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齐晔把来龙去脉都仔细说了一遍。

    李解放听得皱起眉,一脸严肃地抄下这行地址和“侯俊明”三个字,他盯着自己本子上的这些字看了半晌。

    “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找到。”

    “谢谢解放叔。”齐晔心中微微震动,能遇到解放叔这样的贵人,真是他一辈子的福气。

    -

    从县公安局的家属楼出来,已是冬日下午太阳最好的一段时间。

    照在身上暖融融的。

    江茉和齐晔先去了县城里的百货大楼。

    到了年关,百货商场自然也是人满为患,个个柜台都挤满了人。

    尤其是家电柜台那一块,围着看电视、冰箱、洗衣机的人最多。

    江茉意外看到朱红站在柜台正中央,胸牌上写着“柜长”两个字。

    朱红也看到了她,回以感激的一个笑容。

    江茉不知道朱红感激她什么,挑唇笑笑,一转身又看到了宋红。

    宋红也看到了她,想起自己那泡了汤的柜长,被人前人后奚落的酸楚,她默默低下了头,假装没看到江茉。

    惹不起,不敢再惹了。

    江茉记仇得很,对她更是没好气。

    翻个白眼,招摇地路过了家电柜台。

    在百货大楼买了些糖、巧果还有过年要吃的肉类。

    江茉和齐晔大部分能买到的东西还是打算去集市上买,更便宜。

    集市上人头攒动,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

    两人买了几张颜色鲜艳的年画,看上去喜洋洋的。

    以前江茉不喜欢这些玩意儿,怪俗的,而且很土。

    没想到现在倒是觉得,入乡随俗也不错。

    裁了新衣服的小孩满大街欢声笑语的跑动。

    照相馆前,还有都穿上最干净最好的衣服的一家人,对着掀起黑布的照相机露出不自在的微笑。

    汽车站里,归乡的游子提着大包小包,一脸兴奋激动。

    有人拿了笔墨纸砚和春联纸,摆开小摊,为大伙儿提笔写对联。

    除了赶年集,大人们也会抱着小孩,逛庙会,选花灯。

    这么热闹的年,在江茉穿到这里来之前,倒是不多见。

    好像有了手机电脑,科技高速发展后,倒是没现在这么浓的年味儿了。

    -

    很快就到了除夕这天。

    江茉想起去年除夕,还要对着王红芬一家那丑陋的嘴脸。

    今年却在自己家,小火烤着,小狗撸着,小电视看着,小零食吃着,真是要怎么惬意怎么惬意。

    虽然年夜饭只有她和齐晔两个,还有脚边的乌云踏雪,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冷清。

    齐晔做了一大桌子年夜饭,鸡鸭鱼肉都有,生活富足,还烫了个羊肉锅子,囤在地窖里的菜叶子还嫩得能掐出水来,放在锅里一涮,又鲜又美。

    还有地锅蒸出来的馒头,特别香甜。

    今晚,家家户户都飘着肉香,传荡着小孩们的欢声笑语。

    他们最喜欢过年,因为只有过年,家里才舍得拿出压箱底的钱,买糖吃,买肉吃,给他们做身新衣裳,拿上红鞭炮,欢欢喜喜过大年!

    吃过饭,江茉和齐晔围在壁炉旁看电视。

    今年除夕是第一届春节联欢晚会开播,可热闹了。

    才刚坐下,乌云踏雪就叫起来。

    原来是院子门口来人了,王春分王春华两兄弟提着酒,王春雨挎着一篮子巧果,宋秋和她男人也来了,手上拎着一小斤瓜子花生。

    都来蹭电视看来了!

    其实生产大队其他人都想来蹭,齐晔家可是全生产大队唯一一家有电视机的!

    可想想也知道,和齐晔没那么熟,只怕来了也是丢脸。

    幸好村里还是有几户有收音机的,大伙儿都乌泱泱挤到那些人家。

    虽然没有画面,但也能听个乐子!

    江茉已经好久没看过春节联欢晚会,今年这是难得,看着那些相声小品,歌舞表演还有杂技,一屋子人挤在一块,笑得前俯后仰的。

    墙壁上贴着红彤彤的年画,是一个抱着鲤鱼的胖娃娃,年代感十足。

    她也忍不住勾起唇角,这样的年,也挺好。

    外头,小孩们放的摔炮、大地红、串天猴一个个震天响。

    但传到屋子里,也变得缥缈起来。

    屋内,朋友们都聚在一块,看着电视小品里一口气吃好几碗面条的有趣片段,欢声笑语不断,气氛温馨融洽。

    聊着天,看着电视,抿口小酒,吃点儿零嘴,这除夕守岁就这么热热闹闹地过着。

    忽然,不知道谁提了一句,“听说开了春就要分田到户了,你们知道这事吗?”

