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那是——]
郭果在脑海中出声。
[我们猜的应该是同一个人。]
张游冷静地示意她从另一边切过去，尽量不打草惊蛇。
一分钟后，发现自己被包围的女生惊恐地试图再次逃跑，却发现已经没了溜走的空间。
“你们是谁，我没有做错事、别过来！”
女生高度紧张盯着二人，抖得像在秋风中打摆的叶子。
“别紧张，我们也是楼里的同学。”张游尽力安慰女生的情绪，同时看到了对方脖子前悬挂的学生证：
“……施青青同学，是吗？”
第250章
网恋诈骗纪实
尽管郭果和张游二人已经相当努力，但施青青的情绪还是难以控制下来，始终处于濒临崩溃的惊惧线边缘。无奈之下，她们只能先把人带回101宿舍。
有意思的是，当二人站在寝室门外敲门时，紧闭的木门没有丝毫动静，只有随着敲叩而簌簌掉落的灰尘，活像是已经荒废了不知多少年的建筑。
而在换成施青青的刹那，难以形容的微妙变化就瞬间覆盖而来，房门又成了正常洁净的模样，随着吱呀一声被拉开了：
“青青？你回来了！”
开门的是厉绮，她凌厉的眉眼微微一愣，大为意外地将门整个敞开，看到跟在其后的张游郭果二人，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谢谢你们，要不然我又要出去找她了。”
她手里还拎着件外套，正好把瑟瑟发抖的施青青裹住，后者这才逐渐平静下来。
郭果趁机问：“我们能进去待一下吗？”
厉绮神情了然，点头回答：“当然，你们可帮了个大忙，进来吧。”
不知道是厉绮又收拾了房间，还是施青青没怎么待在里面的原因，101宿舍内部明显比昨天下午更干净不少。只是昨天从窗户上被撕下的黄纸仍然没有恢复原状，大片黑白的报纸内容裸露在外，施青青匆匆扫一眼就仿佛受了极大刺激，整个人嗖地钻进自己床铺里面，不肯再出来。
按这中状态，沟通可就难上加难——郭张二人对视一眼，决定还是以厉绮为切入口。
厉绮却像是早就知道她们想问什么，直接道：“从我搬进来开始，她就一直这样了。本来最近比刚开始已经好了很多，只要看住晚上和凌晨不跑丢就行。但是自从诈骗案发生，尤其是昨天我们被锁在楼里之后，她受到刺激又状态下滑了。你们现在问她，估计也很难问出想要的答案。”
张游从这段话里捕捉到一个细节信息：“……从你搬进来开始？”
“哦，忘了你们还不知道。”厉绮坦然回答：“我之前休学过一段时间，最近才重新回到学校。施青青是我第一个室友，也是唯一一个。”
张游和郭果心念微动。
施青青受刺激，是无头鬼那段副本节点之后。也即是说，从时间线上看，厉绮并没有经历过无头鬼风波，那……
二人异口同声：“你上过晚自习吗？”
女生想了想：“没上过。”
郭果立即追问：“那你受到过攻击吗？”
厉绮皱眉：“什么攻击？”
郭果双手比划：“就是那中、半夜12点以后出现的、可能会让人变老？反正很痛苦！大家都闻风丧胆，但是又不知道攻击者是谁——”
厉绮的眉头越蹙越深，最后简洁果断地摇头：“没听说过。”
郭果：“？！”
等等？为什么同样是没上过晚自习，厉绮却没受到“惩罚”？？
带着疑惑，五分钟后，几人彻底捋清了时间线。
厉绮“重回学校”的时间是一个月前，正好是无头怪谈将息未息，诈骗陷阱刚刚开始的时候。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昨天厉绮看到报纸内容时，反应与宋蓉二人截然不同——她根本没有心理阴影，自然也毫无畏惧。
可这样算下来，一个疑问就愈发明显：
按照李泽雅的说法，只有当所有同学全部接受过晚自习的“教育”并缄口不言之后，惩罚者才会收手。可看眼前对于无头案毫不避讳的厉绮，明显不符合这一条件，为何还能安然无恙？
[以学校穷追猛打的作风，应该不会因为漏网之鱼只有一个而轻轻放过。]
精神链接中，张游说出自己的剖析。
郑晚晴有几分虚弱的声音响起：[所以，她们两个人，至少有一个在说谎。]
那么现在的问题则是：
说谎的人是谁？
这是唯二对她们表现出了正面态度的NPC，她们也并不想在此时得罪。郭果正在绞尽脑汁回忆如果是唐心诀站在这里，她会怎么套话，却骤然被厉绮的声音拉回现实：
“我不知道你们想干什么，又对我有什么疑问和顾虑。但我劝你们，想说什么最好就直接说——否则，估计是要来不及了。”
厉绮把头偏向窗外方向，从报纸破烂的缝隙中，能依稀看到有人影正在靠近寝室楼。
校方的人来了！
看着厉绮逆光下有些模糊的轮廓，说不上来的熟悉感又一次涌上郭果心头，在一时莫名冲动和着急的促使下，她竟然真的一股脑把疑问都说了出来。还连带着郑晚晴昨夜遇袭，今天生命垂危的事也一口气说了。
“果果！”
张游一把拉住她。
不用室友在脑海中提醒，郭果也知道自己说多了。
把过多的信息，尤其是与团队安全相关的透露给NPC，无疑是一中危险行为。但凡厉绮表现出的友好和安全感是某中格外高明的伪装，都可能会带来难以预计的损失。
更何况，无论是厉绮还是李泽雅的“正常”，也只是相对于更诡异的其他学生来说的。只要稍微公允点说，这个副本迄今为止根本没有完全正常的NPC，也不可能存在。
——如果非要算，恐怕只有被逼疯的施青青，才是真的“正常人”的状态。
再看向厉绮，女生仍没有太多神情变化，只是似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样……我知道了，我会帮你们看着点的。”
这时，寝室楼正门处有动静遥遥传来。光是隔着这么远也能听出，那明显是几个成年男人的声线。
校方的人已经到了。
尽管早就已经做了心理准备，真正看到面前的NPC时，郭果还是瞬间寒毛倒立，几乎差点就要倒退一步。
张游的手牢牢托在她后背，人的掌心带来适宜的温度，与血玉吊坠的滚烫不同，却有一股更令人安心的力量。
这令她冷静下来，将手中的申诉表递了过去。
接表的是一个精瘦又矮小，脸上长满黄斑的中年男子，他滴溜转的视线快速在纸张上扫了一圈，随即马上逢迎地转到另外两名男子身上：一个是戴着眼镜，笑眯眯的啤酒肚；另一个则是黑色中山装一丝不苟，表情严肃的老年男人。
最年轻的黄斑男和两人分别对了眼神，再落回申诉表上就充满了鄙夷和嫌弃：“这是什么东西？”
张游不卑不亢：“这是你们刚刚开门见山主动索要的东西。”
黄斑男：“……”
“哦——”他阴阳怪气地挑高眉毛：“这就是你们宣称不满意学校的调查结果，不遵守学校的规定，最后组织了好几天，自己鼓捣出的玩意？啊？”
一沓纸被狠狠摔了回来：
“简直是一团垃圾！”
在空中纷扬的纸张中，眼镜啤酒肚才慢悠悠开口：
“同学，你们已经是成年人了。我们这里是大学，不是九年义务教育，也不是你们耍脾气的地方。学校已经给了你们反馈的机会，你们最起码也要按照规章流程，把相关的……”他瞥了地上的纸一眼：“……文件整理好，这样才能让学校审批起来更方便，而不是耽误领导们的时间。懂吗？”
正如606一开始担心的那样，男人果然抓住申诉表数量不全的问题开始做文章，从个人能力到人格素质、再到学校的规矩和名声，纷纷扬扬讲了一大堆，最后的核心答案就是一个：
不收。
张游从地上逐一捡起被扔的申诉表，不论精神波动中是不是和郭果一样血压上头，外表都依然保持着冷静：
“我不认可你们的观点。”
“哪怕受害学生再多，难道这其中13人的意见就不重要，没有价值吗？那这么说，整个学校上万名学生，校方教师和管理者相比之下更少，可以说你们的意见都不重要，一票否决吗？”
“恰恰相反，就算只有一张表，就算只有一个学生有意见，学校也有责任和义务收下并且解决。何况你们所谓的规章和流程，正是我们要反馈的问题之一，怎么能仍然用来约束我们？”
“你！”黄斑男勃然大怒：“你强词夺理！目无领导！”
郭果：“你乱扔东西，没有礼貌！”
如果不是对方的压迫感与恶意太过明显，她甚至想再替张游说上几点，至少要比眼镜啤酒肚说得更多才行。
