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魏徳耀没听清:“什么?”

    “明天的宴会,我想去。”左潇对魏徳耀眨眼睛,“你会把我介绍给你的朋友们吗?”

    “当然。”魏徳耀没意识到自己脸上的笑容,“我恨不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

    “嗯。”左潇看着夜空中的繁星,“今天天气真好啊。”

    1993年对大多数人而言是平凡一年,寒来暑往,似乎与以往并无不同。可倘若有人翻开中央塔的档案,便会惊讶地发现当年所有资料全被归为最高保密等级,拥有权限的人寥寥无几。

    那一年,例行授封宴上发生了惨绝人寰的虐杀哨兵事件——名为“左潇”的幻术型向导使用某种黄色晶体,破坏了在场所有人的精神壁垒,绝大部分哨兵当场死亡,联结哨兵魏徳耀因此患上严重脑疾。当初参与轮奸的哨兵被左潇残忍碎尸,蝴蝶簇拥着他离开,留下一支染黑的凋落鸢尾。

    此后三十载,左潇被列入中央塔的红色通缉榜单首位,魏徳耀飞去世界各地抓了他十几次,总是无功而返。黑色鸢尾势如破竹,向导人权斗争彻底爆发,浪潮席卷全球的第二年,左潇在太平洋彼岸的实验室里来回踱步,从九十九个培养罐中选定最优质的胚胎,亲手贴上“071”的标签。

    这几章的内容终于发完了,说实话心情比较沉重。也许世界上真的有无缘无故的坏蛋,但左潇的黑化绝对是有理由的。对比某些细节应该可以发现,假如大猫和小猫走错了某一步,他们的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

    以魏徳耀为首的利益既得者不会觉得自己哪里有错,过去如此,现在亦然。所以悲剧会不断重演,历史就是轮回。

    后面会有更加残酷的剧情,真心提示,如果有对主角道德要求特别高的读者看到这里就可以退出了。厉卿会生动演示什么叫做质疑左潇、理解左潇、成为左潇。小猫会疯的,我们都会失心疯的,本文的核心主旨就是郝医生的那句话:“这年头,谁活着不发疯呢?”

    下周见????

    第63章-63*长,腿63老啊姨63整理

    都说往事如烟,可左潇从未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细节。他随身携带一本回忆之书,想要翻到哪页,就能清晰追溯到那帧画面。他像是被时代浪潮拍上沙滩而搁浅的游鱼,死于暴晒缺氧,死于生不逢时。

    “我们有多少年没见过了?”魏徳耀看到面具之后左潇眼角的皱纹,心生感慨,“总感觉你变了很多,但站在我面前,又还是老样子。”

    左潇收回惊扰魏徳耀的蝴蝶,伸出手指,触摸看不见的月光:“我们都老啦,世界属于他们年轻人。”

    “厉卿那叫年轻人吗?那叫气死个人!”魏徳耀提起厉卿就火大,“要不是他……哎,算了。”

    “你们折腾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培养黑暗哨兵吗?”左潇话里有话,“现在071已经变成黑暗哨兵,你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培养罐里的071并非承载着父母的爱与期盼来到这个世界,他是左潇卧薪尝胆的柴草,报仇雪恨的种子,刺向中央塔的一把尖刀。中央塔收下这只养不熟的白眼狼,放任他肆意生长,最后自食其果,也算是报应不爽。

    “我们很难管得住厉卿,怕他不来,又怕他乱来。”魏徳耀每每动脑筋就头疼,“那你呢?当初的心愿应该都完成了吧,烈阳碎片,星月之痕……就连黑暗哨兵都是你的杰作,你还想做什么?”

    “人比自己想象中更贪婪,我得到了什么,就不由自主想要更多。”左潇沉吟片刻,“其实你们已经有猜测了,对吗?”