    电视的声音好像忽然就变小了。

    所有人都转眸看向说话的人,原来是王春分说的。

    看向他的一个个眼神里,不由多了几抹郑重。

    这可是非常重要的大事啊!!!

    ---

    注:现实中的春节联欢晚会开始于1983年,但这是架空!剧情需要,所以它提前了!

    第51章

    第

    51

    章

    分田到户这件事,

    可比看春节联欢晚会还重要多了。

    除了江茉,其他几人都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聊起来。

    范大山最在意,

    身体前倾去看王春分,

    “春分哥,你知道这田要怎么分不?我听我娘也说起了这事,

    她正愁着呢。”

    “上头的政策,

    我也不知道啊。”王春分摇摇头,试探性地看向齐晔,“你和大队长熟,

    听他说过没?”

    齐晔摇摇头,他向来不是多嘴问的人,

    大队长在没有政策下发之前,

    也是守口如瓶。

    其实大伙儿这会子传的,

    都是小道消息。

    王春雨依偎在江茉身边,咬着糖棍儿,摸着下巴想道:“会不会是各家各户包产自家附近的地呢?离得近,

    干活儿也方便,

    效率才高。”

    念了大学,王春雨开始什么都讲“效率”,

    这个时髦新兴词汇她很喜欢用。

    在场所有人除了江茉,其他人听不懂“效率”是什么,范大山也是。

    但他明白前半句是什么意思,

    连忙将头摇都拨浪鼓似的。

    “那可不成,

    我家门口那块地又硬又不透气,

    一点儿都不肥,

    我娘要是分到那块地,

    肯定要难受,要去生产大队闹的!”

    王春华点头道:“也是。咱们生产大队的地有肥沃的,有干巴的,有连成一大片的,也有小块小块分散着的。这么分田的话,肯定很多人不满意。”

    分田,这样的大事,到底会用什么法子呢?

    众人想了一会儿,都觉得想不出来,是个难题。

    这时,大伙儿都忍不住看向江茉。

    王春雨怀着崇拜的目光问道:“江茉姐,你说这田地会怎么分啊?”

    江茉正看杂技起劲呢,随口道:“这种事,怎么都有不满意的,那就抽签呗。”

    众人一愣,这回答,好像太简单了。

    但仔细想想,好像这也是最好的法子,没有比这更好的了,是他们之前想得太复杂了吗?

    不管怎么说,这事在众人心里还是留下了一个大大的印记,在正式明朗之前,估计都得一直琢磨着。

    -

    正月还没过完,分田到户的事儿只是传得沸沸扬扬,可公社里还没正式通知。

    初六这天,江茉不得不又收拾东西,让齐晔陪她回娘家。

    虽然不想回去,可是和刘菊香到底还没撕破脸,要是让刘菊香抓住他们不孝顺的这个把柄大肆宣扬,日子也过得不安宁。

    不过这次江茉是不打算在那儿住一晚的,顶多吃一顿饭,早去早回。

    正好在村口遇上也要去江宁生产大队的马车,江茉和齐晔便塞了两毛钱,蹭了一趟顺风车。

    坐在奔马车兜里,就这么裹得严严实实的,朝江宁生产大队而去。

    -

    这回,倒是没在院子外就听到刘菊香那故意炫耀放大的声音了。

    因为江桃已经生了孩子,才刚刚满月没多久,前不久彻底治好了禽流感的刘菊香看上去没什么后遗症,正小心翼翼抱着她的小外孙,满脸褶子地笑呢。

    看到江茉她们进来,刘菊香的话也没那么多了,反而嘘声道:“你们轻点儿!孩子正睡着!”

