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你知道,薛氏是怎么被牵扯进去的吗?”

    “听说是早知假县主身份,却知情不报。”林岁惊叹道,“也不知道白大人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当然是听从了她的指点呀。

    阿缠暗自得意了一会儿,想着下次见到他的时候可以夸一夸。

    “既然案子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衙门没说罪魁祸首会怎么判吗?”

    “说了啊,斩刑,就在后日。”

    阿缠惊讶:“这么快?”

    “快要过年了,正月里处刑多晦气,所以都攒在年前了。”说完,林岁还兴致勃勃地问阿缠,“到时候你要去看吗?”

    “你要去?”

    “听说假县主的脸在陛下的万寿宴上掉了下来,我还从来没见过没有脸的人,可不是要去瞧一瞧,难道你不想见识一下吗?”林岁反问。

    她虽然见过,但是再去凑个热闹好像也不是不行。

    于是点头道:“我也去,到时候你来接我。”

    “好。”

    两日后,巳时刚过,阿缠就已经和林岁来到了菜市口,听闻今日的处刑就在这里。

    她们来的时候,里里外外已经站满了人。

    衙门的人将法场牢牢围住,后面看热闹的百姓交头接耳,满脸好奇。

    他们中大部分人和林岁一样,都是听了换脸案,特地来看无脸假县主的。

    阿缠身边有林岁护着,并没有被旁人挤到,两人还在前面占了个视野不错的位置。

    意外的是,阿缠在监斩台下,竟然看到了应安王与应安王妃。

    两人面色看着十分憔悴,木愣愣地站在那里。

    等到午时一刻,换脸案的真凶许则成与韩小彤终于被押了上来。

    韩小彤头上还戴了个黑色的布套,午时二刻,刽子手将她的头套取了下来。

    周围所有人都看清了她的样子。

    应安王妃被王爷推了一把,她跌跌撞撞地上前,将食篮中断头饭推到了韩小彤面前,看都没看她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这当然不是她自愿的,而是皇帝的命令。

    皇帝特地恩准他们晚几日离京,说要全了她与韩小彤的母女之情。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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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后会有期

    应安王妃晕倒着实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阿缠与林岁也站在一旁看了会儿热闹,那大夫的诊断她们也听得真真切切。

    林岁还悄悄对阿缠说:“应安王妃那脾气,还想让她心平气和,怕是难了。”

    阿缠深以为然。

    不过,这是应安王府的事,与旁人无关。

    很快,应安王府的马车驶来,应安王扶着王妃上了马车。看着马车渐渐驶离,应安王府的家丁则将棺材放到另一辆车上,他们驾着辆马车往城外去了。

    说是收尸,也不过是给她一口棺材,再寻个墓穴,这些事当然不会由王爷王妃亲自操劳。

    至于许则成,他的亲族因为受他连累而被流放,往日里与他关系好的朝臣更是不愿意顶着陛下的怒火为他收尸,他的尸体便只能与其他死刑犯一样,等待衙门统一处理了。

    马车停在应安王府外,世子与世子夫人方才听了家丁回报,早早便带着府医等在那里,见王妃下车时精神上佳,应安王世子才终于松了口气。

    府医为王妃把了脉,诊断与之前那位大夫一样,只让王妃放宽心。而后,又给她开了些养神的药。

    好容易将王妃安置好了,世子才与世子夫人出了正院。

    世子走出没多远,便停下脚步,对一旁的世子夫人道:“母亲的身体这样差,可怎么能忍受得了奔波之苦,实在不行,我去求求陛下,求他放母亲一马。信安惹下的麻烦,我这个兄长扛着就是,怎么也轮不到父亲与母亲。”

    世子夫人一直沉默地听着,等他说完了,才终于开口。

    “世子还不明白吗,陛下惩罚王爷与王妃,根本不是因为信安。”

    “什么?”应安王世子表情疑惑。

    世子夫人原本也是不懂的,直到她爹娘听闻世子被禁足,托人送了信进来。

    她与娘家通了信,将当日情形与她爹说了,收到她爹的回信,她才终于弄清楚陛下的意思。

    “陛下发怒是因为王爷与王妃不但错认了女儿,还不曾悔过,甚至为了推卸责任,将罪责推到信安身上。”世子妃叹息一声,“世子,若你只是旁观者,觉得这样的父母如何?”

