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监考员：今天也是想辞职的一天
第144章
高等升学考试
在监考员有限的数据逻辑中，大概从没出现过碰瓷这一词汇。他们惊悚地看着倒地不起的女生，一时竟没有人动弹，似乎不能决定是强制执行还是等待唐心诀恢复。
众目睽睽下，女生咳嗽了半晌才稍有停止的意思，一边咳一边断断续续道：“我对花粉过敏，这个班级好像全是花粉的味道，太刺鼻了希望你们清理掉，咳咳咳……”
监考员一言不发，唐心诀也丝毫不急，顶着一众瘆人的目光继续咳嗽。
试探到现在，她已经摸索出了规律。
监考官就像一个自动维持系统运转的程序，只要事态不离谱到大肆破坏高考的程度，他们就会自我升级修复，直到把事情解决为止。
约十秒后，人群向两边默默分开，一名长相温柔和蔼的女老师走了进来，亲切地向唐心诀伸出手：“同学，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来了，监考官N+1版本。
唐心诀没有伸手，虚弱但执着地将诉求重复了一次。女老师脸上温和的笑容丝毫未变：“我们之后会进行处理，先把你送回考场好吗？”
一边说着，她一边温柔扶住唐心诀的胳膊，将人向上拉起。
咔吧。
女老师动作一僵，表情闪过一丝不可思议。
唐心诀轻轻叹一口气：“老师，你把我胳膊拉脱臼了。”
“……”
“不过没关系，脱臼的是左手。”唐心诀扬起坚强的笑脸：“右手一样可以考试。”
……
短暂寂静后，女老师笑容僵硬地转移话题：“你说哪个考场有花粉？这可是影响考试的重大情况，我们要好好调查。”
说完，紧闭许久的508教室门发出吱拉一声，自动打开。
透过缝隙，唐心诀向内望去。只见教室里安静整齐笔声沙沙，学生们姿势大同小异埋头做题。乍一看，和其他考场似乎没有区别。
不。唐心诀眯了眯眼睛。
还是有区别的。
视线尽头，一个干瘦的男老师慌慌张张从教室后方走过来。看见一众监考者后连忙将门彻底拉开，小声汇报：“508考场一切正常！”
其他监考员：“有考生举报这里有花粉导致她过敏。”
男老师：“？”
他奇怪地左右看看，又看了眼做题的学生们，回头确认：“这里没有花粉。”
“没有其他能让人过敏的物质吗？”
“没有。”
——有鼻子的都能闻出来没有花粉味，唐心诀挑挑眉，内心毫无波澜。
毕竟这里不是现实世界。理论上来说，这些副本生成的考场教室不仅没有花粉味，甚至没有任何人类的气味杂音等干扰，堪称绝对完美的考试环境，任何指控都显然是无理取闹。
但她是来讲道理的吗？
男监考员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女声清晰地插进来：“你确定吗？”
他这才看见被围在人群中间，不知道为什么坐在地上的年轻少女。此刻正抱臂仰头一脸严肃，掷地有声道：“我的鼻子不可能闻错，你是在怀疑我的嗅觉吗？”
“这位老师，我反而怀疑是你的嗅觉能力有问题。”
唐心诀义正言辞：“我需要和另外一位监考老师沟通一下。”
男监考员一噎：“嗅、嗅觉？”
监考竟然还需要嗅觉？
他确实没办法回答唐心诀，甚至场上有一个算一个，从表情上看像是第一次知道还有这种功能。
……没关系，他们可以进化。
冷静下来后，女老师温温柔柔下达指令：“让另一个监考过来，我们在五分钟内解决问题，五分钟后为这名同学单独抽调房间考试。”
唐心诀明白，这是副本目前给出的最高容忍限度。
然而男监考员微微一愣，却没有第一时间接收命令，嘴唇翕动两下，没发出声音。
女老师皱眉：“你好？听到了吗？”
唐心诀嘴角扬起一抹细微弧度。
每个考场，正常情况下都应该至少匹配两个监考老师，不可能出现其中一名无缘无故缺席的情况。
除非……这个考场也发生了意外！
随着男监考员身上出现肉眼可见的慌张和局促，唐心诀忽然冷不丁开口：“老师，如果我刚刚没看错，这间教室里好像有一个空缺的考试位置。”
她笑了笑：“那名同学，该不会也和我一样是花粉过敏吧？”
空缺的监考员、空缺的考生。
现在不用唐心诀说，他们也意识到真正的问题出在哪了。
男监考眼珠乱转，终于嗫喏着承认：“那是个意外，我们本想自行处理，只是目前还没有恢复正常。”
唐心诀不给他反应时间：“人在哪里？”
监考猝不及防被问，下意识回答：“消失了。另一个去找他，然后也失……”
“行了！”
女老师重重打断他，因嘴角向两边扯得太大，导致脸上一成不变的温柔表情也诡异起来：
“我们已经知道情况，你可以休息了。”
话音落下，男监考脑袋无力地向下一垂，身体开始小幅度痉挛抖动。须臾抖动停止，“他”再缓缓抬起头，已经俨然变成了一名相貌截然不同的中年男子。
“监考开始。”他声音沙哑、一板一眼回答。
注视着这一幕，唐心诀若有所思地看了女老师一眼。
是副本的力量，还是监考者本身的能力？
几乎同时，人群中也走出一名监考员。新旧两人并列对视一眼，同步走进了508考场。
砰地一声，508考场大门重新关合，掩盖了里面一切事物。
“你该去考试了。放心，等高考结束，你的一切问题都会被医治好的。”
女老师低头看向唐心诀，监考员人群抬出一具担架，彰显出无论如何也得考完试的核心原则。
“何必这么麻烦，高考这么重要，我当然要好好考完。”
唐心诀微笑起来，十分配合地起身跟在他们后面，对脱臼的左手小臂毫不在意，清瘦挺拔的身体仿佛察觉不到疼痛。
走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目光落在508门口。
教室门崭新得如同刚安装好，上面的抓痕也彻底消失不见。
……一闪即逝的线索，千方百计也找不到的破局点，必须强制走完的考试流程。
好像一切都指向了一个不太妙的方向。
这个副本，可能比她预计的还要难缠。
拿到考试袋，郭果立刻睁圆了眼睛，甚至还有点受宠若惊。
她本来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朝监考员一顿胡言乱语的说服竟然真的起了效果？
毕竟平常606里只有唐心诀喜欢对NPC雁过拔毛，她们光靠着薅鬼怪羊毛就已经赚得盆满钵满，颇有点不思进取的意思，从没试图把这门缺德技术推广实践过。
这还是郭果第一次硬着头皮上，未承想竟真的让她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她心脏嘣嘣跳地打开考试袋，以生怕监考老师反悔的速度抽出了里面的准考证。
