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抱歉,我们打烊了……”

    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人走进店,粗粝的双手局促不安地擦蹭裤缝,磨得破损的胶鞋沾满污泥。大雨持续了整个傍晚,这位清洁工人被淋得有些狼狈,塑料雨衣像是褶皱的油纸。

    褚璇将剩下的话吞进肚子里:“老伯,外面雨大,您进来喝口热水吧。”

    老人冲她露出憨厚淳朴的微笑:“丫头,不用麻烦得,我马上走。”

    褚璇已经将热水倒好了,装在盛咖啡的纸杯里,双手递给清洁工:“没事,您慢慢休息,我刚好也等人回来。”

    老人浑浊的双眼布满了灰蓝色的细斑,陡然与褚璇对视,很快又耷拉下眼皮,枯黄的皱纹像是树木年轮:“谢谢,谢谢……你在等谁?”

    “我哥。”褚璇坐在他对面,双手花儿一样托着下巴,“好晚的啦,今天下雨路上堵车,看男朋友送他不。”

    “感情真好啊。”清洁工用苍老而古怪的语气说,“你和哥哥一起开咖啡店?”

    褚璇忽然发现这位清洁工大伯很健谈,但她又不好意思敷衍老年人,只能含糊其辞:“嗯。”

    清洁工大叔意识到她的不悦,很快放下纸杯。里面的热水已经被喝完了,深夜得到一位美少女的援助,真是人间自有真情在。

    “丫头,谢谢你嘞。”清洁工小心自己的雨衣不要弄脏褚璇刚拖的地,褚璇对他说没关系,推着轮椅要送他。外壳印有星之卡比的粉色手机忽然震了下,褚璇点开微信,是褚央给她发了消息。

    Young:可以帮我把那个东西拿下楼来吗?

    东西,什么东西?褚璇很快想到文心兰给褚央准备的药,哥哥出意外了?

    元气阿璇:文姨给的药吗?哥你怎么了?

    褚央很快回复:别担心,塔里有点事情需要,你直接给他就行

    他,他是谁?莫正轩?

    元气阿璇:正轩?他今天送你?

    Young:嗯

    元气阿璇:好,我马上去拿

    她顾不得清洁工大伯了,从轮椅上起身,三两步跑进门外的楼梯,去褚央的卧室抽屉里找到那个小方盒,抱在怀里叮叮咚咚地下楼。莫正轩的玛莎拉蒂停在路边,他开着车窗,神色和缓。

    “我哥没事吧?”褚璇把东西给他的时候还不放心。

    “他让你别怕。”莫正轩接过药盒,潇洒地扬起手臂,“我过去送给他啦,阿璇拜拜!”

    “开慢点!”

    风铃叮咚作响,雨潮淅淅沥沥。褚璇站在街道边,莫名感到无比阴冷。寒气像是吐信的毒蛇,缠着她的小腿一路向上,抵达单薄的后背,幽幽地落下冷意。她不经意地转头,被一双犀利而璀璨的亮蓝色瞳孔虏去全部注意力。

    “哗啦——”

    雨声更大了。

    小璇哈哈哈

    别人一个平A,她把闪现大招全交了

    第15章-15*长,腿15老啊姨15整理

    “小璇……”

    “小璇?”

    女孩迷迷糊糊地支起上半身,发现自己趴在收银台睡着了。褚央站在吧台外侧,略微担忧地皱了皱眉:“怎么在这里?担心着凉啊。”

    “唔……”褚璇揉揉眼睛,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像是被人闷头敲了一棍,有些刺痛,“打烊的时候说要等你,太困了就眯了一小会……”

    “吃饭没有?”褚央把外套脱下,披在她的背上,“我给你做糍粑鱼。”

    “好~”褚璇糯糯地应了声,和褚央锁门一起回到楼上的家里。褚央洗碗后走进卧室,发现书桌的柜子开了道口。

    “小璇,你拿我东西了吗?”