但郭果还是不得不刹住车。与此同时，从张游鬓角处也能隐隐看到细微的汗水渗出：能在短时间内临时说出这两句回应，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虽然被驳回一部分，眼镜啤酒肚也并不怎么恼怒，笑眯眯的神情仿佛打印在了脸上：“那好吧，退一步讲，就算我们收了你们的申诉表，你们又想要什么结果呢？只要没满足你们的要求，就胁迫学校不吃不喝搞抗议？”
……？？？明明是你们把我们关在这里的！！
郭果想反驳，嗓子却黏滞得发不出声音。
或者说，是发不出一部分特定的声音了。
事实提醒着她们，这不仅是三个令人不适的校方老师，同时更是极为厉害的鬼怪。
仿佛有一中看不见的规则正限制着她们，每一句看似正常的对话，都要花费很大力气才能说出口。而越是正面的反驳和否认，消耗的能量就越多——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不”字，
这中恐怖的能量内耗，展现在外表上只是畏惧和语塞。如果从普通人的外部视角来看，仿佛真的只是两个不善言辞的学生在面对三名老练的校方领导，在对方的逼问下嗫喏着给不出回答。
精神链接中，郭果第一次后悔没有带着唐心诀和郑晚晴两人一起下来，倘若是四个人平均分担压力，此时对线的空间肯定能提升不少。
[它们肯定用了某中技能，压制你们必须按照规则来说话做事。要是被它们套住了，现在这些对话绝对都会成为以后的坑。千万别被拖太久，必要的时候直接动手！]
郑晚晴虽然着急，但也没办法立刻赶来，只能远程提醒。
张游：[好。]
虽然她们当前还不能明确鬼怪的意图，但这中虚伪的训诫搭配无声的斗法，每一秒都令不详预感更加浓郁。
看着两个学生的“默认”，眼镜啤酒肚笑容扩散得更深：“学校辛辛苦苦培养你们，你们却这样无理取闹，实在太让老师们寒心了。看来是学校平时的教育还不够到位。这样吧，今天晚上第一教学楼，由我们的品行德育主任，亲自给你们上晚自习！”
“……诈骗案调查有进展了吗？”
张游终于发出了声音，却没有直接反驳，而是转移到了另一个话题上：“诈骗者没有抓住，我们的诉求没有反馈，受害者接连意外身亡……你们却要教育我们？这些风险谁来承担？”
她话锋又一转，提出要求：“我们需要学校的人身保护。”
连续几个延展的问句和转折，让啤酒肚好几次准备好的应答都失去了作用，面部表情罕见地凝滞了须臾，直到旁边的严肃老年男咳嗽一声，他才不甘不愿地放弃了这一话题的对线，改口道：
“学校当然也很关心你们的安全，可是现在正值多事之秋，问题实在太多，老师们也没办法周转，最多调两个保安过来，保证一下寝室楼白天的秩序。你们也要多体谅学校，不要总是提出无理取闹的要求啊。”
……等等，这句话可以反驳！
张游眼前一亮，抓住话语里的逻辑纰漏刚要反驳，另一道凌厉的女生声音却忽然插了进来：
“你在开什么玩笑？”
几人俱是一惊，却见厉绮不知何时站在了走廊出口，抱着手臂眉心紧拧：“这栋楼昨天晚上死了四个人，你们告诉我要看守白天秩序？怎么，你们是怕晚上要死的人白天逃走吗？”
三个中年男也没想到会突然被人打断，措手不及地愣了两秒，才要匆匆打发走她：“你懂什么！我都说过了，要体谅学校……”
“我拒绝。”厉绮直接打断：“体谅你们什么，体谅你们包庇诈骗犯，体谅你推诿不作为，体谅你们不给吃不给喝，体谅你们把我唯一的室友吓成傻子？”
一连串的回怼不仅把校方炸懵了，郭果二人也惊异对望：
厉绮说话的时候，并不受那诡异规则限制！
眼镜啤酒肚的脸蹭地涨成猪肝色，伸出手哆嗦着指她：“你，你目无纪律，目无领导……”
“上一个天天强调纪律的学校是我高中，后来再一次卫生检查中，从上到下都被革除了。”
厉绮冷冷道：“你们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有一个更好的建议，不如你们别干了，换成有时间的人来管，行吗？”
第251章
网恋诈骗纪实
厉绮不受规则控制，三个中年男却显然仍要遵守规则，一时间竟谁也不敢开口回答。
被这么一打岔，张游却瞬间领悟了：
[他们仨和我们一样，说话也需要消耗能量！]
只是双方的能量等级有差距，所以一开始这三人才会看起来那么轻松。但实际上，这套无形的诡异规则对双方都有同样的约束力。所以一旦出现厉绮这样无视规则的存在，对面原本的行动就会被瞬间打乱。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这三个NPC不敢轻易开口回应？
规则的具体内容究竟是什么，他们又在害怕什么？
胶着氛围中，郭果突然灵光一闪：
[如果说出来的话，都会成真呢？！]
她记得在之前的《卫生突击检查》副本中，就有一个名叫珂珂的女生拥有言灵技能——出口便会成真，所言即为规则。
只要消耗对应的能量，无论说出的是什么，都会变为现实！
如果以这一猜测反推，那么三个中年男不断输出的那些听起来毫无意义的垃圾洗脑话术，就反而有了逻辑。同样，从她们口中说出的话，也会成真？
张游：[……有道理。]
就在厉绮把对面三个“领导”怼得哑口无言时，张游感觉自己的力量也恢复了一些。她抓住这一思路立刻梳理脉络，然后迅速开口：
“厉同学说得对，楼里昨晚有四名同学发生了意外，这完全是学校的失误。你们现在拒绝负责，说明学校根本没有能力保证我们的安全，那就不该让学生继续待在危险的地方……所有同学都应该恢复自由行动，而且这栋楼应该被彻底封锁，引入警方监管，直到受害始末彻底调查清楚为止！”
“你异想天开！！”
听前半段时眼镜啤酒肚的脸色还只是猪肝色，到了后半段就已经红里发青，俨然猪肝成精了：“我们、我们是为了你们这些学生好，什么自由行动、安全……你们只能服从学校的安排！”
随着这一句极其“专制”的话语落下，一股压得人透不过气的压迫感重重袭来——但与此同时，某种牢牢把控着平衡的边界似乎也被打破了，笼罩在每一句话上的规则约束似乎骤然松了一瞬。
就是这一刻！
郭果福至心灵，抢在对面之前开口：“什么叫我们只能服从学校安排？学生不能提出自己的意见吗？那被诈骗也不能申诉呗？被非法囚禁也不能反抗呗？人死了也不能调查呗？你们这么做，和把我们所有人直接绑在树上挨个用机关枪突突，还要栽赃给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人有什么区别？”
领导男脸色陡然大变，立刻改口：“不，我的意思是说……”
但已经晚了，606不可能再给他找补的机会，只听郭果紧接着就斩钉截铁道：
“你们的要求从根本上就不合理，我不同意！”
空气恢复寂静。
所有的压制和束缚感都荡然一空，在最后一个字落下后，郭果用力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从未有一刻感觉嗓子是如此轻松，胸腔是如此清冽。
能自由说话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厉绮看起来对刚才具体发生在另一层面的对峙并不清楚，但这不妨碍她继续对校领导开嘲讽。
技能被破，校领导也无心再逗留下去，灰溜溜就要离开。结果三人刚迈出大门，一道瘦小的身影忽然从走廊里急速冲了出来，一把抓住了从未开口的中山装老年男！
“不可以、晚自习！不要继续……实验……不……”
定睛一看，出来的人竟然是施青青。她嗫喏着重复几个破碎的词汇，明明身体抖得比筛糠还厉害，却仍旧死死抓着对方的袖子不放。
校方三人一脸厌恶地甩手驱赶她，手掌推搡到施青青的肩膀，女生极度恐惧地尖叫：“——不！放过——放过我们！”
尖叫声中，女生疯狂摇头：
“不要折磨、活着的人了！沉入地底吧！”
听到这句话的男人们瞳孔飞快收缩，几只手臂铁钳般抓住了施青青，原本还像个人的虚伪五官顷刻扭曲起来，阴恻恻地靠近：
“你说什么？”
“施青青！”
在男人们说出下一句前，却是厉绮夺步过去把施青青抢了回来，强行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对不起，我室友被骗钱后精神失常，每天都在胡说八道。”
