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唾沫星子喷了王红芬和齐振华一脸。

    两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被骂得抬不起头来。

    此时惹了众怒,王红芬也不敢说什么,齐振华更是不敢吭声。

    江茉在一边看着,好看的眸子挑出讥诮的笑意。

    乡亲们都是好样的,把她想骂的话都骂出来了!

    爽过之后,江茉又回房子里和乌云踏雪一块看电视了。

    乡亲们也骂爽了,站在道德高地指指点点了好一通。

    直到王红芬和齐振华那脸色惨败得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似的,牵着齐杰灰头土脸地回了齐家,那泡了水的房子里,众人才三言两语散去。

    王红芬回到家里,看着发了洪水似的院子,那股糟心劲儿简直憋屈到了极致!

    屋子里好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被冲了出来,到处都是狼藉,家具也都被雨水浸泡得变了样儿,锅碗瓢盆更是飘了一地。

    王红芬憋着气收拾了几下,忽然就受不了了,把手里的脸盆狠狠往地上一砸,骂了几句难听的脏话。

    齐振华看她把塑料脸盆都掼烂了,连忙走过来推她,“你这败家娘们儿你是不是疯了!这盆不要钱买的啊?你还说别人败家呢!我看你也是个败家玩意儿!”

    “齐振华!”王红芬甩着披散的头发,像个疯子,“你凭什么骂我?我看就你败家!你最败家!当初要不是你撺掇着我求江茉分家,咱们现在至于这样吗?”

    不分家,齐晔经常修补屋顶,房子就会好生生的。

    不分家,江茉那棵摇钱树就在齐家,现在说不定就是万元户了!

    不分家,也不会有刚刚那一出,刚刚乡亲们看自己的眼神那都快鄙视到土里去了!以后在生产大队还怎么做人啊!

    王红芬越想越气,悲从中来,更是有气没处撒,直接朝齐振华扭打了上去。

    齐振华脖子忽然被挠了一道,疼得直吸气,“你真疯了!你这个疯婆子!”

    他也不是泥人,刚刚被骂了那么久,也是一肚子气,再被王红芬这么一打,他更是怒不可遏,伸手扯住王红芬的头发,狠狠一薅!

    王红芬疼得头皮都要掉了,一边掉眼泪一边捶,“齐振华!你居然对我动手!”

    “动手怎么了?我今天就要好好教训你吃这个疯婆子!”

    王红芬当然不可能白白挨打,她那么泼辣蛮横,和齐振华彻底扭打起来。

    齐杰看傻了眼,再次吓得哇哇大哭!拼命嚎叫着。

    -

    新房子里,当人们都三三两两散去,小院周围重新恢复了静谧。

    齐晔从冰箱里取出一块猪里脊肉出来,打算做锅包肉吃。

    江茉说以后齐振华和王红芬肯定没脸再吵着闹着要来他们这新房子住了。

    就算他们还敢,也得顾忌顾忌今天生产大队长张金财那难看的脸色,斥责他们“太离谱了”的那句话。

    所以要吃一顿好的。

    齐晔也是去了镇上,和罗苹学做的这道菜。

    里脊肉得用鸡蛋腌着,裹上淀粉炸浆,过两遍油。

    第一次炸熟,第二次上色,再翻炒烹入糖醋汁儿。

    出锅时色泽金黄,口味酸甜,喷香扑鼻。江茉很喜欢吃。

    而且这菜不仅讲究手艺,用料也金贵。

    肉、鸡蛋、淀粉、油、糖醋汁儿,哪样都不是人们随随便便舍得吃的。

    要是让旁人瞧见,定然又要眼红羡慕,说这哪是菜,怕是金子做的了。

    不过江茉爱吃的,齐晔从来不会小气。

    江茉当然更不会在乎这些钱。

    人生在世,她最不想辜负的就是自己。吃穿住行,都是如此。

    除了锅包肉,齐晔还炒了一盘黄瓜片儿,又打了一碗西红柿鸡蛋汤。

    江茉虽然对吃的要求高,但更多是对手艺、卫生、刀功和摆盘的讲究。

    两个人,一荤一素一汤,也就够了。

    一碟锅包肉,她只吃了一大半,就说肉吃太多会腻,把剩下的都扒拉到齐晔碗里。

    齐晔默默咬着锅包肉,那酥脆的金黄炸壳下,一咬就是酸酸甜甜的汁儿,裹着的肉又嫩又香,几乎好吃差点把舌头咬掉。

    齐晔想:怎么会有人吃肉吃腻呢?

