了,不然她得滚到山脚。

    这一跤,她手帕掉了,滚下山的时候,衣服可能也掀起来了。

    她当时根本没注意到,没想到,竟然传出这样的流言……

    这个年代,闭塞的乡下村子里,女人惹上这样的谣言,后果可想而知……

    

    【第6章

    这种事搁过去是要沉塘的】

    她不知道,顾钧成会怎么想,会不会相信这些流言蜚语?

    但,外面沸腾的声音突然就没了,这几句话之后就安静下来了。

    顾钧成做了什么?

    好奇间,志远轻手轻脚过来,把门打开“窥探敌情”,外面居然一个人都没有了。

    志远嗖的一下就窜了出去。

    “志远!”林清屏一急,也跟了出去。

    只见远远的,一大帮子人走得浩浩荡荡的。

    顾钧成走在最前面,大胖家叫来的一群妇女走在后面,志远这个小尾巴坠在最后面。

    林清屏赶紧追上去,把志远拽在手里。

    一群人倒是把志远忘记了,只追着顾钧成问,“成子!你要干什么?你们家的惹了事,还要打别人出气不成??”

    “成子,你今天敢动我们家人,我上哪都要把这个状给告了!”

    大胖娘知道顾钧成不打女人,但是,生怕顾钧成是找大胖爹拼命的,一路领着人嚷嚷个不停,直到顾钧成走过了他们家,才停下来。

    顾钧成是直冲着二流子狗蛋去的。

    在田坎上找到了人,灌了二两黄汤,正在那摊着肚皮打呼噜,被顾钧成直接拎了起来,一拳打在肚子上了才醒过来。

    顾钧成的拳头林清屏上辈子是见识过的,当真跟铁拳一样,她亲眼看见他一拳下去,把门打了个洞……

    狗蛋挨了这一拳,哭爹喊娘的,嘴里脏话瞬间就飙出来了,结果,腮帮子上挨了狠狠一拳,狗蛋惨叫声中突出一口血来,血里直接带了颗牙……

    这委实是把周围围观的人给吓住了。

    村里打架有,不过是女人们之间扯头发、挠脸,再厉害点的动口咬,这一拳把人牙齿打掉的实在是没见过……

    狗蛋直到现在才看清楚打他的人是顾钧成,当即就指着顾钧成骂,“姓顾的!别仗着你拳头硬你就打人!我要告你去!”

    一个清脆又炸裂的童音响起,“呸!你去告啊!你不去告你是怂包!你这是破坏军婚!你要蹲大牢的!”

    林清屏看着在被自己牵着还蹦得老高的志远无语,这小家伙才几岁,怎么懂得这些的?

    但这句话还真是管用,狗蛋被吓住了,顾钧成又是一个拳头砸过去,狗蛋被打得鬼哭狼嚎,开始嚎叫,“我没有啊!没有睡你媳妇儿,我是吹牛的!”

    “帕子也是我捡的,她掉到地上我捡起来的!”

    “她胸脯上没有痣,我瞎说的!别打了,瞎说的啊——”

    他每嚎一句,顾钧成就是一拳一脚,再有个志远在一旁吆喝“打死他!打死他”,林清屏真的担心,在这么打下去,真的会把狗蛋打死。

    狗蛋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整个人跟烂泥一样,由着顾钧成踢过来踢过去。

    婆婆刘芬也怕出事,上前死死拉住顾钧成,阻止他再打,对着被打得不成人样的狗蛋啐了一口,“让你胡说八道!造谣也是要坐牢的!”

    狗蛋已经没反应了,顾钧成的目光从寒剑一样,从狗蛋身上猛地转移到来闹事的一堆女人身上,瞪着她们,宛如杀神。

    那些女人不由自主地开始后退,有的人还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顾钧成一张脸宛如黑面神,煞气冲天,只说了一句话:“再有谁胡言乱语,这就是下场!我顾钧成的拳头,可分不清男女!”