说罢，施青青被她强硬地拉回了寝室。校方也从青面獠牙变回正常模样，快步走出了寝室楼大门。张游和郭果想跟着追出去，门外却已经杳无人影。
两扇玻璃门已经被重新封锁，一切都和没人来时一模一样，唯有门中央多了一张白纸黑字的通知单：
【全体同学于今日下午5:00在第一教学楼集合，集体进行晚自习教育。迟到旷课者将被划除安全保护名单。
——第一大学教务处】
郭果一惊：“我们刚才不是打破了它们的技能吗？”
怎么依然要上晚自习？
张游沉下眉心：“这说明，我们很可能只是提前结束了它们的计划。”
——但是已经说出的[规则]，就没有再重新抹除的余地了。
404寝室。
精神上已经基本透支的张郭二人，差点一回来就沾枕头睡着。好在有她们之前储存的精神力回复药物，也不用问唐心诀哪个多少剂量，照着最大限度补充了好几瓶，才勉勉强强恢复状态。
“……所以说那时候，我们相当于被迫进入了短暂的“言灵”状态？”
复盘刚刚几分钟发生的一切，郭果手心又出了一层冷汗。
既然如此，那她们与校方扯皮辩论的过程，就可以直接说是两种规则创造方式的博弈！而双方在此基础上，都毫无疑问要先遵守另外一种更高的规则：她们的辩论必须有某种合理、或者至少看似合理的逻辑支撑。
随后，才会根据具体的能量与内容，来分配双方“得分”。
复盘明白后，郭果十分后悔：“早知道我就多说点有用的了！”
既成的规则已经落实，仗着双方信息的不平等，校方那边其实还是占了上风。
“要打破这种强制状态也很简单。”张游道：“从方才来看，只需要让他们说出一个以自己能量无法实现的[规则]，例如[所有学生必须完全服从学校安排]，这种明显与副本情况有出入的命令，一旦被我们这方指出问题，就会自然不攻而破。”
如果学校真能完完全全操控学生，那么根本不会出现诈骗案学生集体申诉的情况，副本形成的根基也就荡然无存了。
“……原来是这样。”郑晚晴似乎想到了什么，靠着床头轻笑一声：“表面上是学校的控制和压迫，但实际的核心，却是学生的反抗吗？仔细想想，其实一直都是这样啊……”
她还想再说什么，却又重重咳嗽起来，连呕几口血后虚弱地闭上眼，招手让郭果靠近，然后把一颗药丸大小的金色胶囊塞给了她。
郭果不解其意：“这是什么？”
郑晚晴却没明说：“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大小姐……你别吓……”
砰砰砰！
快速敲门声打断了几人的商讨。打开门，外面竟赫然是厉绮。
女生面色严肃，一句话也没和她们多寒暄，直接开门见山道：“你们应该已经看到了，今天晚上晚自习，涉及安全保护名额，所有人必须到场。但是青青刚才又跑丢了，我必须在晚自习开始前找到她并带过去，你们能帮我吗？”
第252章
网恋诈骗纪实
如果对于整场考试来说，诈骗案是明面上的主线。那么隐藏在其中的无头鬼背景至少是极为重要的支线，作为二者之间的线索，施青青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再者，要是没有厉绮方才的神兵天降，张游两人也不可能那么快破解NPC挖的坑。无论于情于理，606都没有拒绝的道理。
只有唐心诀提出了疑问：“可是这么找难度太高了，寝室楼这么大，一个人藏在里面就像大海捞针一样，没有更简单的方法吗？”
“没有。”厉绮十分笃定。
她的态度也很明确，要想找到施青青，只能用最耗费时间的一点点摸索，而且不保证成功率。
唐心诀皱起眉：“也就是说，哪怕我们把接下来一直到晚自习的时间全用来寻找她，也还是有可能无功而返？”
厉绮看出她的犹豫，直接道：“不想去就不用去，这只是一个请求，没有强迫。”
反正无论帮不帮忙，都不会影响她继续找人的行动和决心。
郭果连忙打断她们：“我们当然会帮忙了！是分开行动还是一起走？”
郑晚晴也说：“不用管我，你们去找就行，有事随时报点。”
最后，为了尽快找到施青青，几人还是决定分工合作：除了郑晚晴以外的606三人加上厉绮，正好每人负责一层楼。
或许真的是“言出法随”开始生效，当她们再次出门时，楼内每间寝室的房门上都贴了晚自习通知单。一时间四处都是骂骂咧咧的声音，无数影子翕动在宿舍屋内，但当她们通过门缝仔细看时，里面却又空荡荡什么都看不见了。
[小心，不要被环境影响，也不要被其他NPC拖住。]
张游特地强调了NPC三个字。
连张游都感知到环境正在朝危险方向变化，郭果自然早有察觉。她早用厚厚的防御道具将自己裹了一层，一路上甚至谨慎到力图不与任何人对视，只精准搜索施青青的身影。
好在精神连接一直开着，她们能及时分享情况。张游速度最快：[二楼从左侧走廊到大门口都没有。]
郭果紧随其后：[三楼左侧走廊也没有，我正在往右侧走。]
唐心诀：[我还在四楼左侧走廊内寻找。这层楼人有点多，而且情绪都很激动，我怕她们闯进404对晚晴不利。]
过了须臾，她又说：[或许，你们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我们必然不可能找到施青青？]
郭果：[？？？什么意思？]
张游沉默两秒，开口道：[你是说，这是副本给我们挖的坑？]
截至目前为止，这个副本显然有许多未知的规则。比如随着有剧情和没剧情的交替，寝室楼内部空间的割裂、NPC扑朔迷离的踪迹、对待四人组捉摸不定的态度等等……就像她们永远也无法“主动找到”某些寝室的学生一样，如果副本的设定便是“逃走的施青青无法被找到”，那么她们别说花一下午，哪怕用十个下午的时间，该找不到的也依然找不到。
张游：[就算真的找不到，我们也要先尽力试一试，至少不能让厉绮失望。]
郭果猛点头：[对！是这个道理。]
……
[为什么不能让她失望？]
寂静片刻后，唐心诀突然问出这句话。
她用一如既往的冷静声音补充：
[从身份上，她是考试的NPC，我们是考生，彼此之间既没有责任也没有义务。]
[从立场上，即便她曾经客观帮了我们，也并不代表她做的所有事都会对我们有利——别忘记，副本规则的唯一解释权属于副本自己，而非某个NPC。]
[最重要的是，从行为目的上，她的目的是保护室友，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施青青不是我们的室友，我们唯一的目的就是通关考试。你们还记得这场考试的名称是什么吗？]
郭果：[……网恋诈骗纪实。]
唐心诀：[到现在为止，网恋呢？诈骗呢？我们连诈骗团伙的影子都没看到吧？这场考试真正的主线剧情有半点推进吗？马上就是晚自习，谁也不知道我们会在那里面对什么，但现在我们却要把大量时间消耗在满足一个NPC的需求上，哪怕她与隐藏剧情有关，我也不认为这是一笔划算的交易。]
[……]
张游和郑晚晴还没出声，郭果就已经放弃思考：[你们知道的，我一向不擅长这种逻辑思维。所以你们自己讨论吧，我只负责执行就好。]
说罢，郭果就单方面切断了精神链接，再没发出过声音。
剩下三人这边，张游依旧坚持检查完了整个二楼，才勉强松口：[确实没有收获，我再检查一遍，如果还是没有……]
唐心诀劝她：［有些时候，牺牲就是成功的必要条件，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境况，不完美才是常态，不是吗？］
[……你说得对。]
张游终于下定了决心。
厉绮的寻人范围在一楼，显然也一无所获。张游找到她说明情况时，厉绮的声音也不复之前的笃定和锐利，没说什么就疲惫地同意了。
距离晚自习还有三四个小时，时间离得越近，其他学生的状态就明显更狂躁起来。张游和唐心诀回去的路上，时不时能看到女生满脸焦虑或气冲冲的影子，突然出现或消失在走廊尽头，还有人直勾勾盯着606，问她们：
“学校下午是不是来人了？我们的申诉表交上去了吗？”
张游镇定自若地回答：“因为申诉表数量不全，被拒绝接收了。但是我们反驳了学校的无理要求并争取到了安全保护，现在要去找没交表的几人，你们能帮忙找一下吗？”
对面神色复杂地看她们半晌，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做，随便指了个方向就转头匆匆离开了。