    媳妇儿真好,一定是她在变着法儿地让他吃肉!心疼他!

    -

    吃过饭。

    江茉窝在沙发上,盖着一个薄毯子,继续看她在县城书店淘回来的书。

    两只小奶狗又在她脚边的地毯上打闹着玩儿,偶尔摔一跤,地毯软绒绒的也不疼,抖抖胖嘟嘟的小身子又站起来。

    齐晔的木雕做完了,是他按着乌云踏雪的样子雕的,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他满意地把这对小奶狗木雕给江茉看,“以后每两个月我都给它们雕一个。”

    江茉喜欢齐晔的手工,拿过来正细看着,听到齐晔这么说,还挺意外。

    在这个没有手机拍照记录的年代,齐晔居然有这么浪漫的想法。

    她抬眸朝齐晔笑道:“好呀。”

    江茉发现齐晔似乎在偷偷瞄自己书的封面,她把那书递给他,“要看看吗?”

    “……”齐晔忽然紧张兮兮地擦了擦手掌,好像怕把那书弄脏了。

    半晌,才小心翼翼接过去,看着那封面,他就认识一个字,“子”。

    他有点沮丧,又有点自卑,指尖在封面的那个字上划了又划,终于道:“以后不忙的时候,我、我也想去知青站和知青们学学文化。”

    听说知青们顶多一两年都要回去了,他得抓住这个机会。

    其实也可以和江茉学,但他不想她太辛苦,只想她舒舒服服的。

    江茉并不意外,她早就知道齐晔是个有上进心的人,不然以后也不能当首富了。

    她点头笑盈盈地道:“好啊,是个好主意,你那么聪明,一定能很快把文化都补上来的。”

    小学二年级都没毕业的齐晔被夸得有点儿不好意思,摸了摸头,又听到江茉说道:“也不用去知青站,现在闲着没事,我也可以教教你呀。喏,你把书打开选一段,我教你认。”

    齐晔黑黢黢的眸子里绽出点点亮光,悄悄抿起唇开心。

    他忙不迭翻开书,选了选,选中一段。

    里面有不少他认识的字,比如不、时、一、两、中、光等等,其他不认识的字看起来也不复杂。

    先从这种简单的一段段话学起!

    “……”江茉看着齐晔选的话,江茉的眼神有些微妙。

    怎么他一指就居然选中了这段呢?他不会是故意的吧?

    看着齐晔纯黑的眸子,江茉默默吸了口气,莫名其妙心虚,耳尖感觉到一点热。

    因为这段话里,有不少字齐晔是认识的,而且江茉有心教他识字,也不可能胡编乱造,只好逐字逐句地读道:“不时有一两个星刺入了银河,或划进黑暗中,带着发红或发白的光尾,轻飘的或硬挺的,直坠或横扫着,有时也点动着,颤抖着,给天上一些光热的动荡,给黑暗一些闪烁的爆裂。1”

    念完了,江茉的脸微微有些发烫。

    半晌,她才看向齐晔。

    齐晔一脸认真,手指指着书上的这段,一个字一个字在认,还把她刚刚说的完整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

    齐晔学习能力真快,没多久就认下了这些字。

    江茉不知自己该笑还是该怎么样,因为他念了好多遍,似乎都真的只是在认真学习这些字,完全没想到这段话还有什么深层含义。

    要不是在七八十年代,应该不会遇到这么纯情的男人吧。

    幸好他不懂。

    江茉捂了捂发烫的脸,踩着拖鞋,起身朝卧室走去。

    齐晔正一字一顿读着,听到动静,颇有些诧异地回头看着江茉的背影。

    又扭头看看自己手里的书……她不看了吗?她是不是觉得他太笨,所以生气了?

    齐晔小心翼翼地摇摇头,不会呀,他一下子就学会了认这么多个字呀。

    齐晔捧起书,大声朗诵起这段话。

    再巩固一下!也要让江茉知道,他很聪明的!他学会了!这段话真好听!讲的星星也好漂亮!