    褚璇探出脑袋,摇头如拨浪鼓:“没有哎哥,你是不是早上出门走太急忘了关?”

    确实,今天早上他起得晚,衣服都没来得及扣好便匆匆下了楼。褚央拉开抽屉,文心兰送给他的药原封不动地躺在里面,注射器里的紫色溶液像是葡萄汁。

    之后要跟着厉卿做内测,以防意外,还是带一管应急吧。

    褚央考虑周全,撕掉注射器外表的标签,用铁盒装了放进背包。

    ==

    第三十七届亚太青年哨兵圆桌会议开幕式前十天,最后一次整体彩排正式开始。柯游与袁莉带人在东湖宾馆走流程,训练场的厉卿更是忙得废寝忘食。

    “停,虚拟设备的参数还要再降。”中控台的厉卿按下暂停键,“肌肉敏感度太高,长时间佩戴会干扰生物电,造成室颤……调到50试试。”

    “好的厉博士。”

    褚央坐在台下看着厉卿,认真工作的哨兵神情严肃,护目镜下的双眼锐利如锋。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有高傲的资本,无比清晰的头脑与言简意赅的指令共同组成了这位年轻而博学的首席。23﹝6整理<本﹗文

    他想起《向导学概述》中的某段话,人们对哨兵的期望总是更严苛,要求他们具备鞭辟入里的洞察力,以一敌百的战斗力,以及统筹大局的领导力。可正如宏观经济学中的不可能三角,这三种能力是很难同时达成的、尽善尽美的。哨兵都有软肋和缺点,向导从某种意义上是补齐他们的最后一张拼图。

    那么厉卿的弱点在哪里呢?除了酒店顶楼那次意外,褚央还没发现过他有什么短板,与他共事的作战二队同样对厉卿评价颇高。

    实在是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角色啊。

    “褚央。”厉卿走到台下,轻轻敲他的桌子,“体力还跟得上吗?”

    “没问题。”褚央撇嘴,他上午光顾着在一旁围观厉卿调参数,自己根本没干什么活,心底怪不好意思的。也许厉卿是被汉街的事故弄怕了,总算有了点把他当向导的觉悟,甚至给这位全场唯一的向导准备了巧克力、香蕉与能量饮料。

    “好,大家准备吃饭,我们下午继续,辛苦各位了。”厉卿让作战二队的人先去食堂,问褚央要不要和他去开小灶。

    “哪里?”褚央嘴上说着不要,眼中已经开始放光了,“这样……不好吧?”

    厉卿双手抱臂,摘了护目镜看褚央:“行,那你去吃盒饭,我自己——”

    “哎哎哎,你这人啊,听不懂客套话!”褚央起身猛拍桌子,“走吧,我带你去吃地道宣江菜!”

    钓鱼执法成功的哨兵微微一笑:“我给你当司机。”

    两人就这样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训练馆,驱车溜进周围的新村小镇。这片居民区背靠宣大,房屋低矮老旧,街巷又特别狭窄。厉卿把车停在路边,跟着褚央晃进一条胡同,七弯八拐地找到一家店,小小的门面内坐满了食客,大多是学生。

    “双喜铁板烧……”厉卿念出油乎乎牌匾上的店名,“这个吗?”

    “千万别嫌弃。”褚央誓死捍卫他的美食缪斯,“相信我,绝对包你满意。”

    厉卿没摆架子,弯腰过了那道宅门,锃亮的皮鞋与长风衣形成亮眼而不合时宜的风景线。褚央倒是完美融入大学生群体,用软软的方言找老板要位置,和厉卿坐到了最靠里的桌子上,大眼瞪小眼。

    厉卿不得不佝着背与他说话:“点什么菜?”

    “吃鱼啊。”褚央发挥地主精神,“他们家的烤鱼必点,其他的菜也都不会踩雷,你想吃什么点什么吧!”

    “你请客?”厉卿拿手机扫墙上的二维码。

    褚央都被厉卿架上去了,不好再推脱,显得他多小气似的。于是狠狠心,咬牙答应了:“我请!”

