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好吧,闲聊时间结束。”褚央率先结束这个不愉快的话题,指了指前方的两人,“跟上。”

    厉卿收回手机,紧贴手腕的黑色环扣被牛仔外套遮住。他与褚央牵手走出地铁站,十分亲密地拐进便利店,很快推门走了出来。褚央放下深栗色软发,掩饰右耳后侧多出的无线通讯器。

    赵培涵的声音经过电流加工变得有些尖锐:“褚央,为组织献身辛苦了。和水泥哥十指相扣的滋味怎么样?”

    褚央唾骂他:“你在哪?”

    “三点钟方向的报刊亭。”哨兵悠哉悠哉地说,“来吧,我们都听队花指挥。”

    褚央对这个外号无可奈何,边捏住厉卿的手,边分出精神触丝去找赵培涵。他经常与赵培涵出外勤任务,彼此之间都很熟悉,迅速驳入哨兵的精神壁垒,以及作战一队剩余的全部成员。

    宣江塔的动作干净利落,五百米长的街道散布着塔内的哨兵,乔装打扮成路人与商贩老板,等待猎物落网。习惯单打独斗的厉卿对这番场景感到惊奇,没有甩开褚央,反而暗自用力将他捏紧了些。

    “所有人,目标哨兵为成年男性,身高约为一百八十七公分,后腰配有两把改装爆竹枪,款式为……“

    “毒蜂K78,乌克兰进口。”厉卿接上话。

    褚央看了他一眼,继续说:“乌克兰毒蜂K78.目标向导身高约为一百八十二公分,黑发,左臂可能藏了匕首或军刀,后腰右侧有一支P229,等级尚未确定。”

    赵培涵听完之后沉默片刻:“袁莉对我说,附近学校医院太多,必要情况下可以当场击毙。其他六个出口都有人过去了,你不用分心,看那个向导就好。”

    杂音过后,王淼的声音出现在频道里:“高空就位,暂未发现狙击手。”

    “收到。”褚央轻点耳麦,“接下来我将通过精神触丝与你们接驳,全体注意。”

    那对哨兵向导仍然在前方五十米远的距离走着,隔得很远,并不相互说话。厉卿始终在观察他们,总感觉自己遗漏了什么细节。

    “你听我指挥。”褚央感受到掌心传来的高温,像是被熨烫,睫毛微颤,“不要擅自行动。”

    厉卿用理所应当的语气说:“我没有听人指挥的习惯。”

    褚央明白这匹孤兽是铁了心和他唱反调,火气挠地冒了上来。他用鲜活而赤裸裸的愤怒目光看着厉卿,厉卿松开他的手,做出礼貌的姿势:“既然你的同伴们都到场了,我可以欣赏你们的表演。请。”

    哨兵主动断掉了与他的精神联结,那根比蛛线绳网还脆弱的精神触丝,就这样消融在空气中,像个并不幽默的笑话。褚央嘴角扯起一抹弧度:“好,你滚远点。”

    就在这时,前方两人齐齐停下脚步,站到宣科大附属医学院的侧门口。远处街道传来的爆炸声像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序曲,在场所有人都感到心底一紧。

    “妈的……”赵培涵在耳麦里啐了口,“银行炸了。”

    褚央立即收拢精神触丝,将爆炸余震传来的噪声屏蔽在哨兵们的精神壁垒之外:“他们想抢银行?那这两个人在做什么,调虎离山?”

    赵培涵在听别的小队的队内频道:“现场已经暴乱,他们绑架了人质,从其他出口离开的哨兵也都在往E口赶。看样子我们中计了,这两人是障眼法。”

    “要撤吗?”褚央听到第二阵爆炸声,“那边需要我们支援。”

    赵培涵的声音断断续续:“柯游没有下命令,再等等,看住这个向导。”

    对了,向导。

    那个向导站在这里,通过精神触丝控制远方的哨兵,精神高度集中而脆弱,拿他现在就一定……

    毫无防备。

    进攻的想法陡然冒了出来,身侧的哨兵却像是提前窥知他的意图,如同闪电般蹿出身影。牛仔外套下的躯体矫健而壮硕,厉卿以肉眼难以追上的恐怖速度逼近站立的向导,眼神阴冷。

    “厉卿!”