    经此一闹,已近黄昏,暮色里,他站在那跟铁塔似的,目光扫过谁,谁都忍不住打冷颤。

    围观的村民甚至开始窃窃私语了:“怎么回事?女人的事成子也管?”

    “是啊,还要打女人呢!成子不要脸面了吗?”

    顾钧成直接无视这些议论,发完威,黑着张脸,往回去了。

    刘芬则在后面善后,毕竟志远咬了人是事实,该赔钱的还是得赔钱,又许诺大胖娘,等会把鸡蛋和奶粉送去,给大胖补充营养。

    林清屏早已经牵着志远提前走了,路上,只见一个绿色上衣的身影在一棵大树后一闪,她上前去看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顾不上那么多,觉得无非是看热闹的人,加紧脚步领着志远回家了,等顾钧成和婆婆回来,林清屏已经摆好饭了。

    一家子默默吃饭,气氛沉默得令人心悸。

    林清屏偷看了顾钧成好几眼,顾钧成脸色始终如一,她也不知道,顾钧成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晚上,林清屏在洗澡的时候都还在想着顾钧成难以捉摸的态度,砰的一下,洗澡间的门被撞开了。

    林清屏惊得赶紧挡住自己,再一看,门外站着的人,是婆婆刘芬……

    “咦,你在洗啊,我以为没人。”刘芬说着,目光在她胸前扫过。

    林清屏雪白的胸口,赫然一颗痣。

    刘芬把门关上,走了。

    林清屏于是知道,婆婆这误闯,只怕是故意的。

    夜幕笼罩,整个村子都静了下来。

    该睡觉了,顾钧成又是迟迟没回房。

    林清屏等得辗转反侧,婆婆看见她胸口的痣以后,会不会跟顾钧成说了什么?

    想到这里,她再也坐不住,起身去了外间,听得婆婆房里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她走上前,耳朵贴在门上听。

    是婆婆的声音!

    “成子啊,我看啊,狗蛋的话未必是假话,你也别瞒我了,你媳妇儿有没有痣你不清楚?”

    顾钧成没有答话。

    林清屏心想,他确实不知道,他还没碰过她呢,他哪里知道?

    只听婆婆的声音又在说:“你在外面要护着咱家的名声,硬着头皮打得狗蛋不敢胡说,但咱们娘俩自家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刚刚去看了,你媳妇儿确实有颗痣,她要跟狗蛋没有腌臜事,狗蛋怎么知道?”

    “别说了!”顾钧成一声冷呵。

    “这是我不说就行了的吗?你在家的时候,村里人不敢胡说,你走了之后呢?到时候我和你爹只怕被人戳脊梁骨戳得腰都直不起!”

    顾钧成再次沉默了。

    “你倒是说句话啊!这个儿媳妇我们是要不起了,娶回来跟供祖宗似的供在家里,她还处处不满意,成天家摔盆打碗、指桑骂槐,我们念在你常年不在家,也都忍了,可这事儿是忍不得的!这种事,搁过去是要沉塘的!”

    

    【第7章

    林清屏,你给我老实点】

    无论刘芬说什么,顾钧成都是沉默,直到刘芬说了一句:“你还在想什么呢?当初去议亲她就不中意你,她喜欢的是那种斯文俊秀的小白脸,狗蛋混不吝一个人,但生得白净,她就是……”

    这段话不知道是不是戳伤了他的男人自尊,他终于开口了,极硬邦的一句“别说了”,里面就响起椅子倒地的声音。

    他要出来了!

    林清屏赶紧回屋。

    重新躺回床上,林清屏又是委屈又是难过,但,婆婆说的,大部分都是事实,她的确不中意顾钧成,也的确喜欢小白脸,可那是从前了啊……

    婆婆这么说,她并不怪责,刘芬本来就是传统的农村妇女,又是个耳根软的性子,容易听人挑唆,但也正是因为刘芬的软弱,林清屏上辈子在顾家作威作福,刘芬都容忍了她,尤其,在顾钧成的遗嘱里要把抚恤金都给她的时候,刘芬也没有闹,其实,刘芬是有资格闹的……

    就冲着上辈子林清屏在婆家舒舒服服的日子,她也不会怪婆婆今天有这番言论,而且,过日子本来就讲究来日方长、日久见人心,日子长了,婆婆很容易明白的,前提是,这个日子还能继续过下去,也就是,顾钧成心里,到底怎么想……

    思绪纷乱间,房门居然开了。

    他居然进屋来了!