然而刚模糊地瞄到准考证头像，郭果的心就凉了半截。
这个头像，分明是个短发女生！可606里除了她自己之外，其他三人全都是长头发。
再定睛一看，果真是一张完全不认识的陌生面孔。视线向下扫，姓名一栏只有一个蔡字，剩下的地方像被胶水涂住了，看不清楚。
“蔡什么？”她下意识念出声，手里的准考证却瞬间被抽走，“唉等等？！”
“这不是你的准考证。”
监考员板着脸，严肃时显得十分凶神恶煞。
郭果掂量了一下此刻自己重新回到普通人的实力，又瞄了眼监考员的数量和粗壮的大膀子，立刻怂了：“我，我知道了。”
508考场的门重重关上，郭果连伸头看一眼都没来得及，只能惆怅长叹，认命地回到考场继续答题。
还有半小时，半小时……
她在心里默念。
等最后一门马上结束，她就解放了！
也许是因为期盼之情过于强烈，有一瞬间她竟真的有种重回高考的错觉，像两个时空的苦命人在这一刻重叠在一起，只有焦急的心情一模一样。
唉，也不知道张游晚晴和诀神她们现在在哪里，是不是也一样同病相怜。郭果望着钟表的倒计时，凄凉地想。
倒数五分钟。
张游第三次检查完卷子，终于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然后屏息等待铃声响起。
四场考试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受到副本规则严格的限制，她几乎没找到什么有用信息，又很难联系上其他室友，无奈之下只能认认真真把高考重新考了一遍。
可惜知识点都忘得差不多了，如果是心决和晚晴，没准真能考出不错的成绩。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张游轻轻敲击着准考证，指尖落在“2019”一行字上的速度越来越快，脑海中的思绪也走个不停。
到考试结束后，她要面对的会是什么呢？
最后一分钟！
气氛发闷的教室内，最显眼的亮点无疑集中在第一排正中央，一位正在奋笔疾书的长发女孩身上。
一头浓密的黑长直垂散在她脸颊两侧，精致出色的五官如果不张嘴说话，可以说是十足的大美女。
“可恶，怎么就没时间了？”
郑晚晴突然重重锤在桌子上，呲牙啧了一声，然后马上加快速度继续写。
“……”
四周考生若有若无地离她远了一点。
原来不是教室里空气闷，而是坐在她身边被卷得气流都不通畅了呀。
“叮铃铃——”
卡着铃声响起前的最后一秒停下笔，郑晚晴才不情不愿地鸣金收兵，看着试卷感觉哪哪都不满意。
不说别的，要不是进副本太突然没找到状态，她的考试结果绝对会比现在要好得多。而且出题人怎么想的？题目水平极其落后且不平衡，别让她知道是谁。
越想越气，比大学竞赛没拿到第一还气。她拿起笔在准考证上吨吨吨敲了几下，还在“2018年全国……”几个字上画了只猪。
考试结束，考场很快开始清人。考生们带着解放的微笑纷纷涌向大门，中间卷着一名意犹未尽的郑晚晴。
“算了，回去再和心诀对对答案……”
郑晚晴摇摇头，嘀咕着迈出大门。
下一秒，她却咽下了没说完的话，收缩的瞳孔缓缓倒映出眼前景象。
这是——
“这是校门口呀，同学！”
在唐心诀面前，一位大妈热情地为她解答问题：“我看你拿着准考证，也是考生吧？马上考试啦，快点进去吧！”
大妈手指着她的准考证，“2017年普通高等学校招生统一考试”在上面格外刺眼。
“我知道了，谢谢阿姨。”
唐心诀乖巧地点点头，脚步却毫不犹豫转了个方向，逆着人群和校门向外面走去。
她猜的果然没错。
四场考试结束，并不是副本的终止，仅仅是另一场轮回的起点。
——很不巧，这是一个循环副本。
——更不巧的是，这场循环的名字，叫高考。
作者有话要说：
不同人眼中的副本：
唐心诀：越狱
郭果：苟到就是赚到
张游：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郑晚晴：荣耀战场！
第145章
高等升学考试
为什么关键线索的蛛丝马迹那么难找？
为什么副本规则难以逾越？
为什么始终无法与室友联系？
如果这是一场循环副本，那么一切都有了答案。
对于正常高考来说，四场考试就已经是全部。但若她们要经历的高考不止一次呢？
那么现在，副本的獠牙恐怕才刚刚露出真面目。
唐心诀面色如常快步向前，对身后大妈的呼喊声置若未闻。
只要进了校门，那么接下来就会陷入一个不停传送考试的小循环，再也没有出来的机会。
从第一次传送后她就意识到，唯一能在校门外活动的机会，只有回到一切开始之前，她还没进校门的时候。
就是这一刻！
穿过人群，一处丁字路口连接着三条笔直的街道出现在眼前。
鳞次栉比的房屋坐落在道路两侧，隔着并不远的距离能看到矗立在中间的路牌。
通向左侧街道的牌上标着【美食城】，路上的招牌五颜六色：美味汤屋、公路咖啡总店、糖果娃娃机、天堂汉堡、地狱食堂……
右侧街道则是【商业街】，里面的建筑外表更朴实：大学兼职中介所、张老头修理铺、环城旅社、平价手机商店……
最中央通向前方的街道却冷冷清清，路两旁什么都没有，只有路牌标示着：【夜市一条街】。
而三条街的共同点，就是道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与密集的商铺对比起来，违和感十分浓重。
校门口这边更不用说，身后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眼前的街道几乎泾渭分明，仿若被分割成两个世界。而另一个世界距离她不过几十米。
一眼扫过将所有信息记在心底，唐心诀脚步不停。
无数道注视的目光有如实质，呼喊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最后几乎像涨潮的巨浪一样纷涌而来，声嘶力竭地想把她淹没。
就在人群追上来即将抓住她时，唐心诀忽然停下脚步，望着眼前的街道笑了下：“啊，忘记还要考试了。”
然后她自然而然地转身，重新走向校门。
人次踏入大门，身后的动静就像按下静止键，只剩下安静的考场环境。
一切都与她刚进入副本时一模一样。
唐心诀轻车熟路走进去，没有半点犹豫。
她还没有天真到觉得自己真的能顺利进入那几条街道，或者进入之后还能安全出来。
更何况有一些商铺和建筑的元素，看起来实在是太眼熟了。
眼熟到在看到它们的瞬间，她就基本明白了这些街道属于哪里。
