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应当是有的。”宋砚道。

    “宋公子知道主角的原型是谁?”

    “我也只是猜测,这书中写下的战争场面与百年之前书中记载的几场大战十分神似,而参与过这几场大战,最后又成了名将的只有一位。”

    “是谁?”

    “先代宋国公,宋隐年。”

    阿缠回忆了一下,宋国公似乎是没有女儿,反正季婵的交际圈内没有出现过宋国公府的人。

    她对宋国公的唯一记忆来自于白休命,他说宋国公和他是邻居。

    “那位先代宋国公当真如书里写的一样厉害吗?”阿缠问。

    “在下并未见过先代宋国公,无法断言。不过书中确实记载,先代宋国公少时便聪慧异常,等他从军中脱颖而出成为将军之后更是百战百胜,此生从无败绩。”

    宋砚说完后叹息一声:“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先代宋国公后继无人。”宋砚摇摇头,似乎很是感慨。

    “这一任的宋国公并无领兵天赋吗?”

    “是啊,倒是宋国公世子,据闻武学天赋惊人,年纪轻轻便已进入军中磨练。”

    说完后宋砚见阿缠看着自己,不由有些羞赧道:“在下平日看书最喜追根究底,让姑娘见笑了。”

    “没关系,宋公子一番话让我长了许多见识。”

    她现在倒是对那三册百战神将录更感兴趣了,既然是以故去的传奇人物为原型,想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陈慧从外面走了进来,阿缠拉着她看方才宋砚写的字,陈慧看了几眼后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了看宋砚,才道:“宋公子书法造诣精深。”

    陈慧自小受她父亲熏陶,在书画一道上也算是有所得,这位宋公子的字确实写的极好。若是她父亲看到了,定是会见猎心喜。

    “不敢当。”

    随后陈慧又拿出一张银票,当做是阿缠定下的十张大字的订金,宋砚也没有推辞,很痛快地收了。

    阿缠又在店里买了几个话本和几本游记,才与徐老板和宋砚道别。

    从昌平坊回来又过了几日,近来阿缠已经对将军府的大门失去了兴趣,反而天天要去崇明坊的书铺等着买百战神将录的第四册。

    书正看到精彩的时候,竟然没有结局,简直太残忍了。

    好在宝木先生知道读者不易,终于把第四册完结册写出来了。

    昨日被阿缠磨了半日,今日辰时初,陈慧便出了门去书铺给阿缠排队买书。她到的时候,书铺门口已经排了长队。

    那书铺的掌柜还在喊:“大家不要挤,今日库存尽够,宝木先生的新书复仇记第一册也已经发售,还请大家一个个来。”

    可惜那掌柜的话没有起到多少作用,眼看要排到她了,后面的人却在不停往前挤。

    陈慧不悦地看了眼还在不停往前推搡的人,手一挥,身后的两人立刻被掀翻在地。

    原本吵吵嚷嚷的队伍瞬间安静下来。

    “不要挤,没听到吗?”陈慧垂眸看着地上躺着的两个人。

    “听、听到了。”

    其余排队的人也不自觉地跟着点头,他们现在不敢挤了。

    等排到陈慧后,她迅速交了银子,买了一册百战神将录还有新书复仇记的第一册。

    她刚拿着两本书从队伍中出来,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喊她:“慧娘。”

    陈慧抬头,竟看到林岁在朝她招手,她身后还站着林奕,两人面上有些憔悴,但精神不错,想来是刚从明镜司出来。

    等她走近后,林岁好奇地问:“慧娘,你在排队买书?”

    想到方才为了抢话本,将两名壮汉掀翻,还被熟人瞧见了,陈慧略微些尴尬:“对……买话本。”

    随即她立刻转移话题:“你家中的案子如何了?可是已经调查清楚了?”