    “左潇。”魏徳耀往前迈出一步,时隔多年再见到向导,他的心情复杂错乱,心中翻江倒海,“收手吧。”

    “真搞笑,当初你没想过悬崖勒马,现在反而对我自诩正义之士。”左潇用一半的脸微笑,一半的脸维持冷漠,“像你这样的利益既得者永远不会明白,弱者的反抗需要多大的勇气。现在我可以凌驾所有人之上,轮到你们向我俯首称臣了——魏徳耀,我代表黑色鸢尾向中央塔宣战。”

    中央塔权力的至高点依旧傲慢:“凭你那些阴损的幻术,还是丧心病狂的发明?你以为你在拯救向导,其实你也在伤害他们。”

    “轮不到你来评价我。”左潇打断他,“至少我不会把怀孕的向导轮奸至流产,也不会用铁链把他关在地下室整整71天。”

    魏徳耀哑口无言。

    “两周后的授封晚宴,我会来捧场的。”左潇拿出一枚烈阳碎片,“我不介意让历史重演,魏首席,做好准备吧。”

    “拥有如此程度的幻术,你已经可以与我抗衡,为什么还站在这里说话?”

    魏徳耀伸手想抓住左潇,向导的身形却愈发透明,消失在月影下。左潇平静地望着他,开口说:“因为我想让你用一生忏悔。”

    ==

    彩云间贵宾包厢,杨醒摇晃着空荡的红酒杯,手中的丁香花烟燃烧至尾端。褚央静静靠在厉卿的臂弯中,垂眸像是打盹,手指却始终玩弄着厉卿工装裤上的飘带。他想起第一次和厉卿出任务的场景,哨兵穿着这条裤子,打扮得像花枝招展的孔雀。

    “我与左潇交往不深,这些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信息了。”

    “所以左潇的哨兵,也就是那位名叫周妆的女老师,是被中央塔害死的?”褚央开口,“为了剥夺向导资源,不惜杀害他的原配哨兵,比搞连坐还离谱……你们哨兵的命也太不值钱了吧?”

    被扫射的杨醒和厉卿同时露出尴尬但不失礼貌的微笑。

    “虽然我也很奇怪中央塔当年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但从历史背景来看是能够理解的。向导人权运动的成功契机正是九十年代末生育难题的重大突破,在此之前,中央塔只能选用最暴力原始的办法,既提高向导的出生率,又能培养黑暗哨兵。”

    “1993年,授封宴的事故与左潇有关吗?”褚央仔细回味杨醒方才的叙述,捕捉到一个细节,“我没记错的话,他在那之后就逃去美国了。”

    “那起事故的细节没有对外披露,一下子牺牲了几百位哨兵,中央塔面子挂不住,也害怕引起公众恐慌。”杨醒语气轻慢,“我可不相信这是左潇干的,杀死这么多哨兵,他要是有这么大能耐,还会畏罪潜逃?早就揭竿起义了。”

    最懂左潇能耐的厉卿笑而不语,褚央把厉卿裤子上的飘带编成麻花辫,装作不经意地问:“和左潇一起被发现的那对研究生情侣,之后怎么样了?”

    厉卿感受到褚央绷直的后背,缓缓摸他的腰。

    杨醒将烟蒂压进烟灰缸:“我只偶尔见过他们几面,隔了这么多年都能记得那位学姐的眼睛非常漂亮,又大又闪。”

    “这样吗?”褚央戴上墨镜,“那真是太好了。”

    几分钟后,徐图来接人,发现杨醒躺在沙发上睡得像死猪。

    “别担心,我只是简单抹去了他今晚的记忆,没有做什么。”

    褚央再三对徐图保证没有违反公序良俗,跟着两位哨兵下楼。徐图接过侍应生递来的钥匙,嚷着要去清梦小筑通宵轰趴:“Alligi,你从意大利带回来的酒一瓶也别想藏着,都给我搬出来喝干净!”

    “行。”厉卿拉开车门,“谁先倒谁穿裙子跳舞。”

    褚央大惊失色:“你们私下什么都来啊?”

    “小央央,你别被Alligi衣冠禽兽的模样骗了。”徐图回头对褚央抛媚眼,“他比你想象得恐怖一百倍。”

    “别听他乱说。”厉卿捂褚央的耳朵,“我有多安分守己,你还不清楚吗?”