    她还以为他会去和志远挤一个屋了,可是,他是来兴师问罪的?还是提离婚的?

    不管怎样,她都不能这样蒙受不白之冤……

    顾钧成跟前一晚一样,进屋后就铺了个地铺,自己睡下了。

    林清屏心里满是委屈,一坐而起,冲着黑暗中他地铺的位置问他,“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地铺上的人,沉默。

    沉默是什么意思呢?

    林清屏的眼泪差点蹦出来了。

    她强忍着,跳下床,打开灯,问到他面前:“你说啊,你是不是不信我?”

    问着,不知不觉,眼圈已红,声音也哽咽起来。

    顾钧成一双眼睛黑漆漆的,深得如夜空一般,探不清其中有什么。

    林清屏一不做二不休,抓住衣服下摆,刷的一下,直接把衫子扯开了,一时纽扣到处蹦,其中一颗蹦到他脸上,打得他眼睛眨了眨。

    灯光下,她已是一览无余。

    她一双眼睛含了泪,委屈极了,“你看,顾钧成,我的确有一颗痣,你是不是觉得,我真的跟别人有染?”

    他终于不再那么冷静,眼睛慌忙看向别处,拉起自己的被子往她身上裹,语气紧迫又冷硬,“别闹了!睡觉!”

    “我不睡觉……”

    被顾钧成这么一裹,她倒是整个人都跟顾钧成裹到了一个被子里,紧紧贴在了一起。

    顾钧成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迟了。

    林清屏顺势,柔软而火热地缠上了他,贴着他的耳朵,声音又绵又软,带着哭音,“我可以证明,我跟狗蛋之间是清白的,我跟任何人都是清白的,顾钧成,你来证明……”

    她说话的时候,嘴唇一张一合,一下一下地触碰着他的耳朵,热气喷在他耳根上,他全身一紧,防备状态拉满。

    “林清屏!你给我老实点!”他全身僵硬,沉着嗓子低吼。

    林清屏不说话,只伸手抱住了他的腰,隔着背心,都能感觉到他腰上肌肉一紧。

    立刻,她的手就被他按住了。

    他看着她,眸色如夜空,里面跳动着火焰。

    他咬牙,“林清屏!你别自讨苦吃!”

    她一张脸才巴掌大,满头青丝散落下来,下巴挑衅地翘着,一双眼睛水润润的,悬着两颗晶亮的泪滴,随时都能掉下来。

    “那你要我怎么办呢?我要怎么证明呢?妈已经不相信我了,你也不相信的话,我该怎么办呢?我当然只能用自己的办法来证明自己了……”她哭音一起,委屈得鼻尖都泛了红,眼眉、脸颊,全都染上了粉红色,宛如被雨打风吹的桃花,娇柔得仿佛要被揉碎了。

    顾钧成要被她气笑了,绷着脸,“林清屏,看不出来啊,白天跟人对阵的时候气吞山河,这会儿这么缠人赖皮?”

    林清屏:……想不到白天跟大胖娘对阵被他听见了……

    她眨了眨眼,眼泪顿时像珠子一样往下掉,“那我就是这样的人啊……你信不信这样的我?信不信……”

    林清屏已经豁出去了,双臂缠着他脖子不放手,嘴唇贴在他耳侧,轻轻的,只有他听见的声音,“顾钧成,我明天就去村里嚷嚷,你不行!你不是男人……”

    “林清屏!”