    那么小一点的婴儿躺在襁褓里,像个小猴子。

    江茉不喜欢小孩,根本就没看一眼,抬脚就往正屋里走。

    看到她爹江铁国坐在堂屋的火炉子旁,也只是掀掀眼皮,不咸不淡地喊了一声,“爹。”

    江铁国同样习惯了这样淡漠的父女相处,他也只是淡声嗯着“回来了”,再无话。

    堂屋里,江桃、聂士忠还有江梁都坐着在烤火。

    只有江桃那孩子刚满月就特别闹腾,坐不住,所以刘菊香才抱着他去外边晃悠,哄睡了,再抱出去让乡里乡亲的都看看。

    城里出生的孩子就是不一样!白白嫩嫩的大胖小子,多可爱啊!

    她家江桃肚子可真争气,刚嫁到江家就生了这么个好小子,再争取三年抱俩,以后的好日子更是不用愁了!

    -

    要不怎么说不愧是母女俩呢。

    刘菊香去外面炫耀,江桃就在里头炫耀上了。

    她盯着江茉,挑衅地问道:“江茉啊,你这肚子还没动静啊?”

    江茉瞥她一眼,懒得理,目光转向桌上尼龙网兜里的橘子。

    她不愿意给娘家多带东西,这几个甜橘子都觉得便宜她们了,所以她要多吃几个。

    江茉目光一转,齐晔就知道她要什么,忙从桌上拿出一个橘子,低头给江茉剥起来。

    剥完,还小心翼翼把上面白色的脉络都剔掉,又隔空在火炉上烘得橘子外面暖暖的,才递给江茉。

    看着齐晔细致体贴地做这一切,那俊俏的侧脸,温柔的神情,都让江桃心中妒火中烧。

    凭什么!江茉她连孩子都没生过,什么活儿都不干,她能给齐晔带来什么,齐晔干嘛要对她这么好?

    反观自己。

    给江家生了那么个大胖小子,连月子都还没出,就被那恶婆婆喝令做这做那。

    仿佛在怀孕时所拥有的那些都是一场梦!

    孩子生了,梦醒了,她就什么都不剩了。

    聂士忠更是对她厌烦,看到她因为生孩子而肚子里皱起的那些妊娠纹后,别说剥橘子,就连一个好眼色也再没给她瞧过!

    江桃想起这些,那股又酸又气的情绪裹挟了她,她死死攥住椅子角,看着江茉张开嘴——

    “齐晔,你喂我。”

    她竟是懒到连掰橘子都不愿意了!

    偏偏齐晔一点都不嫌弃,还真剥了一片片橘子,轻柔地喂到她嘴里。

    江桃看得直翻白眼,话里的酸意快泛出水来,“哦,我知道了,江茉你是不是因为太懒,所以不愿意生孩子啊?”

    “我和你说,这女人还是不能太懒的,懒婆娘哪个男人会喜欢啊。”

    江桃苦口婆心地说着,“女人在家还是要多做点事,虽然你命好,没有婆婆打骂——”

    话说到一半,江桃才发现,江茉、齐晔包括聂士忠都齐刷刷看了过来。

    江茉是玩味的笑,齐晔则皱起眉,聂士忠更是怒火冲天,直接起身道:“怎么?你羡慕别人命好,没有婆婆?你这是觉得我娘不该活着了?”

    江桃愣了愣,连忙追出去哄聂士忠。

    她试图勾住聂士忠的胳膊,只差没摇尾乞怜了,聂士忠却甩开她。

    两人勾勾甩甩往前走,最后聂士忠实在不耐烦,使劲儿把她推开。

    江桃没站稳,踩在石头上,摔倒在地,呜呜喊痛。

    聂士忠却没回头,不管不顾,扭头出了院子,不知去哪发脾气去了。

    江茉饶有兴味地挑起唇角,原来男女主也会吵架呀。

    聂士忠在里的形象明明是温柔体贴型的呀,居然也发这么大的脾气,莫不是一个妈宝男?

    还有江桃,你可是女主,怎么能坐在地上哭呢?这么久都不站起来,丢不丢脸呀。

    江茉看了好一会儿笑话,视线收回来,才发现齐晔抿唇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问他,齐晔才说:“我娘她……要是活着的话……”

    江茉接过他的话茬,又把他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的,“你胡思乱想什么呢?要是你娘在,她肯定是一个好婆婆,所以我命一点儿都不好,没了婆婆爱我,你以后要对我好一点,知道吗?”