    褚央只来得及匆匆唤了声,便看到厉卿已经闪到那个向导的身后,犹豫片刻没有直接拧断他的脖子,仅仅夺走他的P229。哨兵霎时转过身来,踢腿与厉卿扭打在一起,眸中的金色亮光无比璀璨。

    黑发向导轻轻偏过头,褚央看到他的眼瞳已经全然变亮了,没有一丝杂质,有种震撼人心的空洞感。

    褚央咬牙跑动,对着耳麦大喊:“全体戴上护目镜!目标向导B级,已经和目标哨兵最终结合,让银行那边小心第三次爆炸!”

    话音未落,街区之外又炸起巨响。黑发向导露出轻蔑的微笑,伸手释放出大量的精神触丝,迅速凝结成匕首,刺向褚央。褚央挥手将精神触丝送进厉卿的精神壁垒,为他抵御黑发向导的精神攻击,自己却陷入险境。

    厉卿掐着哨兵的脖子,竟然将他提了起来,拿走他后腰的爆竹枪,踢到地下。黑发向导已经将褚央挤到了路灯上,他比褚央略高,因此很轻松地钳住褚央,亮金色的匕首破空而发,直指眉心。褚央勉强躲过他狠毒的一击,抬肘撞他的腹部。

    “砰!”

    匕首擦过褚央的太阳穴。

    脖颈间的窒息感瞬间消失,黑发向导被外力抛出一道弧线,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厉卿依次解决完目标哨兵和向导,单手接过踉跄的褚央,连发型都没乱。

    “咳咳……”褚央满脸通红,拼命咳嗽着,“你不是要看戏吗……”

    “你要是出了意外,我怎么和塔里交代,多麻烦。”厉卿神情戏谑,完全看不出他刚刚折断了一位成年哨兵的胳膊,又毫不怜香惜玉地甩走了一位向导。“为什么要和我联结?”

    “你要是过载了,我也不好和塔里交待。”褚央不甘示弱。

    他半天才顺过气,低头蹲在路边。赵培涵跑上来扶住他:“褚央!没事吧?”

    “我没事,那两个人呢?”

    褚央费劲地扭过脖子,看到黑发向导躺在地上,后脑勺似乎渗出了血。哨兵的两只胳膊都被厉卿卸了,吃痛地轻呼,面色阴沉。他们长得很像,却没有已结合哨兵向导的亲密眷恋,相顾无言。

    赵培涵皱眉说:“我不懂他们有什么目的。”

    “除了银行,还有别的地方出事吗?”厉卿好整以暇地撩了撩额发,得到褚央的白眼。平心而论,厉卿的出现让本该刺激的拉锯战一边倒,结束得有些匆忙。

    “没有,银行那边的哨兵是自杀式袭击,用人肉炸弹炸开了库门。其他出口的哨兵都冲了进去,可能全都烧死了。”

    “动这么大的周章,就为了抢银行?”耳麦里插进王淼的声音,“这两个人呢?吸引火力?”

    古怪的异样感始终盘旋在褚央心头,他总觉得不对劲,可体力的飞速流逝让他现在连起身都很困难,思考也变得缓慢。他朝赵培涵看了一眼,默契的搭档立刻拿出巧克力,撕开包装递给他:“晕?”

    厉卿双手抱臂,看着褚央接过巧克力,塞进惨白的唇瓣里。

    “我中午还在嫂子家里吃饭,收到你的消息就立马开车过来了,晓得伐?”赵培涵絮絮叨叨,“还好我们紧急疏散了周围的居民和学生,没有人员伤亡。等会就可以通知他们恢复正常生活秩序了……”

    褚央收回黏在同伴们身上的精神触丝,被赵培涵搀扶着站了起来。作战一队的成员们在赵培涵的指挥下清扫战场,厉卿从外套兜里掏出烟盒,点燃一支白色的花烟,面无表情。

    “赵队。”一个哨兵跑过来对赵培涵说,“他们俩带回塔里吗?”