    卧室里,江茉捂脸听着齐晔好听沉悦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居然还在复习那段话。

    ……真是没救了的大傻子!

    -

    齐晔学习劲头很足,又认真又勤奋,在外面反反复复诵读那段话,巩固了一整晚。

    不仅念,他还写。

    工工整整抄了一整页。

    江茉出去端水喝的时候,简直没眼看,飞快又回了卧室。

    一个小时后,她终于习惯了,免疫了,麻木了。

    她躺在床上,从床头柜里,取出几封陈旧发黄的书信来,端详了一会儿。

    这是之前在齐家从王红芬那儿翻出来的,她一直收着,却没有告诉齐晔,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如果告诉他,也怕影响他的决定。

    既然他现在开始学习认字了,以后文化水平也会越来越高。

    ……等他能自己看明白这些书信了,她再给他看吧。

    不知道他会怎么选择。江茉默默想着。

    忽然,响起齐晔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吧。”江茉把那些书信都放回去,抬眸道,“怎么了?”

    “我、我来拿被子。”齐晔低头看着地上。

    江茉穿一身柔软丝质的睡衣,盖着一层薄被子,只露出那截细腻白皙的脖颈,还有两只滑腻酥嫩的小脚丫。

    齐晔不敢直视,仅是眼角余光,就被白得晃了眼,垂在裤缝的手指尖忍不住轻轻跟着心脏轻轻颤。

    自从搬到新家,齐晔都是睡客厅的。

    他存的那点小心思,故意少建一个卧室,也不知道江茉是不是非常清楚。

    他就怕她生气,也不敢提在她旁边打地铺的事儿,一直都老老实实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他穿着背心,胸前的肌肉力量仿佛随时能喷薄出来,他踮起脚尖从高柜里取出被子,线条流畅有力的臂膀搂着,准备往客厅里走。

    江茉忽然拿起手边的枕头,朝他砸了过去。

    软软的枕头砸在齐晔坚实的后背,他不疼,一头雾水地扭头看过来。

    江茉坐直身子,漂亮白净的小脸上露出娇纵的神情,“谁让你出去睡的呀?”

    齐晔愣了半晌,喉咙发紧,好半天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我可以睡在这里?”

    江茉不置可否地挑挑眉梢,娇声道:“你说呢?”

    齐晔心头狂跳,一向冷静的面容绽放出喜出望外又不停抿嘴克制的笑意。

    他连忙蹲下来,开始飞快地打地铺。

    江茉被他气笑,又扔过去一个枕头。

    “齐晔!你就这点出息?”

    齐晔动作停下,抬头看向江茉,头顶灯光的浅浅光晕洒在她精致的脸部轮廓上,漂亮得不像话。

    他呆若木鸡地看着她樱桃似的唇瓣开合。

    “你不知道上来睡啊?”

    她睨着他,语气又轻又娇,还带着对他的快要溢出来的嫌弃。

    “……”齐晔已经找不回自己的声音了,嗓子哑得不像话,心跳得快要蹦出嗓子眼儿,仿佛全世界都旋转着飘起来!

    第40章

    第40章

    躺在床上的齐晔,感觉自己仿佛飘在云端里。

    他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尽管他和江茉是夫妻,他也从来没有幻想过,睡在她的旁边。

    更想不到原来这张床躺在上面,是这么大,这么软,四肢都绵绵软软地飘起来,这辈子都没有如此无力过。

    旁边的江茉已经睡着了,呼吸轻轻浅浅的,睡得很香。

    可是他睡不着。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茉莉香,馥郁温馨,他和她各盖着一床薄被子,中间还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她睡得很自然,很随意,他却觉得浑身哪里都不受控制了,都僵住了,想动弹一下,也只有手心里沁出薄薄的汗。

    “……”他悄悄地从床上爬起来,推开房门走出去,踩在地板上,那颗悬着狂跳的心才终于慢下来一点点。

    他出汗了。

    他怕弄脏香香软软的床单,怕他太脏太臭,所以不敢再留在卧室里。

    走到院子里,齐晔扶住小露台的栏杆,深吸一口气,仿佛迟钝得几乎要消失的大脑,重新恢复过来。

    乌云和踏雪扭着小屁股跑过来,屁颠屁颠地蹭着他的脚,尾巴摇得很欢,似乎小小的脑袋里都困惑他怎么这么晚还不睡,两个都歪着小脑袋看他。

    齐晔仰头望着天,今晚夜幕很深,泛着乌青色,只有几点星子,微微闪烁,眼睛张得酸涩,才能勉强看清。

    他叹了一口气,又想起今晚一直反复诵读、抄写的那段话。

    书里写的星空银河好漂亮啊,不知道他什么能见到。

    要是有这个机会,他一定要带着媳妇儿一块看!她肯定也会喜欢的!