    褚央还想反驳,被厉卿盖住嘴拖到大腿上,被迫承受狂风暴雨似的抚摸。徐图就在驾驶座开车,褚央不敢发出声音,娇嗔而顽皮地咬厉卿手背,舌头绕着小小的伤口打转。厉卿一边和徐图谈论理财计划,一边揉捏褚央耳后的性腺齿痕,等到了家,向导腿软得站都站不直,躲在厉卿后背不肯露出羞红的脸颊。

    结识十数年,徐图从没在厉卿脸上看过如此温柔的表情,甚至觉得有些这个词与厉卿挂钩都很匪夷所思。近距离接受猫粮暴击,他酸溜溜地说:“向导都这么粘人?我爸对我妈也这样。”

    厉卿走进客厅,把褚央放到专属的沙发椅,用印有锦鲤花纹的绒毯盖住他,放低声音:“可娇惯了。”

    “酒吧里调戏褚央的那个哨兵,你对他没有想法吧?我看你出门前把他带到巷子里去了。”

    “有。”厉卿言简意赅,“留了口气。”

    言下之意,管他半生不死缺胳膊少腿,不死就行。徐图无奈摇头,打量墙壁上的猫爬架与各种猫咪玩具:“去年你让我装修客厅……都是给他弄的?”

    “不然呢?”厉卿带徐图去地下室酒柜,又取了冰块和薄荷草,“小猫太难养了。”

    “这么难养,也没见你抱怨。”徐图心直口快,随口说,“要是以后再多几个小小猫,你岂不是要一个头两个大?”

    “哗啦!”

    厉卿蹲在展柜前,手里抓着一堆碎玻璃,回头冷冷地看徐图:“你说什么?”

    “拜托,我开个玩笑。”徐图被他盯得后背发凉,糊弄地笑,“反正都是早晚的事啦,你俩这情况,不多要几个都对不起三胎政策啊。”

    厉卿慢条斯理地把嵌入手心的玻璃渣捏出来,丢到垃圾桶里。伤口迅速愈合,显不出任何端倪。

    “这么娇气的猫,一只就够了。”厉卿把酒杯抛给徐图,“上楼的时候小声点。”

    徐图暗自嘀咕,心想未来小崽子奶声奶气地叫厉卿爹,他怕是原地真香,嘴都要笑歪。两位哨兵回到客厅,坐在茶几旁的地毯上玩纸牌。褚央醒了,趴着单手撑住脑袋,看厉卿用扑克牌把徐图杀得片甲不留。

    “喝!”

    徐图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赢了厉卿,新开洋酒倒给他。褚央掀开绒毯,赤脚跑到厨房捣鼓片刻,手捧一杯牛奶走了出来。

    “先喝点牛奶,这样不容易醉,也不会伤胃。”

    接触到温烫的陶瓷杯,本就体温偏高的哨兵更暖和。厉卿对徐图投去趾高气扬的炫耀眼神,将牛奶一饮而尽。

    “小央央,你这也太偏心了吧?”

    徐图简直要抓狂,心想自己脑子被驴踢了才会找厉卿喝酒。褚央俏皮得很,躺在厉卿和近云的怀里假寐,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对不起,我实在很想看你女装跳舞啊。”

    北极狐精神体从徐图精神壁垒中钻出来,它与近云冤家路窄,绕着偌大的客厅闹得鸡飞狗跳。芝麻球优雅地蹲在小木屋上舔毛,尾巴挂着铃铛,静观底下的闹剧。徐图与厉卿的酒量都很能唬人,喝倒对方也只能算作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惨胜,因此他们默契地没有喝太多,仅仅享受酒精上头时的微醺之感。

    “昨天到的新品,尝尝?”群﹕⑦ˇ零⑤<88⑤⑨.零.看后﹐续〃

    徐图拿出两根全新包装的玫瑰花烟,问厉卿要打火机。厉卿摇头拒绝,将昂贵的玫瑰花烟插进酒杯里:“戒了。”

    褚央闻言抬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徐图诧异万分,要知道厉卿曾经抽烟如喝水,每年在花烟上的开销之大一度让塔以为他在偷偷吸毒。厉卿很坦然,手掌搭在褚央腹部无意识摩挲:“结合之后就很少抽了,现在觉得花烟的味道很难闻,真不知道以前是怎么习惯的。”

    “变叼嘴啦。”褚央用手指回应厉卿,话语间明显带着笑意,轻松而欢快,“是不是?”