这还要多亏了这次循环，否则她或许永远也不会发现这一点——
这个偏僻的高考副本所在之地，竟然就是传说中的大学城。
不，说是“所在之地”也不准确。唐心诀回忆方才纳入眼帘的种种景象，意识到另一点：
这里既在大学城内，同时也是被单独开辟出的副本空间，内外大概率并不相通。
然而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这个副本连边界线都十分敷衍，甚至可以说是根本没弄。故而在这块“半成品”的边缘处，她可以清晰看见外面，也即是大学城内部的景象。
……这么低级的漏洞并不像游戏副本的风格，也许是有意而为之？
“同学，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迈入一楼大厅，迎面走来的熟悉面孔露出亲切的微笑。
唐心诀举起左手摇了摇，回以腼腆的笑意：“不用了，谢谢老师。”
左臂灵活地抬起又放下，没有半点不适感。
的确如那名等级最高的女监考员所说，在高考结束后，她的胳膊就会被“治愈”。
比起治愈，她更愿意将这理解为一种状态“刷新”。每一次循环刷新，考生都会像第一次一样，以最饱满健康的状态迎接考试。
只不过……唐心诀微微垂眸。
除了恢复健康以外，她的状态似乎还发生了另外一点变化。
——哒。
监考员也打不断的思绪，在唐心诀的听觉捕捉到一丝轻响后被立即截断，所有注意力都飞速集中起来，面朝声音响起的来源方向。
——哒哒哒。
依旧是五楼。只是这次的声响不再是重物被推翻，而是玻璃珠一颗颗滚落在地面上，一颗、又一颗。
唐心诀慢慢走过楼梯拐角，仔细地低头倾听。
直到最后一颗珠子的滚动声结束，共有13颗。
然后声音消失，就像从没出现过一样，再没留下半点痕迹。
“同学，你的考场在这边。”
3楼已经守着几名监考员，不由分说取走唐心诀的考试袋，悄无声息挡住楼梯口。
唐心诀挑了下眉，这次没和他们对着干，也没多看一眼。
因为现在她即便不再观察，也能感觉到监考员的数量、动作、乃至位置分布——在她的精神力恢复了十分之一的情况下。
不动声色地落座，唐心诀一边注视着监考员的一举一动，一边静静调动精神力。
五分钟后她终于确认，监考员察觉不到她的精神力，就算她将这部分额外“视野”覆盖在其他人的考卷上，监考者也没有任何反应。
果然，高考不是这个副本的真实目的。
若是真的只需要高考，那她就不会在第二次循环到来时自动恢复一部分异能了。因为哪怕一丁点特殊能力，都会破坏高考最基本的公平，让这项考试失去意义。
那么副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她抬起眼看向天花板，在两层楼之外就是509考场的方向。如果她的精神力恢复到三成，就可以穿透这两层楼描摹出那间教室的景象；如果恢复到五成，她将对508教室内发生的所有事了如指掌。
可她目前还未找到自主恢复异能的方法，状态仅比普通人好上一些而已。
——现在还不到搞事的时候。
摇了摇头，她内敛地放下笔，举起手对前面说：“老师，我想上厕所。”
……
既然信息不足，那就主动找方法把它补全好了。
在考场负责人第11次拒绝未遂后，唐心诀再次见到了那名笑容和蔼的女监考官。
“很抱歉唐同学，我们不得不告诉你一个悲伤的消息。本教学楼内所有厕所都正在维修中，所以只能麻烦你忍耐了。”
女老师一如既往地温温柔柔，却不容置疑地否决了唐心诀的要求。
被驳回的少女却丝毫不见沮丧，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没关系，高考时考场厕所维修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完全可以理解。一会儿我身体有其他不适再来找你们好啦。”
女老师微笑着点点头：“同学能理解就好，厕所被考生恶意毁坏也是经常发生的事情，我们会努力抓住并惩罚始作俑者，让这一意外以后不再发生。”
唐心诀面露震惊：“全部损坏？这也太不幸了！真是辛苦你们了。作为一个普通学生我也没什么能帮忙的，只能祝大家早点习惯吧。这样，一会儿我身体不舒服的时间尽量向后拖五分钟，多给你们留点休息时间。”
其他监考员：“……”
其他考生：“……”
这是他们能听的对话吗？
这是阳间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一段阴阳会谈结束，女监考官还是率先破防。语气僵硬地将唐心诀请回屋内，转头就把一整层的监考人员全部换了一遍。
……
“无论发生什么，都必须保证好考场秩序，绝不能让五楼的事情再次发生。”
背对着紧紧关闭的307考场门，女人温柔和蔼的脸上透出几分诡异的青色。
她的声音第一次呈现出与外貌人设不符的沙哑，在唐心诀记忆中永远保持着同一角度的嘴角此时却一不小心就向上裂开，露出腮下密密麻麻的血管状口器。
那口器沙哑说道：“从现在开始，如有必要，可以使用强制手段。”
作者有话要说：
语言的艺术：
考生听了会沉默，监考官听了会流泪。
NPC：我在阴间这么久，还从没听过这么阴间的话。
第146章
高等升学考试
“可以使用强制手段？”
唐心诀在心中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嘴角轻轻向上扬起。
显而易见，随着第二次循环到来，一些变化不仅降落在了考生身上。
副本规则平衡为先，天平两端同增同减。当考生恢复了部分异能，实力不再是普通人，也就必须要开始面对副本的危险。
唐心诀眸光专注地涂抹答题卡，仿佛对外界发生之事一无所知。
与此同时，精神力却像一张纤薄透明的网络，将考场门外发生的景象尽数网入脑海。
上一次“高考”中全程恪守规则，不对考生展现任何攻击性的NPC终于褪去和平的外表，露出一丝獠牙。
这份危险性的外泄只持续了短短十几秒，他们就像错觉般恢复了正常，以普普通通的老师模样继续监考。
吱呀——
307考场的两名监考员重新推门走入，一如往常地扫了眼室内，然后面无表情转头……等等？
两人突然脸色大变，两颗头同时嘎嘣一声用力转过来，凸起的眼球死死盯着最后排的位置。
本来应该坐着唐心诀的位置上，此刻空空如也！
怎么会这样？
