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是谁?

    楚扬藕节似的小手撑在071胸膛上,他揉了揉亮蓝色的眼睛,露出稚气未脱的笑容:“你能带我去找爸爸妈妈吗?”

    071与楚扬鸡同鸭讲,有些气馁,直起身抱着他躺在房间角落里。楚扬听到金属碰撞的声音,才发现这位哥哥的脖子、手腕、脚踝全都被铐上铁链,模样有些可怜。

    黑暗里,他探出小小的手指,抚摸071的脸颊:“你为什么要被关起来呀?”

    071下意识要拧断楚扬的脖子,最终还是忍住了,仅仅侧脸躲开他的触碰:“Ne

    Me

    Touche

    pas!”

    别碰我。

    地下室极度阴冷潮湿,楚扬穿得很单薄,被071半搂半抱,不得不紧紧贴着他汲取温暖。071察觉到楚扬的颤抖,心里感到怪怪的。以前他从不觉得地面有多么坚硬,如今怀中多了一个软绵绵的小家伙,开始觉得哪里都不舒服,哪里都好难以忍受。咾錒∧咦裙九二?四一?五七六五∕四整′理本文

    “好冷啊……”楚扬往071臂弯里缩,“小哥哥,你能不能带我去找妈妈?”

    071勉强听懂那句“妈妈”,猜到楚扬是走丢了。

    看来他不是左潇新的试验品,这让071阴翳的心情开朗些许。可071没法完成这个愿望,因为房间的门向来都是从外面打开的。

    071感到抱歉,并通过肢体语言传达给楚扬。楚扬被他紧紧抱着,后知后觉地看到房间角落里躺着一只瘦骨嶙峋的老虎。

    “你怎么和老虎住在一起呀?”楚扬有些害怕,却又在向导的本能下开口,“这是你的精神体吗?”

    071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半死不活的精神体,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无法念出一个单词。楚扬与他额头相碰,言语间颇有种童言无忌的味道。

    “你是哨兵,还是向导?”

    071把楚扬说的语音语调硬生生记了下来,他听不懂,但他可以去问左潇。071生平第一次为自己不懂一门语言感到烦闷,他气愤地扬起眉,有些凶神恶煞地瞪着楚扬。

    楚扬用无辜的蓝色大眼睛与他对视,071坚持半秒便败下阵来,扣着楚扬的后脑勺与他贴得更紧。

    好柔软,071心想,要是他可以永远拥有这份温暖就好了。

    第26章-26*长,腿26老啊姨26整理

    不多久,左潇带着杨菲菲过来找到楚扬。小家伙已经安稳入睡,071像揣着随时可能引燃的炸弹,表情有种生硬的决绝。打开的房门漏了几缕光线进来,071惨白的皮肤上满是伤痕。

    “哎,这孩子……”杨菲菲从071手中接过楚扬,071食指挂在他后背衣领处,犹豫两三秒后松开了。

    左潇用看腐尸的目光扫了071一眼,嘴角噙着轻蔑的笑:“也不知道他怎么跑到这里来的,还好071没有伤到他。”

    杨菲菲低头看着坐在墙角的瘦弱男孩,有些同情地说:“这是你的‘成功品’?”

    “失败品。他的性格太孤僻,智商很高,可惜脑子不太正常。”左潇不喜欢071,“我没有教过他说话,但是他居然会一点点法语。”

    左潇以为071听不懂中文,071却能看懂他脸上疾首蹙额的厌恶表情。

    “他的精神体是东北虎?”杨菲菲走到071身边,释放出柔韧的精神触丝安抚他,“他也是天生哨兵吗?”

    “他的父本基因来自一名以色列哨兵科学家,母本基因来自中国大连的某位女哨兵。”左潇回想片刻才记起071的“父母”,毫不在乎地耸耸肩,“无所谓,反正他马上就要被销毁了。”

    杨菲菲为这样冰冷的词语感到心惊胆战:“销毁?你要杀了他吗?”