    “嗯。”厉卿低头与他对视,“和你一样娇气了。”

    徐图哀怨地说:“真该答应我妈今天晚上去相亲,亲爱的同志们,我也是你们py的一环吗?”

    褚央对八卦一向很感兴趣,嗖地坐直身体,眼神兴奋:“相亲?男的女的?”

    “男的。”厉卿似乎比徐图本人更了解他的相亲对象,“娘胎里定下的娃娃亲,从小和他穿一条开裆裤长大,要是他们俩中有一人觉醒成向导,孩子现在都能打酱油了。”

    “哦——”褚央憋笑,“所以很不幸,你的青梅竹马是同你一样的男哨兵。”

    厉卿补刀:“还比他高两厘米。”

    徐图欲盖弥彰地拍桌子:“Alligi你不要张口就来!我的青梅竹马不也是你的青梅竹马?咱俩不是住一个大院里的?你妈的授封勋章还是我外公帮她戴的呢!”

    要掰扯起童年糗事,徐图与厉卿谁也不服谁,打辩论似地倾泻对方的黑历史。褚央津津有味地听,边嗑瓜子边总结:徐图与竹马哨兵两家世代交好,父母结为秦晋之好,无论孩子性别,只要别都是哨兵就能结婚。徐图与那位竹马从小看不对眼,一个像闷石头,学生时代便古板无趣,兴趣爱好是书法与射击;一个像泼皮猴,十五岁就跑去酒店鬼混,放浪之名人尽皆知,两人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谈不上般配。厉卿十岁才跟着历溪云住进大院,后来又早早派出去执行任务,每次回北京都能撞见隔壁邻居打架,觉得新奇有趣,便和他们成为了朋友,三个人吵吵闹闹地长大了。

    天算不如人算,徐图与竹马成年后相继分化为哨兵,势同水火,坐在一个屋子里精神体都能打架,徐家只好忍痛取消婚约。偏偏那竹马也是个轴的,当晚冒着暴雨跑来徐图家门口质问他。徐图莫名其妙,搂着模特女友的腰往他脸上吐烟圈,妖艳又放浪:“为什么?因为我想。”

    “第二天他就飞去香港,之后我也被送去澳洲。”徐图语气轻佻,“算下来,我们应该十年没见了。Alligi倒是经常和他碰面,这两个人,指不定在背后说了我多少坏话。”

    厉卿直言冤枉,褚央不解:“那你现在怎么又要和他相亲了?”

    “像他那样的标准死板好学生,一直特别受我爸妈喜欢。我爸听说他马上升迁回北京,结合热都不过了,命令我必须见他一面。”徐图大倒苦水,“两个哨兵是没有未来的,我就算找不到像你这样的向导,起码也要和女哨兵组建家庭吧——意思是我在下面——非要我和男哨兵结合,这不是玩我吗?”

    “其实,在下面的话,对方是男是女也无所谓吧。”褚央欲言又止,“说不定他更能满足你的……性需求呢。”

    厉卿一脸看破红尘的超然:“小猫说得对。”

    “这是性生活的问题吗?这是家庭尊严的问题啊!”徐图义愤填膺,“两周后的授封晚宴,他就要成为和Alligi一样的首席哨兵。我如果与他联结,下半辈子都别想挺胸抬头做人。”

    “授封?首席?”褚央想起厉卿今天下午开的会,“你们下午去中央塔,就是为了这件事?”

    “嗯。每年这个时候都是例行大会,为塔里的哨兵向导划分评级,授封首席。”厉卿解释,“到时候你也会作为我的伴侣出席。”

    褚央不关心评级,只关心涨不涨工资。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心满意足,拍拍厉卿的肩:“你好好干,争取早日坐上十大总首席的位置,我就不努力了。”

    “Alligi早就是首席了,要想当总首席,恐怕还要那几位老爷子配合,比如突发高血压去世。噢,今年还真有一位老头子退休。”徐图幸灾乐祸,“既然你已经成为黑暗哨兵,职位还重要吗?”