    赵培涵眼馋厉卿的百合烟,随口应付:“嗯,押回去。”

    高个子哨兵双手反剪在身后,被戴上手铐。他的向导跪坐在路边,暗色血迹顺着太阳穴流了一道印记,将金瞳衬托得更加凄美而无神。

    他抬头望着天,像是在等待什么。

    百合花的素雅香味中和了厉卿周身的戾气,他挺拔地站着,离褚央两步的距离。褚央似乎累极,偏黑的面颊失去了血色,显得有些病态的憔悴。

    不远处有汽车引擎发动,那声音越来越近,像是脱缰的野马,从静谧安宁的某个角落腾空而出。厉卿额角跳了下,他擦着褚央的肩膀往校门口走,却被向导拉住外套下摆。

    “厉卿。”褚央小声地,“谢谢。”

    厉卿蹙眉与他对视,向导应该有些后怕,身体隐隐发着颤,卫衣也沾上了路灯的灰尘,变得脏兮兮的。哨兵本能地想要揉他头顶翘起来的一搓呆毛,却因为奇怪的别扭作祟,只是抿唇嗯了声,十分高冷。

    引擎声愈发逼近了,被踩到底的油门发出不堪重负的闷响。赵培涵也听到这异样的动静,与厉卿同时望向侧后方——

    宣科大附属医学院。

    厉卿将百合烟扔到脚底:“学校里有人吗?”

    “没有,都被我们紧急疏散了。宣科大的医学院有向导生命科学实验室,所以……”

    话音中道而止,落入陡然降临的诡异沉默。赵培涵后知后觉,拿起耳麦近乎嘶吼着说:“附属医学院请求支援!”

    然而已经太迟了,大型运钞车像是奥丁的八足骏马,碾着绿化带与跑道从学校深处冲了出来。那些本应该葬身火海的哨兵劫持了运钞车,从银行闯进学校。

    他们的真正目标是向导生命科学实验室。

    厉卿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他品尝到前所未有的、近乎窒息的危机感。跪坐在地的黑发向导宛如瞬间通电的机器人,扑到地上捡起那把爆竹枪,神情狰狞而决绝。所有画面都像是电影慢放镜头,黑发向导的动作在厉卿眼中无限清晰,缓缓地,他把子弹推上膛,对准自己。

    “砰!”

    精神触丝裹挟着高速射出的特质子弹,势必要将空气也撕开缺口,不容抗衡地飞来。肌肉记忆使厉卿下意识后退,顶级东北虎哨兵完全可以躲开这枚子弹。

    可一截干瘦的手臂拉住了厉卿肩膀。

    赵培涵开口大喊了什么,全部外界噪音都被按下了暂停键。厉卿看着褚央瞪圆眼睛,眸中的暗色像是腐烂发霉的蔬果,经年生锈的铜像,失去代表着生命力的光弧,碎裂成细小的组织物。

    他的怀中出现了七彩变色龙。

    “褚央!”

    向导的脑袋炸开一朵烟花,腥白脑浆喷出,随着血液浸透了浅色卫衣,溅到厉卿脸上。

    可怜猫猫,被一枪爆头惹

    ??

    第11章-11*长,腿11老啊姨11整理

    喵喵咖啡馆,正在为客人制作热饮的褚璇感到一阵心悸。她勾腰拆开新的咖啡豆包装袋,店内墙壁上挂着吊兰与香木书架,显示屏插播今天下午的突发新闻,一切似乎又和往日没什么不同。

    “哎,汉街出事了耶!”