    世子愣怔许久,才语气艰涩道:“所以陛下……是因为我们当日没有人站在信安那边,才那么生气的。”

    “是啊。若是陛下真的恼怒信安的所作所为,早就派人将她找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

    “王爷与王妃的错不是因为做了什么,只是因为被陛下不喜,世子若是去求情,只怕会火上浇油。”

    世子沉默下来,终于不再说要去求陛下开恩了。

    “还有一件事,也需要世子决断。”

    既然已经将话说开了,世子夫人索性将麻烦一次性都解决干净。

    “什么事?”

    “如今许则成与韩小彤尽皆伏诛,宝儿的去留,还需世子拿个主意。”

    应安王世子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他自然能够感觉到,妻子不愿意宝儿留下,可是……那孩子出生起他亲手抱过,疼爱了这些年,到底不忍心。

    “宝儿还什么都不懂,如今父母双亡,也无处可去,不如将她留下,找个院子让下人照顾如何?”

    这一次,世子没有直接做决定,而是用了询问的语气。

    世子夫人见他优柔寡断的模样,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

    当初嫁给他时,也不过是图他不沾朝政,是个富贵闲人,他本也是个耳根子软的,还能指望什么呢?

    “王府倒是不缺这一口吃的。”世子夫人语气平和,陛下终究是给王府留了些体面,日子也还能过得下去。

    随即她话锋一转:“世子可听说过一句话,孩子肖似爹娘。你敢肯定,她长大后,与她爹娘不同吗?”

    应安王世子顿时犹豫不定起来。

    世子夫人继续道:“即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妾身都不敢让她留在王府,谁知道她会不会与她爹娘那样,忽然生了恶毒的心思,对我们的孩子下毒手呢?”

    这样无端揣测一个孩子并不好,但如果不下重药,如何说得动世子?

    虽然短时间内,世子还无法忘却与假县主多年的情谊,可心里对他们的所作所为也很惊骇。

    无论宝儿长大后像她爹还是像她娘,似乎都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那夫人觉得应该如何处理此事?”

    世子夫人便将早已想好的办法说了出来:“寻一户无儿无女的人家,让他们收养了便是,若是世子不忍心,可以留些银钱。”

    “可是宝儿能适应吗?”

    “她会适应的。认下新的爹娘,总比有一对犯下重罪的爹娘要好上许多。”

    “……那好吧。”

    得了世子的首肯,两人刚分开,世子夫人便支使了府中下人,为宝儿收拾了两套衣裳,送她离开。

    她前几日便做了这个决定,也托人选好了人家,地方选在了她奶嬷嬷的老家,距离上京有几日路程。这家人住在村中,日子过得不算差,却也不算太好。

    宝儿被抱上马车时,好似明白了什么似的,一直想要往下跑,却又被世子夫人的奶嬷嬷和家丁拦了回去。

    她哭嚎声不止,世子夫人却只站在门内,并未出去看一眼。

    马车逐渐驶离王府,哭声也终于消失了。

    日后,她会时时让人去探望这孩子,确认宝儿这辈子,都没有机会离开那座山村。

    不能怪她狠心,只怪宝儿运气不好,有那样恶毒的爹娘。

    王府大门关上,世子夫人慢慢往回走。韩小彤被抓,对方身边有些丫鬟的卖身契原本就在王府,那些人被放归之后便回了王府。

    她从其中一个丫鬟口中得知,澈儿原来早就死了,因为许则成每年在澈儿的忌日,都要去寺庙找高僧超度一番。

    如今韩小彤的身份被揭开,世子夫人哪里还会不知澈儿的死定然与那二人脱不开干系。

    即使他们死了,也换不回澈儿的命。

    她学不来那对恶毒的夫妇,去害死一个孩子,便只是这样了。

    王府中发生的事情,旁人无从得知,阿缠与林岁离开法场之后,便就近寻了一处茶楼,恰好那茶楼中的说书先生在讲换脸案。

    两人坐着听了一会儿,又有小二引了一对男女在她们旁边的桌子旁坐下。

    阿缠只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认真地听说书先讲假县主是如何在陛下寿宴上暴露,陛下又是如何震怒的。

    听到开心时,她便往嘴里塞一个山楂条。

    这山楂条是茶楼提供的,酸酸甜甜,味道很好,等这一段故事听完,且听下回分解了,阿缠面前的一小碟山楂条也吃光了。

    然后,她就觉得胃有些难受。

    林岁先察觉到她不对劲,赶忙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阿缠点点头,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走,我带你去找大夫。”林岁可是知道阿缠身体有多虚弱的,要是吃坏了东西,回去怎么向慧娘交代?