    江茉的语气很软,带着撒娇的意味,而且也有把齐晔他娘当成自己娘的真诚语意在。

    齐晔一愣,旋即重重点头。

    -

    刘菊香在外面逛到午饭时分才回来,一看家里还冷锅冷灶的,又开始嘀咕。

    “哎哟,我不回来你们就不会先做饭啊,就知道等现成的啊?齐晔你不是手艺很好吗?也孝敬孝敬你岳父和岳母娘啊。”

    齐晔假装没听到,低头玩手上的树枝。

    江茉冷笑道:“别人回娘家都是好吃好喝伺候着,也就我们家的女婿苦,还要自己动手做饭呢。”

    “江茉!你别跟那儿阴阳怪气的!你给我过来帮忙!”刘菊香出声命令江茉,反正现在江桃和聂士忠的孩子都生了,就算当年的事情不光彩,也不怕再惹什么闲话。

    江茉却还坐在堂屋的椅子上,翘着腿,懒洋洋地烤火,惬意道:“好啊,我过来帮忙没问题,你灶屋里的碗够摔吗?”

    “你!”刘菊香气得不轻,眼皮直跳,“你就这么不孝顺吧!气死我和你爹!你就高兴了!”

    “……把你养这么大!每回回来就带那么点儿东西!”刘菊香把江茉带回来的和江桃带回来的一对比,当然瞧不上眼。

    继续嘀嘀咕咕,“孩子孩子你生不出来!结婚都一年多了肚子也没动静,你丢不丢人?!”

    江茉掀掀眼皮,“生不生孩子有什么好丢人的,你不也好多年没生孩子了,你都不嫌丢人,我这才一年多呢,有什么好丢人的。”

    “你你你!!!”刘菊香简直气得要结巴了,她手指哆嗦地指着江茉,憋了半天,最后只能把一肚子气憋回肚子里。

    江茉这小蹄子自从被算计之后,不知怎么就开了窍,性情大变。

    现在这一张嘴皮子厉害得呀,就是她十个刘菊香也说不过她!

    说不过她还能怎么办呢?刘菊香也不蠢,知道自个儿越说就是越给自个儿找气受!

    她索性不说了,回到灶屋里一边狠狠做饭,一边咒骂江茉。

    什么难听话都骂!但是她又不敢骂得太大声。

    一来怕聂士忠听到,影响她这个岳母娘在他心目中的印象。

    二来也怕江茉听到,万一惹江茉生气了,那后果……她不敢想。

    怎么就招惹上了这个冤孽呢?

    刘菊香胸闷气短,无处发泄,真是憋得发慌,感觉要气出病来!

    -

    刘菊香做了一桌子饭,还是咬咬牙,端了鱼肉和鸡肉上桌。

    聂士忠这样的好女婿,好人家,她不敢亏待了人家,生怕惹了人家不高兴。

    只是又暗暗心疼,又要让江茉和齐晔这俩在这儿占便宜了!他们根本就不配吃肉!

    可她不能做得太明显,太难看,只能故意把鱼肉和鸡肉都摆在聂士忠面前,隔江茉和齐晔最远!

    谁知,江茉一上桌,就娇声道:“齐晔,我要吃鱼~”

    刘菊香和江桃母女俩如出一辙地翻了个白眼。

    这狐狸精!怎么这么会撒娇呀!

    只怕是个男人听了就要身子酥了半边,别说吃鱼,就是这大冬天的跳进河里给她抓条鱼只怕也愿意。

    刘菊香和江桃瞪着江茉。

    看齐晔真的站起身来,给她夹了一大块鱼肉,还小心仔细地剔了鱼刺,放到江茉碗里。

    刘菊香瞧不得江茉这样子,继续翻了好几个白眼,又心疼这鱼被江茉吃了那么大一块,忙使劲儿把鱼往旁边江梁碗里夹,“多吃点,赶紧夹。”

    江桃瞧着江茉那吃鱼不用吐鱼刺,吃得正香的样子,她扭头也故意学着江茉那样,放轻了嗓子,“士忠,我也想吃鱼~”

    聂士忠被她恶心得差点扔了筷子。

    江茉那声音是娇软酥柔,一听就觉得身上起了酥酥麻麻的电流,让他有了冲动。

    可江桃这一嗓子,就瞬间把他那些冲动全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反胃,是令人作呕。

    什么叫东施效颦,聂士忠今天总算有了完完全全的理解。

    他无语地剜了江桃一眼,“鱼就在你面前,你自己不知道夹啊?”