    林岁点头:“案子已经结了,父亲他们先回了家中,大哥不放心我,便与我一同回来。”

    她说话的时候微微露出侧颈,陈慧看到那里有道血痕。

    再联系他们一家人却要分两拨回家的行为,想来其中还有些隐情。

    陈慧略微思索了一下便道:“阿缠这些时日一直念叨着你,若是你不急着回家,不如随我回去,我正好打算买些虾子,给你们包虾子鲜肉馄饨。”

    林岁看了眼林奕,那期待的眼神让林奕微微笑了笑,他对陈慧道:“那舍妹便叨扰了。”

    原本这并不合规矩,但家中尚有麻烦未解决,他与父亲已经让妹妹受了多年委屈,这一次,还是让他们来处理吧。

    “大哥慢走。”

    林岁陪着陈慧去市场买了虾又切了块鲜肉,这才一起往家中去。

    阿缠今日难得起得早,因为知道今日能看到百战神将录的结局,心中像是有猫爪在挠,早上醒了便再睡不着了。

    陈慧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阿缠正在满地乱转。

    见到陈慧,阿缠眼睛一亮:“慧娘,我的书……”

    话还未说完,她就看到了与陈慧一同进来的林岁,不由惊喜道:“林岁,你回来了。”

    林岁朝阿缠一笑:“回来了。”

    阿缠拉着林岁坐着聊了聊近日发生的事,等陈慧将做好的馄饨端上来,三人才坐在桌旁,说起了林家的案子。

    “昨晚姚家人就被暗中处死了,林婷行刑的时候,我求了明镜司的大人,亲自过去看了一眼。”

    林岁吹了吹汤匙中热腾腾的馄饨,回想着那时林婷的样子。

    林婷不停地咒骂着她的亲生父母,因为他们,害得她年纪轻轻便要死了。

    死前,林婷口中还在念叨着姚氏,似乎期待着会有奇迹发生。

    可惜姚氏没来,来的是她。

    见到她的时候,林婷竟然还求她,说自己被过继给了林家,就是林岁的姐妹,这些年从未想过害林岁的性命,林岁也应该救自己。

    林岁站在她面前对她说:“你没想要我的性命,可我想要你的命啊。”

    林婷的希望破灭,便对她破口大骂,直到脑袋被砍下前,还恶毒地诅咒她,说姚氏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

    想到了昨夜的事,林岁不禁有些好笑,林婷竟然觉得她会在意姚氏会不会原谅她?

    “林婷死了,那詹草的效果应该已经解除了,你母亲与你二哥如何了?”阿缠问。

    “他们两个彻底翻脸了。”

    这个结果有点出乎阿缠的意料:“为什么?”

    “明镜司的人查出林婷从林衡身上借运,林衡认为都是我母亲瞎了眼引狼入室,才害得他一身才气被人夺走,如今还成了废人。

    我母亲被骂了几句后便翻了脸,说林衡忤逆不孝,人品低劣,幸好没能去考科举,不然就是大夏官场的不幸。”

    这些曾经砸在她身上的恶言恶语,如今倒是全都落在了林衡身上,区区十几日而已,母子情深成了笑话。

    林岁曾经以为,姚氏恨不得让自己去死是受了詹草的控制,直至昨夜才终于明白,并不是。

    她天生就是虚伪自私又凉薄的人,林衡与林婷自小在她身边长大,最后成了和她一样的人。

    有句话姚氏倒是说的挺对,幸好林衡没能考科举,瘫在床上一辈子自怨自艾悔不当初才是他最好的结局。

    “你父亲又是什么意思,就这样算了?”