    “他的出生就是为了给099号提供实验样本,这是他的宿命。”左潇示意杨菲菲离开房间,“099号会亲手割断他的脖子……”

    房门紧闭,那样珍贵的光线仿佛不曾来过,071的世界重回黑暗。左潇的声音渐行渐远,071慢慢垂下头,感受怀中顷刻变冷的温度,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不想死了,他想活下去。

    他还想抱一抱这个小家伙。

    “到了,099号。”

    左潇停在走廊尽头的房间,楚逸已经在那里看了好些时候。他无法抑制地皱起眉,对着玻璃窗沉思不语。

    “逸哥。”杨菲菲走到丈夫身边,小声说,“阿潇做了什么?”

    “黑暗哨兵。”楚逸微微扬起头,杨菲菲看到玻璃窗内的景象,瞳孔皱缩。

    十几台手术机器围绕着一个男孩——不,应该称其为少年。他的皮肤布满棕黑色鳞片,手指又尖又利,身体如蛇般畸形而扭曲。左潇在楚逸身边站定,言语间透露着自负与兴奋。

    “099号是我用基因编辑创造出来的最完美哨兵,他的精神体是眼睛王蛇,我还给他移植了一小段豹猫基因。”

    “豹猫基因?”杨菲菲重复了一遍,“你想让他拥有猫科动物精神体才具备的兽化能力?”

    “是的。”左潇按下按钮,唤醒沉睡中的099号。眼镜王蛇哨兵咧开嘴,尖利的獠牙已经泌出毒液,目光幽冷如铁,“他是最接近黑暗哨兵的优质种。”

    “你想凭空创造出一个黑暗哨兵?这未免太异想天开!”楚逸仔细观察房中哨兵的精神体,“你我都知道,黑暗哨兵的诞生条件极为严苛,不但需要万里挑一的身体素质,更重要的是……直面生死危机,以及近乎毁灭性的精神刺激。”

    学术界有关黑暗哨兵的争论时至今日还在继续,但学者们普遍同意,成为黑暗哨兵需要经历堪比掏心挖肺的剧痛。战争年代有许多哨兵丧失伴侣,联结断开的瞬间他们会暴走狂化,最终大多因不忍痛苦而选择自尽,能坚持着活下来的哨兵人数约等于零。

    “是的,所以我给了他最完美的躯体。”左潇用爱恋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创造出来的孩子,“他从出生开始就接受生长激素注射,目前身体条件已经可以比肩成年哨兵。我给他挑选了一个向导,每次他们见面的时候,我会给他注射苯乙胺,让他尽快爱上那个向导——他们在两个月前完成了最终联结。”

    一只雪兔掉进玻璃房,被巨型蛇尾卷了起来。杨菲菲身形晃了晃,她被左潇的话语震惊得快要呕吐:“你说什么?”

    楚逸面色铁青:“左潇,你疯了吗!这样的实验别说在中国,伦理审查协会都不会放过你!”

    “伦理?师兄,你认为我的实验资金是从哪里来的?”左潇阴狠地笑着,“生物基金协会通过普大对我直接投资,他们比我更想看到实验成功!美国人也怕啊,前段时间的911事件让他们慌了,他们需要黑暗哨兵。”

    “其实你们也清楚,世界上有许多国家都在研究黑暗哨兵,包括中国。”左潇看着楚逸的侧脸,“能让伦理审查协会停摆的不止经济利益,凌驾于法律之上的是什么?是政治,是战争。就算我停手,此时此刻也会有无数099号诞生,他们就是新时代的人形原子弹,一人可敌千军万马。”

    楚逸用锐利的金瞳凝视着左潇,言辞恳切:“所以你要为美国做事吗?”

    “我不为谁做事。”左潇对他微笑,“我要让他们下地狱。”

    杨菲菲深吸一口气,紧紧搂着楚扬。玻璃窗内的哨兵已然完全苏醒,缠着他的雪兔向导,亲昵地与她拥吻。

    “今天请你们来,就是想让你们见证这一伟大时刻。”左潇看着沉醉恋情之中的099号,不知想起了什么,语气有些哀伤,“来吧,我的好孩子。”

    “不要!”杨菲菲想要阻止左潇,他却更快一步按下红色按钮,雪兔向导开始猛烈挣扎。099不明所以,以为她哪里不舒服,茫然地用满是鳞片的手掌捏住她的耳朵,嘴里念叨着意义含糊的音节。