    这时,坐在他们身旁位置上的男子忽然开口:“若是二位不介意,在下可以帮忙瞧一瞧。”

    林岁转头一看,发现说话的竟然是之前给应安王妃扎针的大夫。

    “是你?”

    “姑娘认得在下?”那大夫语气温和。

    “方才见过你施针。”

    “原来如此。”随即他看向阿缠,“姑娘可介意在下为你诊个脉?”

    阿缠也认出了对方,她摇摇头,伸出手来。

    那人替她诊了脉后开口道:“姑娘食用的山楂不多,情况并不严重。不过姑娘脾胃弱,日后尽量不要食用山楂等物。今日回家后,饮食要清淡些,明日就能恢复了。”

    “不用开药吗?”林岁依旧不放心。

    对方笑了笑:“我见姑娘有修为在身,可以将内息聚于掌心,为这位姑娘揉揉胃部,一刻钟左右即可,到时候她的情况便能缓解。”

    林岁听后松了口气,随后阿缠朝对方道谢:“多谢大夫,不知您贵姓?”

    她以为对方不会告诉她姓名,毕竟这人之前可是婉拒了应安王。

    谁知那人爽快地回道:“在下祝容,家住交州,勉强会治一些疑难杂症。”

    交州?阿缠有些意外,最近交州来上京的人这么多吗?

    随后她又听那人说:“若是将来姑娘有用到在下的地方,可以来交州寻我,在下尚且有些名气。”

    这番话听着就不大对劲了。

    阿缠目光微动,看向了坐在男子身旁,朝她看过来的蓝衣女子。

    对方的眼睛似乎有些熟悉,姣好的面容上还带着温和的笑容,正对她微微颔首。

    阿缠忽然想到,在余大家讲述的故事里,好像有一位神医的存在。

    她那时候没有详细问,以为被称为神医的,至少也是七十岁以上。毕竟京中有名气的大夫,都自带一把白胡子。

    谁知交州的神医竟与旁人不同呢。

    她朝蓝衣女子眨了两下眼,对方也回了两下。

    好吧,终于知道这位祝大夫为什么对她这么热情了。

    “祝大夫从交州来上京,可是有事要办?”阿缠神色自然地与对方攀谈起来。

    祝容神色坦然地回道:“在下原本是来寻人的,谁知恰好与友人在路上遇到了。”

    他并未欺骗阿缠,他们真的是在路上遇到的。不过那时候,余大家已然换了一张脸。

    可他还是认出来了。

    “那还真是有缘分。”

    “正是如此。”祝容深以为然。

    阿缠又问:“祝大夫会在京中多呆些时日吗?”

    祝容摇头:“京中事已了,我们这两日便要回去了。”

    “这样啊……那就祝二位一路平安。”

    “多谢。”

    阿缠看向祝容身旁的女子,对她说:“二位日后若是再来京城,可以来昌平坊寻我,我请你们吃饭。”

    “好,后会有期。”女子轻声回道。

    四人在茶馆门前道别,两人往左,两人向右。

    走出一段距离后,阿缠对林岁说:“今日的阳光真不错。”

    林岁抬头看了看天,应了一声:“是挺好。”

    两人回到昌平坊时,阿缠的胃已经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不过林岁还是谨记祝容的话,让阿缠侧躺在榻上,给她揉胃。

    过了快一刻钟,那股难受的感觉果然消失了,阿缠正要说什么,忽然听到前面一阵嘈杂声。

    两人对视一眼赶忙往前面去了,声音是从隔壁吕老板的古董铺中传出来的。

    那位平日里说话温声细语的吕老板,此时正拎着一把扫帚,将店中的一男一女赶了出去。

    等那二人出去了,吕老板将扫帚往男人脸上一扔,对方侧身躲了过去,一脸铁青道:“吕氏,你又在闹什么?”

    “我闹什么?和离时我与你说过了,往后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怎么,今日忍不住了,带着你的继室来我面前炫耀了?”

    “你简直不知所谓,她是你妹妹!”