    哨兵的手指慢悠悠划过屏幕:“土豆,六元;娃娃菜,三元;蛋黄油条,七元……怎么这么便宜?”

    “因为附近学生多啊,价格贵了大家都不会来的。”褚央用筷子夹了一条开胃的酸黄瓜,“但是他们做的分量很足,所以你莫点多了,浪费。”

    “没事。”厉卿风轻云淡,“吃得完。”

    热辣嘈杂的烧烤店人来人往,褚央与厉卿挤着一张巴掌大的小桌子,吃掉了两只烤鱼与满锅配菜。最后老板从厨房跑出来问厉卿要不要加菜,哨兵优雅地端着碗,一次性筷子抢走最后几片鱼头肉。

    褚央对哨兵食量的认知上升到一个新高度,从前他见到的极限也就是赵培涵五分钟吃完两碗蟹脚面,今天一看当真是人外有人,行走的装逼厉卿也能拜倒在铁板烧的石榴裙下,暴饮暴食,啊不,进行成年哨兵必备的能量补充活动。

    走在新村小镇的街巷上,老式广播里放着时髦的英文歌,大叔大妈们热情地吆喝褚央买水果,见他身后跟着的厉卿堂堂正正一表人材,将进攻目标转向他,大声问他有没有谈朋友,可以给他介绍自己家里的乖侄女。

    “我发现你们宣江人很热情。”厉卿手里夹着玫瑰烟,“过分热情,自来熟。”

    “热情好客怎么啦?难道你喜欢别人都用鼻孔看着你,冰冰冷冷不打招呼吗?”褚央买了一串烤鱼,捧在手里慢慢吃,“但我尊的很好奇,你为什么就嗦说宣江话了……啊好烫!”

    厉卿看他小口小口地张嘴,顺着鱼脊吮走细嫩的鱼肉,若隐若现的舌头将鱼肉刮碎,慢慢吞进肚里。

    奇怪的吃鱼习惯。

    “都说了是天赋。”厉卿低头点烟,粉色的玫瑰雾气一下吐到褚央的脸上,“再过一个月,讲不好我走在街上都能被当作本地人。”

    学习一门语言,适应当地的食物,走过风情各异的街头巷尾,快速而自然地融入他们的生活。这是厉卿坚持了快十年的生活模式,最初他不得不逼迫自己用这种方法立足异国他乡,后来他掌握了其中诀窍,开始享受到一种无以言表的快感。

    伦敦雾霭绵雨,爱丁堡阴霾多风,柏林的冬天漫长无望,里尔绿茵潮湿,有漂亮的远山和观光火车。他辗转数所高校,边完成学业边执行暗杀与间谍任务,同时被人追杀,练得枪声炮火里的真功夫,一点点磨掉了岌岌可危的道德心与归属感。最后他在苏黎世完成博士论文,得到曲霆冷冰冰的、像是赏赐给他的赦免:

    “你可以回国了。”

    接到消息时厉卿站在克洛腾机场,手提行李袋里还装着两把渗血的匕首——昨晚他刚刚割下某位国际仲裁组织高官的舌头,被外媒发文痛斥说是惨绝人寰的宗教恐怖主义。

    “那也挺好的呀。”褚央的话打断了厉卿有些模糊的回忆,向导吃完烤鱼,拿卫生纸擦掉了嘴边的辣椒面,“你虽然不喜欢我,但你不要讨厌这座城市……”

    厉卿没料到褚央会这么说:“我要是讨厌你,还会请你吃饭吗?”

    想到哨兵替他付过的账单,褚央吐了吐舌头:“那之前在医院呢,还有那天在品仙阁。”

    “让向导挡子弹是很不绅士的行为,我不希望你做出危险的举动。”厉卿接着回答他的第二个问题,“品仙阁,是你男朋友对我指指点点在先。”

    将竹签丢进垃圾桶的褚央手指一顿:“他不是我男友。”

    厉卿挑眉,拿烟的手腕轻轻抖动,玫瑰粉的灰簌簌而落。

    “……至少现在不是。”

    “哦。”厉卿用抽烟动作掩饰唇边的笑意,“试用期,对吧?”