    “真的吗?我看看……”

    相约在店里自习的高中生们看到本地新闻,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褚璇把棉花糖放到咖啡奶泡上,筛了细密的可可粉,推着轮椅送给他们,又回到收银台。新闻里出现的画面很熟悉,褚央经常带她去汉街购物,那片地带很繁华,似乎今天发生了银行抢劫案。

    褚璇的皮肤粉白娇嫩,手指像是透明的玻璃,被午后阳光映出暖色。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褚央发的消息停留在上午,让她留碗鸡蛋面,要是能加点香辣小鱼干就再好不过了。

    元气阿璇:哥,什么时候回来?

    门口风铃被进店的客人摇晃出悦耳的音符,褚璇抬头露出甜美笑容:“你好,请问要喝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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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喝点什么吗?”长腿老?阿︿姨?证﹀理

    王淼碰了碰赵培涵的肩膀,递给他一瓶冰冻矿泉水。魁梧雄壮的棕熊哨兵将冰水一饮而尽,瘫在急诊科外的走廊上,竟然有些狼狈和疲倦。

    王淼拨开耳侧的短发,标标正正地坐到他身边,放松因为长时间保持举枪姿势而略微酸麻的手臂。刚刚发生了那样惊心动魄的事情,守在马路对面高楼顶层的她第一时间扣动扳机,击毙了黑发向导,一枪爆头。

    王淼,B级虎皮鹦鹉哨兵,拥有鹦形目精神体共有的出色视力,宣江市内鼎鼎有名的狙击手。

    “就算之前见了几次,我也还是会觉得后怕。”赵培涵灌完整瓶水,“褚央胆子太大了,这么短的反应时间,还用幻象去挡子弹?黑我一大跳!”

    “我也被吓到了。”王淼看着急诊科内的房间,褚央躺在最靠边的病床上,双眼紧紧闭着。一旁的厉卿气场有些阴森骇人,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

    “诺,你看水泥哥这个样子。”赵培涵努努嘴,“苕头日脑的,估计以前也没见过向导用幻象。”

    女哨兵不置可否,托腮观察一横一竖的两道影子:“亏得褚央替他拦住,否则中央塔派来的特级哨兵暴毙宣江街头,咱们都得完蛋。”

    “那群人呢?”赵培涵捏紧拳,“让他们跑了?”

    从学校内冲出来的运钞车带走了那个哨兵和向导。王淼轻摇头:“柯游带人没追上,应该是去了河南,郑州塔已经接管了。宣科大才发来消息,说很多实验药品被偷走,还有几具向导的遗体。”

    “尸体?”赵培涵加重了卷舌音,“盗尸?”

    两位经验丰富的哨兵面色凝重,都意识到这不是一件简单的盗窃案。按照国际惯例,向导的尸体需要交由本地塔统一集中处理,严禁私自销毁,更遑论盗窃。像他们这样服役的哨兵向导,就算哪天不幸牺牲,也会被火化成灰,葬进公墓里,就是为了防止别有用心的人盗尸,提取向导的大脑标本做研究。

    “袁莉已经飞去北京了,中央塔那群领导当场暴怒,发誓要把人从地皮子底下揪出来。”王淼叹气,“这事一闹,圆桌会议还怎么开?”

    “有可能他们选择在宣江动手,就是因为圆桌会议。”赵培涵似是无心,“大张旗鼓地抢银行,闹得沸沸扬扬,”

    王淼听懂他的话外之音,今天下午这事只能往大了想,算是对宣江塔甚至中央塔的羞辱与挑衅。今后恐怕又要不安生一段时间,光是扫尾工作就够他们喝几壶好的。

    “走了,我得回去写开枪报告。”王淼踩着军靴起身,手指做出扣动扳机的动作,“姐姐的辉煌战绩再添一笔,成为神枪手指日可待。”

    “加油。”赵培涵与她碰拳,“我抢不过你,就去王者峡谷里面争夺国标第一吧。”

    王淼笑着暗骂了声,离开急诊科。赵培涵走进病房,发现厉卿还像个木桩似的杵在原地,觉得场面有些诡异。

    “厉博士。”赵培涵清了清嗓子,“你如果没事就先回去休息吧,小褚这里有我守着,没什么大问题。”