    雪兔向导吐出鲜血,长长的耳朵耷拉在脸上,逐渐失去呼吸。099愣在原地,怀抱着一具冰冷的尸体,像是失去海风的帆船,一动不动地,麻木地看着她。

    “嘶——”

    他吐着蛇信缠绕向导,双目充血鼓胀,身体肌肉异常地炸开。在场三位向导都看出他的精神壁垒在塌缩,他的神智被愤怒蚕食,沦为狂躁的野兽、暴怒的嗜血猎人。

    杨菲菲靠着楚逸发抖,变成小猫的楚扬蹲在楚逸的肩上,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景象。

    “他已经变成黑暗哨兵了?”楚逸哑着嗓子问。

    “……”左潇没有说话,用奇异的热切目光注视着099号。他按下其余按钮,走廊的房间全部打开,一道特别加固的铁门将他们隔离起来。

    “去吧,乖孩子。”左潇对099说,“你的兄弟姐妹们都等着成为你的祭品,让我看看黑暗哨兵的实力。”

    暴怒的099号发出刺耳嘶吼,他甩开一众机械手臂,冲出房间,猩红的双目喷着热气。理智全无的他此刻全然被杀戮基因主宰,冲动而野蛮。他闯进098号房间,三秒后衔着一只断手凯旋,紧接着破开097号的门,房间里很快传来幼童的尖叫,血液将玻璃窗喷得鲜红如砂。

    096,095,094……

    门一扇扇打开,血液将实验室走廊的地面染得通红,此起彼伏的叫声让杨菲菲感到如坠炼狱。她不忍直视,低声央求左潇快停止,左潇却漠然看着099残杀手足,一遍遍咬开那些孩子们的身体,鲜血浸湿了他的头发。

    “左潇,你这个疯子……快停下!”

    楚逸抓着左潇的肩疯狂摇晃,恨不得一拳砸到左潇脸上让他清醒。099号的壮举还在继续,他用难以想象的速度杀死072号房里的哨兵幼崽,蜷曲着蛇身冲进071号房。

    “喵呜!”

    楚扬也被吓坏了,不由得竖起尾巴叫了一声,变成小孩的模样伏在杨菲菲肩上大哭。哭声穿过走廊,被风带进071号房间,回荡在空旷的黑暗里,沉淀出死寂。皮开肉绽的声音响彻整个地下室,所有人都听到了血液喷涌而出,听到骨头一节节碎裂的声音,闻到了浓重的腥气。

    十秒钟过去了,099号没有出来。

    一分钟过去了,099号依然没有动静。

    三分钟过去了,099号杳无音讯。

    左潇脸上凝固着笑容,他皱眉冲着071号房喊:“099,你在磨蹭什么?”

    楚扬泪眼汪汪,哭着看向刚刚离开的房间。

    “砰——”

    铁门被踢开,坠倒在地,发出不堪重负的闷响。一只血淋淋的手伸出071号房,阴森的白骨尚能看出虎掌的形状,又青又紫,被毒牙咬过的伤痕刿目怵心。

    紧接着,鲜红的手臂探了出来。071号强撑着一口气,血肉模糊的上半身匍匐出房间,像是从阿鼻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他的身上挂满了铁链,手臂静脉有大大小小的针孔,身形干瘦,好似锋利至极的刀。

    “071?”左潇大惊,“你把099……怎么了?”

    071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他沐浴着恶魔的血液,亲手折断了哥哥——也许他们是这样的关系——的脖子,用铁链将他绞死,直至他不甘心地咽气。071举起099死不瞑目的头颅,扔到左潇脚边,冷漠地巡视全场,最终将视线定格在杨菲菲肩上,看到哭泣的楚扬。

    在耀眼刺目的灯光下,他的蓝色瞳孔像是世间最亮的灯塔。071号死死盯着楚扬,贪婪地将他的模样刻进心里,刻进那沸腾血液里的每一次脉搏,每一次心跳。

    071下定决心,这双美轮美奂的蓝色瞳孔,将会成为他凉薄人生想要活下去的第一次信念,跨越沉沦的一切、向着永恒开战的军旗。*

    “原来是这样。”071对自己说,“我记住了。”

    他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

    ==

    褚央喘息着睁开双眸,眼前闪过无数画面。昏暗的地下室,血流成河的走廊,扭曲泛白的指骨,坚硬冰冷的怀抱……

    脑袋疼得快要炸开,他不由得抬手扶着太阳穴。手背的针管从静脉里滑落,他看着枕巾上骤然出现的红点,呆愣地反应过来自己躺在医院里。

    这是哪?