    吕老板冷呵一声:“你惦记她的时候,可没在乎她是我妹妹。”

    “胡说八道!”男人似乎被气得不轻,指着吕老板的手都在抖。

    “是不是胡说你心知肚明,以后你们两个给我滚远点,不要来我面前碍眼。”

    短短几句话,内容实在过于丰富,阿缠和林岁恨不得再将脖子伸长一点。

    这时,形容有些狼狈的女子略微整理了一下仪容,出声道:“长姐,我与柳大哥从未逾矩,你们之间的事,还请不要牵扯到我的身上。今日我来,只是因为爹娘记挂你,想问问你何时回家一趟,若是无事,我就先走了。”

    说罢,那女子朝身旁的男人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看热闹的人原本听了吕老板的话,都替她不值。可是听了那女子的话,又觉得吕老板实在有些过分。

    阿缠与林岁也都在左右摇摆,还想看后续,却被从外面回来的慧娘按了回去。

    ??[134]第

    134

    章:都是骗子

    有围观之人还想再看,却被男子带来的家丁轰走,他们见这些家丁凶神恶煞的,知道对方身份非同寻常,便也不敢继续逗留下去。

    其余店铺里出来看热闹的人也都识趣地回去了,虽然掩了店门,却也都在偷偷往古董铺子那边看。

    将无关之人都赶走之后,那男子又进了铺子里。

    此时,吕老板站在柜台后,手中拿着个石头制成的杯子,正盯着发呆。

    她以为被她这般羞辱,以柳相泽的性格定然拂袖而去,没想到他又回来了。

    “柳大人还有话要吩咐?若是没有,劳烦您让让,耽误草民做生意了。”吕老板将杯子放回身后的架子上,语气冷淡。

    柳相泽凝视她片刻,出口便是斥责:“你怎能如此失礼,如馨是你亲妹妹,你竟然这般当众羞辱她,若是传出去,日后她在京中如何见人?”

    “我说了什么?我不过是说了实话,柳大人就这样迫不及待的来质问我了?”吕老板面上满是嘲讽。

    “吕如卉,那只是你的臆测,我与她只是在路上巧遇,没有约好,也从没有私下见过面。”

    吕老板笑了一下:“你是在告诉我,你们心有灵犀?”

    柳相泽怒道:“你简直无可救药!”

    吕老板偏过头,不再去看面前站着的人,声音冷漠:“无药可救总比当傻子被人糊弄要强,若是当初知道你心中想娶的人是吕如馨,我根本不会耽误你们。”

    “我没……”

    “听说柳大人从不说谎,你敢发誓,你没有吗?”吕老板问他。

    柳相泽沉默了,虽说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可当初他确实认为自己要娶的是柳家二女儿,也心怀过期待。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他说。

    “但是在我这里过不去,我们既然和离了,柳大人就该离我远远的,别凑上来找不自在。”

    “你以为我愿意吗,若非安安想要见你……”

    话还没说完,吕老板忽然将柜台上的算盘扫到了地上:“柳大人莫不是忘了,柳玉安是你儿子,不是我的,他有什么资格见我?”

    柳相泽觉得眼前的女人简直陌生得可怕,他不可置信道:“安安因为你摔断了胳膊,你一点都没觉得自己有错吗?”

    “我错在不该在他摔下楼梯时要拉住他吗?”

    “可他说你推了他!”

    “他说?”吕老板怒极反笑,“柳相泽,我与你成亲这些年,你不曾信我一句话,反倒是对一个过继来的儿子百般信任,你的脑子都被狗吃了?”

    “他不会撒谎。”

    “所以你觉得我会?”吕老板指着门口道,“你给我滚出去!”

    见对方不肯走,她便将手边摸到的瓷器全都砸了过去,才终于将人赶走。

    等人离开后,她关上店门,忽然浑身发抖。

    她强撑着走到柜台后,从货架上拿起之前把玩的石杯,此时那石杯中覆着浅浅一层液体,她看也未看,直接仰头将其中的液体喝了下去,然后扶着楼梯扶手,缓缓走向二楼。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这天下午,隔壁的古董铺子一直没有开门。

    林岁在阿缠这里用过暮食,也没能看到后续,一直到申时末才遗憾地坐着林家的马车离开。

    出门送林岁的时候,阿缠见陈慧在看隔壁的铺子,便对她说:“一直没见到吕老板出来,要不要去看看她?”