    “不要八卦下属的私人感情问题啦。”褚央故作神秘,“所以我们算是和好了吗,厉博士?”

    身形高大的哨兵依旧在笑:“我没有和你吵过啊。”

    “哦,那就是我自作多情。”褚央后背一激灵,“回去吧,午休时间快到了。”

    厉卿的手机屏幕闪了一下,被他迅速拿到身后,消失在褚央的视野范围内。厉卿让褚央去便利店买两瓶水,自己站在车边点开徐图发给他的消息。

    【七彩变色龙原产地是马达加斯加,怪不得土澳这群老东西不知道,艹!】

    厉卿忽略他大段的语气词:【所以七彩变色龙向导有这种能力吗?】

    【有,但和你描述得不太一样。变色龙是拟态动物,按理说应该是根据环境做出自适应变化,而不是创造一个新的幻象。根据当地的说法,七彩变色龙向导对颜色变化很敏感,某些时候甚至强于哨兵。如果你想试探他,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厉卿追问:【那魅影迷踪有没有记载?】

    徐图骂他逮着一只羊可劲薅:【知识付费都还要收钱呢,你就知道白嫖!魅影迷踪应该就是Distortion

    of

    temptation,英文找不到,得用拉丁文,你要给我时间……】

    厉卿:【三天】

    徐图:【?】

    厉卿:【车库钥匙送你了,回北京自己看上哪辆车直接开走】

    徐图:【我明天就回北京,好哥哥,爱你】

    厉卿感到一阵恶寒,迅速关掉手机。买水而归的褚央把塑料袋放到后座,爬上副驾驶。

    “回去么?”

    哨兵拉开车门,利落跨上驾驶座,对褚央点头。褚央系好安全带,在扶手边特别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一颗荔枝糖,塞进嘴里:“哇,你把赵培涵的车抢过来,什么时候还他?”

    “赵培涵?”厉卿手拉安全带,“这不是他的车,我让袁莉重新给我找了辆新的,都是这个型号。”

    “啊?”褚央捏着卡通糖纸,“那你的车上怎么也有这种糖?”

    第二次听到这样的问题了。厉卿心思缜密的程度远比常人要深,听到褚央貌似无心的提问,忽然觉得向导语气怪怪的。

    他抬头,看着褚央的眼睛,捕获到那暗金色眼瞳中昙花一现的、可以称为狡猾的情绪。

    是在试探他,为什么?

    厉卿沉黑的目光落到褚央手上:“我的车里没有放糖,你自己拿的?”

    “没有啊。”褚央把糖纸揉皱成一个小球,瞄准窗外的垃圾桶丢出去,划出漂亮的抛物线。他转头对厉卿笑了笑,“你记错了吧。”

    厉哥:不是男朋友啊?那我可就要上位咯

    ????????

    祝大家新年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第16章-16*长,腿16老啊姨16整理

    下午时间过得飞快,每个人都像巨大表盘内的螺丝钉,分秒必争地完成任务。等褚央走出训练场馆,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前来探班的莫正轩对褚央热情挥手:“央央!”

    褚央向他走去:“这么远还跑过来啊?”

    莫正轩习惯性地在他头顶揉了一把:“酒吧快装修完了,过来看看你。”

    亏得这位浪子洗心革面,不仅不再沉溺美色,还破天荒地察觉出钱难赚屎难吃,下定决心要做出自己的事业。他找大姐莫晚辞要了些钱,准备和朋友一起开个酒吧,地段选得刁钻,装修也很上心。

    “好吧,接下来一段时间我要特别忙,抽不出时间陪你了。”褚央扭头躲开他的动作,“今天晚上我请你,想吃什么?”