    厉卿自然无所谓,褚央却联想到三十年前的旧案,灵机一动。左潇近来频繁活动,愈发高调,也许怀有别的目的。与其守株待兔,他们何不将计就计,设局引诱左潇主动露出破绽?既然他能在三十年前的授封宴上大杀四方,想必也不会错过两周后的宴会。

    “我想,厉卿需要这个总首席之位。”褚央舔唇微笑,“去查查左潇当年的第二任哨兵,直觉告诉我,会有意外之喜。”

    第64章-64*长,腿64老啊姨64整理

    春天的北京偷来一个明媚早晨,难得没有沙尘与雾霾,晴朗温暖。清梦小筑花园步道内,厉卿提着新鲜出炉的早点,牵着近云慢悠悠地往前走。金鱼池塘边,他迎面撞上一位带着女儿晨练的邻居,象征性地往回拽绳索。

    “爸爸,大老虎!”

    女孩指着比自己还高的东北虎,兴奋地往前扑。父亲揪住她衣领,表情有些难堪:“小心它咬你。”

    厉卿笑眯眯解释道:“小区里怎么可能养老虎呢?它就是肥了点,看着凶,脾气很好的。”

    近云:……

    女孩父亲仍旧不放心:“您这是养的什么品种……大型犬?还是狼?看着都不像啊。”

    “猫犬。”厉卿张口就来,直接把近云的户口拱手让狗,“国外最新培养出来的,帅吧?”

    邻居虽然云里雾里,但总不好当着厉卿的面拆台,打着哈哈说看起来真威风。厉卿一本正经地颠倒黑白,掰扯近云身上的高贵血统,把小女孩骗得团团转,让她牵着近云撒欢跑了好几圈,被父亲带走时都舍不得离开了。厉卿抽空看完美股的收盘数据,半蹲下身与近云对视。

    “你属狗是吧?天天拆家就算了,昨天还和狐狸打架。以后再要我清早出来溜你,我就把你扔给邻居家小女孩,让她给你扎粉色辫子。”

    近云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低吼着推了厉卿一巴掌。厉卿才不惯着它,威逼利诱:“芝麻球也不放给你了。”

    近云一听,那还得了,转头丢下厉卿就往家里跑,以风驰电掣的速度蹿到别墅三楼,推开窗跳进卧室,留下在风中凌乱的哨兵。厉卿骂骂咧咧地追上去,降落时左手维持发型,右手还平稳端着豆浆杯。

    “嗷呜——”

    清晨六点,天光大亮。褚央稀里糊涂被近云叼了起来,唤出芝麻球,窝在墙角的软垫里发懵。近云赶在厉卿大开杀戒之前衔走睡眼朦胧的狮子猫,气宇轩昂地逃跑。

    “啊?”褚央总算反应过来近云做了什么,看看蹲在窗台上的厉卿,又看看杂乱狼藉的床单,“我是不是起猛了?”

    “难为你这么早起床。”厉卿仅剩的一点脸皮都被近云丢干净了,无可奈何,跳到褚央身前,“听说老板是宣江人,专门去买的小笼包,尝尝?”

    褚央闻到熟悉的故乡风味,抬头对厉卿笑:“好香啊,谢谢你。”

    厉卿暗自抹掉处决近云的计划,强装无所谓:“喜欢就多吃点啰,剩下的给我。”

    两人在卧室磨蹭了近半个小时才下楼,徐图自然是没醒的,躺在空酒瓶里说梦话。厉卿十分温柔地给了他一脚,徐图的嚎叫声惊起了远处的鸟群。

    “Alligi!你重色轻友就算了,现在还对我谋财害命!”徐图狂比中指,“咱俩十几年的交情到今天就结束了,我和你恩断义绝!”

    “少废话,吃不吃油条?”厉卿指着厨房,“不吃就自己去煮面。”

    “委屈本少爷吃这种劣质碳水?”美食当前,徐图恨恨地在中指旁添了食指,“豆浆多加点糖。”

    褚央往嘴里塞包子:“两根?原来你吃得这么少啊?”