    ……齐晔就这点儿出息。

    江茉叫他上床睡,他偏偏还睡不着了,躺在床上就心跳得像鼓捶,全身都飘着用不上劲儿,热汗更是呲呲儿地往外冒。

    最后,他实在没法,也不敢去客厅睡,怕江茉生气,只好在院子里站了一宿,吹了一夜的凉风,到了天快亮的时候,才蹑手蹑脚回到卧室里躺着。

    假装睡到天亮才起来。

    -

    狂风大雨后,迎来了难得的好天气。

    齐振华和王红芬昨天狠狠打了一架,虽然齐振华的胳膊胸口都是指甲挠出来的血印,王红芬的头发被扯秃了一块,身上也好几处都又青又肿。

    但两人还是和好了。

    夫妻嘛,床头打架床尾和,还是得好好把日子过下去。

    今天天晴,又可以去镇上摆摊,两人一边套着马车,一边说着话,这会儿都恨透了江茉和齐晔。

    “江茉那个小蹄子,她怎么坏水那么多呢!昨天那么一闹,乡亲们都瞧不起咱们,连跑腿也不找咱们了!”

    齐振华面色冷沉,叹气道:“没事,大伙儿都忘性大,再说了,各家都有各家事,过段时间他们谁还在意这事啊。”

    就算他们之前对齐晔怎么样,又没有挖掉大伙儿身上的一块肉。所以大伙儿也就听听,当下愤怒愤怒,这之后再过过日子,也就没空理会这档子事了。

    齐振华清楚得很,出主意道:“这样吧,咱们今天的货不多,多摆些钱还有票证让他们抽好了。”

    王红芬有点犯怵,“这样行吗?”

    “怎么不行啊。”齐振华翻个白眼,“你就是头发长见识短,那心就芝麻大小!我们多放点两毛三毛五毛的,还有咱家里那些粮票布票,大伙儿肯定愿意来抽的啊!一毛钱抽一次,他们又不亏!”

    “那咱们不会亏吧?”王红芬还是惴惴不安。

    “怎么会亏啊!”齐振华再次白她一眼,“又不是只有那些票子,还有一分钱两分钱的呢!咱也放上一些,到时候合计一下,肯定不会亏的!”

    齐振华把胸脯拍得那么响,王红芬也就放心了。

    她狠狠点头道:“行!不请咱们跑腿就不跑腿呗!咱们抽奖,照样赚钱!”

    “对!到时候咱们赚了钱,就在城里买大房子住,再也不回这种乡下地方了!”

    “他们看不起咱们是吧?以后赚了大钱,比他们的日子过得好,馋死他们!”

    齐振华和王红芬越说越起劲,想着那摊子到时候有多能挣钱,又想着以后生产队里的大伙儿要怎么羡慕他们,巴结他们,简直说得合不拢嘴。

    王红芬扭头看着自己昨天大包小包收拾出来的东西,忖度道:“咱家是真住不了人了,咱们那马车今天空得很,不如把这些东西带城里去,咱们也去住招待所,过城里日子去!”

    齐振华回头看着家里乱糟糟的院子,还有那糟心的一片狼藉,蓄了好多水的屋子……

    他思忖一会儿,咬咬牙,一拍大腿,“行!反正咱们能赚钱!就住招待所去!咱也享享福!”

    王红芬越想越开心,“我现在就去找大队长开介绍信去,你再收拾收拾一下这些啊,把东西都装上!”

    “好嘞,你赶紧的。”齐振华也是乐开了花,想到以后的好日子,一边把地上大包小包放到马车上,一边哼起了小曲儿。

    -

    王红芬一路小跑着,到了生产大队找王金财。

    因为她家确实漏水,没法住,她又自诩能赚到好多钱,住招待所也没什么的,就像以前江茉那样,不仅住好的吃好的,还能攒上万块起新房子呢!