    莫正轩挑了一个符合褚央经济水平的回答,说可以去吃盘鳝,东湖边就有家馆子做得很不错。褚央点头同意,坐上副驾驶,还没系上安全带便听到莫正轩说:“央央,我又看到那个人了。”

    褚央顺着莫正轩视线的方向看,厉卿迈着惯有的傲慢步伐,迎面向他们走来。也许是发现了褚央,厉卿极小幅度地挑了挑眉。

    这下褚央再也不能说不认识了,只能对莫正轩介绍:“他是塔里新来的领导,北京派的。”没想到莫正轩这人不仅有点缺心眼,还十分热情好客:“那我们请他一起吃个饭?让他多关照关照你。”

    褚央肩膀抖了抖:“啊?不需要吧。”

    他还需要厉卿的关照?这福气谁爱要谁拿走吧。

    言谈间,厉卿已经走到褚央的副驾驶车窗外。他缓慢地敲了敲窗,并不说话。

    “他叫什么名字?”莫正轩饶有兴致地问,“看着好年轻啊,这就当上你的领导了?”

    “你让他自己介绍吧。”褚央叹了口气,降下车窗,“要一起吃晚饭就上车。”

    “行啊。”

    将厚脸皮精神发挥到极致的厉卿欣然接受,他当着褚央的面把车钥匙塞进风衣兜里,坐上后排。莫正轩转头与他说:“你好,我是央央的朋友,莫正轩。”

    厉卿靠着车窗翘起二郎腿,懒洋洋地说:“幸会,我叫厉卿。”

    褚央拿出手机,给褚璇发了一个无语的表情。

    莫正轩一边开车一边与厉卿搭话:“咱们央央年纪还小,要是工作中有什么不注意的地方,还请多提点。”

    褚央哭笑不得:“正轩,你明明比我还小,这些话术是从哪里学来的?”

    自以为参悟国内官场文化的莫正轩言之凿凿:“我每次跟大姐出去喝酒,她都是这么说的!”

    后排被无情扫射的厉卿阴奉阳违:“褚央工作认真负责,我可没少夸他。”

    莫正轩嬉皮笑脸:“那就好。”

    褚央颇为心虚地朝后视镜望了一眼,厉卿的灼灼目光烫得他迅速转移视线,望向窗外的车水马龙。好在这趟磨人的旅程没有持续多久,他们很快到达目的地,一家店名写在水泥墙上的私房菜馆。

    厉卿总结出规律,宣江人越爱吃的馆子越其貌不扬。莫正轩轻车熟路地走进店家,让老板现杀盘鳝和甲鱼,又拿了几百块现金递给他:“老板,等哈我男朋友来结账,你就说今天做活动打折,少收点他的钱。”

    老板爽快地答应了。莫正轩回到房间,褚央与厉卿分别霸占了长桌两侧,他想也没想就坐到褚央身边,从外套兜里拿出烟盒。

    厉卿见到这熟悉的包装,才明白莫正轩也是哨兵,眼神有些晦暗:“保加利亚之泪,你也喜欢这个牌子?”

    莫正轩发现同道中人,对厉卿点头:“我对向导素需求量不大,一天一支基本上就够了。”

    向导素?褚央暗自思索,哨兵抽花烟都是为了补充向导素吗?怪不得厉卿隔两天就要换新的,越是高等级的未结合哨兵,对向导素的渴求程度就会越高。

    “为什么我只能闻到很淡很淡的花香?”褚央很好奇,“这里面真的有向导素吗?”

    莫正轩对他微笑:“对我们哨兵来说,这点香味已经很浓郁。”

    厉卿轻轻咳嗽一声:“既然你是褚央的男朋友,可以根据他的向导素味道去挑选更合适的花烟。”

    这是一句非常大胆的试探,厉卿想知道莫正轩是否真正和褚央一同度过了结合热。出乎他的意料,莫正轩稍稍摇头:“我和央央还不急。”

    厉卿放在桌下的手指敲着大腿,奏出愉悦轻快的音符。哨兵只有在与向导结合之后才能知道他们向导素的味道,如果莫正轩说不知道,那就意味着莫正轩还没碰过褚央。

    不过他操心这么多干什么?什么时候他也开始热衷于八卦同事的私生活了?