    厉卿并未抬头,仍旧静静站在病床边,没人看到他眼中翻涌着怎样的情绪浪潮。他抱着褚央的精神体,手指搭在它鲜艳的脊背上,抚摸那些纵横斑斓的色带。

    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夕阳沉沉坠在窗外,将房间渡上橘黄的光。赵培涵没有等到厉卿的回复,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

    “你知道他的向导能力?”厉卿终于开口,带着不易察觉的审判,“魅影迷踪。”

    瞬发的精神幻象,凭空捏出活生生的另一个褚央,用肉身替厉卿挡下那枚子弹,转而消失在空气里,仿佛不曾来过。厉卿当时感觉自己心跳都暂停了,喉管里堵着山呼海啸的气流,发不了声,只能挤出一句喑哑的嘶吼。

    赵培涵反问:“你怎么知道?”

    厉卿捏着变色龙的后颈:“他给我展示过。”

    褚央的老队长与新上司在窄小的病房内展开意味不明的交锋,厉卿得寸进尺,继续说:“我看过他的行动报告,并没有记载这种特殊的能力。”

    “你是在包庇队员造假吗,赵队长?”

    赵培涵关掉手机,神色坦然:“我们也只是听他说过,没有亲眼见证。”

    厉卿知道他在说谎,但比谎言更让他感到不舒服的是一种将他排拒在外的、只有褚央和赵培涵心知肚明的某种“约定”。他眯着眼睛看赵培涵,恢复了惯有的倨傲模样。

    变色龙咬了厉卿的手指一口,从他怀中挣脱,跳到病床上。褚央已经醒了,手扶脑袋晃悠悠地起身,赵培涵在他腰后垫了枕头。

    “你先别说话,医生叫你好好休息。”赵培涵对照顾病弱向导很有心得,“低血糖加轻微脑震荡,你也是艺高人胆大。”

    褚央虚弱又狡猾地笑了笑,眼神停留在自己的精神体上,伸手抓住变色龙的尾巴。厉卿收回被它咬肿的食指,决定不和一只变色龙计较,要找麻烦就去找它的主人。

    “我蛮好的呀队长。”褚央双手接过他递来的温水,“头也不晕了。”

    “下次不要再用幻象了。”赵培涵看了厉卿一眼,意有所指地大声说,“哨兵还需要你来操心吗?管好自己的脑袋嘞!”

    “晓得啰。”褚央这才看到旁边站了一位面色愠沉的哨兵,“啊,厉博士也在啊。”

    厉卿忽然间有些讨厌这个阴阳怪气的称呼,不咸不淡地说:“下午为什么要帮我挡子弹?”

    也许是睡得有些昏沉,褚央惺忪的眼中满是倦色:“当时也没有细想……”

    “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厉卿借用赵培涵的话打断他,“我是哨兵,还需要站在你的身后?你能不能有点向导的自觉?”

    “什么自觉,花瓶的自觉?还是被你嫌弃的自觉?”褚央音量很低,用尖酸的语气说,“是你不配合在先,看不上我的精神疏导,擅自去行动。你是不是很享受做超级英雄的快感,要让我们所有人围着你团团转?”

    赵培涵欲言又止,按道理来说,厉卿这种级别的哨兵确实可以无视褚央的指挥,相反,应该是他给褚央下命令才对。不过他也不太喜欢水泥哥,所以放任褚央继续输出,退出战场。

    厉卿眉心紧锁,刀刻般的薄唇更是抿成锋利弧度,冷眼看着褚央。褚央不愿刚醒来就和厉卿吵架,收回变色龙精神体:“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我再坐会就走,不用管我。”

    “你着急回去干什么?”厉卿拦住他,“医生让你今晚留下来过夜。”

    “不行,我要走。”