    她终于把他激怒了,他怒喝一声,直视着她。

    “我……”林清屏才说了一个字,就被一阵粗糙的温软堵住了……

    他看起来是真的很生气……

    她觉得自己快被他碾碎了……

    呼吸里满满的,都是他的味道,很快,脑子里也是了……

    就在她觉得晕晕乎乎,快承受不住,揪着他头发的时候,他忽然退开了,躺了回去,喘着粗气。

    林清屏脑子里依然在嗡嗡直响,人也还有些迷糊。

    “睡觉!”他低喝一声,关了灯。

    林清屏只觉得嘴唇上麻麻的,粗糙的胡茬碾过的地方还残留着炙热的温度。

    许久,黑暗中传来低低的一声:“我信。”

    她惊愕转身,这个人却不再说一字一句。

    她微微一笑,抱着顾钧成的胳膊睡着了,内心:好不容易啊,把上辈子难过的事都想完了才挤出这么点眼泪……总算有收获了……

    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雨,夏夜的雨,如撒豆般密集,但丝毫没有惊扰林清屏的睡眠。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毫无意外,林清屏又睡在了床上,地铺已经收起来了。

    林清屏抱着被子,有点不好意思。

    明明想要早点起床的呢?她觉得,这真的不怪她。

    其实,自打重生回来,她就常常睡不好,总是做噩梦,梦见侄儿狰狞的面孔,梦见濒临死亡时窒息的感觉,反反复复梦见最多的,是收到部队发来的、他牺牲的电报,她拿着电报,哭得撕心裂肺……

    每每半夜噩梦醒来,梦里那种撕心裂肺的痛都会清清楚楚地在胸口震荡,她就很难在安睡,偏偏这两夜,明明睡在地上,却睡得如此踏实……

    【第8章

    他的青梅竹马】

    忽听得外面传来顾钧成说话的声音,好像又在命令他去站墙角?

    她迅速起床梳洗,看见顾钧成从志远房里出来。

    看见她,顾钧成咳了两声,目光看向一边去了。

    林清屏:……这人脑子里在想什么?

    “志远怎么了?”

    顾钧成表情这才正常了,“臭小子,学会离家出走了!到村口被我给逮回来了!”

    林清屏猛然想起志远昨天说的:他会走的……

    竟然是真走!

    她仍然端着一杯牛奶进了志远房里。

    志远小小的身体,军姿倒是站得很标准,小身板笔直笔直的,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也不回头。

    “志远。”她叫他,“今天是不是还没喝牛奶?”

    志远头微微一歪,没理她。

    她跟志远之间,还没破冰。

    自打她嫁进来,就对志远不理不睬,志远并不喜欢她,但是,志远很清楚一点,知道她是顾叔的老婆,是自己人,所以,外面有人诋毁她,怎么着也要维护,这是维护顾叔的脸面。

    林清屏看着这个小萝卜头,心里很是怜惜。

    “来,先喝牛奶、”和上次一样,喂到他嘴边。

    这一次,他却没有喝,低着头,躲开了。

    “怎么了?能告诉我吗?”她耐心地问,“我听你顾叔说,你要走?”

    一个“走”字,终于让他动了,只是,头埋得更低了,“等顾叔回部队,我再走。”

    “你为什么要走?走哪里去?”她诧异地问。

    志远又沉默了。

    林清屏想了想,放下牛奶杯,“如果我说,我不让你走呢?”

    志远一听,猛然抬起了头。

    林清屏发现,这孩子果然,眼眶又是红的。

    “我不让你走,志远、”她重复了一次。

    “那……那你给我鸡蛋,给我奶粉……”小家伙结结巴巴的。

    “这跟你走有什么关系?”她也不懂了。

    志远垂下头,“戏文里和说书的,都是这样的,给好酒好菜吃,再给打发点礼,就送客人走了……”

    林清屏:……

    竟然是这样的误会。

    敏感又早慧的孩子,真的思虑太多了……

    “我……我……”

    林清屏抱住“我”了半天的志远,“志远,我不是这个意思啊,你误会了,以后,每天你都有鸡蛋吃,有牛奶喝,我给你做,就在这个家里,给你做,我只是希望你长得高高壮壮的,像顾叔那样。”