两个监考员立刻拔足向空座位上赶过去，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他们仅仅离开了一两分钟而已，而且明明全程站在门外，唐心诀怎么做到从他们眼皮底下溜出去的？
空气里依旧寂静无声，但两人的眼球却同时以非人的速度疯狂转动起来，就像是以某种独特方式在发送信息一样。
等到眼球停止转动，两人也正好赶到唐心诀座位前，还没来得及仔细检查，就听见一道疑惑声音：
“老师，你们在干嘛？”
转头一看，唐心诀正好好坐在自己位置上，手里还握着涂卡笔。苍白素净的脸仰起头，一派茫然看着他们。
监考员：？？？
说时迟那时快，考场门被轰然推开，一群监考者如临大敌冲进来，将唐心诀位置团团围住。
唐心诀挑眉：“干什么？反恐吗？”
人群散开，女监考从里面走出，神色难辨地打量半晌唐心诀，又看向307的监考：“这就是你们说的，人失踪了？”
监考员：“呃，可是……刚刚我们的确发现，这……”
“失踪了？谁？”唐心诀吃惊道：“不会在说我吧？”
她举起一只手发誓：“监控可以作证，我一直在这里好好答题，连头都没抬起来过。”
监考员张了张嘴没说上话，就听少女略微沉吟道：“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东西失踪了，有没有可能是老师的脑子？”
“……”
“行了，不要影响大家考试。”女监考看上去也懒得一直挂着虚伪的笑脸，直接吐出两道命令，把无从解释的监考员换了芯子。
率众离开之前，她却被唐心诀叫住：“老师，我觉得这边的监考老师有些神经敏感，下次有问题可以直接叫你吗？”
女监考慢慢回头，扯开一道很长的笑：“好呀。我姓绿，平时就在三楼大厅，你需要时叫我的名字就好。”
“好的。绿老师。”
唐心诀乖巧点头。
教室重新恢复静谧。新上任的两名监考这次连样子都不装了，干脆直接沉默寡言地守在唐心诀桌子旁。
待到目送绿老师离开，他们就齐刷刷转头盯着唐心诀——
——人呢？？
看着空无一人的座位，两人对视一眼，惊愕之色溢于言表。
这甚至不是一两分钟的空档——就在一秒钟之前，女生分明还好端端坐在这里！
这么大一个活人，怎么能一眨眼就消失了？
如果他们能流汗，现在头上必然已经冷汗涔涔。但鉴于上一批监考的前车之鉴，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向上面汇报，而是继续蹲守翻找。直到把座位翻了个底朝天，两个监考才终于明白：
这一次、唐心诀是真的不见了。
走在空荡荡的五楼走廊，唐心诀撤掉了身上的精神力暗示。
第一次，这道暗示是欺骗307的监考，让他们误以为自己溜走；第二次，这份暗示则用在了所有人身上，让她直接跟在撤离的监考员身后光明正大走了出来。
两次使用下来，精神力已经基本快消耗一空。好在唐心诀运用娴熟，正好在透支线前完成了一系列操作。否则到了透支能力的时候，本就不低的风险又会上升好几分。
步伐一顿，她悄无声息停在508考场门前。
那13下弹珠声响，唐心诀确定来自这里。但此刻，门的另一端安静得没有半点声音。
精神力没有异常感应，掷下弹珠的人似乎已经离开了。
她垂眸聆听须臾，直到安静感官中闯入一阵急促步伐，从508内部快步向门口靠近时，便立即撤身。
307监考应该已经确认并汇报她的消失，监考者内部有一套自己的联系方式，现在508深处的脚步声，十有八九就是收到命令的监考员。
唐心诀本想进其他房间隐藏或回到楼下，但在转身的一刻，她突然心头一动，精神力和视野几乎同时抛向后方。
然后便在幽深黑暗的走廊尽头，捕捉到了一抹还未消失的残影。
那是一个身量纤小的短发女生。
女生的头型和郭果有些相似，但发量更厚。脸部掩在阴影中，透过精神力能隐约看到一副清冷紧凑的五官，一言不发静静看着唐心诀。
在她瘦削的肩颈下方，却只有空荡的袖口，没有手臂。这是她身上唯一残缺的地方。
下一瞬女生转身走向更深处，唐心诀毫不犹豫拔足就追了上去。
“我看到了！”
“她在那里！”
监考官急促的叫喊遥遥响起，旋即就是一片乌泱泱涌上来的脚步。唐心诀一概听而不闻，注意力紧紧追在短发女生身上。
只见女生已经走到走廊最末端，再没有任何前进空间的地方，身影一晃便消失在墙壁前，只剩下左右三面严丝合缝的墙。
[人在哪里？]
[消、消失了，另一个去找她，然后也失踪了……]
508监考员说过的话在脑海浮现，下一秒唐心诀也赶到了同一位置。
三面光秃墙壁近在咫尺，墙上除了斑驳的墙漆外没留下任何痕迹。唐心诀动作却丝毫未变，俨然有直接撞上去的趋势——
“再快一点。”
一道几不可闻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唐心诀毫不犹豫加快速度，直接撞了上去！
“叮铃铃——”
擦着考试开始的瞬间闯进教室，郭果还恍惚得差点撞到门框。捂着额头痛清醒后，望向考场内部的小鹿眼就开始蓄积眼泪。
最后还是在监考员沉默地扶了一把后，郭果才成功坐到座位上。一打开卷面，眼泪就啪嗒掉到了卷子上。
比高考更恐怖的，是千辛万苦好不容易考完，一睁眼又要重新考试。
而比重复高考更恐怖的，是打开卷子后，发现题目和上次完全不一样！
谁来救救她！
抽噎着答完语文卷子，郭果直接头痛欲裂地瘫在椅子上，奄奄一息捂住脑袋。
这种痛不是身体上的痛，而是反复被试题折磨，一遍遍榨干脑细胞带来的脑内刺痛感，像有一群小人在她太阳穴里面搞填海造陆，又像有看不见的人在一根根拔掉她的发际线。
总而言之，痛不欲生。
但更痛苦的是，因为不确定副本到底考核的是什么，她还不敢躺平放弃考试。为了不隔空给室友拖后腿，郭果只能一道道题强迫自己做完，催吐效果十分明显。
“呜呜，我真的不行了……心决！晚晴！张游！你们在哪儿啊！”
郭果抹了把眼泪，在监考员黑着脸再三催促下，才宛如一个肾疲力尽的中年人，扶着墙壁慢慢走出去。
“别催了，孩子腿都坐麻了。你监考我高考，我还比你可怜点，行行好让我多休息会儿吧呜呜呜。”
任凭监考员凶神恶煞，她只有凄风苦雨，监考也拿她没办法，只能站在后面干瞪眼。
磨蹭到门口，郭果才抹了把眼睛慢悠悠向外走，可这次没走两步，她又停了下来。
等等，刚才那是……
连忙转头，数米之外正倚靠着窗台的短发女生就清晰地进入眼帘。
郭果震惊地吸吸鼻子。
如果她没记错，这个女生的模样，就是她之前在那封莫名出现的考试袋里看到的——“蔡同学？”
等郭果意识到自己喊出声时，她已经不知何时走到短发女生面前，女生正自顾自低着头看着一张卷子，并没有理会她。