    褚央看了眼时间,已经七点了,离九点不到两个钟头。他掀开被子,孱瘦的小腿往下蹬,踝骨分明而纤细。

    赵培涵知道他着急离开的原因:“厉博士,小褚家里有规矩,九点之前必须回去。”

    父母双亡的褚央能什么规矩?厉卿忍住那股无名的焦躁,好歹没突破情商底线,将这句话倾泻出口。暧昧的门禁时间让褚央成为默念咒语的仙度瑞拉,急匆匆跳下南瓜马车,要变回那个脏兮兮的灰姑娘。焦躁的情绪演化为更强烈的愤怒,厉卿伸手要抓他的衣服下摆,却只感到绵柔的衣物拂过指尖,风一样地溜走了。

    褚央回头对他说:“你救了我,我救了你,现在我们互相扯平,谁也不亏欠谁。”

    厉卿正要开口与他狡辩,病房门忽然从外侧拉开。穿着休闲西装的年轻男人跑进病房,忙不迭撞上推门的褚央,焦急而心疼地大喊:“央央!”

    褚央低着头,被莫正轩抱进怀里,仔细检查了一番。哨兵语气充满了真切的关心:“我听说你出事了,有没有受伤?”

    褚央推不开他,只得点头:“没事……放开我。”

    莫正轩上次与厉卿见面还是那个雨夜,不记得哨兵的面容,以为他是陌生路人,只和赵培涵打了招呼,对褚央说:“是不是腿软?还能走吗?”

    “不用,我自己就行……哎!”

    莫正轩听到汉街出事的消息,知道受伤向导被送到自家医院,火急火燎地赶来。他已经下定决心要重新追求褚央,自然不会错过任何机会。他让褚央揽着自己的肩,轻松将褚央背了起来:“我送你回去。”

    褚央一听,也不好再拒绝了,晕乎乎地点头,软倒在他后背。莫正轩替他拿了手机和卫衣外套,走到厉卿身边,好脾气地说:“麻烦让让。”

    厉卿没有挪动脚步,仅仅抬腿踹开门,与莫正轩擦肩。他身形高挑,浓烈的五官像是维纳斯亲手刻出的雕塑,英朗,但又挂着刻薄寒冷的微笑,看向莫正轩后背的褚央。

    哨兵带着向导离开,两人仿佛亲密眷侣,身影消失在走廊阴影处尽头。

    赵培涵很八卦:“厉博士不知道吧?这个富二代追了小褚两年,看样子要背得向导归嘞。”

    厉卿没有任何反应,被他踢开的门却摇摇欲坠地晃了晃。他需要烟,玫瑰,百合,茉莉……什么都好,只要能被他点燃,释放出清冽的向导素,抚慰这颗跳动过于失常的心脏。他下意识往外套兜里摸去,却拿出一个小罐子。

    是褚央的,当时他捏了个幻象替厉卿挡子弹,真身靠着厉卿的手臂,体力不济栽倒在地。厉卿以从未有过的速度将褚央打横抱起,冲进最近的医院,几乎威胁地逼护士为他检查。向导浑身都在发抖,手指凉凉的,因为低血糖而惨白的嘴唇泛着水光。

    “先生,请帮忙脱掉他的外套。”

    厉卿和护士一起给褚央脱衣服,他卫衣兜里的镇定剂就这样掉了出来。厉卿拿到眼前看清那行英文,明白褚央刚和一个哨兵度过了结合热,眼神有些露骨的寒。

    “唔……”

    厉卿听到他鼻腔里发出哼声,低头靠着他的耳朵:“饿?”

    褚央真的很难受,头晕目眩。厉卿没有随身携带什么高热量食物,恰巧从裤兜里翻出一颗糖果,塞到褚央的嘴里。褚央的舌尖划过他的指腹,像是带着软刺,令他泛起酥酥麻麻的痒意。

    褚央用雾蒙蒙的金色眼睛看着厉卿,神情恍惚:“你怎么也有这种糖?”

    厉卿离他更近些:“‘也’,是什么意思?”