    隔壁的铺子没有招收伙计,吕老板平时也不住在这里,冬日里天黑的早,往日的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关了店门回家去了。

    “好。”陈慧上前去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并没有得到回应。

    “如卉,你在吗?”陈慧继续敲门。

    吕老板名叫吕如卉,有些巧,她们名字最后一个字的读音相同,两人大约算得上一见如故,很聊得来。

    里面依旧没有声响。

    “难道是心情不好,还是不想理人?”阿缠猜测。

    陈慧没有回答,她侧耳靠近紧闭的店门,静静听了一会儿。

    阿缠见她这样,也悄声走过去,跟着听了一会儿,当然什么都没听出来。

    “怎么了?”阿缠问。

    陈慧略微有些迟疑:“有心跳声,她应该在里面,可若是她在,以她的性格,不会装作没听到。”

    “不然我们还是进去看看吧。”阿缠提议,“吕老板看起来身子不算好,可别出了什么意外。”

    陈慧闻言也不再犹豫,双手抵在门板上,稍微一用力,里面的门闩就应声而断。

    古董铺子里漆黑一片,地上还有些碎瓷片,陈慧怕阿缠伤到,没让她进来,自己则迈步走了进去。

    她循着细微的声音走上二楼,在门口见到了倒在地上的吕如卉。

    此时的吕如卉似乎是醒着的,她睁着眼,却好似并不能动。

    古董铺子的二楼只有一张榻,陈慧将人抱到榻上,听到楼下阿缠喊:“慧娘,找到人了吗?”

    “找到了,她有些不对劲。”

    “你稍等,我回去取蜡烛。”阿缠转身跑回店里取了烛台,又回到了古董铺子。

    阿缠举着烛台走上来的时候,陈慧正守在榻旁,见她来了,便道:“她看起来不像是生病了。”

    阿缠凑过去,见对方的眼睛还睁着,正在看她们,便出声问:“吕老板,能听到我说话吗?”

    吕如卉眨了一下眼睛。

    “需要我们去为你请大夫吗?”

    没有眨眼。

    以防意会错了,阿缠又问:“你知道自己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吗?”

    眨眼。

    看来吕老板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很了解,既然不想看大夫,阿缠便也没有强求。

    阿缠碰了碰吕老板的手,不知道她持续这样的情况多久了,手上一片冰凉,便提议道:“吕老板,店里太冷了,让慧娘先带你去我们家中可好?”

    吕如卉眨了眨眼,这是同意了。

    见她同意,陈慧便带着吕老板下了楼,阿缠跟在后面,离开的时候在柜台里找到了锁头和钥匙,顺便帮她将店门锁了。

    将人带回来后,陈慧将她安置在自己房间中,阿缠又将铺子里用的炭炉点了起来,送进房中。

    等了大约一个时辰,原本只能眨眼的吕老板手脚终于能动了,人也可以说话了。

    “你究竟是怎么了?”陈慧见她恢复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问。

    吕如卉看着神情担忧和满眼好奇的阿缠,不由笑了一下:“其实不是什么大事,我之前忽然觉得不舒服,便喝了药,谁知道喝完之后反应有些大。”

    这种话正常人听了都不会信,陈慧直接追问:“什么药能让人浑身僵直,你到底躺在地上几个时辰?”

    “慧娘,我没事的。”吕如卉避开了这个话题。

    “你若是不说,我就只能请大夫来为你看病了。你这样的情况,若是再有下次,说不定会被直接冻死。”

    吕如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并非我不愿意说,而是说了,你怕是也不会相信。”

    阿缠在一旁道:“吕老板不如先说与我们听,你若是什么都不肯说,慧娘定然不会放心。”

    “好吧。”吕如卉轻叹一声,对陈慧道,“你还记得我平日放在柜台最上面的那个石头做的酒杯吗?”