    “小央央,你似乎对哨兵的饭量有些误解。”徐图接过厉卿递来的毛巾往浴室走,“我要吃二十根。”

    褚央埋头想了很久,只能用“能吃是福”送给两位旗鼓相当的哨兵。徐图洗完澡,放出北极狐精神体,坐在厉卿对面抢他的早餐。

    “我爸的结合热总算结束了,凌晨三点发微信让我今晚回家。”徐图率先开启话题,“等我回大院那边套取些情报,问问我妈当年的事情。”

    “文姨昨晚也回消息了。”褚央把手机给厉卿,让他自己解锁看,“烈阳碎片的研究报告,我刚刚粗略翻了翻,对我们有价值的信息不多。”

    北极狐活泼好动,贴近向导的天性使然,它拼命往褚央怀里钻,想得到属于向导的爱抚。厉卿低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它受到惊吓,委屈地跑开。

    “从去年宣江盗尸案开始,左潇的行动带有明显的针对性。”厉卿点出几个时间,“从这些细节来看,他想要挑衅报复中央塔是必然的,可我总觉得还有别的目的。黑暗哨兵?我现在的情况,算不算他实验成功?”

    “我也觉得他另有所图。”褚央想起游轮上李缘死前对他讲的话,“文姨说,烈阳碎片在特定条件下会有特定功效,可以大范围摧毁哨兵精神图景,也可以短时间内为某个向导提供巨量精神力。他也许在策划恐怖袭击事件,通过伤害一定数量的哨兵来制造……”

    “黑暗哨兵?”徐图嘴里咬着半根油条,“像Alligi那样。”

    “不,应该不是。”褚央下意识否定,“我们在游轮上的时候,他明显是冲着我来的,想把我抓回美国。他不是哨兵,并不能和我强行联结,那他图什么?”

    “逻辑链在最关键的地方断掉了,我们不知道当年的全部隐情,很难凭猜测推理出想要的答案。”厉卿靠近褚央,“别着急,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应战。”

    餐桌之下,褚央缓缓捏住厉卿的衣角。

    “嗯。”褚央轻而坚定地说,“中央塔肯定会有针对左潇的抓捕行动,但我现在有一个不成熟的计划,需要你们帮我完善,更需要你们的配合……”

    徐图立刻捧场:“哇,小央央,我现在当真对你刮目相看了。”

    “没关系,你想说什么都可以。”厉卿握住他的手,“任何情况,我帮你兜底。”

    厉卿承诺过要在三年内抓住左潇,可他从来不是靠着最大期限安分守己的人。塔的态度含糊不清,厉卿明白,只有让褚央亲手了结此事,小猫的后半生才会安宁入眠。

    这句话给了褚央极大的勇气,他拿起筷子,开口道:“首先,我们需要一种对抗烈阳碎片的秘密武器。”

    ==

    吃完早餐,徐图接到塔里的外勤任务,匆忙离去。近云带着芝麻球在室外大闹天宫,原本贫瘠破败的花园雪上加霜。褚央坐在岛台上打盹,周身偶尔传来细密的痒意,感受到哨兵与精神体的心情都很好。

    “晚上有空吗?”厉卿把碗筷放进洗碗机,“我妈想见你。”

    褚央原本迷蒙的双眼立刻瞪大:“今晚?你妈妈?要见我?”

    这算什么,见家长?需要带什么礼物?她会喜欢我吗?进度是不是太快了些,现在洗澡来得及吗?

    穿着围裙的高大哨兵叉腰转身,向导已经焦虑得上蹿下跳,躲在墙壁小木屋里抓毛线球。十分钟后,褚央探出雪白的猫耳,问厉卿:“她对我印象怎么样?”

    第一次联结之后他们见过面,彼时褚央很不信任历溪云,偷偷对她施展了幻术,还用向导素作为条件与她谈判。之后厉卿处理好了这件事,没让褚央定期抽取向导素送给历溪云,褚央便渐渐遗忘了。

    “她很喜欢你。”厉卿对褚央伸出双臂,“所以很早之前就催我把你带回去。”

    在讨得长辈欢心的领域,褚央并不擅长。他犹疑地说:“真的吗?”