    “父亲说,他会为母亲寻一处安静的道观,既然她喜欢玄术,后半辈子便留在那里好生学习吧。”

    “林将军倒是果断。”陈慧在旁道,“有他在,倒是不怕你们家再生事端了。”

    林岁摇头:“他又要回西陵了,往后家中只有我与大哥,等回家后我不但要学着管家,还得与大哥一同修炼。”

    “修炼?”阿缠和陈慧异口同声。

    林岁也觉得这件事很神奇,她对两人道:“在明镜司的时候,有个老头来检查我为什么不会被詹草影响,最后说我好像有什么特殊的体质,总之很适合修炼。”

    这倒是谁都不曾想过的结局。

    林岁吃了两碗馄饨,才心满意足地回了家。

    阿缠看她打开门,脚步轻快地迎着朝阳走向对面的将军府,不由也笑了起来。

    这样的生活似乎也很有趣,处处都有惊喜。

    林岁离开后,阿缠终于记起了自己的话本,她先将百战神将的结局看完了。书中的主角最后运筹帷幄,打败了实力强大的妖王,被皇帝封为国公,以姓氏为封号,至此天下太平。

    看完了结局,阿缠总觉得差点什么,这个主角的人生里好像只有战场,没有生活。

    这样的念头在她打开宝木山人的新书后彻底消失。

    复仇记竟然写的是百战神将后代的故事,故事开始便在国公府,百战神将已经垂垂老矣,就快离开人世,新任国公的妻妾却正要生产。

    得知孙子即将诞生,老国公含笑九泉。

    两个男孩呱呱落地。

    ??[62]第

    62

    章:她的疑惑今夜注定无人解答

    故事里的这一夜,曾经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百战神将终于离世,英雄的故事落幕。而国公府的另一边,国公夫人在生产后突然血崩,也没能活下来。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夜里,有人悄无声息地将国公夫人产下的嫡子抱走,后又抱来了另一个婴儿放回原处。

    等国公夫人身边的丫鬟终于想起小公子的时候,发现那孩子正在床上安睡。

    第二日,府中上下都知道,国公夫人产下一子后便不幸离世,而国公的妾室生下的孩子却因先天不足,生下没多久就没了气息,已经被送出去埋了。

    后来,国公因感念亡妻,在嫡子百岁当日,便上了折子请立世子。

    国公府世子自小便展露出惊人的武学天赋,五岁便随着先代国公的旧部学习武艺,十二岁便突破武者境界,正式开始修炼。

    短短十几年,在国公府的全力的培养下,国公府世子已经成了京中数一数二的天才修士,并进入军中磨练。

    众人每每见到他,都要赞一句先代国公后继有人,世子天资卓绝,有祖父遗风。

    与此同时,远离京城的济州,一名屡试不第的穷书生刚刚失去了他的养父母。

    那书生心中颓然,觉得是自己多年都考不上秀才,才让养父母为了供养他辛苦劳作,最后意外跌落山崖惨死。

    自此,他彻底放弃了科举的念头,无论书院中的先生如何劝说,都没有改变他的想法。后来他在家中亲戚的介绍下,寻了处酒楼,做起了账房先生。

    但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他依旧不忘记读书,写文章,练字。虽然他不再考科举,却不想放弃自己这些年学来的知识。

    这日书院同窗来探望他,邀请他去参加文会。说文会上有京中贵客,那贵客最喜书法,若他的一幅字能得了对方青眼,说不定可以扬名,也不用再以作账房先生为生。

    书生被说动了,与同窗一起参加了文会。

    那位贵客果然对书生另眼相待,不但求了他一幅字,还给了不菲的润笔费,只是不知为何,那贵客一直看着他的脸,还询问他的身世,书生只好如实相告,说是被父母收养的。

    不久后,那位京中贵客离开济州,再没了动静。

    那位贵客回到京城,第一时间来国公府拜访,原来这人是现任国公夫人的弟弟,借着姐姐的光,他的生意做得极大,寻常人也不敢不给他面子。

    当初先国公夫人亡故后,国公一直没有再娶,只让失去了孩儿的妾室照顾世子。

    那妾室多年来为了世子尽心尽力,直至世子十岁,国公在世子的劝说下,终于将那妾室抬为继室,又两年才生下了自己的孩子。

    世子对抚养他长大的妾室十分敬重,两人关系更是亲如母子。

    他去给国公夫人请安的时候,意外听到了国公夫人与她弟弟说话。她弟弟说起在济州见到的一个年轻人,与画像上的先代国公长得很像,与世子也有五六分形似,偏偏那年轻人竟无父无母,身世未知。

    他问姐姐,当初生下的孩子是否真的死去了,有没有可能孩子其实并没有死?