    “记得,你说那是你花了大半的嫁妆买来的。”

    “是。”吕如卉笑了笑,“我喝的其实是那石杯中凝结出的水。”

    陈慧闻言拧起眉,当日她看到那杯子的时候,只以为是古董所以才卖的那样贵,听吕如卉这样说,那杯子的作用明显非同寻常。

    这些东西她并不懂,只能看向阿缠。

    “是什么样的石杯?”阿缠问。

    陈慧道:“白色的石杯,上面有黑色的花纹,对着日光看的时候,能够透光。”

    阿缠思索了一下,才道:“黑白相间,还能生出液体,听起来像是石核制成的杯。”

    “季姑娘竟然知道?”吕如卉显得有些诧异,同时也证实了阿缠的猜测。

    “我对这些东西,略微有些了解。”阿缠话锋一转,“据我所知,石核能够凝聚石浆,石浆并没有治病的功效。”

    “对,但它能够止疼。”

    见两人同时露出惊讶的神色,吕如卉神色坦然:“我的病……有些重,身体时常会疼痛难忍,大夫开的药没有效果,也是没有别的办法,才寻来了石浆止疼。”

    她顿了顿,才又继续说:“之前其实并不会这样,但是最近喝了石浆后身体却会僵住不动。”

    “如果你继续喝,这样的情况恐怕会越来越严重,直至最后……身体彻底石化。”阿缠提醒道。

    “我知道,买杯子的时候,卖家已经告诉过我了。”

    阿缠一时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吕老板言语中透露出的消息,她这病恐怕是并无医治的法子了。

    喝了石浆等同于饮鸩止渴,可不喝,就只能熬着。

    “你怎么从来没有说过?”陈慧眼中闪过哀色,她们相识月余,她竟从未发现。

    之前只觉得吕如卉身体不好,以为是和阿缠一般,可现在却突然知道她命不久矣。

    吕如卉扯了扯唇角:“抱歉慧娘,我之前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你这样多久了?”

    “有几个月了。”见陈慧情绪低落,她竟然安慰道,“没事的,其实喝了石浆后,我就与常人一样。”

    “你身体这样,没有告诉过你爹娘吗?”她知道吕如卉父母健在,上面有两个兄长,还有一弟一妹。

    吕如卉语气平淡:“因为我突然和离,他们正与我置气,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

    阿缠看得出,这位吕老板心中,大约藏着许多苦闷之事。她与对方不算熟悉,不好继续留下来听她们说话,便借口回屋休息,先离开了。

    回了房间后,阿缠洗漱后换了衣裳,扑进了暖融融的虎皮褥子中,摸出枕边放着的话本看了两页,恍惚间睡了过去。

    睁开眼,她发现自己又进入了熟悉的内视状态。原本锁在身上的六条黑色锁链,如今只剩下三条。

    更准确的说,是两条半,脖子上的那条链子碎了一半,摇摇欲坠的,上面不时还飘走几个看不懂的符文,可惜这不是真的锁链,没办法扯下去,只能暂且忍着。

    她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左后腿上的链子发出哗啦的响声,她转过头去看,那锁链先是绷直,然后彻底碎掉。

    如今,除了脖子上这根半残的,就只剩下右后腿上的链子了。

    她有些好奇,锁链全都碎掉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在她身上种下锁链的人会出现吗?

    就算如她猜测那样,是阿娘也没关系,至少告诉她一个理由吧?

    阿缠觉得她内视的时间很短,可是睁开眼时,外面的天竟然已经亮了。

    她躺在床上,下意识摸了摸额头,没有发热,身体也没有不舒服,就是有些饿。比起上一次,她的情况似乎变得更好了。

    这实在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阿缠穿上衣服就迫不及待地往外跑,边跑边喊:“慧娘,我要喝丸子汤,还有包子。”

    陈慧的声音从灶房里传出来:“没有包子,今天只有葱油饼。”

    “好吧,那我要加一个鸡蛋。”

    不多时,陈慧将肉丸汤和加了蛋的葱油饼端了出来,肉丸是她之前做好的,放在外面冻上,取用更方便。

    两人回到房间中,阿缠用汤匙捞肉丸吃,吃了一个才忽然想起来问:“吕老板呢?”

    “今早起来的时候就离开了,这会儿应该在隔壁呢。”

    “她的身体都这样了,还不忘记开店?”阿缠不太能理解对方的想法。

    “大概是因为回家里还不如留在店中吧。”

    想起昨天晚上,吕如卉和她说的那些过往,陈慧忍不住叹息。

    吕如卉成亲的时候,她相公不过是七品官,如今却已经是鸿胪寺卿。

    在旁人眼中,唯一能称之为遗憾的,大概是因为她身体不好,成亲多年都没有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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