    褚央发现两位哨兵的话题愈发危险,连忙跳出来踩刹车:“你们聊点我能听懂的!比如评级!”

    莫正轩自然对褚央有求必应,转而对厉卿说:“我从刚开始就想问了,你戴手环是因为评级过高吗?”

    哨兵在觉醒之后会被分为A、B、C、D、E五个等级,通常等级越高武力值越高,过载后狂暴伤人的风险也就越大。为了方便管理,塔会让部分B级哨兵和全部A级哨兵强制佩戴手环,用以检测他们的身体状态。如果这些哨兵过载,那么手环会向塔报警,并释放强力麻醉剂。

    厉卿朝手腕处的环扣看了一眼:“嗯,被塔当作危险人物,走哪儿都要被监视。”

    褚央神情有些复杂,被时刻盯梢的感觉想必不太好受。哨兵要想摘下手环,几乎只有与向导结合这一条路,可按照厉卿这样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架势,恐怕要孤独终老了。

    “哎。”向导叹了口气,这泛滥一秒的同情让他起身给厉卿倒了杯茶,“没关系,厉博士,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远方的苟且。”

    厉卿直觉自己又被阴阳怪气了,微微笑着看褚央给他倒茶。送菜的服务员恰好推门而入,他们停止无聊对话,专心致志享用美食。莫正轩问厉卿能不能喝酒,厉卿说马马虎虎,莫正轩大手一挥让店家端杯子,今晚他要陪厉卿喝得尽兴,不醉不归。

    厉卿还惦记着门外的库里南:“我们喝醉了谁开车,找代驾吗?”

    莫正轩闻言一笑:“让央央开回去就好了。”

    被点名的褚央端着小茶杯,无辜地看了厉卿一眼。厉卿想到他曾经说过“不会开车”的谎言,觉得有些气愤,但细想又很好笑,无可奈何。

    “你们别喝太晚啦,我八点钟要回家。”褚央理直气壮地提要求。于是厉卿对莫正轩说下次再约,他们明天还要上班,酒精误事。

    褚央的心早就跟着香酥小黄鱼飘到千里之外,他的嘴小,上唇又偏厚,吃鱼时两腮鼓鼓的,显得滑稽又可爱。厉卿见他不停夹走盘中的小黄鱼,怀疑中午和褚央吃的鱼都被向导忘得一干二净了。

    怎么这么爱吃鱼?

    “厉卿,你尝尝盘鳝,很好吃的。”褚央终于不再叫他厉博士,“回北京可就吃不到啰。”长*腿老?阿′姨后?续?追更?

    厉卿夹了一条黑乎乎的干煸盘鳝,勉为其难尝了口,意外觉得还不错。

    “还可以。”厉卿给出评价。

    褚央眯着眼睛笑了笑,继续吃鱼。尴尬的晚餐就这样落下帷幕,厉卿说要回去加班,让莫正轩给他送回训练场馆。莫正轩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央央,你这个领导真敬业啊。”

    餍足的向导单手撑着脑袋:“他就会压榨人。”

    手机传来新消息的震动声,褚央低头看,是厉卿发给他的。

    .

    :你男朋友知道你谎话连篇吗?

    黑夜里闪过不易察觉的、鎏金一般的光焰,褚央勾起唇角。

    Young:这似乎是我95%的时候都在做的事情(*)

    隔了几分钟,厉卿的回复出现在对话框里。

    .

    :别再让我抓到,小心点

    ==

    周四,褚央回宣大给那群向导学生们上课,顺便发了期中考试的卷子。站在讲台上,他一脸痛心疾首地说:“都告诉你们《逍遥游》一个字也不能错,怎么还有人写不对啊?故意气我是吧!”