    志远没有说话,但林清屏感觉到了,她薄薄的夏衫,志远眼睛贴着的地方,湿润了一块。

    志远,谢谢你叫我一声“妈”,这一世,咱们娘俩都重新来过……

    林清屏没让志远继续站墙角,看着他喝了牛奶后,又煮了个鸡蛋给他吃,然后开始忙活饭。

    她前世就是做餐饮的,在烧菜这一块造诣不浅,只是她在顾家这段日子,出了名的好吃懒做,从来不干活不说,好吃的从来不让人。

    但今天,她走进了厨房。

    婆婆宛如看到太阳打西边出。

    “那个……成子好不容易回来,我给他做点吃的。”林清屏解释,“你……你去忙别的吧,我来做。”

    不管这个儿媳妇平时如何作天作地,对儿子有这个心,刘芬心里多多少少舒服了点,把厨房让给了她。

    这个年代的农村,物质实在有限,油啊糖啊,婆婆都当宝似的,平时舍不得用,林清屏也不敢浪费,只仅着现有的食材,做了顿饭。

    大南瓜蒸熟碾成泥,跟玉米面和在一起,做了满满一盆南瓜饼。舍不得用油炸,一点点油煎熟的,但很好吃,乡下自己种的南瓜本来就甜,做好后刚好是几十年后甜品流行时,大家钟爱的不太甜的甜度。

    然后,豆腐直接烤熟,撒辣椒面和盐,虽然没有包浆豆腐爆浆的惊艳,但比婆婆只会炒豆腐,还常常炒黑的厨艺好多了。

    扁豆却是铁锅炒糊的,青椒也炒糊,再混一起炒,香得婆婆以为她把厨房烧了。

    再炒了一大盘白菜,饭就做好了。

    端上桌,志远就盯着南瓜饼,眼睛发亮,婆婆也很震惊。

    林清屏先给志远两个南瓜饼,对婆婆说,“妈,你先吃,我去叫爸和成子回来吃饭。”

    她以为顾钧成在帮公公干活,但,到地里以后,发现只有公公在。

    叫了公公以后,她继续去找顾钧成,在村里转了一圈,没看见人,却看见村里人都往后山上跑。

    “快!后山塌方,听说有人受伤了!”

    “走!去看看!”

    村里的老少们还是很热心的,都往山上跑去,林清屏心里一凛,莫不是顾钧成也在山上吧?她这到处找遍了也没找到呢!

    她拔腿就跟着村民们往山上跑。

    很快到了塌方的地方。

    林清屏是从下往上看的,只看见顾钧成吊在一棵树上,一只手抓着树枝,另一只手拽着一个人:陈夏。

    满山谷只听见陈夏的哭喊,“成子哥,成子哥,你别放手啊!我害怕……”

    林清屏一棵心都悬在顾钧成身上,那棵他攀着的树已经摇摇欲坠了。

    两个人离地其实并不高,顾钧成只要松开手跳下来,两人都死不了,但是,是否断胳膊断腿就难说了。

    最重要的是,上辈子顾钧成是英年早逝的,林清屏心里已经有阴影里,受不得他遭遇任何危险。

    她甚至不敢喊,就怕吓到顾钧成,他一个不慎掉下来。

    村民们在塌方的山崖下拉开了渔网,对着上面的人喊,“成子,下来!我们接着你!”

    “好!我松手了!拉紧!”顾钧成大声道。

    随后,顾钧成松手,两人一起掉进渔网。

    看见顾钧成安然无恙坠入网中的瞬间,林清屏松了一口气,可是,网里的两人是怎么回事?