    江茉可以的,他们不照样可以?

    所以她吵吵嚷嚷,执意要王金财给她和齐振华还有齐杰开介绍信。

    王金财拿她实在没办法,也懒得和她多说,很快就给她开好了介绍信。

    王红芬拿着那介绍信,也不收起来,故意拿在手上,从生产大队一路回家,见着人就打招呼。

    “张婶,早上好啊,你这是去上工呢?哦,我就不去上工了,我去城里摆摊呢!喏,这介绍信都开好了,以后我就住镇上招待所了!招待所贵吗?不贵啊!我摆摊挣得可多了,不在乎这几毛钱的!”

    “哟,大哥啊,你在这儿呢?我和齐振华去城里摆摊,打算住镇上招待所了啊。以后赚了钱,就在镇上买房子了。这西丰生产大队啊,我估计是不会回来了,你和大嫂好好的啊。”

    “翠花啊,你男人最近怎么样啊?我们挺好的,这不是介绍信都开好了吗?再摆一阵子摊,买了房,我就是城里人了!你要是来镇上玩,可以去我那落落脚啊!”

    “王有根,看见没?我要去镇上了!以后可不和你当邻居了。唉,都是姓王的,有些人呐,就是一辈子土里刨食的命。不像我,没想到这辈子还是当城里人的命呢!”

    “……”

    路过知青站的时候,她看到齐晔居然在里面,还捧着一本书和人装模作样的说话呢。

    她心里直翻白眼。

    摆摊赚钱他不去,在这儿装什么呢,看书?他齐晔小学二年级都没读完,他能识几个字啊?

    真是和江茉处久了,越来越爱装了。

    王红芬心里不齿地笑笑,故意站在知青站门口又随手拉了一个路过的乡亲,和她好一阵炫耀。

    嗓门儿很大,相信齐晔肯定听到了之后,她才满意地拍拍屁股,走了。

    心里想的都是:哼,你不让我们住你的新房子,我们还不稀得住呢!

    我们这就去城里赚大钱,过城里人的好日子了!

    你赚那么多钱,还傻兮兮地在乡下盖新房子,买这些好家具,买冰箱彩电,那都是把钱往水里扔呢!

    齐晔傻,江茉也傻!

    放着城里舒舒服服的日子不过。

    既然这两个蠢东西不过,那她和齐振华就带着齐杰去城里享福咯!

    -

    王红芬和齐振华虽然还只赚了一天的钱,但大摇大摆拉着马车,驮着大包小包离开村口,闹得人尽皆知。

    王红芬这炫耀劲儿,是个人都不喜欢,都在背后说他们的闲话。

    “呸!跟她好像赚了一座金山银山了似的,至于吗她?”

    “就是,齐晔赚了那么多钱,也没见像她这样啊。”

    “那摆摊真那么挣钱?要不咱们也去试试?”

    “再等等看吧,王红芬和齐振华夫妻俩,顶多有点小聪明,哪像江茉那么灵光,能不能挣到钱还两说呢。”

    “那她尾巴还翘那么高?”

    “……”

    众人对王红芬和齐振华去城里摆摊做生意这事议论纷纷。

    齐晔也时不时听到,包括知青站里的知青们都常常说起这事。

    大概就像当时他和江茉去城里那样,这么多乡里乡亲的,有人酸溜溜的,有人不看好,有人鄙视,有人等着瞧到底会是什么结果。

    他都只是听过就罢,并未放在心上。

    只是想起之前解放叔和他说的那些话,会叹一口气。

    恶人有恶报,叔叔婶婶总是说江茉的坏话,他每每听到,都会攥紧拳头。

    所以,就算他们这次真被抓走,他也只会说一句。

    他们活该。

    王红芬和齐振华不在的西丰生产大队,齐晔总觉得舒服了不少。

    他每天都去上工干活儿,闲下来的时候,就去知青站里,找一位叫秦海的知青学文化。

    这位秦海是知青站里最有文化的知青,而且人也善良,性格好,已经来西丰生产大队好几年了。

    以前齐晔在山里救过他一回,这回听到齐晔想学文化,他义不容辞,马上表示要教齐晔。

    还不知道从哪儿弄来好多课本,从小学三年级开始,给齐晔巩固基础。

    齐晔本来只是想认字的,但秦海说数学也不能落下,一并都教他。

    白天要干活,齐晔主要是晚上去知青站学习。

    这天傍晚,他刚收拾完碗筷,准备去知青站的时候,忽然有人急匆匆来敲门。

    “齐晔!你叔婶被抓了!让通知家属呢!”