回到四楼，郭果已经在404宿舍等着，见张游两人回来就小声说：“我感觉，这些人好像能分辨出我们做了什么……她们的攻击性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强。”
或者说，从中午郭果和张游击退了校方NPC之后，这些女生展现出的恶意似乎就微妙地下降了一些。在持续混乱的楼内环境中，四人组竟然没有真的遭受任何攻击，甚至还在接近下午四点的时候，在寝室门口地面发现了两张新的申诉表。
利用这一时间，几人将副本情况彻底复盘了一遍，并做好了准备。
晚自习毫无疑问是目前危险性最高的活动，至少在这一过程中，校方是最大的敌对方，其他学生NPC的危险度反而没那么大了。
但同样，离开寝室楼，意味着许多限制都能被解锁——例如手机信号。
“看开点，也许未必是坏事。”郭果乐观道：“没准我们都上了晚自习之后，半夜就不会有惩罚者来袭击啦。”
郑晚晴轻轻哼笑一声：“希望你想法成真。”
下午四点半整，楼内陡然安静下来。
四人甚至没反应过来，就下意识走出了门，等她们下到一楼大厅，已经有二十来人在门口排成一列，每个女生都脸色木然，眼睛里找不到焦距。
不过令人有些意外的是，厉绮的旁边竟站着施青青，看来她真的及时把人找了回来。后者有些瑟缩地紧紧拉着厉绮的袖子，却没有再次尖叫或跑路，而是安安静静站在原地。
这次来带队的校方老师是一个长脸高个的严肃中年女，一句话不说领着众人，仿佛看守羊群般将她们挨个赶到前往教学楼的轨道上。
张游三人扶着最虚弱的郑晚晴走在队伍后方，她们注意到，寝室楼外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看起来并不浓厚，却让人看不清具体的环境。只能隐约察觉到这是一座非常大且广袤的校园，空气里浸着令人不适的寒冷。
[和上次无头副本中的不一样了。]
张游在识海里说。
如果上次还可以说是一个看起来正常的大学校园里发生的诡异事件，那么这一次，整个学校没有任何一处可以用“正常”来形容。
这样静静匀速走了不知多久，教学园区才慢慢出现在眼前。
郭果下意识抬头看去，一栋高得望不见顶部的高楼猝然闯入视野，乍一看仿佛扎入了不知有多深的云层之中，无数玻璃统一反射着漆黑的寒光。
[你们看……？]
等她反应过来时却是一愣，面前的楼已经变成了一座平平无奇的普通教学楼，约有五六层高，楼身笼罩在薄雾里看不清细节。
[怎么了？]其他人问。
她们都没看到郭果刚才瞥见的景象，眼神有些疑惑和闻讯。
[没什么，可能是我眼花了。]
郭果摇摇头，最后朝教学园区看了一眼，然后跟随队伍走进了教学楼内。
叮铃铃——
熟悉的铃声在寂静空旷的教学楼内响起，每个人的心都狂跳起来。
五点整，晚自习即将开始。
第253章
网恋诈骗纪实
“这是你们的座位号，按照座位要求自行寻找教室，上课时间为五点整，以上课铃声为准。”
给每人发下一张纸条后，带路的女老师冷冷开口，硬梆梆的声音划破空气：
“记住，晚自习绝对不允许迟到、早退、不遵守自习课堂纪律，顶撞老师等违纪行为。一经发现，将受到最严厉的处罚！”
人群中，厉绮忽然出声：
“可是刚刚铃声已经响了。”
老师：“没错，所以你们现在已经迟到了。”
厉绮：“……”
606：“……”
你们这边坑人现在都这么直接的吗？？
“上课铃响起之后，有两分钟缓冲时间，这是学校人性化的证明。”女老师又接着开口：“你们有两分钟时间，尽快找到自己的教室！”
话音撂下，老师就冷漠地转身离开，在众人眼中才走了两步，身影却迅速从空气中消失不见。
“……”
“现在还剩一分四十五秒，你们也抓紧时间。”厉绮看了眼手表，向606四人点了下头，就拉着施青青离开了。
刚刚还排成一排的学生队伍顷刻便一哄而散，快得几乎捕捉不到动态视野，只剩下四人还停留在原地。
郭果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座位号纸条，还有些发愣：“等等，为什么我们不在同一个班级上晚自习？班级提示在哪里？为什么其他人好像都非常熟悉的样子？”
入眼处，手心的纸条上只有一个非常简单的数字[36]，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字眼，更看不出什么提示。
“可能是因为她们已经经历过这些了吧。”张游毫不犹豫打开魔法账本，抽出一个技能施在纸条上：“真实之眼。”
一道蓝色光芒闪过，白色纸条瞬间渗出血迹，对着走廊的灯光看去，在纸的背面组成了几个字母。
“r、e、d。”张游念出字母：“red，红色？”
她扫视走廊，只见一楼走廊中，只有一间教室的门是红色门牌。她又用了一次卡牌技能，看见一条隐晦的红线从红色门牌连接到自己的纸条上：“看来那就是我的自习教室了。”
剩下三人的纸条也如法炮制。郭果看到的单词是“blue”，唐心诀的单词是“lie”，郑晚晴的单词则是“death”。
郑晚晴很快也找到了自己的教室，是一楼走廊尽头垃圾桶旁边。垃圾桶上刻着一块黑色的骷髅头，旁边的箭头指向一间教室大门。
唐心诀则道：“这一层好像没有我们的教室，时间不多了果果，我们快点上楼吧。”
教学楼内部没有灯光，只有隐隐微光透过窗外的白雾照射进来，借着这点幽暗的光线，两人从楼梯上到了二楼，唐心诀也一眼看到了自己的提示：紧靠楼梯口的教室门上画着一个面具涂鸦，面具上嘴角咧得很大，背后藏着另一个看不清表情的面孔。
唐心诀没说什么，只朝郭果简单点了下头就快步走了进去。
现在走廊里只剩郭果一人了。
郭果手心渗出了汗，她捏着纸条快速比对二楼走廊的每一间教室门，另一半注意力则在数手机上的倒计时。
还有三十秒。这间不是、这间也不是……
在走廊里快速跑了一段路，郭果心微微下沉。
整个第二层，没有任何与“蓝色”有关的教室。
难道还要继续往上走？
距离两分钟缓冲结束只有不到20秒，郭果只能硬着头皮折返往楼梯狂奔，同时在脑海里飞速思考。
如果迟到了，惩罚是会立刻出现、还是等到“宵禁”之后才降临？
惩罚的具体内容会是什么，有没有规避或抵抗的方法？
事实上，即便按时到了晚自习教室，等待她们的也很有可能是更大的危险，她们本来不应该这么浑浑噩噩就被分散开的。但是一路上受到副本限制，尤其进入教学楼以后面对突然宣布的规则，四人几乎没有反应和讨论空间，只能被迫按照现有的规定行动。
三楼到了，郭果急忙重新集中注意力，观察走廊两侧。还有最后十五秒……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个新消息从社交软件弹了出来：
【安雅：要逃课吗？】
郭果这才想起，进入教学区后手机信号的封锁就已经解除了，只是她们还没来得及查看。
屏幕又弹出一条信息：
【安雅：愿赌服输，这是你今天赢到的奖品。按照我的方法可以逃课半小时不受惩罚，给你五秒钟考虑，不回复就默认放弃。】
是了，这是她今早和那群女生打赌赢得的机会！
电光火石之间，郭果看见自己打出了回复：【要！】
那边停顿两秒，郭果心跳仿佛也跟着停了一瞬，还好新消息很快出现：
【到三楼左侧走廊末端的窗户旁边，挪右手第一个花盆。】
这里正是三楼！郭果想也不想就飞奔到地点，按要求把花盆挪开，在下面发现了一只红色钥匙。
【用钥匙打开你右手靠近墙角的门，进去以后不要睁眼，关门蹲在里面直到第二遍铃声结束再睁开。】
还剩五秒钟——郭果从黑暗中摸到门锁，将钥匙插了进去，随着一道沙哑的推门声，她迅速关闭手机屏幕，然后贴着冰凉的墙壁闭眼蹲下。
时间在高度敏感的神经中被拉得很长，直到刺耳的铃声再次响起，郭果才意识到自己后背已经湿透了。
与之前短暂的上课铃声不同，这次的声音持续得格外久，甚至越来越响、越来越尖锐、仿佛要钻破人的耳朵。精神链接已经彻底断开，识海里只剩自己一人。郭果忍住所有嘈杂繁乱的思绪，默默回忆之前唐心诀训练她控制大脑时的方法，等待铃声结束。
声音终于消失的那一刻，她缓缓睁开双眼。似乎有残存的黑影在视网膜里一闪而过，但这些杂质很快消失无踪，一间破旧的储物室映入眼帘。