    “……可我抱着孩子呢。”江桃心生委屈,眼圈也红了,“而且这鱼那么多刺,我怎么吃……”

    “吃不了你就别吃。”聂士忠目光冰冷,甚至直接端起那盘鱼,放到江茉面前。

    看向江茉时,他的眼里难得有了温柔的笑意,“小茉,她吃不了鱼,既然你爱吃,你多吃点。”

    江茉被他这陡然转换的称呼,叫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鱼也没什么心情吃了,但她也不想让刘菊香她们好过,既然都送到了面前,她直接用筷子叉了几乎大半条鱼,全放到齐晔碗里,“齐晔,你多吃点,待会背我回家有劲儿啊。”

    齐晔是最能吃的,江茉这样说,他就大快朵颐起来。

    看得刘菊香那个心疼的呀,连忙也站起身,把剩下的鱼都夹给聂士忠,“士忠,你也多吃点啊,这鱼新鲜着呢。”

    聂士忠在城里长大,条件好,什么好东西他没吃过,自然也看不上经常上桌的这鱼。

    而且这鱼也不好吃,以前家里的饭都是江茉的原身做的,刘菊香手艺本来就差。

    尤其被刘菊香的筷子沾了,他更嫌弃,直接顺手扔到了江梁碗里,“你爱吃,多吃点。”

    江梁开心极了,连忙道:“谢谢姐夫!”

    刘菊香看到自己儿子吃了,脸色稍微好一点。

    江桃却恨恨盯着江茉,紧紧咬着唇,皮都快被她咬破了。

    第52章

    第

    52

    章

    吃过饭,

    江茉就说要走。

    刘菊香那简直巴不得立马送这尊菩萨走,立刻起身,只差敲锣打鼓把江茉送出去了。

    可江桃却不依不饶,

    堵在门口道:“江茉,

    你这么急着走干嘛啊?回娘家至少待两天,这可是咱们这儿的习俗。你不愿意待,

    是看不起咱们?嫌弃咱们娘家人?”

    江茉翻个白眼,

    懒得搭理她,继续走。

    刘菊香也急得不行,连忙拉住江桃,

    “你干嘛啊?让这祖宗走了得了啊!她多留一天,又得白吃白喝,

    还气得你娘心肝儿疼!你说说你留她干嘛!”

    江桃不信邪,

    咬着唇,

    瞥了一眼聂士忠,低声道:“娘,你瞧瞧士忠那魂不守舍的劲儿!我就要让他看看,

    江茉再漂亮又怎么样!她到底有多好吃懒做,

    有多矫情做作,只有让她多待几日,

    他才能知道!”

    过日子,哪能找江茉这样的女人。

    看看她怎么对齐晔呼来喝去的……难道其他男人能受得了?

    除了齐晔,谁愿意犯这样的贱啊。

    江桃刚这么想着,

    就看到平常对她那么冷淡那么不耐烦的聂士忠,

    朝江茉犯贱地贴上去,

    声音是她从没听过的柔和。

    他说:“小茉,

    在这儿多住几天吧,

    咱们一家人都在,也热闹热闹。”

    江茉面无表情地嫌弃道:“这儿的床太硬,不是席梦思,被子也不是我喜欢的鹅绒被,住不习惯。”

    江桃气得胸口起伏,她有什么资格这么挑剔?

    想起自己在城里聂家都没过上这种睡席梦思和鹅绒被的好日子,凭什么江茉可以?!

    想起自己生了孩子以后,就被聂士忠赶到杂物间那个小木板床上睡,白天除了做事就是带孩子,完全就是个不要钱的保姆!

    现在城里的保姆还有二十块钱一月呢!自己却什么都没有!

    江桃心里的嫉妒和委屈就像滔天巨浪,拍得她的心一抽一抽的,可是却没人能看出她心里的苦。

    江茉随口说完,就和齐晔走出家门,头也没回。

    刘菊香反倒送了一口气,就像送走了瘟神似的,还用艾草在家门口甩了甩。

    聂士忠,则一脸落寞失望地看着江茉的背影,好像能盯出一朵花来。

    那眼神,爱而不得,深情似海,把江桃扎得心窝子疼。

    她现在已经被磋磨得可以忍受聂士忠不爱自己,忽视自己,甚至对自己不耐烦。

    可是……她绝对不能接受,不愿意看到聂士忠喜欢江茉!稀罕江茉!肖想江茉!