嗯？卷子？
第144章
高等升学考试
在监考员有限的数据逻辑中，大概从没出现过碰瓷这一词汇。他们惊悚地看着倒地不起的女生，一时竟没有人动弹，似乎不能决定是强制执行还是等待唐心诀恢复。
众目睽睽下，女生咳嗽了半晌才稍有停止的意思，一边咳一边断断续续道：“我对花粉过敏，这个班级好像全是花粉的味道，太刺鼻了希望你们清理掉，咳咳咳……”
监考员一言不发，唐心诀也丝毫不急，顶着一众瘆人的目光继续咳嗽。
试探到现在，她已经摸索出了规律。
监考官就像一个自动维持系统运转的程序，只要事态不离谱到大肆破坏高考的程度，他们就会自我升级修复，直到把事情解决为止。
约十秒后，人群向两边默默分开，一名长相温柔和蔼的女老师走了进来，亲切地向唐心诀伸出手：“同学，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来了，监考官N+1版本。
唐心诀没有伸手，虚弱但执着地将诉求重复了一次。女老师脸上温和的笑容丝毫未变：“我们之后会进行处理，先把你送回考场好吗？”
一边说着，她一边温柔扶住唐心诀的胳膊，将人向上拉起。
咔吧。
女老师动作一僵，表情闪过一丝不可思议。
唐心诀轻轻叹一口气：“老师，你把我胳膊拉脱臼了。”
“……”
“不过没关系，脱臼的是左手。”唐心诀扬起坚强的笑脸：“右手一样可以考试。”
……
短暂寂静后，女老师笑容僵硬地转移话题：“你说哪个考场有花粉？这可是影响考试的重大情况，我们要好好调查。”
说完，紧闭许久的508教室门发出吱拉一声，自动打开。
透过缝隙，唐心诀向内望去。只见教室里安静整齐笔声沙沙，学生们姿势大同小异埋头做题。乍一看，和其他考场似乎没有区别。
不。唐心诀眯了眯眼睛。
还是有区别的。
视线尽头，一个干瘦的男老师慌慌张张从教室后方走过来。看见一众监考者后连忙将门彻底拉开，小声汇报：“508考场一切正常！”
其他监考员：“有考生举报这里有花粉导致她过敏。”
男老师：“？”
他奇怪地左右看看，又看了眼做题的学生们，回头确认：“这里没有花粉。”
“没有其他能让人过敏的物质吗？”
“没有。”
——有鼻子的都能闻出来没有花粉味，唐心诀挑挑眉，内心毫无波澜。
毕竟这里不是现实世界。理论上来说，这些副本生成的考场教室不仅没有花粉味，甚至没有任何人类的气味杂音等干扰，堪称绝对完美的考试环境，任何指控都显然是无理取闹。
但她是来讲道理的吗？
男监考员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女声清晰地插进来：“你确定吗？”
他这才看见被围在人群中间，不知道为什么坐在地上的年轻少女。此刻正抱臂仰头一脸严肃，掷地有声道：“我的鼻子不可能闻错，你是在怀疑我的嗅觉吗？”
“这位老师，我反而怀疑是你的嗅觉能力有问题。”
唐心诀义正言辞：“我需要和另外一位监考老师沟通一下。”
男监考员一噎：“嗅、嗅觉？”
监考竟然还需要嗅觉？
他确实没办法回答唐心诀，甚至场上有一个算一个，从表情上看像是第一次知道还有这种功能。
……没关系，他们可以进化。
冷静下来后，女老师温温柔柔下达指令：“让另一个监考过来，我们在五分钟内解决问题，五分钟后为这名同学单独抽调房间考试。”
唐心诀明白，这是副本目前给出的最高容忍限度。
然而男监考员微微一愣，却没有第一时间接收命令，嘴唇翕动两下，没发出声音。
女老师皱眉：“你好？听到了吗？”
唐心诀嘴角扬起一抹细微弧度。
每个考场，正常情况下都应该至少匹配两个监考老师，不可能出现其中一名无缘无故缺席的情况。
除非……这个考场也发生了意外！
随着男监考员身上出现肉眼可见的慌张和局促，唐心诀忽然冷不丁开口：“老师，如果我刚刚没看错，这间教室里好像有一个空缺的考试位置。”
她笑了笑：“那名同学，该不会也和我一样是花粉过敏吧？”
空缺的监考员、空缺的考生。
现在不用唐心诀说，他们也意识到真正的问题出在哪了。
男监考眼珠乱转，终于嗫喏着承认：“那是个意外，我们本想自行处理，只是目前还没有恢复正常。”
唐心诀不给他反应时间：“人在哪里？”
监考猝不及防被问，下意识回答：“消失了。另一个去找他，然后也失……”
“行了！”
女老师重重打断他，因嘴角向两边扯得太大，导致脸上一成不变的温柔表情也诡异起来：
“我们已经知道情况，你可以休息了。”
话音落下，男监考脑袋无力地向下一垂，身体开始小幅度痉挛抖动。须臾抖动停止，“他”再缓缓抬起头，已经俨然变成了一名相貌截然不同的中年男子。
“监考开始。”他声音沙哑、一板一眼回答。
注视着这一幕，唐心诀若有所思地看了女老师一眼。
是副本的力量，还是监考者本身的能力？
几乎同时，人群中也走出一名监考员。新旧两人并列对视一眼，同步走进了508考场。
砰地一声，508考场大门重新关合，掩盖了里面一切事物。
“你该去考试了。放心，等高考结束，你的一切问题都会被医治好的。”
女老师低头看向唐心诀，监考员人群抬出一具担架，彰显出无论如何也得考完试的核心原则。
“何必这么麻烦，高考这么重要，我当然要好好考完。”
唐心诀微笑起来，十分配合地起身跟在他们后面，对脱臼的左手小臂毫不在意，清瘦挺拔的身体仿佛察觉不到疼痛。
走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目光落在508门口。
教室门崭新得如同刚安装好，上面的抓痕也彻底消失不见。
……一闪即逝的线索，千方百计也找不到的破局点，必须强制走完的考试流程。
好像一切都指向了一个不太妙的方向。
这个副本，可能比她预计的还要难缠。
拿到考试袋，郭果立刻睁圆了眼睛，甚至还有点受宠若惊。
她本来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朝监考员一顿胡言乱语的说服竟然真的起了效果？
毕竟平常606里只有唐心诀喜欢对NPC雁过拔毛，她们光靠着薅鬼怪羊毛就已经赚得盆满钵满，颇有点不思进取的意思，从没试图把这门缺德技术推广实践过。
这还是郭果第一次硬着头皮上，未承想竟真的让她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她心脏嘣嘣跳地打开考试袋，以生怕监考老师反悔的速度抽出了里面的准考证。
然而刚模糊地瞄到准考证头像，郭果的心就凉了半截。