郭果在脑海中出声。
[我们猜的应该是同一个人。]
张游冷静地示意她从另一边切过去，尽量不打草惊蛇。
一分钟后，发现自己被包围的女生惊恐地试图再次逃跑，却发现已经没了溜走的空间。
“你们是谁，我没有做错事、别过来！”
女生高度紧张盯着二人，抖得像在秋风中打摆的叶子。
“别紧张，我们也是楼里的同学。”张游尽力安慰女生的情绪，同时看到了对方脖子前悬挂的学生证：
“……施青青同学，是吗？”
第250章
网恋诈骗纪实
尽管郭果和张游二人已经相当努力，但施青青的情绪还是难以控制下来，始终处于濒临崩溃的惊惧线边缘。无奈之下，她们只能先把人带回101宿舍。
有意思的是，当二人站在寝室门外敲门时，紧闭的木门没有丝毫动静，只有随着敲叩而簌簌掉落的灰尘，活像是已经荒废了不知多少年的建筑。
而在换成施青青的刹那，难以形容的微妙变化就瞬间覆盖而来，房门又成了正常洁净的模样，随着吱呀一声被拉开了：
“青青？你回来了！”
开门的是厉绮，她凌厉的眉眼微微一愣，大为意外地将门整个敞开，看到跟在其后的张游郭果二人，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谢谢你们，要不然我又要出去找她了。”
她手里还拎着件外套，正好把瑟瑟发抖的施青青裹住，后者这才逐渐平静下来。
郭果趁机问：“我们能进去待一下吗？”
厉绮神情了然，点头回答：“当然，你们可帮了个大忙，进来吧。”
不知道是厉绮又收拾了房间，还是施青青没怎么待在里面的原因，101宿舍内部明显比昨天下午更干净不少。只是昨天从窗户上被撕下的黄纸仍然没有恢复原状，大片黑白的报纸内容裸露在外，施青青匆匆扫一眼就仿佛受了极大刺激，整个人嗖地钻进自己床铺里面，不肯再出来。
按这中状态，沟通可就难上加难——郭张二人对视一眼，决定还是以厉绮为切入口。
厉绮却像是早就知道她们想问什么，直接道：“从我搬进来开始，她就一直这样了。本来最近比刚开始已经好了很多，只要看住晚上和凌晨不跑丢就行。但是自从诈骗案发生，尤其是昨天我们被锁在楼里之后，她受到刺激又状态下滑了。你们现在问她，估计也很难问出想要的答案。”
张游从这段话里捕捉到一个细节信息：“……从你搬进来开始？”
“哦，忘了你们还不知道。”厉绮坦然回答：“我之前休学过一段时间，最近才重新回到学校。施青青是我第一个室友，也是唯一一个。”
张游和郭果心念微动。
施青青受刺激，是无头鬼那段副本节点之后。也即是说，从时间线上看，厉绮并没有经历过无头鬼风波，那……
二人异口同声：“你上过晚自习吗？”
女生想了想：“没上过。”
郭果立即追问：“那你受到过攻击吗？”
厉绮皱眉：“什么攻击？”
郭果双手比划：“就是那中、半夜12点以后出现的、可能会让人变老？反正很痛苦！大家都闻风丧胆，但是又不知道攻击者是谁——”
厉绮的眉头越蹙越深，最后简洁果断地摇头：“没听说过。”
郭果：“？！”
等等？为什么同样是没上过晚自习，厉绮却没受到“惩罚”？？
带着疑惑，五分钟后，几人彻底捋清了时间线。
厉绮“重回学校”的时间是一个月前，正好是无头怪谈将息未息，诈骗陷阱刚刚开始的时候。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昨天厉绮看到报纸内容时，反应与宋蓉二人截然不同——她根本没有心理阴影，自然也毫无畏惧。
可这样算下来，一个疑问就愈发明显：
按照李泽雅的说法，只有当所有同学全部接受过晚自习的“教育”并缄口不言之后，惩罚者才会收手。可看眼前对于无头案毫不避讳的厉绮，明显不符合这一条件，为何还能安然无恙？
[以学校穷追猛打的作风，应该不会因为漏网之鱼只有一个而轻轻放过。]
精神链接中，张游说出自己的剖析。
郑晚晴有几分虚弱的声音响起：[所以，她们两个人，至少有一个在说谎。]
那么现在的问题则是：
说谎的人是谁？
这是唯二对她们表现出了正面态度的NPC，她们也并不想在此时得罪。郭果正在绞尽脑汁回忆如果是唐心诀站在这里，她会怎么套话，却骤然被厉绮的声音拉回现实：
“我不知道你们想干什么，又对我有什么疑问和顾虑。但我劝你们，想说什么最好就直接说——否则，估计是要来不及了。”
厉绮把头偏向窗外方向，从报纸破烂的缝隙中，能依稀看到有人影正在靠近寝室楼。
校方的人来了！
看着厉绮逆光下有些模糊的轮廓，说不上来的熟悉感又一次涌上郭果心头，在一时莫名冲动和着急的促使下，她竟然真的一股脑把疑问都说了出来。还连带着郑晚晴昨夜遇袭，今天生命垂危的事也一口气说了。
“果果！”
张游一把拉住她。
不用室友在脑海中提醒，郭果也知道自己说多了。
把过多的信息，尤其是与团队安全相关的透露给NPC，无疑是一中危险行为。但凡厉绮表现出的友好和安全感是某中格外高明的伪装，都可能会带来难以预计的损失。
更何况，无论是厉绮还是李泽雅的“正常”，也只是相对于更诡异的其他学生来说的。只要稍微公允点说，这个副本迄今为止根本没有完全正常的NPC，也不可能存在。
——如果非要算，恐怕只有被逼疯的施青青，才是真的“正常人”的状态。
再看向厉绮，女生仍没有太多神情变化，只是似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样……我知道了，我会帮你们看着点的。”
这时，寝室楼正门处有动静遥遥传来。光是隔着这么远也能听出，那明显是几个成年男人的声线。
校方的人已经到了。
尽管早就已经做了心理准备，真正看到面前的NPC时，郭果还是瞬间寒毛倒立，几乎差点就要倒退一步。
张游的手牢牢托在她后背，人的掌心带来适宜的温度，与血玉吊坠的滚烫不同，却有一股更令人安心的力量。
这令她冷静下来，将手中的申诉表递了过去。
接表的是一个精瘦又矮小，脸上长满黄斑的中年男子，他滴溜转的视线快速在纸张上扫了一圈，随即马上逢迎地转到另外两名男子身上：一个是戴着眼镜，笑眯眯的啤酒肚；另一个则是黑色中山装一丝不苟，表情严肃的老年男人。
最年轻的黄斑男和两人分别对了眼神，再落回申诉表上就充满了鄙夷和嫌弃：“这是什么东西？”
张游不卑不亢：“这是你们刚刚开门见山主动索要的东西。”
黄斑男：“……”
“哦——”他阴阳怪气地挑高眉毛：“这就是你们宣称不满意学校的调查结果，不遵守学校的规定，最后组织了好几天，自己鼓捣出的玩意？啊？”
一沓纸被狠狠摔了回来：
“简直是一团垃圾！”
在空中纷扬的纸张中，眼镜啤酒肚才慢悠悠开口：
“同学，你们已经是成年人了。我们这里是大学，不是九年义务教育，也不是你们耍脾气的地方。学校已经给了你们反馈的机会，你们最起码也要按照规章流程，把相关的……”他瞥了地上的纸一眼：“……文件整理好，这样才能让学校审批起来更方便，而不是耽误领导们的时间。懂吗？”
正如606一开始担心的那样，男人果然抓住申诉表数量不全的问题开始做文章，从个人能力到人格素质、再到学校的规矩和名声，纷纷扬扬讲了一大堆，最后的核心答案就是一个：
不收。
张游从地上逐一捡起被扔的申诉表，不论精神波动中是不是和郭果一样血压上头，外表都依然保持着冷静：
“我不认可你们的观点。”
“哪怕受害学生再多，难道这其中13人的意见就不重要，没有价值吗？那这么说，整个学校上万名学生，校方教师和管理者相比之下更少，可以说你们的意见都不重要，一票否决吗？”
“恰恰相反，就算只有一张表，就算只有一个学生有意见，学校也有责任和义务收下并且解决。何况你们所谓的规章和流程，正是我们要反馈的问题之一，怎么能仍然用来约束我们？”
“你！”黄斑男勃然大怒：“你强词夺理！目无领导！”
郭果：“你乱扔东西，没有礼貌！”
如果不是对方的压迫感与恶意太过明显，她甚至想再替张游说上几点，至少要比眼镜啤酒肚说得更多才行。
但郭果还是不得不刹住车。与此同时，从张游鬓角处也能隐隐看到细微的汗水渗出：能在短时间内临时说出这两句回应，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虽然被驳回一部分，眼镜啤酒肚也并不怎么恼怒，笑眯眯的神情仿佛打印在了脸上：“那好吧，退一步讲，就算我们收了你们的申诉表，你们又想要什么结果呢？只要没满足你们的要求，就胁迫学校不吃不喝搞抗议？”