    房间门被推开,两位碧瞳向导走了进来,看到褚央醒了,惊喜地说:“噢,小褚,你醒啦?”

    “咳咳……”

    褚央想要开口,张嘴却被自己呛得咳嗽,虚弱地躺了回去。两位护士赶紧替他重新扎针,然后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床边。

    “谢谢……这是哪?”褚央咬着吸管,窗外的景色对他而言十分陌生。

    “这里是重庆,IGA的四大分部之一。”其中一位向导对他和蔼地笑,“你要是再不醒来,我们就要把你送到莫斯科了。”

    褚央赶紧挣扎着坐起身:“重庆?我怎么被送到这里来了?”

    两位向导对视片刻,用尽可能和缓的语气说:“小褚,你先好好休息,别的事情都不用操心……等你把身体养好了,我们会帮你清洗联结。”

    联结,什么意思?

    褚央舌尖舔过干裂的唇,他迟钝地感受到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后颈与耳侧像是被野兽撕咬过,双腕都缠着厚厚的纱布,根本无法用力;大腿根部有明显拉扯感,也许是韧带拉伤了……

    还有小腹与下体难以忽视的隐痛。

    褚央不顾向导们的劝阻,拆掉针头往厕所跑。他掀起睡衣摆,往下脱掉半截裤腰,镜中出现了万分惊悚的画面:墨黑色线条从他的腿根缠绕而上,绕过青紫交加的侧腰,消失在他无法看到的后背。

    是刻印,与哨兵最终联结后才会出现的刻印。

    他与谁最终联结了?

    褚央缓缓抬起头,镜中的他跟着抬头,露出修长的、布满吻痕与掐痕的脖颈。他的皮肤被各种瘀伤掩盖了原本的雪色,左耳垂出现一个血洞,眼角处多出一道结痂的伤,像是有人用刀子划出来的标记。

    记忆闪回,光影重现。褚央看到某次落日黄昏,他与哨兵相拥着躺在沙发里,哨兵想要用匕首挖出他的眼睛。他们缠绵着说了许多话,最后哨兵把他抱到浴室里,在他耳边开口:

    “记得来找我,我没有多少耐心。”

    懂不懂战神的含金量啊(后仰)

    第27章-27*长,腿27老啊姨27整理

    张医生给褚央做心理辅导的那个下午是个罕见的晴天。彼时他手握一份伤情鉴定,知道对面的向导刚刚经历过惨绝人寰的性侵与性虐待,被送到重庆时差点断气。向导走进门的动作很小心,他轻轻关上门,乖巧地坐到张医生对面。

    “褚央,你好。”张医生决定用轻松的话题开启他们之间的治疗,“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

    褚央花了些时间来理解这句话,回答说:“谢谢关心……不太好。”

    “能告诉我原因吗?你的睡眠质量总是这么糟糕?”

    “睡觉的时候,我需要一个很大的玩偶。”褚央抬起缠着纱布的手比划,“这样我能靠在它的怀里,很舒服……”

    张医生明白了,这是典型的缺乏安全感表现,多半来源于不幸的童年经历。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顺着褚央的话继续说:“你从什么时候开始需要玩偶呢?”

    “7岁那年。”褚央顿了顿,“我的母亲去世了……她为了保护我和妹妹,创造了一场绚丽的精神幻境,我在里面待了小半个月才被强制唤醒。”

    “精神幻境?”张医生看着他亮蓝色的瞳孔,“你和母亲一样,都是幻术型向导,对吗?”