这个头像，分明是个短发女生！可606里除了她自己之外，其他三人全都是长头发。
再定睛一看，果真是一张完全不认识的陌生面孔。视线向下扫，姓名一栏只有一个蔡字，剩下的地方像被胶水涂住了，看不清楚。
“蔡什么？”她下意识念出声，手里的准考证却瞬间被抽走，“唉等等？！”
“这不是你的准考证。”
监考员板着脸，严肃时显得十分凶神恶煞。
郭果掂量了一下此刻自己重新回到普通人的实力，又瞄了眼监考员的数量和粗壮的大膀子，立刻怂了：“我，我知道了。”
508考场的门重重关上，郭果连伸头看一眼都没来得及，只能惆怅长叹，认命地回到考场继续答题。
还有半小时，半小时……
她在心里默念。
等最后一门马上结束，她就解放了！
也许是因为期盼之情过于强烈，有一瞬间她竟真的有种重回高考的错觉，像两个时空的苦命人在这一刻重叠在一起，只有焦急的心情一模一样。
唉，也不知道张游晚晴和诀神她们现在在哪里，是不是也一样同病相怜。郭果望着钟表的倒计时，凄凉地想。
倒数五分钟。
张游第三次检查完卷子，终于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然后屏息等待铃声响起。
四场考试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受到副本规则严格的限制，她几乎没找到什么有用信息，又很难联系上其他室友，无奈之下只能认认真真把高考重新考了一遍。
可惜知识点都忘得差不多了，如果是心决和晚晴，没准真能考出不错的成绩。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张游轻轻敲击着准考证，指尖落在“2019”一行字上的速度越来越快，脑海中的思绪也走个不停。
到考试结束后，她要面对的会是什么呢？
最后一分钟！
气氛发闷的教室内，最显眼的亮点无疑集中在第一排正中央，一位正在奋笔疾书的长发女孩身上。
一头浓密的黑长直垂散在她脸颊两侧，精致出色的五官如果不张嘴说话，可以说是十足的大美女。
“可恶，怎么就没时间了？”
郑晚晴突然重重锤在桌子上，呲牙啧了一声，然后马上加快速度继续写。
“……”
四周考生若有若无地离她远了一点。
原来不是教室里空气闷，而是坐在她身边被卷得气流都不通畅了呀。
“叮铃铃——”
卡着铃声响起前的最后一秒停下笔，郑晚晴才不情不愿地鸣金收兵，看着试卷感觉哪哪都不满意。
不说别的，要不是进副本太突然没找到状态，她的考试结果绝对会比现在要好得多。而且出题人怎么想的？题目水平极其落后且不平衡，别让她知道是谁。
越想越气，比大学竞赛没拿到第一还气。她拿起笔在准考证上吨吨吨敲了几下，还在“2018年全国……”几个字上画了只猪。
考试结束，考场很快开始清人。考生们带着解放的微笑纷纷涌向大门，中间卷着一名意犹未尽的郑晚晴。
“算了，回去再和心诀对对答案……”
郑晚晴摇摇头，嘀咕着迈出大门。
下一秒，她却咽下了没说完的话，收缩的瞳孔缓缓倒映出眼前景象。
这是——
“这是校门口呀，同学！”
在唐心诀面前，一位大妈热情地为她解答问题：“我看你拿着准考证，也是考生吧？马上考试啦，快点进去吧！”
大妈手指着她的准考证，“2017年普通高等学校招生统一考试”在上面格外刺眼。
“我知道了，谢谢阿姨。”
唐心诀乖巧地点点头，脚步却毫不犹豫转了个方向，逆着人群和校门向外面走去。
她猜的果然没错。
四场考试结束，并不是副本的终止，仅仅是另一场轮回的起点。
——很不巧，这是一个循环副本。
——更不巧的是，这场循环的名字，叫高考。
作者有话要说：
不同人眼中的副本：
唐心诀：越狱
郭果：苟到就是赚到
张游：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郑晚晴：荣耀战场！
第145章
高等升学考试
为什么关键线索的蛛丝马迹那么难找？
为什么副本规则难以逾越？
为什么始终无法与室友联系？
如果这是一场循环副本，那么一切都有了答案。
对于正常高考来说，四场考试就已经是全部。但若她们要经历的高考不止一次呢？
那么现在，副本的獠牙恐怕才刚刚露出真面目。
唐心诀面色如常快步向前，对身后大妈的呼喊声置若未闻。
只要进了校门，那么接下来就会陷入一个不停传送考试的小循环，再也没有出来的机会。
从第一次传送后她就意识到，唯一能在校门外活动的机会，只有回到一切开始之前，她还没进校门的时候。
就是这一刻！
穿过人群，一处丁字路口连接着三条笔直的街道出现在眼前。
鳞次栉比的房屋坐落在道路两侧，隔着并不远的距离能看到矗立在中间的路牌。
通向左侧街道的牌上标着【美食城】，路上的招牌五颜六色：美味汤屋、公路咖啡总店、糖果娃娃机、天堂汉堡、地狱食堂……
右侧街道则是【商业街】，里面的建筑外表更朴实：大学兼职中介所、张老头修理铺、环城旅社、平价手机商店……
最中央通向前方的街道却冷冷清清，路两旁什么都没有，只有路牌标示着：【夜市一条街】。
而三条街的共同点，就是道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与密集的商铺对比起来，违和感十分浓重。
校门口这边更不用说，身后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眼前的街道几乎泾渭分明，仿若被分割成两个世界。而另一个世界距离她不过几十米。
一眼扫过将所有信息记在心底，唐心诀脚步不停。
无数道注视的目光有如实质，呼喊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最后几乎像涨潮的巨浪一样纷涌而来，声嘶力竭地想把她淹没。
就在人群追上来即将抓住她时，唐心诀忽然停下脚步，望着眼前的街道笑了下：“啊，忘记还要考试了。”
然后她自然而然地转身，重新走向校门。
人次踏入大门，身后的动静就像按下静止键，只剩下安静的考场环境。
一切都与她刚进入副本时一模一样。
唐心诀轻车熟路走进去，没有半点犹豫。
她还没有天真到觉得自己真的能顺利进入那几条街道，或者进入之后还能安全出来。
更何况有一些商铺和建筑的元素，看起来实在是太眼熟了。
眼熟到在看到它们的瞬间，她就基本明白了这些街道属于哪里。
这还要多亏了这次循环，否则她或许永远也不会发现这一点——
这个偏僻的高考副本所在之地，竟然就是传说中的大学城。