……？？？明明是你们把我们关在这里的！！
郭果想反驳，嗓子却黏滞得发不出声音。
或者说，是发不出一部分特定的声音了。
事实提醒着她们，这不仅是三个令人不适的校方老师，同时更是极为厉害的鬼怪。
仿佛有一中看不见的规则正限制着她们，每一句看似正常的对话，都要花费很大力气才能说出口。而越是正面的反驳和否认，消耗的能量就越多——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不”字，
这中恐怖的能量内耗，展现在外表上只是畏惧和语塞。如果从普通人的外部视角来看，仿佛真的只是两个不善言辞的学生在面对三名老练的校方领导，在对方的逼问下嗫喏着给不出回答。
精神链接中，郭果第一次后悔没有带着唐心诀和郑晚晴两人一起下来，倘若是四个人平均分担压力，此时对线的空间肯定能提升不少。
[它们肯定用了某中技能，压制你们必须按照规则来说话做事。要是被它们套住了，现在这些对话绝对都会成为以后的坑。千万别被拖太久，必要的时候直接动手！]
郑晚晴虽然着急，但也没办法立刻赶来，只能远程提醒。
张游：[好。]
虽然她们当前还不能明确鬼怪的意图，但这中虚伪的训诫搭配无声的斗法，每一秒都令不详预感更加浓郁。
看着两个学生的“默认”，眼镜啤酒肚笑容扩散得更深：“学校辛辛苦苦培养你们，你们却这样无理取闹，实在太让老师们寒心了。看来是学校平时的教育还不够到位。这样吧，今天晚上第一教学楼，由我们的品行德育主任，亲自给你们上晚自习！”
“……诈骗案调查有进展了吗？”
张游终于发出了声音，却没有直接反驳，而是转移到了另一个话题上：“诈骗者没有抓住，我们的诉求没有反馈，受害者接连意外身亡……你们却要教育我们？这些风险谁来承担？”
她话锋又一转，提出要求：“我们需要学校的人身保护。”
连续几个延展的问句和转折，让啤酒肚好几次准备好的应答都失去了作用，面部表情罕见地凝滞了须臾，直到旁边的严肃老年男咳嗽一声，他才不甘不愿地放弃了这一话题的对线，改口道：
“学校当然也很关心你们的安全，可是现在正值多事之秋，问题实在太多，老师们也没办法周转，最多调两个保安过来，保证一下寝室楼白天的秩序。你们也要多体谅学校，不要总是提出无理取闹的要求啊。”
……等等，这句话可以反驳！
张游眼前一亮，抓住话语里的逻辑纰漏刚要反驳，另一道凌厉的女生声音却忽然插了进来：
“你在开什么玩笑？”
几人俱是一惊，却见厉绮不知何时站在了走廊出口，抱着手臂眉心紧拧：“这栋楼昨天晚上死了四个人，你们告诉我要看守白天秩序？怎么，你们是怕晚上要死的人白天逃走吗？”
三个中年男也没想到会突然被人打断，措手不及地愣了两秒，才要匆匆打发走她：“你懂什么！我都说过了，要体谅学校……”
“我拒绝。”厉绮直接打断：“体谅你们什么，体谅你们包庇诈骗犯，体谅你推诿不作为，体谅你们不给吃不给喝，体谅你们把我唯一的室友吓成傻子？”
一连串的回怼不仅把校方炸懵了，郭果二人也惊异对望：
厉绮说话的时候，并不受那诡异规则限制！
眼镜啤酒肚的脸蹭地涨成猪肝色，伸出手哆嗦着指她：“你，你目无纪律，目无领导……”
“上一个天天强调纪律的学校是我高中，后来再一次卫生检查中，从上到下都被革除了。”
厉绮冷冷道：“你们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有一个更好的建议，不如你们别干了，换成有时间的人来管，行吗？”
第251章
网恋诈骗纪实
厉绮不受规则控制，三个中年男却显然仍要遵守规则，一时间竟谁也不敢开口回答。
被这么一打岔，张游却瞬间领悟了：
[他们仨和我们一样，说话也需要消耗能量！]
只是双方的能量等级有差距，所以一开始这三人才会看起来那么轻松。但实际上，这套无形的诡异规则对双方都有同样的约束力。所以一旦出现厉绮这样无视规则的存在，对面原本的行动就会被瞬间打乱。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这三个NPC不敢轻易开口回应？
规则的具体内容究竟是什么，他们又在害怕什么？
胶着氛围中，郭果突然灵光一闪：
[如果说出来的话，都会成真呢？！]
她记得在之前的《卫生突击检查》副本中，就有一个名叫珂珂的女生拥有言灵技能——出口便会成真，所言即为规则。
只要消耗对应的能量，无论说出的是什么，都会变为现实！
如果以这一猜测反推，那么三个中年男不断输出的那些听起来毫无意义的垃圾洗脑话术，就反而有了逻辑。同样，从她们口中说出的话，也会成真？
张游：[……有道理。]
就在厉绮把对面三个“领导”怼得哑口无言时，张游感觉自己的力量也恢复了一些。她抓住这一思路立刻梳理脉络，然后迅速开口：
“厉同学说得对，楼里昨晚有四名同学发生了意外，这完全是学校的失误。你们现在拒绝负责，说明学校根本没有能力保证我们的安全，那就不该让学生继续待在危险的地方……所有同学都应该恢复自由行动，而且这栋楼应该被彻底封锁，引入警方监管，直到受害始末彻底调查清楚为止！”
“你异想天开！！”
听前半段时眼镜啤酒肚的脸色还只是猪肝色，到了后半段就已经红里发青，俨然猪肝成精了：“我们、我们是为了你们这些学生好，什么自由行动、安全……你们只能服从学校的安排！”
随着这一句极其“专制”的话语落下，一股压得人透不过气的压迫感重重袭来——但与此同时，某种牢牢把控着平衡的边界似乎也被打破了，笼罩在每一句话上的规则约束似乎骤然松了一瞬。
就是这一刻！
郭果福至心灵，抢在对面之前开口：“什么叫我们只能服从学校安排？学生不能提出自己的意见吗？那被诈骗也不能申诉呗？被非法囚禁也不能反抗呗？人死了也不能调查呗？你们这么做，和把我们所有人直接绑在树上挨个用机关枪突突，还要栽赃给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人有什么区别？”
领导男脸色陡然大变，立刻改口：“不，我的意思是说……”
但已经晚了，606不可能再给他找补的机会，只听郭果紧接着就斩钉截铁道：
“你们的要求从根本上就不合理，我不同意！”
空气恢复寂静。
所有的压制和束缚感都荡然一空，在最后一个字落下后，郭果用力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从未有一刻感觉嗓子是如此轻松，胸腔是如此清冽。
能自由说话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厉绮看起来对刚才具体发生在另一层面的对峙并不清楚，但这不妨碍她继续对校领导开嘲讽。
技能被破，校领导也无心再逗留下去，灰溜溜就要离开。结果三人刚迈出大门，一道瘦小的身影忽然从走廊里急速冲了出来，一把抓住了从未开口的中山装老年男！
“不可以、晚自习！不要继续……实验……不……”
定睛一看，出来的人竟然是施青青。她嗫喏着重复几个破碎的词汇，明明身体抖得比筛糠还厉害，却仍旧死死抓着对方的袖子不放。
校方三人一脸厌恶地甩手驱赶她，手掌推搡到施青青的肩膀，女生极度恐惧地尖叫：“——不！放过——放过我们！”
尖叫声中，女生疯狂摇头：
“不要折磨、活着的人了！沉入地底吧！”
听到这句话的男人们瞳孔飞快收缩，几只手臂铁钳般抓住了施青青，原本还像个人的虚伪五官顷刻扭曲起来，阴恻恻地靠近：
“你说什么？”
“施青青！”
在男人们说出下一句前，却是厉绮夺步过去把施青青抢了回来，强行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对不起，我室友被骗钱后精神失常，每天都在胡说八道。”
说罢，施青青被她强硬地拉回了寝室。校方也从青面獠牙变回正常模样，快步走出了寝室楼大门。张游和郭果想跟着追出去，门外却已经杳无人影。