    第41章

    第41章

    齐晔听到这个消息,并不意外,但他只是挑挑眉,没说话。

    江茉也在院子里,她没齐晔那么能忍,直接就当场笑了出来。

    早就猜到有这么一天了,不过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这离王红芬和齐振华去镇上才几天呀。

    江茉完全可以想象他们俩这会儿正面色惨白地蹲在治安室里的那样子。

    “齐晔,周特派员说,要家属去领人呢,你赶紧去吧!”来传话的人说完也就走了,他刚从镇上赶回来,还没吃饭,正饿着呢。

    江茉抬头看看天色,“这么晚了,去镇上的路哪看得清呀,还是明天再去吧。”

    “……要去吗?”齐晔原本还打算不管这摊子烂事儿的,他以为江茉也不想管。

    “当然要去。”江茉挑挑眉稍,要笑不笑道,“最近这么无聊,去看看他们有多惨,不也挺好玩的吗?”

    齐晔一愣,随即温和地点点头,“嗯,那我去生产大队请个假,明天陪你去。”

    “好啊。”江茉甜甜地笑,又弯下腰,和两只小奶狗玩去了。

    齐晔拿着书本,转身出了小院。

    先去找大队长张金财说了这事,再去知青站学习。

    张金财听说齐晔叔婶出了事,也是一阵无语,最终只是摇摇头,叹口气,没说什么,还特意给齐晔和江茉开好了进城的介绍信,就算不住宿也拿着,安心些!

    -

    第二天。

    齐晔和江茉到了镇上,还是公社大院里那间治安室。

    公安特派员还是周志元,他的肩膀上已经多了一条杠,明显升了一级,可以回去当个小领导了。

    可他却主动请缨,继续留在红旗公社,还愿意当这没什么愿意来干的公安特派员。

    他说,在这儿干了这么些年,早就和公社里的乡里乡亲们有了感情。

    他是人民警察,到哪都是保护人民,所以留在这里,继续保护着他熟悉的这方水土,这方百姓,也挺好的!

    看到齐晔和江茉,周志元一直板着的脸上似乎多了几缕春风。

    “齐晔,江茉,你们总算来了啊。你们叔婶那不是好相与的角色啊,昨晚在治安室闹了一宿。”

    周志元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治安室的门。

    昨天其实抓了不少摆抽奖摊位的人,但其他人的家属昨天就来领了人,只有齐晔和江茉是今天来的。

    但他们也有理由解释,西丰生产大队离得最远,夜路也不好走。

    在治安室里有木板睡,有一口水喝,饿两顿也没什么关系。

    可是,王红芬和齐振华看到他们俩,那个生气啊!

    尤其看到江茉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齐晔也穿着整洁干净,和他们狼狈的在这儿蹲了一晚上,浑身都脏兮兮的,还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乞丐样儿完全不一样!

    王红芬带着愤怒的哭腔,几乎破了音,“你俩是不是故意的?!故意不来领我们!让我们在这儿饿肚子!还有好多蚊子呢!”

    江茉用“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的眼神,轻轻笑了笑,更是气得王红芬夫妇直颤,低声咒骂起来。

    “闭嘴!”江茉忽然凶巴巴地瞪了他们一眼,“你们进治安室了还不嫌丢人?”

    周志元刚准备训斥王红芬和齐振华的嘴张开又闭上,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江茉。

    这小姑娘上回瞧着,没这么凶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把王红芬和齐振华真给唬住了,他俩憋屈又识相地闭了嘴,低头用手指在地上画着圈。

    齐晔冷冷扫了他们一眼,抬眸问周志元,“周特派员,他们这情况,要怎么处罚啊?”

    周志元清清嗓子,解释道:“上面下了通知,以后集市上不准再摆这种类似抽奖的摊位,这已经被定性为另类赌博了,再摆这些摊儿,就得抓进去坐牢了!”

