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季安妈妈看着他,轻声问:“你觉得难受吗?可是你讨厌安安的结巴。”

    游忱捏紧了拳头:“我……”

    “但是安安又告诉我,他喜欢你,是因为你讨厌他的结巴。”

    季安妈妈流着泪看着他。

    “我们搬家的第一天,我告诉他,他应该喜欢一个女孩,但他说他只是喜欢你。我们都舍不得打他骂他,他爸爸就只好把他关在房间里,想让他好好反省。”

    空荡的走廊里没有人,寂静得可怕,季安妈妈的每一句话都太清晰。游忱不想听了,他只想赶紧去抱紧季安,可这个想法越强烈,季安妈妈的每句话就变得越沉重。

    每一个接踵而至的真相都令他万分痛苦,仿佛骨头里生长出一万根骨刺,他的每一寸皮肉之下都鲜血淋漓,看似完整的皮相下实则已经开始腐烂,一点点溃败,然后重组,再塑。

    季安吃不下东西的时候在想什么呢?季安睡不着的时候在想什么呢?季安反复昏迷的时候在想什么呢?季安什么也不说的时候,他的眼泪是为了什么呢?

    他之前想问问季安心里到底有没有自己,现在却只想问问季安,既然这样痛苦,干嘛不选择放弃呢?

    季安妈妈流了很多眼泪,最后哽咽着和他说,如果你还喜欢安安,我很感谢你,感谢你的五年,也没有想过要放弃安安。

    “安安的童年因为我的过失,已经很不快乐。如果喜欢你,能让他快乐一点,我不会再阻拦你们。”

    她笑着轻声说:“你要好好爱安安。安安身体不好,希望你能帮我好好照看一下,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别让他着凉。”

    熟悉的话语和当年那通电话几乎重合,游忱突然想起那一天,他教季安说话,几句话翻来覆去地教季安也学不会,就只有那句亲亲我说的最好。

    时光交错,原来这五年里,他们都这样痛苦。

    相爱为什么会这样痛苦呢?

    季安妈妈走后,游忱没有回病房。

    他靠着墙坐在走廊上,天慢慢亮了,经过的人多了起来,脚步声由远及近,由近至远。

    重组的过程是痛苦的,他的骨头被打碎了再拼起来,原来只有这样才能和季安相爱。

    那季安呢?又是哪里被打碎了?季安也要重组吗?

    游忱第一次品尝到自己的眼泪。

    他亲爱的,最最宝贝的季安。

    一个胆小,又比他更要强大的小结巴。

    第32章

    “游忱,你在、哭吗?”

    耳边突然落下季安柔软的声音,游忱抬起头,季安蹲在他面前,小小的脸就在眼前,靠得很近,伸手一点点蹭掉他的眼泪,问他怎么了,为什么哭。

    游忱偏了偏头,用脸蹭季安的手,问季安:“你还喜欢我吗?”

    季安不说话,游忱又说:“你讨厌我啊?”

    季安立马摇了摇头:“不、讨厌你。”

    “那你为什么总是躲我?为什么要辞职?我把你的辞职信退回去了,但你还会申请第二次,对不对?你干嘛非要躲着我,季安?”

    “……因为、我生、病了。”

    “所以就要远离我吗?那要是我也生病了呢?”

    季安一瞬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整个人急得要命,问他:“你生、什么病了?!有去、看医生吗?”

    “没有。”

    “那、那怎么办?为什么、不去、看医生?”

    游忱伸手抱住他,脑袋埋进他脖子里,低声说:“你在我身边的话,我就会好起来。”

    季安愣愣的,脖子上滚烫的液体越来越多,他被烫得心惊,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看见游忱的眼泪。

    季安轻轻地回抱住游忱,小声说:“你生病了,更不、应该和……我在一起。”

    “我帮你治好你的病,我的病就好了。”

    季安扭头看了看周围不断投来目光的路人,侧了侧身子,想挡住游忱。

    游忱现在看起来好脆弱。

    游忱生什么病了?也和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一样痛苦吗?还是比这更痛苦呢?他的痛苦是因为和游忱分开,那游忱的痛苦也是因为和他分开吗?

    如果他们不分开,是不是都不会痛苦了。

    季安回过头,用脸贴了贴游忱的脑袋,问游忱:“那、我们……还会、再分开吗?”

    游忱抱紧他,肯定地说:“不会。”

    “那好吧。”季安很轻地摸了下游忱的头发,“谢谢你……愿意、帮我治病。”

    游忱闷闷地笑了声,眼泪溢出更多。

    “谢谢你能一直喜欢我,季安。”

    ——

    “能搬去我那里住吗?”

    游忱紧贴着季安,很小心地问。

    季安力气太小,上次搬走的行李箱里只有一点衣服,很多很重要的东西还在出租屋里,这是季安说的。

    游忱忍不住想,很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会不会和他有关?