    向导不说话了,闭眼喘了一口带着水果香的热气。变色龙的领地意识很强,他的精神体被厉卿抱在怀里,像是凭空给人家送去软肋,隐隐有些依赖地往哨兵靠:“好累……”

    哨兵把镇定剂收进自己的外套里,抓着褚央的手腕让护士给他扎针。褚央下意识要躲,裸露出胸口的大片肌肤,锁骨处的血痂就这样映入厉卿眼帘。

    厉卿面无表情,将他手腕捏得青紫,留下更重的、难以消退的指痕。黑色环扣紧紧缠着他的手臂,像诅咒,更像滑稽可笑的无用约束。

    厉哥:虽然感到不爽,但说不清原因

    今天咳嗽头晕全身酸软,估计是中招了

    ??明天要是没更新大家不用等,一定要保护好自己!都要健康平安啊啊

    第12章-12*长,腿12老啊姨12整理

    褚央再次醒来已经过了十点,屋内太阳温暖,身后毛茸玩具也被照热了。他趴在床上伸懒腰,鼻尖捂进掌心蹭了一圈,发出睡眠充足的愉悦呼噜声。

    “哥。”褚璇在卧室外敲门,“文姨在客厅,你要是醒了就出来吧。”

    “好的。”褚央应了声,彻底赶跑瞌睡虫,赤脚踩到地毯上。昨天莫正轩将他背回家,褚璇想办法在九点之前把他赶出门。意识不清的褚央几乎在浴室待到凌晨,床上也一片狼籍,巨大的玩偶被撕破几处伤口,掉落了许多棉花。

    他揉揉脑袋,捻走睡衣上的白色猫毛,走进浴室洗漱。几分钟后,将自己收拾得干净清爽的褚央推开卧室房门。褚璇坐在客厅沙发上,对面的中年女人知性优雅,长发盘于脑后,深紫色旗袍凹凸有致。

    “文姨,抱歉久等。”褚央给文心兰倒了杯水,“您最近还好吗?”

    “年纪大了,很多时候都力不从心,不像你们这群年轻人。”文心兰话虽这么说,面上妆容却十分精致,再配上知识分子的身份,贵气十足。她是宣大俄语系教授,也是褚央母亲的挚友。杨菲菲去世后,文心兰承担了抚养两个幼童的责任,多年来没有婚配。褚央和褚璇受她荫蔽才得以平安长大,因此很是敬重文心兰。

    “文姨越来越漂亮了,今天这件旗袍也好乖,是在哪家店买的?”褚璇挤到她身边,用小女儿撒娇的语气说,“带我也一起克嘛。”

    文心兰被她的甜言蜜语哄得合不拢嘴,连连答应挑日子和褚璇逛街扫货,褚璇才放开她的手臂。她转而看向褚央:“小央,你呢,身体怎么样?”

    褚央露出讨好长辈的笑容:“蛮好的。”

    文心兰不说话,视线却停留在他的手腕上。那圈触目惊心的指痕像是某种烙印,高调宣扬着向导遭受了怎样暴力的对待。

    褚央自己都没发现手上有这种瘀伤,有些尴尬地扯下衬衣袖子:“不小心磕碰到了。”

    “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文心兰语气严肃,将水杯放到茶几上,“昨天在汉街,受伤的向导是不是你?”

    褚璇闻言看着褚央,昨晚莫正轩把他背回来的时候,只说褚央白天玩得有些累,让她不用担心。

    她没有将汉街的事故与哥哥联系到一起。

    见褚央少有的沉默,文心兰继续说道:“我好歹也是塔里的挂职教授,你还想瞒过去?我已经听说了,你用幻象给一个哨兵挡子弹,被送进医院。”

    “哥!”褚璇声音立刻变了调,“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小旋别担心,我真的没事。”褚央企图解释,“魅影迷踪我已经练得很熟,同事们都知道,他们还会保护我。”