两扇玻璃门已经被重新封锁，一切都和没人来时一模一样，唯有门中央多了一张白纸黑字的通知单：
【全体同学于今日下午5:00在第一教学楼集合，集体进行晚自习教育。迟到旷课者将被划除安全保护名单。
——第一大学教务处】
郭果一惊：“我们刚才不是打破了它们的技能吗？”
怎么依然要上晚自习？
张游沉下眉心：“这说明，我们很可能只是提前结束了它们的计划。”
——但是已经说出的[规则]，就没有再重新抹除的余地了。
404寝室。
精神上已经基本透支的张郭二人，差点一回来就沾枕头睡着。好在有她们之前储存的精神力回复药物，也不用问唐心诀哪个多少剂量，照着最大限度补充了好几瓶，才勉勉强强恢复状态。
“……所以说那时候，我们相当于被迫进入了短暂的“言灵”状态？”
复盘刚刚几分钟发生的一切，郭果手心又出了一层冷汗。
既然如此，那她们与校方扯皮辩论的过程，就可以直接说是两种规则创造方式的博弈！而双方在此基础上，都毫无疑问要先遵守另外一种更高的规则：她们的辩论必须有某种合理、或者至少看似合理的逻辑支撑。
随后，才会根据具体的能量与内容，来分配双方“得分”。
复盘明白后，郭果十分后悔：“早知道我就多说点有用的了！”
既成的规则已经落实，仗着双方信息的不平等，校方那边其实还是占了上风。
“要打破这种强制状态也很简单。”张游道：“从方才来看，只需要让他们说出一个以自己能量无法实现的[规则]，例如[所有学生必须完全服从学校安排]，这种明显与副本情况有出入的命令，一旦被我们这方指出问题，就会自然不攻而破。”
如果学校真能完完全全操控学生，那么根本不会出现诈骗案学生集体申诉的情况，副本形成的根基也就荡然无存了。
“……原来是这样。”郑晚晴似乎想到了什么，靠着床头轻笑一声：“表面上是学校的控制和压迫，但实际的核心，却是学生的反抗吗？仔细想想，其实一直都是这样啊……”
她还想再说什么，却又重重咳嗽起来，连呕几口血后虚弱地闭上眼，招手让郭果靠近，然后把一颗药丸大小的金色胶囊塞给了她。
郭果不解其意：“这是什么？”
郑晚晴却没明说：“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大小姐……你别吓……”
砰砰砰！
快速敲门声打断了几人的商讨。打开门，外面竟赫然是厉绮。
女生面色严肃，一句话也没和她们多寒暄，直接开门见山道：“你们应该已经看到了，今天晚上晚自习，涉及安全保护名额，所有人必须到场。但是青青刚才又跑丢了，我必须在晚自习开始前找到她并带过去，你们能帮我吗？”
第252章
网恋诈骗纪实
如果对于整场考试来说，诈骗案是明面上的主线。那么隐藏在其中的无头鬼背景至少是极为重要的支线，作为二者之间的线索，施青青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再者，要是没有厉绮方才的神兵天降，张游两人也不可能那么快破解NPC挖的坑。无论于情于理，606都没有拒绝的道理。
只有唐心诀提出了疑问：“可是这么找难度太高了，寝室楼这么大，一个人藏在里面就像大海捞针一样，没有更简单的方法吗？”
“没有。”厉绮十分笃定。
她的态度也很明确，要想找到施青青，只能用最耗费时间的一点点摸索，而且不保证成功率。
唐心诀皱起眉：“也就是说，哪怕我们把接下来一直到晚自习的时间全用来寻找她，也还是有可能无功而返？”
厉绮看出她的犹豫，直接道：“不想去就不用去，这只是一个请求，没有强迫。”
反正无论帮不帮忙，都不会影响她继续找人的行动和决心。
郭果连忙打断她们：“我们当然会帮忙了！是分开行动还是一起走？”
郑晚晴也说：“不用管我，你们去找就行，有事随时报点。”
最后，为了尽快找到施青青，几人还是决定分工合作：除了郑晚晴以外的606三人加上厉绮，正好每人负责一层楼。
或许真的是“言出法随”开始生效，当她们再次出门时，楼内每间寝室的房门上都贴了晚自习通知单。一时间四处都是骂骂咧咧的声音，无数影子翕动在宿舍屋内，但当她们通过门缝仔细看时，里面却又空荡荡什么都看不见了。
[小心，不要被环境影响，也不要被其他NPC拖住。]
张游特地强调了NPC三个字。
连张游都感知到环境正在朝危险方向变化，郭果自然早有察觉。她早用厚厚的防御道具将自己裹了一层，一路上甚至谨慎到力图不与任何人对视，只精准搜索施青青的身影。
好在精神连接一直开着，她们能及时分享情况。张游速度最快：[二楼从左侧走廊到大门口都没有。]
郭果紧随其后：[三楼左侧走廊也没有，我正在往右侧走。]
唐心诀：[我还在四楼左侧走廊内寻找。这层楼人有点多，而且情绪都很激动，我怕她们闯进404对晚晴不利。]
过了须臾，她又说：[或许，你们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我们必然不可能找到施青青？]
郭果：[？？？什么意思？]
张游沉默两秒，开口道：[你是说，这是副本给我们挖的坑？]
截至目前为止，这个副本显然有许多未知的规则。比如随着有剧情和没剧情的交替，寝室楼内部空间的割裂、NPC扑朔迷离的踪迹、对待四人组捉摸不定的态度等等……就像她们永远也无法“主动找到”某些寝室的学生一样，如果副本的设定便是“逃走的施青青无法被找到”，那么她们别说花一下午，哪怕用十个下午的时间，该找不到的也依然找不到。
张游：[就算真的找不到，我们也要先尽力试一试，至少不能让厉绮失望。]
郭果猛点头：[对！是这个道理。]
……
[为什么不能让她失望？]
寂静片刻后，唐心诀突然问出这句话。
她用一如既往的冷静声音补充：
[从身份上，她是考试的NPC，我们是考生，彼此之间既没有责任也没有义务。]
[从立场上，即便她曾经客观帮了我们，也并不代表她做的所有事都会对我们有利——别忘记，副本规则的唯一解释权属于副本自己，而非某个NPC。]
[最重要的是，从行为目的上，她的目的是保护室友，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施青青不是我们的室友，我们唯一的目的就是通关考试。你们还记得这场考试的名称是什么吗？]
郭果：[……网恋诈骗纪实。]
唐心诀：[到现在为止，网恋呢？诈骗呢？我们连诈骗团伙的影子都没看到吧？这场考试真正的主线剧情有半点推进吗？马上就是晚自习，谁也不知道我们会在那里面对什么，但现在我们却要把大量时间消耗在满足一个NPC的需求上，哪怕她与隐藏剧情有关，我也不认为这是一笔划算的交易。]
[……]
张游和郑晚晴还没出声，郭果就已经放弃思考：[你们知道的，我一向不擅长这种逻辑思维。所以你们自己讨论吧，我只负责执行就好。]
说罢，郭果就单方面切断了精神链接，再没发出过声音。
剩下三人这边，张游依旧坚持检查完了整个二楼，才勉强松口：[确实没有收获，我再检查一遍，如果还是没有……]
唐心诀劝她：［有些时候，牺牲就是成功的必要条件，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境况，不完美才是常态，不是吗？］
[……你说得对。]
张游终于下定了决心。
厉绮的寻人范围在一楼，显然也一无所获。张游找到她说明情况时，厉绮的声音也不复之前的笃定和锐利，没说什么就疲惫地同意了。
距离晚自习还有三四个小时，时间离得越近，其他学生的状态就明显更狂躁起来。张游和唐心诀回去的路上，时不时能看到女生满脸焦虑或气冲冲的影子，突然出现或消失在走廊尽头，还有人直勾勾盯着606，问她们：
“学校下午是不是来人了？我们的申诉表交上去了吗？”
张游镇定自若地回答：“因为申诉表数量不全，被拒绝接收了。但是我们反驳了学校的无理要求并争取到了安全保护，现在要去找没交表的几人，你们能帮忙找一下吗？”
对面神色复杂地看她们半晌，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做，随便指了个方向就转头匆匆离开了。