    只见陈夏搂着顾钧成的脖子就哭开了,“呜呜呜,成子哥,谢谢你,呜呜呜,成子哥,真的吓死我了……”

    林清屏发现陈夏穿了一件绿上衣。

    她忽然想起那天在大树后一闪而过的身影……

    女人的直觉,林清屏耳边警钟敲响。

    陈夏就是因为嫌弃志远而跟顾钧成取消婚约的人。

    但是,陈夏不是跟一个城里下乡来锻炼的年轻人订婚去城里了吗?那是在她和顾钧成结婚前的事,怎么现在又在这里?

    

    【第9章

    亲兄弟似的】

    只怪她上辈子真的对顾家和顾钧成太不上心了,以至于,也丝毫没去关注陈夏。

    村民们上前,把网里的顾钧成和陈夏扶了起来。

    陈夏终于不好再挂在顾钧成脖子上,却捧起了顾钧成的手,“呀,成子哥,你手流血了,怎么办?都是我害得你。”

    林清屏站在人群最后面,目光穿过人群,盯着这两人。

    顾钧成这样敏锐度极高的人,早就发现了她的存在,收回了手,语气也是轻描淡写的,“没事,一点小伤。”

    村民们见人救了下来,也就各忙各的去了,农忙着呢!

    后山,便只剩了顾钧成、林清屏和陈夏三人。

    陈夏这会儿才看见林清屏,站在顾钧成身边,叫了声“嫂子”,脸上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你也来了?”

    林清屏不知道陈夏这惊讶到底是真还是装,笑了笑,看向顾钧成,“娘没跟我说过家里还有个妹妹啊?我怎么不认识她?”

    顾钧成要说什么,陈夏马上接过去笑着道,“我和成子哥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了,今天都怪我,不应该和成子哥约着来叙旧,结果遇到塌方,害成子哥受了伤,对不住啊,嫂子!”

    啧啧啧。林清屏心里连啧数声,这段位,真够高的!

    林清屏微微笑着,挽住了顾钧成的胳膊,“成子,家里饭做好了,娘叫我来喊你吃饭,你朋友要不要去?”

    陈夏的目光落在她挽住的顾钧成的胳膊上。

    这年头的农村,夫妻俩这么当众手勾手的不多。

    陈夏的目光暗淡下去,尴尬地笑,“不,不了,我还有事……”

    “哦,那我们就先走了,再见。”林清屏挽着顾钧成,往山下走,不时抬头看看他,发现他鬓角有一棵枯草,笑着伸手给他拈掉了。

    陈夏在他们身后,看着林清屏笑靥如花,眼神愈加暗淡下去。

    ————

    林清屏知道顾钧成在看她。

    自山上,她的手挽住顾钧成的那一刻开始,顾钧成就在看她。

    但林清屏装作不知道。

    回到家里,她把前天晚上顾钧成给她涂手臂的药水找了出来,坐在他面前,命令他伸出手来。

    之所以要用命令,是因为,顾钧成这样的硬汉,手背上一点擦蹭,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这跟我们平时……”他完全不理她这套。

    林清屏只好唬着脸,“我才不管你们平时训练怎么样呢!部队里,你的兵听你的,在家里,你就要听我的!”

    顾钧成后来是多无奈把手伸给她的,她不管了,只小心翼翼地给他手背涂上药,一边涂还一边吹,顾钧成看着她低头认真的模样,有些无语。

    林清屏才不管他怎么想,她涂得满意了,才放他去吃饭,她今天做的这一桌啊,志远吃好了还守着桌子舍不得离开。

    他俩出去的时候,婆婆刘芬还在那说志远,“喜欢吃就多吃一点啊!怎么还跑了呢?”

    林清屏知道,志远喜欢吃今天的南瓜饼,只是,寄人篱下的孩子,之前又一直被她所不喜,难免敏感,一时半会也改不过来。

    她给志远留了两个南瓜饼,待会再给他吃就是了。

    说起来,前世志远就喜欢吃甜食,他那样一个倔强刚硬,满身社会气的人会喜欢吃甜食……

    顾钧成,看着这桌饭菜倒是愣了一下。

    换成是她也会愣的,毕竟,她自嫁到顾家来,整个顾家村的人都没见她干过活。

    顾钧成吃饭一向快,她坐在他对面,一个南瓜饼没吃完,他已经干掉一大碗了……

    “好不好吃?”她笑着问他,声音娇娇的,有点撒娇的意味。

    顾钧成正准备吃第二碗,听见这话拿筷子的手顿了顿,吃了一口后才说,“她叫我,去帮忙弄果园,她哥脚受伤了。”

    林清屏咬着南瓜饼,点点头,笑得眼睛弯弯的,“嗯!”