    手中的资料显示这位青年明明是攻击型向导,证件照与面前的褚央判若两人。

    “……”

    褚央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小臂搭着扶手往门口的方向望去。张医生轻声咳嗽着唤回他的注意力:“褚央,这里是IGA,我们保证你的绝对安全,但同时,也希望你能配合我的工作。”

    “隐瞒真实向导身份是重罪,你只有把全部信息告诉我,我们才能想办法将你从中央塔手下保出来。”

    “我没有撒谎。”褚央冷静开口,“我就是攻击型向导。”

    “那我只能联想到一种可能。”张医生用锐利的目光看着他,“你的父亲……也是一名向导,而你是天生向导,继承了父母的双重能力。”

    褚央漠然接受着张医生的审判,眼底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反而显得狡猾而精明。他微微勾着唇,身体向前探:“没错,我的父亲是变色龙向导。”

    张医生经历过鹰派当权的年代,大概能猜出褚央如此身世的原因:“你的父母很勇敢,那你为何要选择用虚假的容貌与身份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精神体应该与你的母亲相同,变色龙只是你的伪装。”

    “张医生,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请问一位失去丈夫的幻术型向导,要如何带着她那蓝眼睛的儿子与金色眼睛的女儿在这个社会生存呢?”褚央竭力维持着镇定,声音却不自觉地发抖,“除了用幻术掩盖真容,我想不到其他任何一条活路。”

    为了向导,哨兵可以铤而走险;为了没有被染指过的未联结向导,哨兵可以践踏人间一切法律;为了幻术型向导,哨兵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着绞首的危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褚央坚持到今天才被哨兵强行联结,已经算是一种奇迹了。*

    二十年前,中央塔大张旗鼓迫害向导;二十年后的今天,中央塔的手段仍旧阴奉阳违。好在社会的进步与国际向导权益事业的发展让国内许多向导都能选择“野生”身份,终生不在塔内登记也可以安稳度日。微乎其微的幻术型向导大多都会选择自由,可是为了复仇,褚央别无他路。

    他必须战斗。

    张医生屡次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始终没能找到合适的措辞来安慰褚央。看着他晶亮如海的蓝色瞳孔,张医生感到怪怪的——褚央比想象中更平静,完全没有遭受应激伤害的惊慌失调。吃﹒肉群⑦﹑零⑤⑧⑧%⑤﹒⑨零<

    冬日午后的阳光温暖,桌面上摆放的咖啡升起白雾。

    “张医生。”褚央与他安然对视,“今天的心理疏导也算作伤情鉴定,对吗?综合下来判定我究竟受了多大的伤害,是否需要采取刑事措施。”

    在张医生看不到的地方,褚央无声释放出精神触丝,潜入他的大脑。幻术型向导最要命的一点便是他们的能力能对普通人起作用,在张医生浑然不知的时候,他已经中了褚央的幻术,对向导有问必答。

    “IGA已经决定以强暴罪和虐待罪起诉侵犯你的那位哨兵。”张医生呆呆地回应他。

    褚央略微皱了皱眉,继续盘问:“厉……侵犯我的哨兵现在在哪里?”

    “北京。”张医生补充道,“被中央塔关押着,等候我们的起诉。”

    “那如果我要撤销诉讼呢?”褚央揉动他近乎生锈的手腕关节,“我是说……假如这场联结是自愿的,他能无罪释放吗?”

    哪怕中了褚央的幻术,张医生的脸上仍然浮现出惊讶的神情。他想了好久才回答:“虽然从法律程序上能行得通,但……你明明就是被强迫的!那个哨兵已经自首了。”

    “我需要什么证据?”褚央打断他,“证明我是自愿与他联结。”

    “需要证明你们事前就在交往,事中完全知情且主观愿意。”张医生感到困惑,“可我不建议你这样做,因为中央塔必定会强行清洗你们之间的联结。”

    褚央已经想到了这个可能,他对张医生点头,示意他说下去:“为什么?”