    季安点点头:“好。”

    他腿还有些发软,前天被游忱翻来覆去弄了太久,刚醒的时候根本使不上力气,第二天下午又要赶去公司,他走路的时候腿都在打颤。

    医院里又躺了一夜,他才终于好了点。

    游忱看季安走得不稳,不动声色地伸手揽住了季安的腰,又问:“那你还是暂时请假吧,先把病养好,好吗?”

    季安还是点头:“好。”

    上了五楼,到了门口,季安拿钥匙开了锁,推门进去,游忱却站在门边没动,等季安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他,他才开口询问道:“我可以进去吗?”

    季安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难过。

    “可以。”

    游忱又问:“那我今晚可以睡在这里吗?”

    “可以。”

    游忱这才脱鞋进了屋,季安一直一个人住,没有第二双拖鞋,他就打着赤脚跟在季安身后。

    出租屋没有多大,一间卧室带一个洗手间,床有点小,床头柜上堆着一些杂物,游忱往那里看了几眼,突然被什么东西定住了视线,抬脚就要走上前。

    季安比他更快一步,转身挡在床头柜前,不让他看。

    游忱于是停下脚步,看着季安笑,问:“藏什么呢?我不可以看吗?”

    季安不说话,只是低着头。

    游忱又问:“能给我看看吗?”

    季安还是不说话,被游忱伸手捞进怀里,捏着后颈亲了一会,边亲边问他:“宝宝,你藏什么宝贝呢,我可以看看吗?”

    他被游忱亲软了身子,放倒在床上,没有办法说不,只能点了点头,趁游忱转身去翻床头柜的时候小心翼翼地钻进被子里,把枕头底下的东西攥进手心里。

    床头柜上绿色包装纸的糖快占据掉一半的空间,垃圾桶里的绿色包装纸也几乎要堆满。

    游忱回忆起那个酸涩的吻,他哄着季安吃了一颗又一颗酸糖,就是这种绿色包装纸的。季安被酸得流眼泪,他骗季安要帮季安吃了,趁机吻了个尽兴,最后还要咬碎了偷偷再让人哭一次。

    那时候他明明知道季安很怕酸,还要这样去捉弄人,只是为了看季安哭,只是因为他觉得季安哭起来可爱又漂亮。

    原来一个人报复对方,是不一定要用某种利器的,甚至也不用正面敌对,不用偷放暗箭,这种不是为了报复的报复,这种以爱为名的报复,杀伤力才最大。

    游忱心头酸涩得像是吞下了一万颗酸糖,他哄季安吃的那几颗,现在都加倍还给他自己。

    季安看他一直没动,急得扯了扯他的衣服,问他怎么了。他没说话,季安就抬手把那些糖都扫进垃圾桶里,等着迎接他即将控制不住的情绪。

    但良久后,游忱只是说:“有长虫牙吗?我看看。”

    季安的脸被捏住,哄着乖乖张开嘴,游忱认真地看了看,突然叹了声气,然后直直地吻了上来。

    季安没有设防,游忱不费力气地占据了他的呼吸,吻得深又重,舌尖顶得他脸颊发酸,他忍了又忍,最后还是伸手要去推游忱,被游忱捉住手指,张开嘴咬住。

    漫长的吻得以结束,季安没精力去顾被舔舐着的指尖,只是急喘着,呼吸间充斥着游忱的气息,这像是一种野兽占据猎物的方式,他全身上下都将会沾染上游忱的味道。

    “游、忱。”

    “嗯。”

    游忱应着声,趁他意识混乱间摸向他后腰,从底下摸出他藏起来的东西。

    “宝宝,要是你能在我眼皮子底下耍小动作,我早就死在某个小黑巷里了。”

    游忱嘴角勾出无奈的笑,又在低头看清手里的东西时瞬间滞住。

    是一枚被银链串起来的素戒。

    内壁上刻的字母看起来有些浅。也不知道摸了多少遍,才至于让刻字也被磨损。

    游忱觉得窒息。

    季安慌乱地把东西从他手里抢走,双手用力捏住缩在胸口。

    游忱眨了眨眼,视线移向季安,眼里翻涌的情绪像是漩涡,平静又危险。

    他无法去形容这种感觉。

    就像是被扯进回忆里出不来,像是被扯开蒙住双眼的纱布,他终于明白这五年里所有的缺失,他终究要承担。

    在每一个他恨季安的瞬间,季安都在痛苦地爱着他。

    第33章

    游忱从来不哭,好像这一哭,就非要在一天内把以前没流的那些眼泪都流完。

    季安慌乱地伸手擦着游忱的眼泪,一滴一滴掉在他胸口,太烫了。他才知道看着喜欢的人哭是这种感觉,心疼得不知道要怎么哄,只能一直问怎么了怎么了,别哭了好不好。

    原来看着对方流眼泪也是一件很难过的事。

    相爱的人,一个人在哭,流的却是两个人的泪水。

    “别、哭了,好不好?我亲亲、你。”

    季安捧着游忱的脸,很轻地亲了好几下,游忱低头用力亲了他一下,然后趴到他胸口上,侧着脸,耳朵紧贴着,听着他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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