    坐牢?

    王红芬虽然昨天已经听周志元这么说过好几次了,但还是吓得嘴唇直哆嗦。

    齐振华也是,腿不受控制地摆动。

    周志元接着说道:“但念在他们是初犯,而且这通知来得也突然,好多人都不知道这是禁止的呢,所以这次把他们抓进来呢,也是批评教育为主。”

    “昨晚,我都已经批评教育过了,但你叔婶的情况,是最严重的。”

    周志元回头不悦地看了看他们,继续道:“他们的摊位上,摆着的钞票和票证是最多的!几乎就是在用钱抽钱!所以,经过上面研究决定,要让你叔婶作为代表,带头检讨,接下来的一周,他们每天都要来镇上检讨!接受群众批评!”

    王红芬和齐振华昨天还不知道有这事,一下子脸色更白了。

    周志元给他们的打击却一个接着一个,“还有,他们赚的那些钱,都得上交。不仅如此,还要罚款。”

    王红芬:???

    齐振华:!!!

    看着周志元冰冷无情地说出一条条后果严重的惩罚,还有江茉那看笑话的嘲讽表情,以及齐晔并不想管他们,两只都眼睛都写着和他无关的眼神。

    王红芬想,她为什么还没晕过去呢?!老天爷啊!让她晕过去吧!说不定周特派员看到她晕了过去,就会减轻一点惩罚呢?

    要不怎么说夫妻同心呢,她正这样想着,旁边齐振华竟然就真的晕了过去!

    “齐振华!齐振华!”王红芬被齐振华重重的身子一砸,连忙摇晃他。

    周志元也吓了一跳,着急起来,“这得赶紧送卫生所啊!”

    “不用。”江茉声音清脆,上前一步,“周特派员,您这儿有针吗?我有一套祖传针法,我给叔叔多扎几针,他就会醒过来的。”

    江茉还会这个?周志元狐疑地信了。

    齐振华却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坐起来,咆哮道:“江茉!你的心怎么那么狠呢?!你是想扎死我吗?!杀人可是犯法的!”

    江茉无辜地睁大漂亮的眼睛,“没有呀,我只是想让叔叔你快点醒过来呀。”

    旋即,她又弯起唇瓣笑起来,“看来我的祖传针法挺有用呢,还没扎,你就醒了。”

    王红芬使劲儿呼吸,感觉随时要被江茉气得背过气去。

    齐振华也是使劲儿掐人中,他怕他真晕过去,要被江茉用针扎死!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悲哀。

    他们好像……完全斗不过江茉啊!!!

    -

    最后的最后,王红芬和齐振华被逼无奈地接受了所有的惩罚,态度诚恳地道歉后,终于从治安室里出来。

    仿佛全身都脱了一层皮。

    不,比浑身被扒掉一层皮还难受!

    他们赔了好多钱!差不多相当于这半个月的热热闹闹忙里忙外都是白忙活了!

    赚的钱都上交了!还赔了罚款!

    而且接下来一周还不能上工,要来城里做检讨,受批评!

    这一连串的打击,让王红芬和齐振华一路上都蔫蔫儿的,都没再说一句话,简直哭都哭不出声来。

    直到快走到村口,王红芬才忽然扭头看向趴在齐晔背上的江茉,咬牙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出事?!”

    江茉正睡得懒洋洋的,眼尾挑起,打着哈欠道:“是又怎么样呢?难道要告诉你吗?”

    王红芬再次被气得语塞,停下脚步,狠狠看着江茉的背影。

    而齐晔却没停,他矫健的身躯背着江茉,轻松自如,脚步如飞,很快就消失在了村里那条土路的转弯处。

    齐振华走到王红芬身边,叹了一口气。

    王红芬迟迟没有接受这个事实,像是丢了魂似的,喃喃道:“她早就知道……她们早就知道……?!”

    齐振华继续唉声叹气,“难怪她们不继续做这个生意了呢。我们还以为自己捡了多大漏……这是上赶着去遭殃啊!”

    王红芬浑身都抖,仿佛要疯了,不正常了,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她知道!她知道!她是故意害我们的啊!”

    齐振华没应声,他说什么呢?

    要说江茉有心害他们,那也完全不能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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