    “幻术型向导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珍稀资源,能够被哨兵共享使用发挥的价值绝对大于单独联结的价值——这样说有点难听,但事实如此。”

    褚央知道张医生没有撒谎,他从昨天醒来后便一直在思考厉卿将他送走的原因,最后想到了这一层。由于左潇给他注射的药物,他的伪装现在已经失效,身份暴露是必然的,那么这对塔来说便是天大的好消息:IGA会以强暴罪起诉厉卿,根据国际向导保护条例,褚央有权选择清洗联结,中央塔只需要暗中推动,再等褚央清洗结束之后以隐瞒真实身份的罪名将他带走,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一个“干净”的幻术型向导。

    至于落入中央塔手中会发生什么,褚央不用想也知道,绝对没什么好事。所以现在待在IGA接受治疗,对褚央和厉卿而言都是最后通牒——

    想办法保全自己,甚至保全对方的最后期限。

    褚央不傻,明白表面来看厉卿强暴了他,实际上,这是厉卿在当时情形下能想到的最佳办法。因此,褚央走进疏导室那刻便有了一个计划,他要反客为主,最大程度套用对他有用的情报信息。

    向导手指规律地敲击着大腿,他坐得有些久,腰背泛酸。张医生像个报废的机器人,双目呆滞,瞳孔里流淌着被魅惑的亮蓝色。

    “好吧,我大致明白你的意思了。”褚央伸了个懒腰,继续问了张医生几个问题。张医生在向导面前无可隐瞒,全都如实回答。

    “张医生,谢谢你。”褚央微笑着对张医生说,“你肯定很累了吧?要不要睡个午觉?”

    张医生眼皮往下耷拉,向后靠着椅背,不多久便传出轻微鼾声。褚央起身抽走张医生手中的病历本,翻到刚刚让他写下的那一页。

    “……病人精神状况较为稳定,通过评估。”

    褚央敛起笑意,把病历本放回原位,将椅子摆放得整整齐齐,走出房间。他回到病房,从护士为他准备的储物箱里找出那枚鸽血红的耳坠。

    他捏着耳坠,意外发现鸽血红宝石下藏了什么东西。褚央想办法打开那枚坠子,得到一张折叠的小纸片——

    “To

    厉卿,”,锦鲤小鱼干,小爱心。

    “混蛋。”褚央暗骂厉卿,脸却烧得滚烫。

    ==

    “褚央。”

    躺在病床上昏睡的向导听见有人叫自己名字,困意惺忪,揉了揉眼睛。护士带着一位高大的中年男子走进病房,看样子是个哨兵。

    “褚央你好,我是中央塔特派哨兵,你可以称我为曲叔叔。”男人坐在褚央床边,面容刚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褚央暗自打量他几眼,故作害怕地往后躲了躲。

    曲霆见他弱不经风的样子,内心感到好笑。褚央躲在枕头后面对曲霆说:“对不起……我现在不想见到哨兵。”

    “是我唐突了,之后会有向导来接你。”曲霆很严肃,“我们需要你去北京亲自指认厉卿,后续的诉讼会由IGA代理完成。”

    “啊……”褚央眯着眼睛,“中央塔会清洗我和他的联结吗?”

    “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都感到很抱歉。”曲霆终于考虑他是个脆弱的向导,用软化的语气说,“孩子,你需要和他断开联结。你的人生还很长,打起精神来,好吗?”

    曲霆看不见的地方,褚央露出冷笑。断开联结?这都是中央塔冠冕堂皇的说辞罢了。

    “嗯……”褚央轻声细语,“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一周后。”曲霆看着他病号服下露出的红肿手腕,不由得叹了口气,“或者等你养好了伤。”

    “没关系。”褚央拿开枕头,眼中积蓄着委屈的泪水,“曲叔叔,我会被塔抓走吗?”

    “怎么会呢?”曲霆沉声道,“你是受害者,我们会保护你的。”

    “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以为自己是攻击型向导……直到厉卿,他,他对我……”泪滴滑过褚央白皙的脸颊,他用纸巾擦去眼泪:“我才知道,原来我是幻术型向导。”

    曲霆生硬地安慰他:“都过去了,塔会还给你正义,那小子必须受到制裁。”

    “谢谢……”褚央像是哭累了,对曲霆眨眨眼,“去北京之前,我想先回宣江看看妹妹,可以吗?”

    曲霆起身同褚央告别:“可以。你好好休养,一周之后我们会送你去宣江,然后直飞北京。”

    他推门离开病房,等在门外的副官立刻敬礼:“长官,厉卿今天仍然没有说话。”

    “还是不松口?”曲霆扯松领带,“不是让幻术型向导去了吗?怎么连哨兵的嘴都撬不开?”