    “褚老师,你要理解我们嘛!”精神体为松鼠的向导男生说,“高考完了我们大脑都退化啦!”

    同学们歪歪扭扭地大笑,褚央瞪了他一眼:“你还很骄傲?”

    “褚老师,这不公平。”另一个女生举手发言,她的头顶蹲着漂亮的小雪兔,“为什么我们要把《逍遥游》背得滚瓜烂熟,那些哨兵却不用啊?”

    松鼠向导很大胆:“对啊,有本事让哨兵也把《神曲》都默写下来!”

    “我们日常生活中也用不上这些古文,背了有什么用?”

    “就是就是……”

    宣大素来以校风自由、崇尚辩论而闻名,年轻的学生又总是有很多奇怪想法。褚央没有直接说出答案,反而让他们各抒己见,酣畅发言,话题中心从《逍遥游》延伸至向导人权,最后临近下课才不得不打断这群热情的孩子们。

    “听到你们都有各自的想法,我很开心。在课堂上没有绝对的正误,只有我们做为师生的共同交流。”褚央顿了顿,略微俏皮地说,“当然,写错字的除外。”

    坐在第二排的穆小瑛笑了,荧绿的眼像是翡翠。

    “大家都知道,《逍遥游》是全世界所有向导的入门必修课。你们踏进宣大向导学院的第一天,就和我一起学习,不,应该是重温了这片文章。在高中,语文老师会告诉你们《逍遥游》的创作背景,故事结构,瑰丽烂漫的画面,忘却物我的境界。可现在,我们需要站在新的角度解读庄子。”

    褚央降下遮光帘,示意学生们点燃眼瞳。阶梯教室瞬间被金绿相间的光芒照亮,褚央行走到他们之中,仿佛乘船徜徉进浩瀚的宇宙星河。

    “庄子是一位幻术型向导,他的许多语言在普通人眼中是想象力,但我们不能这样做。”褚央用低幽的语气吟诵,“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你们感受到了什么?”

    属于褚央的暗金色精神触丝徐徐铺开,他护佑着学生们释放精神触丝,探索未曾到达过的真理之地。

    “野马奔腾,尘埃飘扬,生物气息互相吹拂……”雪兔向导喃喃道,“还有风,青草,鸟儿的翅膀。”

    “我听到了溪水叮咚的声音,好像就在耳边,但什么也摸不到。”

    “我闻到花香……“

    “我看见……”

    孩子们逐渐变得双目空洞,似乎陷入某种臆想,不再受外界干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褚央低头看表,三分钟过后,他的精神触丝快刀斩乱麻,把学生们唤回现实:“大家刚刚所经历的都不一样,有人可能与鲲鹏同游北冥,有人可能回到家乡的田野。这就是所谓的‘幻境’,它很真实,有灿烂的阳光,有温和的微风,有蓝天白云,也有相熟的朋友、亲密的爱人。你们行走在迷宫里,但察觉不到四周都是透明的墙壁。”

    “庄子的逍遥游,或者说大部分幻术型向导都具备这种能力,让你悄无声息地陷入一场幻觉之中,沉缅大脑为自己编织的梦境里。幻境通常是美好的,越是幻术型向导的高手,越擅长利用幻境魅惑他人:你会看到自己想看到的,而不是他希望你看到的。”

    穆小瑛露出茫然的表情:“可我们以前也读过《逍遥游》,并没有陷入幻境呀?”

    褚央转身回答她:“那是因为精神力不够。今天我要给你们上课,所以稍微施加了精神力,让你们进入这种‘伪幻境’状态。如果大家今后遇见幻术型向导,一定要多加小心。”

    “褚老师,听您这么说,感觉幻术型向导好厉害呀,杀人于无形。”松鼠向导继续提问,“难道没有什么应对办法吗?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知道自己在幻境里,什么时候才能知道自己在现实生活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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