    “真的。”厉卿轻勾手指,“骗你做什么?我们家几十年没出过向导,你要是去了,厉家蓬荜生辉。”

    褚央这才放心地跳下来,挂在厉卿身上不说话。厉卿在褚央耳边印下浅吻,搂着他推开通向花园的门:“你在重庆见过曲霆,他是我的父亲,也是鹰派的支持者。如果他有什么言行让你觉得不舒服,不用理会,当他不存在好了。”

    近云冲到褚央脚边,用脑袋蹭他的手心,眯眼发出愉悦的低吼。褚央跪趴在它的身上,晒着太阳说:“鹰派?我记得你母亲属于鸽派?”

    “没错,他俩政见不合,婚姻关系早就名存实亡了。”厉卿不甚在意,“都说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我看也未必。”

    褚央有点想笑,但总觉得这样不太礼貌,只好抚摸近云的下巴:“那你呢?中央塔要求你站队吗?”

    “以前会,但自从我在全体大会上发疯撒泼之后,他们就很少对我下这种命令。”厉卿盯着褚央的手看,“我的身份很敏感,偏向任何立场都会有相当大的影响,塔里的高层认识到这点,就利用我制衡对方,也算是某种和平。”

    话说到这个份上,褚央已经明白哨兵的意思了。厉卿是绝对不吃亏的性格,工作上要多强势就有多强势,哪里肯心甘情愿被当枪使?中央塔想狐假虎威,也得掂量这匹猛虎的真实野心与力量。

    “辛苦啦,我们厉博士。”褚央轻声细语,“明明才认识半年,我却觉得过了好久。要是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相见恨晚这种话应该由我来说才对。”厉卿抚摸他头顶小撮卷毛,“去睡回笼觉吧?等我处理完工作,再陪你买点见面礼,下午洗了澡过去。”

    “把电脑带来卧室。”褚央与厉卿四目相对,“我一个人睡不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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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厉卿挑了辆低调的大G,通过层层安检,驶入厉家的府邸。褚央双手捧着送给历溪云的礼物,唇色发白。厉卿把钥匙丢给管家,搂着褚央的腰,半推半抱地将人抬到大门前。

    “要不算了吧,我肚子疼。”褚央临阵脱逃,“头疼,腿疼,哪里都疼。哎哟,风好大啊,是不是快下雨了我没带伞……”

    “别怕,她又不会吃了你。”厉卿抬手敲门,“妈!”

    褚央两眼一黑,心里种种七弯八拐的想法烟消云散,紧张得胃抽痛。门很快拉开,曲霆与厉卿打了个照面,褚央往厉卿身后躲得严实,生怕露出猫尾巴。

    “回来了。”曲霆语气平常,“正打算问你到哪里,还以为堵车。”

    “挑礼物绕了点路。”厉卿微微侧身,让出向导小半张脸,“爸,这是褚央。”

    褚央乖巧问好:“叔叔好。”

    到了陌生环境,褚央几乎寸步不离厉卿,贴着他走进客厅,见到历溪云。居家女哨兵身着鹅黄色旗袍,高挑优雅,眉眼温柔:“小央,路上累了吧?快过来坐。”

    “阿姨好。”褚央把精心挑选的翡翠送给历溪云,“第一次见面没好好和您说话,真的很抱歉。”

    “都怪小卿不懂事,阿姨不怨你。”历溪云牵住褚央的手,仔细看他的亮蓝色双眼,“饿了吗?要不要现在吃饭?我让师傅做了宣江菜,怕你吃不惯我们家的口味。”

    褚央手腕紧绷,连忙答应:“不用麻烦,我不挑食的!”

    厉卿笑道:“妈,别把他当玻璃花瓶了,向导哪有这么娇惯?你怎么对我从来不这么温柔。”

    “你还好意思说!”