    “可我告诉过你,尽可能少用魅影迷踪。”文心兰苦口婆心,“变色龙是拟态动物,擅长能力是根据环境做出变化,而不是凭空制造一个全新的幻象!一旦有人往深处调查,就会发现变色龙的制幻能力根本达不到这种程度,你的精神体也……”

    “我明白。”褚央眼中流淌过金色的碎光,“我最近在找新的办法,开发芝麻球的潜能。”

    芝麻球是褚央为七彩变色龙起的名字,它感受到主人的召唤,懒洋洋出现在电视墙柜边。褚璇的精神体也钻了出来,名为汤圆球的七彩变色龙体型更小,肤色很快变成和墙纸相近的深咖色,融入环境中。

    文心兰看着这对兄妹,叹了口气:“昨天发生的事情不是偶然,小央,我感觉他已经回来了。”

    褚央显然思考过这种问题:“他……来找我?”

    很快,他用肯定的语气重复了一遍:“他在找我,我知道。”

    文心兰再也无法维持端庄优雅的仪态,话语间充满焦灼的燥气:“在你们母亲身上发生的事,我绝对不会容许再发生第二遍。搬家吧,我送你们出国,去他找不到的地方,哪里都好。”

    “谢谢文姨,我不能走。”褚央坚定拒绝,“我说过要为爸爸妈妈报仇,我会亲手杀了他。”

    褚璇捏着裙摆:“我要和哥哥一起。”

    “你们……”文心兰感到头疼,“执意要和他对抗?当年你妈妈做了那么多的努力,拜托我一定要保护你们的安全,你倒好,偷偷加入塔,还去出危险的外勤任务!”

    “文姨,我一定得加入塔。”褚央认真地说,“有些事情我要亲自去做,没有比塔更适合我的地方。”

    “可你的伪装已经支撑不住了!你现在每天清醒的时间还剩多少?十二个小时?还是更短?”文心兰一语中的,“你自己应该感觉得到,长久的积压在摧毁你的身体。积重难返之时,你将会踏入地狱……那可真是无力回天。”

    褚璇低垂着脑袋,葱白的手指紧紧交缠,内心更是惊涛骇浪。她与褚央从小相依为命长大,习惯了躲在哥哥的羽翼下做小公主,她没能感受到父母的爱,因此对世界的全部认知都是褚央教的。

    可正因如此,她才更理解褚央的心情,明白褚央是多么坚定的复仇者。他将自己逼到绝境,硬生生从石头缝里凿出一条血路,并为此步履蹒跚地爬行了十多年。

    所以褚央没有退路了,他只能向前,向前,朝着烈火最盛的深渊坠落,让痛苦锻造出他的坚硬外壳。

    他并非一支开弓回头的箭,而是一手落子无悔的棋。

    “在那之前,我会成功的。”

    褚央没有露出半分脆弱,浅笑着看文心兰。恍然间文心兰见到过去无数道剪影,褚央已经从六七岁的小豆丁飞速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让她痛心,更让她感慨。她毕竟不是褚央和褚璇的亲生母亲,没有资格替他们做选择。

    从前她劝不住杨菲菲,现在她拦不下褚央。

    “好吧,既然你下定决心,我会尽力帮助你。”文心兰从皮包里拿出一个小方盒,“这是我从莫斯科带回来的药,只有三管,供你应急。这药副作用极大,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乱用。”

    褚央没有推辞,好好收下。褚璇留文心兰吃午餐,她起身整理精致的盘发,柔声细语地拒绝:“我下午还有事,就先走了,再见。”

    文心兰走到鞋柜边,照例看了眼墙上的合照相框。画面中的两个女人紧密相拥,其中一位戴着略显书卷气的黑框眼镜,另一位眼睛又大又亮,比褚璇更加柔美温婉,眼神却透着坚毅与狠劲。

    “菲菲,他很像你。”文心兰在心底默念。

    ==

    接到中央塔拨来的视讯电话,厉卿从落地窗边回到书桌前,缓缓落座。一个中年男人的脸出现在屏幕上,黑色哨兵制服缀满了勋章,威严而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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