    他这,到底是在回答她中午的菜好吃呢?还在向她解释山上的事?

    这个她,自然是指陈夏呗……

    反正,他这个性子就是这样,闷闷的,心里有什么不会直接说,前世就是如此,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只会每个月按时给她寄钱、寄农村买不到的好东西。

    他在村里威望还是很高的,村支书认为他是部队上的,懂得多,他回来就啥事都征求他的意见,这刚吃过饭,就又把他请去了。

    这一忙就忙了一下午,到了晚上,直接留顾钧成在家吃饭,还让人来请林清屏一起。

    林清屏乐意啊!

    高高兴兴就去了,结果,她前脚进门,后脚,陈夏就来了。

    陈夏笑眯眯的,提了一块肉,说,“支书,我哥脚受伤这段时间,家里农活亏得有你们家帮忙,不然,还不知道怎么办呢,我哥让我来谢谢你。”

    然后,才一副惊讶的样子,“呀,成子哥和嫂子也在这里啊!”

    支书笑呵呵的,“对,我留成子小两口吃饭呢,你也一起吃吧?”

    “这……”陈夏看了眼顾钧成和林清屏,“那敢情好,我都好久没见成子哥了,嫂子,你介意吗?”

    林清屏脸上笑眯眯,内心呵呵呵。

    村支书家里请饭,她来说介意?她不至于这么无礼吧?

    再说了,就算她说介意,陈夏不也坐下来了吗?

    菜端上桌,村支书又端出个坛子,是自家酿的酒。

    这个年月,酒是个奢侈物,村里人怎么可能买酒喝?都是自己酿的酒,而且,就算酿酒啊,也不可能酿米酒,粮食多金贵啊,不过是山上的各种野果,野梅子、野葡萄、野李子等等,摘了酿酒,顾家村背靠大山,几乎家家如此。

    支书热情地把酒给顾钧成满上了,但顾钧成说不喝酒,第二天要回部队。

    一只手就伸了过来,端起了顾钧成面前的杯子,“成子哥有纪律,不能喝酒的,我来替成子哥喝了这杯吧!”

    陈夏。

    嗯?林清屏觉得,这人可真是有趣了。

    陈夏一脸的单纯与无辜,看着林清屏,“嫂子,我跟成子哥,就跟亲兄弟似的,我替他喝了!”

    【第10章

    要洗澡】

    林清屏:???

    真有意思啊!这个时代不会就有汉子婊兄弟婊了吧?

    林清屏一笑,重新拿了个杯子,摆在面前,给盛满酒,在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的时候,她一仰脖子,一口喝干净了。

    旁边的顾钧成一把将她的杯子夺了下来,轻呵她,“你干什么呢?”

    林清屏笑着说,“支书,我可要仗着年纪小,你不会怪罪我,说你的不是了。”

    支书一愕,“我有什么不是?”

    “你这还没看出来吗?陈夏啊,就是想喝酒,但是你呢,是瞧不起妇女同志吗?竟然不给她倒,这不,连我家成子的酒都要抢着喝了,你说,你是不是待客不周啊?”

    林清屏这会儿的确年纪小,开玩笑似的把这话说出来,直惹得支书哈哈大笑。

    “没错没错,是我不周到了!来,满上满上。”支书笑着给陈夏斟满,然后看着林清屏,“那你……”

    这成子媳妇刚刚说了不能瞧不起妇女同志,但这酒杯又被成子拿走了,所以,这酒到底还要不要满上啊?

    林清屏笑,“我们成子的酒,我来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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