不，说是“所在之地”也不准确。唐心诀回忆方才纳入眼帘的种种景象，意识到另一点：
这里既在大学城内，同时也是被单独开辟出的副本空间，内外大概率并不相通。
然而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这个副本连边界线都十分敷衍，甚至可以说是根本没弄。故而在这块“半成品”的边缘处，她可以清晰看见外面，也即是大学城内部的景象。
……这么低级的漏洞并不像游戏副本的风格，也许是有意而为之？
“同学，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迈入一楼大厅，迎面走来的熟悉面孔露出亲切的微笑。
唐心诀举起左手摇了摇，回以腼腆的笑意：“不用了，谢谢老师。”
左臂灵活地抬起又放下，没有半点不适感。
的确如那名等级最高的女监考员所说，在高考结束后，她的胳膊就会被“治愈”。
比起治愈，她更愿意将这理解为一种状态“刷新”。每一次循环刷新，考生都会像第一次一样，以最饱满健康的状态迎接考试。
只不过……唐心诀微微垂眸。
除了恢复健康以外，她的状态似乎还发生了另外一点变化。
——哒。
监考员也打不断的思绪，在唐心诀的听觉捕捉到一丝轻响后被立即截断，所有注意力都飞速集中起来，面朝声音响起的来源方向。
——哒哒哒。
依旧是五楼。只是这次的声响不再是重物被推翻，而是玻璃珠一颗颗滚落在地面上，一颗、又一颗。
唐心诀慢慢走过楼梯拐角，仔细地低头倾听。
直到最后一颗珠子的滚动声结束，共有13颗。
然后声音消失，就像从没出现过一样，再没留下半点痕迹。
“同学，你的考场在这边。”
3楼已经守着几名监考员，不由分说取走唐心诀的考试袋，悄无声息挡住楼梯口。
唐心诀挑了下眉，这次没和他们对着干，也没多看一眼。
因为现在她即便不再观察，也能感觉到监考员的数量、动作、乃至位置分布——在她的精神力恢复了十分之一的情况下。
不动声色地落座，唐心诀一边注视着监考员的一举一动，一边静静调动精神力。
五分钟后她终于确认，监考员察觉不到她的精神力，就算她将这部分额外“视野”覆盖在其他人的考卷上，监考者也没有任何反应。
果然，高考不是这个副本的真实目的。
若是真的只需要高考，那她就不会在第二次循环到来时自动恢复一部分异能了。因为哪怕一丁点特殊能力，都会破坏高考最基本的公平，让这项考试失去意义。
那么副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她抬起眼看向天花板，在两层楼之外就是509考场的方向。如果她的精神力恢复到三成，就可以穿透这两层楼描摹出那间教室的景象；如果恢复到五成，她将对508教室内发生的所有事了如指掌。
可她目前还未找到自主恢复异能的方法，状态仅比普通人好上一些而已。
——现在还不到搞事的时候。
摇了摇头，她内敛地放下笔，举起手对前面说：“老师，我想上厕所。”
……
既然信息不足，那就主动找方法把它补全好了。
在考场负责人第11次拒绝未遂后，唐心诀再次见到了那名笑容和蔼的女监考官。
“很抱歉唐同学，我们不得不告诉你一个悲伤的消息。本教学楼内所有厕所都正在维修中，所以只能麻烦你忍耐了。”
女老师一如既往地温温柔柔，却不容置疑地否决了唐心诀的要求。
被驳回的少女却丝毫不见沮丧，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没关系，高考时考场厕所维修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完全可以理解。一会儿我身体有其他不适再来找你们好啦。”
女老师微笑着点点头：“同学能理解就好，厕所被考生恶意毁坏也是经常发生的事情，我们会努力抓住并惩罚始作俑者，让这一意外以后不再发生。”
唐心诀面露震惊：“全部损坏？这也太不幸了！真是辛苦你们了。作为一个普通学生我也没什么能帮忙的，只能祝大家早点习惯吧。这样，一会儿我身体不舒服的时间尽量向后拖五分钟，多给你们留点休息时间。”
其他监考员：“……”
其他考生：“……”
这是他们能听的对话吗？
这是阳间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一段阴阳会谈结束，女监考官还是率先破防。语气僵硬地将唐心诀请回屋内，转头就把一整层的监考人员全部换了一遍。
……
“无论发生什么，都必须保证好考场秩序，绝不能让五楼的事情再次发生。”
背对着紧紧关闭的307考场门，女人温柔和蔼的脸上透出几分诡异的青色。
她的声音第一次呈现出与外貌人设不符的沙哑，在唐心诀记忆中永远保持着同一角度的嘴角此时却一不小心就向上裂开，露出腮下密密麻麻的血管状口器。
那口器沙哑说道：“从现在开始，如有必要，可以使用强制手段。”
作者有话要说：
语言的艺术：
考生听了会沉默，监考官听了会流泪。
NPC：我在阴间这么久，还从没听过这么阴间的话。
第146章
高等升学考试
“可以使用强制手段？”
唐心诀在心中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嘴角轻轻向上扬起。
显而易见，随着第二次循环到来，一些变化不仅降落在了考生身上。
副本规则平衡为先，天平两端同增同减。当考生恢复了部分异能，实力不再是普通人，也就必须要开始面对副本的危险。
唐心诀眸光专注地涂抹答题卡，仿佛对外界发生之事一无所知。
与此同时，精神力却像一张纤薄透明的网络，将考场门外发生的景象尽数网入脑海。
上一次“高考”中全程恪守规则，不对考生展现任何攻击性的NPC终于褪去和平的外表，露出一丝獠牙。
这份危险性的外泄只持续了短短十几秒，他们就像错觉般恢复了正常，以普普通通的老师模样继续监考。
吱呀——
307考场的两名监考员重新推门走入，一如往常地扫了眼室内，然后面无表情转头……等等？
两人突然脸色大变，两颗头同时嘎嘣一声用力转过来，凸起的眼球死死盯着最后排的位置。
本来应该坐着唐心诀的位置上，此刻空空如也！
怎么会这样？
两个监考员立刻拔足向空座位上赶过去，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他们仅仅离开了一两分钟而已，而且明明全程站在门外，唐心诀怎么做到从他们眼皮底下溜出去的？