    历溪云瞪了他一眼,带褚央往餐厅走。等到了饭桌,褚央才稍微自在些,对历溪云有问必答,展露出活泼机灵的模样。

    “之前你们忙着出任务,现在有空待在北京,早点把小央的工作调过来。”

    厉卿答应说好,曲霆没闲功夫听他们聊家常,直接问授封宴准备得怎么样了。

    “明天开会,针对左潇制定专门的行动方案。”厉卿对答如流,“具体细节还在商议,周五给你们汇报。”

    “有了家庭也不能耽误塔里的工作,既然已经最终联结,就让向导好好配合你。”

    “爸,听指挥的是我,要配合行动的也是我。”厉卿直言回怼,“我们会安排好的,不用你操心。”

    寻常父母听到这句话,大多会觉得权威受到挑衅而生气。但厉卿毕竟是收养的孩子,平日里与曲霆的相处模式谈不上多融洽,他要曲霆别多管闲事,意思也就只是要他闭嘴而已。历溪云习惯了父子俩的你来我往,照常吃饭,不时和褚央说几句话。

    褚央偷偷把辣椒夹到厉卿的盘子里,历溪云看见这幕,笑而不语。晚饭后,曲霆将厉卿叫到楼上书房,褚央陪历溪云看电视,发现她和褚璇在追同一部电视剧。

    自古狗血得人心,褚央腹诽,到底是谁在写这种哥哥死了嫂子和弟弟上床的乱伦剧本。

    “对了,小央。”历溪云递给褚央一张名片,“抽空去量个尺寸。”

    “裁缝店?”褚央接过风格简约的小卡纸,“做西装吗?”

    “授封宴你会作为小卿的伴侣出席,那可是向导一生中最风光的时刻,要打扮得帅气才行。结婚再做新的嘛,你们商量过什么时候办婚礼吗?”

    “还没呢。”褚央有些脸热,“感觉还早。”

    “嗯,等左潇的事情稳定下来再谈。”历溪云顿了顿,“别的安排呢?”

    褚央喉结滚动,他应该听得懂这句话的意思。

    “阿姨。”褚央低头玩手,“我听他的。”

    历溪云点燃玫瑰烟,放在嘴边吸了一小口,吐出粉色的雾:“下午你坐了这么久的车肯定也累了,上去休息吧。”

    她将褚央送到厉卿平日休息的房间,厉卿刚好从书房出来,面色看不出任何情绪。

    “妈。”QQˇ群⒎﹑⒈﹥0〃⒌﹁⒏⒏@⒌⒐﹀0追﹒更本〉文﹒

    “早点休息,别折腾人家。”历溪云靠着木质的扶梯,“看把人孩子累得,手腕都是青的,你怎么不懂怜香惜玉?”

    “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和你爸说了什么?”

    “杂事。”厉卿想起褚央白天的叮嘱,“妈妈,三十年前,左潇被分配给了谁?”

    两位哨兵站在楼梯转角的壁灯下,历溪云知道厉卿早晚会问出这个问题,低声说:“你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对吗?”

    “魏徳耀。”厉卿眼前浮现出褚央卧床沉睡的画面,房间里第二个哨兵的气息让他快要抑制不住杀心,“三十年前就抢别人老婆,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历溪云扶额,“你注意用词。”

    厉卿的五官被灯光阴影修饰得深邃,他微微眯起眼,心口刻印灼灼:“他会遭报应的。你要是想让中央塔改名换姓,我随时效劳。”

    “小卿!”历溪云皱眉,“你答应过我。”

    “嗯,我答应过你,不会在国内动手,也不会再翻旧账。”厉卿对历溪云说,“可是妈妈,如果他触碰到我的底线了呢?”

    厉卿不在乎中央塔竭力维持的虚假和平,他之所以能置身事外,仅仅因为无人踏足他的领地。

    “你的底线是什么?”

    厉卿没有说话,与历溪云擦肩而过,伸手点着卧室房门,敲了三下,含义不言而喻——他的底线与软肋,都在这扇门背后了。

    黑暗哨兵当面一套背地一套,五分钟前还诚恳认错保证不犯,关上门就变了眼神。褚央正洗完澡,刻印感受到厉卿的靠近,腰间系了浴巾,赤脚踏上地毯。

    “唔!”

    黑暗中,强有力的臂膀轻易制服了近乎赤裸的向导。褚央被厉卿扔进床,来不及反应,便被凶蛮地吮吻性腺,仰头发出无声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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