    “也许是最终联结的影响,厉卿的精神壁垒现在固若金汤,首席也无可奈何。”副官汇报说,“他的反入侵能力本来就很强,如今已经成了铁板一块,怕是很难下手了。”

    “哼,依仗向导的能力算什么?我看他能嚣张到几时。”曲霆回头对副官说,“派人看好这个房间,必须二十四小时无间断监视褚央。所有人戴上护目镜,不要与他对视。”

    “是!”

    “还有……”曲霆低头看表,他急着赶下一趟飞机,“让北京准备好测谎仪,指证那天,给褚央用上。”

    十点or十一点加更

    第28章-28*长,腿28老啊姨28整理

    双更~记得先看27

    一周后,中央塔如约把褚央接到北京。飞机落地,褚央便在随行向导的要求下戴了特制眼罩,几乎将大半张脸都遮住了。

    “抱歉褚央,由于你是幻术型向导,我们必须采取一些特殊手段。”

    褚央将眼罩的丝带扯松些许:“没关系,我理解。”

    他被领着上车,晃悠悠地坐了两个多小时。到达目的地之后,褚央干脆坐在轮椅上,安心享受中央塔哨兵们的服务,顺带装装弱柳扶风的样子。

    “我们到了吗?”嗅到属于静音室的特殊海绵味,褚央微微侧过头问身边的人,“这是哪里?”

    “褚向导,你好。”头顶传来一位女人的声音,似乎是通过麦克风在与他说话,“你可以摘下眼罩了。”

    褚央抬起手臂,缓缓拉开眼罩的丝带,浓密卷翘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翕动着张开,露出一双淡色灵动的水眸。

    周围传来轻微的抽气声,哨兵们很少见过如此惊为天人的长相,有些骚动。褚央低头适应房间内的光线,看向对面的方向,一位短发女人与他隔着两扇玻璃窗对视。

    她的红色胸牌上写着“厉溪云”。

    “您好。”褚央心中有了大致的猜测,“我应该怎么称呼您?”

    “如你所见,我是厉卿的妈妈。”厉溪云拥有标准的东方美人气质,五官温婉,蕴含着岁月沉淀的成熟风韵,“也是中央塔十位总首席哨兵之一。”

    “好的,厉首席。”褚央对她点头,“今天请我到这里来,应该不是为了单纯的自我介绍吧?”

    厉溪云叫来副官,让房间里的人全部出去。看守的哨兵纷纷离开,厉溪云按下静音按钮,褚央的头顶落下一抹温柔暖光。

    “我已经将房间内所有的监听设备屏蔽了,不会有第三人知道我们的谈话。”厉溪云的脸上看不出表情,清冷而礼貌,“你可以不用这么紧张。”

    褚央放松了绷紧的腰背,靠着椅子说:“抱歉,在这样陌生的地方……我很难找到安全感。”

    “是因为小卿吗?”厉溪云露出愧疚的神色,“他对你做的事情,我感到很痛心。”

    “真的吗?”褚央直视厉溪云,“您真的觉得遗憾,而不是开心吗?厉卿是您的孩子,难道您不会担忧他的联结情况?像他这样的特级哨兵,越往后面拖,狂化的风险就会越高——没有比找个向导约束他更好的方法了。”

    厉溪云没想到褚央会这么说,平静的面具出现一丝裂缝,警觉地看着他。由特殊屏蔽材质制成的玻璃窗能阻挡幻术型向导的精神触丝,她再三确定自己没有被褚央魅惑。

    “小褚,你这是什么话……厉卿强迫你联结,我们会保护好你。”

    “之后呢?清洗掉我身上的联结,再把我抓起来?”褚央抬起手臂,将稍长的刘海拨到耳后,“对我这样隐瞒真实向导身份的人,难道中央塔没有任何表示吗?”

    交叠的手指攥紧了,厉溪云不动声色地望着褚央。年轻的向导没有半分受害者姿态,反而像是带着某种条件来谈判。

    “你到底想说什么?”厉溪云不再客气,拿出最认真的态度对付这位难缠的、狡猾的向导。

    “我认为现在的局势已经很明朗了,我们应该站在同一条战线上。”褚央亮蓝的瞳孔里闪烁着光彩,他看上去是如此自信而乖张,“批准我和厉卿的结合,将他无罪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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