回到四楼，郭果已经在404宿舍等着，见张游两人回来就小声说：“我感觉，这些人好像能分辨出我们做了什么……她们的攻击性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强。”
或者说，从中午郭果和张游击退了校方NPC之后，这些女生展现出的恶意似乎就微妙地下降了一些。在持续混乱的楼内环境中，四人组竟然没有真的遭受任何攻击，甚至还在接近下午四点的时候，在寝室门口地面发现了两张新的申诉表。
利用这一时间，几人将副本情况彻底复盘了一遍，并做好了准备。
晚自习毫无疑问是目前危险性最高的活动，至少在这一过程中，校方是最大的敌对方，其他学生NPC的危险度反而没那么大了。
但同样，离开寝室楼，意味着许多限制都能被解锁——例如手机信号。
“看开点，也许未必是坏事。”郭果乐观道：“没准我们都上了晚自习之后，半夜就不会有惩罚者来袭击啦。”
郑晚晴轻轻哼笑一声：“希望你想法成真。”
下午四点半整，楼内陡然安静下来。
四人甚至没反应过来，就下意识走出了门，等她们下到一楼大厅，已经有二十来人在门口排成一列，每个女生都脸色木然，眼睛里找不到焦距。
不过令人有些意外的是，厉绮的旁边竟站着施青青，看来她真的及时把人找了回来。后者有些瑟缩地紧紧拉着厉绮的袖子，却没有再次尖叫或跑路，而是安安静静站在原地。
这次来带队的校方老师是一个长脸高个的严肃中年女，一句话不说领着众人，仿佛看守羊群般将她们挨个赶到前往教学楼的轨道上。
张游三人扶着最虚弱的郑晚晴走在队伍后方，她们注意到，寝室楼外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看起来并不浓厚，却让人看不清具体的环境。只能隐约察觉到这是一座非常大且广袤的校园，空气里浸着令人不适的寒冷。
[和上次无头副本中的不一样了。]
张游在识海里说。
如果上次还可以说是一个看起来正常的大学校园里发生的诡异事件，那么这一次，整个学校没有任何一处可以用“正常”来形容。
这样静静匀速走了不知多久，教学园区才慢慢出现在眼前。
郭果下意识抬头看去，一栋高得望不见顶部的高楼猝然闯入视野，乍一看仿佛扎入了不知有多深的云层之中，无数玻璃统一反射着漆黑的寒光。
[你们看……？]
等她反应过来时却是一愣，面前的楼已经变成了一座平平无奇的普通教学楼，约有五六层高，楼身笼罩在薄雾里看不清细节。
[怎么了？]其他人问。
她们都没看到郭果刚才瞥见的景象，眼神有些疑惑和闻讯。
[没什么，可能是我眼花了。]
郭果摇摇头，最后朝教学园区看了一眼，然后跟随队伍走进了教学楼内。
叮铃铃——
熟悉的铃声在寂静空旷的教学楼内响起，每个人的心都狂跳起来。
五点整，晚自习即将开始。
第253章
网恋诈骗纪实
“这是你们的座位号，按照座位要求自行寻找教室，上课时间为五点整，以上课铃声为准。”
给每人发下一张纸条后，带路的女老师冷冷开口，硬梆梆的声音划破空气：
“记住，晚自习绝对不允许迟到、早退、不遵守自习课堂纪律，顶撞老师等违纪行为。一经发现，将受到最严厉的处罚！”
人群中，厉绮忽然出声：
“可是刚刚铃声已经响了。”
老师：“没错，所以你们现在已经迟到了。”
厉绮：“……”
606：“……”
你们这边坑人现在都这么直接的吗？？
“上课铃响起之后，有两分钟缓冲时间，这是学校人性化的证明。”女老师又接着开口：“你们有两分钟时间，尽快找到自己的教室！”
话音撂下，老师就冷漠地转身离开，在众人眼中才走了两步，身影却迅速从空气中消失不见。
“……”
“现在还剩一分四十五秒，你们也抓紧时间。”厉绮看了眼手表，向606四人点了下头，就拉着施青青离开了。
刚刚还排成一排的学生队伍顷刻便一哄而散，快得几乎捕捉不到动态视野，只剩下四人还停留在原地。
郭果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座位号纸条，还有些发愣：“等等，为什么我们不在同一个班级上晚自习？班级提示在哪里？为什么其他人好像都非常熟悉的样子？”
入眼处，手心的纸条上只有一个非常简单的数字[36]，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字眼，更看不出什么提示。
“可能是因为她们已经经历过这些了吧。”张游毫不犹豫打开魔法账本，抽出一个技能施在纸条上：“真实之眼。”
一道蓝色光芒闪过，白色纸条瞬间渗出血迹，对着走廊的灯光看去，在纸的背面组成了几个字母。
“r、e、d。”张游念出字母：“red，红色？”
她扫视走廊，只见一楼走廊中，只有一间教室的门是红色门牌。她又用了一次卡牌技能，看见一条隐晦的红线从红色门牌连接到自己的纸条上：“看来那就是我的自习教室了。”
剩下三人的纸条也如法炮制。郭果看到的单词是“blue”，唐心诀的单词是“lie”，郑晚晴的单词则是“death”。
郑晚晴很快也找到了自己的教室，是一楼走廊尽头垃圾桶旁边。垃圾桶上刻着一块黑色的骷髅头，旁边的箭头指向一间教室大门。
唐心诀则道：“这一层好像没有我们的教室，时间不多了果果，我们快点上楼吧。”
教学楼内部没有灯光，只有隐隐微光透过窗外的白雾照射进来，借着这点幽暗的光线，两人从楼梯上到了二楼，唐心诀也一眼看到了自己的提示：紧靠楼梯口的教室门上画着一个面具涂鸦，面具上嘴角咧得很大，背后藏着另一个看不清表情的面孔。
唐心诀没说什么，只朝郭果简单点了下头就快步走了进去。
现在走廊里只剩郭果一人了。
郭果手心渗出了汗，她捏着纸条快速比对二楼走廊的每一间教室门，另一半注意力则在数手机上的倒计时。
还有三十秒。这间不是、这间也不是……
在走廊里快速跑了一段路，郭果心微微下沉。
整个第二层，没有任何与“蓝色”有关的教室。
难道还要继续往上走？
距离两分钟缓冲结束只有不到20秒，郭果只能硬着头皮折返往楼梯狂奔，同时在脑海里飞速思考。
如果迟到了，惩罚是会立刻出现、还是等到“宵禁”之后才降临？
惩罚的具体内容会是什么，有没有规避或抵抗的方法？
事实上，即便按时到了晚自习教室，等待她们的也很有可能是更大的危险，她们本来不应该这么浑浑噩噩就被分散开的。但是一路上受到副本限制，尤其进入教学楼以后面对突然宣布的规则，四人几乎没有反应和讨论空间，只能被迫按照现有的规定行动。
三楼到了，郭果急忙重新集中注意力，观察走廊两侧。还有最后十五秒……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个新消息从社交软件弹了出来：
【安雅：要逃课吗？】
郭果这才想起，进入教学区后手机信号的封锁就已经解除了，只是她们还没来得及查看。
屏幕又弹出一条信息：
【安雅：愿赌服输，这是你今天赢到的奖品。按照我的方法可以逃课半小时不受惩罚，给你五秒钟考虑，不回复就默认放弃。】
是了，这是她今早和那群女生打赌赢得的机会！
电光火石之间，郭果看见自己打出了回复：【要！】
那边停顿两秒，郭果心跳仿佛也跟着停了一瞬，还好新消息很快出现：
【到三楼左侧走廊末端的窗户旁边，挪右手第一个花盆。】
这里正是三楼！郭果想也不想就飞奔到地点，按要求把花盆挪开，在下面发现了一只红色钥匙。
【用钥匙打开你右手靠近墙角的门，进去以后不要睁眼，关门蹲在里面直到第二遍铃声结束再睁开。】
还剩五秒钟——郭果从黑暗中摸到门锁，将钥匙插了进去，随着一道沙哑的推门声，她迅速关闭手机屏幕，然后贴着冰凉的墙壁闭眼蹲下。
时间在高度敏感的神经中被拉得很长，直到刺耳的铃声再次响起，郭果才意识到自己后背已经湿透了。
与之前短暂的上课铃声不同，这次的声音持续得格外久，甚至越来越响、越来越尖锐、仿佛要钻破人的耳朵。精神链接已经彻底断开，识海里只剩自己一人。郭果忍住所有嘈杂繁乱的思绪，默默回忆之前唐心诀训练她控制大脑时的方法，等待铃声结束。
声音终于消失的那一刻，她缓缓睁开双眼。似乎有残存的黑影在视网膜里一闪而过，但这些杂质很快消失无踪，一间破旧的储物室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