    这像在无形地扇着她一个又一个巴掌,让她发现,她永远都比不上江茉……永远……

    江桃越想越受不了,歇斯底里冲上去,她已经追不到江茉,就去抱住聂士忠的胳膊,“你是不是后悔了?后悔当时娶的不是江茉?而是我?”

    聂士忠嫌弃地看她一眼,甩开,沉声道:“既然你有自知之明,又干嘛要说出来,自取其辱?”

    江桃脸色发白,那股难受痛苦的心情几乎快从嗓子眼里冲出来,她越来越疯狂,“聂士忠!你既然喜欢她那个狐狸精,当初又干嘛要碰我?”

    “难道不是你故意勾引我?”聂士忠钳住她的下巴,恶心地甩开,“你别发疯了,以前的账你要是想跟我算,那我就和你好好算!”

    江桃忽然噤若寒蝉,她一个乡下人,没有工作,也没什么特长,她拿什么斗得过聂士忠呢?她又怎么和他算账?

    她猛吸一口气,回过神来,连忙去拍拍被她吓哭的儿子。

    聂士忠冷眼看她,转身回屋拎了行李,又出来。

    江桃有些慌了,“你干什么?现在就走?说好了多住几天的!”

    “你在这儿住吧。”聂士忠轻嗤一声,忽又转身,把儿子从江桃手里夺过来抱着,“儿子我先带走,反正跟着你也没什么用,你连母乳都没有。”

    聂士忠高高在上的眼神,再一次践踏着江桃的心。

    在他眼里,她已经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废物。

    -

    出了正月十五。

    公社里果然发了通知,即将实行分田到户。

    这下彻底让原本就暗流涌动的各个生产大队炸开了锅!

    当张金财通知各户人家去打谷场集合的前一晚,几乎好多人都夜不能寐,思来想去也是关于分田地的这些事儿。

    这可是关乎所有人身家性命的大事!

    可能这一晚,只有江茉睡得香。

    就连齐晔,也躺在他的沙发上,翻来覆去,想了好多好多。

    关于明天分田还有长久以后的事情。

    第二天。

    江茉难得早起,和齐晔一块儿去了空荡荡的打谷场。

    “江茉姐!这儿呢!”王春雨还没开学,也过来凑热闹,朝江茉招招手。

    江茉走过去,王家两兄弟和王有根也都在,家里的女人也都过来凑热闹。

    这么重要的事儿,几乎生产大队所有人都到齐了,不愿意错过一点风吹草动。

    张金财看到这么多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自己,心理负担其实也挺大的。

    分田到户是件好事,起码以后大伙儿都打理自己的田,干劲儿十足,再也不会出现磨洋工偷懒的现象。

    可是,他心里又有些惴惴不安,以后不再进行集体劳动,大伙儿都各干各的,万事开头难,估计遇到的难事会一桩接着一桩。

    起码现在他面临的第一个大难题就是怎么把这些田地包产到户,让家家户户都满意,能接受自己分到的田地,并且想尽办法把它种好,种出多多的粮食!

    第二个嘛,也是马上要解决的,生产大队要向村民小组过渡了,他作为生产大队长,该怎么带着大伙儿过渡呢?

    张金财望着乌压压的人群,心头的鼓槌越擂越快。

    看到张金财发愣,底下的人也急了,忙问,“大队长,咱们这田地怎么分啊?”

    公社并没有具体规定田地要怎么分,只说家家户户人均几亩地就成。

    至于用什么法子,那都随生产大队的大队长决定,只要生产大队的队员们都没有意见就成。

    可众口难调,这“没有意见”其实就是最难的要求。

    张金财踌躇了一阵,先说出他的初步想法,“大伙儿先静静,听我说一下啊。我和队管会的几个干部都商量了一下,打算呢,就按各家各户住的位置,先把就近的田地给你们分了。这样以后你们浇水施肥除草除虫干起来,也方便多了,你们说是不是?”

    “是!”

    “不是!”

    底下瞬间有了两种声音。

    范大山他娘就是喊“不是”喊得最凶的那一个,“我家那门口那地哪种得了啊!一锄头下去,锄头都能给磕断咯!”

    “……我反正种不了那地!那是要了我的老命啊!”

    其他那些家附近的地不好的,也都跟着一块嚷嚷。

    那些家门口土地肥沃的,当然不说话,悄悄乐着。

    嘈杂喧哗了好半晌,张金财拿着大喇叭,也一直没插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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