空气里依旧寂静无声，但两人的眼球却同时以非人的速度疯狂转动起来，就像是以某种独特方式在发送信息一样。
等到眼球停止转动，两人也正好赶到唐心诀座位前，还没来得及仔细检查，就听见一道疑惑声音：
“老师，你们在干嘛？”
转头一看，唐心诀正好好坐在自己位置上，手里还握着涂卡笔。苍白素净的脸仰起头，一派茫然看着他们。
监考员：？？？
说时迟那时快，考场门被轰然推开，一群监考者如临大敌冲进来，将唐心诀位置团团围住。
唐心诀挑眉：“干什么？反恐吗？”
人群散开，女监考从里面走出，神色难辨地打量半晌唐心诀，又看向307的监考：“这就是你们说的，人失踪了？”
监考员：“呃，可是……刚刚我们的确发现，这……”
“失踪了？谁？”唐心诀吃惊道：“不会在说我吧？”
她举起一只手发誓：“监控可以作证，我一直在这里好好答题，连头都没抬起来过。”
监考员张了张嘴没说上话，就听少女略微沉吟道：“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东西失踪了，有没有可能是老师的脑子？”
“……”
“行了，不要影响大家考试。”女监考看上去也懒得一直挂着虚伪的笑脸，直接吐出两道命令，把无从解释的监考员换了芯子。
率众离开之前，她却被唐心诀叫住：“老师，我觉得这边的监考老师有些神经敏感，下次有问题可以直接叫你吗？”
女监考慢慢回头，扯开一道很长的笑：“好呀。我姓绿，平时就在三楼大厅，你需要时叫我的名字就好。”
“好的。绿老师。”
唐心诀乖巧点头。
教室重新恢复静谧。新上任的两名监考这次连样子都不装了，干脆直接沉默寡言地守在唐心诀桌子旁。
待到目送绿老师离开，他们就齐刷刷转头盯着唐心诀——
——人呢？？
看着空无一人的座位，两人对视一眼，惊愕之色溢于言表。
这甚至不是一两分钟的空档——就在一秒钟之前，女生分明还好端端坐在这里！
这么大一个活人，怎么能一眨眼就消失了？
如果他们能流汗，现在头上必然已经冷汗涔涔。但鉴于上一批监考的前车之鉴，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向上面汇报，而是继续蹲守翻找。直到把座位翻了个底朝天，两个监考才终于明白：
这一次、唐心诀是真的不见了。
走在空荡荡的五楼走廊，唐心诀撤掉了身上的精神力暗示。
第一次，这道暗示是欺骗307的监考，让他们误以为自己溜走；第二次，这份暗示则用在了所有人身上，让她直接跟在撤离的监考员身后光明正大走了出来。
两次使用下来，精神力已经基本快消耗一空。好在唐心诀运用娴熟，正好在透支线前完成了一系列操作。否则到了透支能力的时候，本就不低的风险又会上升好几分。
步伐一顿，她悄无声息停在508考场门前。
那13下弹珠声响，唐心诀确定来自这里。但此刻，门的另一端安静得没有半点声音。
精神力没有异常感应，掷下弹珠的人似乎已经离开了。
她垂眸聆听须臾，直到安静感官中闯入一阵急促步伐，从508内部快步向门口靠近时，便立即撤身。
307监考应该已经确认并汇报她的消失，监考者内部有一套自己的联系方式，现在508深处的脚步声，十有八九就是收到命令的监考员。
唐心诀本想进其他房间隐藏或回到楼下，但在转身的一刻，她突然心头一动，精神力和视野几乎同时抛向后方。
然后便在幽深黑暗的走廊尽头，捕捉到了一抹还未消失的残影。
那是一个身量纤小的短发女生。
女生的头型和郭果有些相似，但发量更厚。脸部掩在阴影中，透过精神力能隐约看到一副清冷紧凑的五官，一言不发静静看着唐心诀。
在她瘦削的肩颈下方，却只有空荡的袖口，没有手臂。这是她身上唯一残缺的地方。
下一瞬女生转身走向更深处，唐心诀毫不犹豫拔足就追了上去。
“我看到了！”
“她在那里！”
监考官急促的叫喊遥遥响起，旋即就是一片乌泱泱涌上来的脚步。唐心诀一概听而不闻，注意力紧紧追在短发女生身上。
只见女生已经走到走廊最末端，再没有任何前进空间的地方，身影一晃便消失在墙壁前，只剩下左右三面严丝合缝的墙。
[人在哪里？]
[消、消失了，另一个去找她，然后也失踪了……]
508监考员说过的话在脑海浮现，下一秒唐心诀也赶到了同一位置。
三面光秃墙壁近在咫尺，墙上除了斑驳的墙漆外没留下任何痕迹。唐心诀动作却丝毫未变，俨然有直接撞上去的趋势——
“再快一点。”
一道几不可闻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唐心诀毫不犹豫加快速度，直接撞了上去！
“叮铃铃——”
擦着考试开始的瞬间闯进教室，郭果还恍惚得差点撞到门框。捂着额头痛清醒后，望向考场内部的小鹿眼就开始蓄积眼泪。
最后还是在监考员沉默地扶了一把后，郭果才成功坐到座位上。一打开卷面，眼泪就啪嗒掉到了卷子上。
比高考更恐怖的，是千辛万苦好不容易考完，一睁眼又要重新考试。
而比重复高考更恐怖的，是打开卷子后，发现题目和上次完全不一样！
谁来救救她！
抽噎着答完语文卷子，郭果直接头痛欲裂地瘫在椅子上，奄奄一息捂住脑袋。
这种痛不是身体上的痛，而是反复被试题折磨，一遍遍榨干脑细胞带来的脑内刺痛感，像有一群小人在她太阳穴里面搞填海造陆，又像有看不见的人在一根根拔掉她的发际线。
总而言之，痛不欲生。
但更痛苦的是，因为不确定副本到底考核的是什么，她还不敢躺平放弃考试。为了不隔空给室友拖后腿，郭果只能一道道题强迫自己做完，催吐效果十分明显。
“呜呜，我真的不行了……心决！晚晴！张游！你们在哪儿啊！”
郭果抹了把眼泪，在监考员黑着脸再三催促下，才宛如一个肾疲力尽的中年人，扶着墙壁慢慢走出去。
“别催了，孩子腿都坐麻了。你监考我高考，我还比你可怜点，行行好让我多休息会儿吧呜呜呜。”
任凭监考员凶神恶煞，她只有凄风苦雨，监考也拿她没办法，只能站在后面干瞪眼。
磨蹭到门口，郭果才抹了把眼睛慢悠悠向外走，可这次没走两步，她又停了下来。
等等，刚才那是……
连忙转头，数米之外正倚靠着窗台的短发女生就清晰地进入眼帘。
郭果震惊地吸吸鼻子。
如果她没记错，这个女生的模样，就是她之前在那封莫名出现的考试袋里看到的——“蔡同学？”
等郭果意识到自己喊出声时，她已经不知何时走到短发女生面前，女生正自顾自低着头看着一张卷子，并没有理会她。
嗯？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