    国公夫人不肯回答,只是哭泣不止。她弟弟以为说中了姐姐的伤心事,只好放弃继续询问,转而安慰她。

    世子听到这个消息后,先是震惊不已,之后便派了人去济州调查,若那个年轻人真的是继母的孩子,他的弟弟,即便是为了继母,他也要将对方带回国公府。

    之后,他寻了个机会,私下将此事告诉了继母,原本只是想让她开心,可谁知继母听后却立刻变了脸色,直说不能将人带回京城。

    继母的反应太过异常,在他的不断追问下,继母终于说出了实情,只是这实情让世子根本无法接受。

    继母说,世子才是她的亲生儿子,而那个济州的年轻人,可能是先国公夫人的儿子。

    这时,世子派去调查的人回来了。

    虽未查清那年轻书生的来历,却验证了血脉,那人果然是国公府的子嗣。

    可如今,世子已经不想让人回来了,他宁愿自己从来没有让人探查过这个消息。

    而另外一边的济州,因在文会上扬名,书生的书法字画开始受人追捧,他的生活也不再拮据。

    后来,在书院先生与同窗几次劝说下,他终于打算再尝试科举。

    当初三次未能考上秀才,并非因他才学不够,相反,他在书院的考试中从来都是第一名,他的文采让书院先生与同窗折服。

    可他的运道实在太差,不知为何,每次科举前都会发生大大小小的意外,不是没能赶上,就是受伤生病,接连三次,导致他越来越灰心,觉得可能就是自己命数不好。

    如今不必为生计忧愁,他便重新回了书院,想要等到父母孝期过后再试一试。

    他却不知,一场灾难就在眼前。

    世子虽然从继母那里得知了真相,但他并不愿意相信,而是让心腹查起了当年的旧事。

    最后查来查去,却发现继母说的竟都是真的。他并非先国公夫人的嫡子,而是当初的国公妾室,如今的国公继室的亲生儿子,国公府的庶子。

    可他已经当了国公府世子二十多年,是绝不可能将一切让出的。

    保守住一个秘密最好的办法,除了将当年的知情人处理掉之外,还得将最关键的那个人,真正的国公府嫡子杀掉才行。

    反正他这些年都只是一个无能的书生,这样的人,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就算将来有一日,他的父亲知道了真相,可嫡子已死,世子的位置也只能是他的。

    世子的心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京城,潜入了济州。

    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书生在家中作画,书房的门突然开了。

    故事看到这里,阿缠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书生家里根本没有别人,书房的门怎么会突然打开?

    她翻到下一页,入眼一片空白!

    阿缠顿时傻眼,然后呢?怎么就没了?来的人到底是不是那个假世子派来的杀手?

    书生又要怎么样才能逃过这一劫?

    可惜她的疑惑今夜注定无人解答了,想要看到下一本,可能还好等上好几日!

    两册话本,阿缠看了一整天。

    尤其是复仇记,让她连晚饭都没能吃好,结果宝木先生挖了这样一个大坑,把她深深埋在坑底。

    阿缠放下话本,在床榻上滚了好几圈,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一直到子时才迷迷糊糊闭上了眼。

    她感觉自己睡过去没多久,结果一睁眼,发现自己进入了内视状态。对于这样的状态,她早就有所预料,已经习惯了。

    她安静地在床上趴了一会儿,心想第三根锁链终于要断掉了吗?到时候她的身体应该会更好一点,不会总生病了,前几次生病让慧娘都跟着担惊受怕。

    可她等了半晌不知为何一点动静都没有。

    阿缠用爪子拨了拨脖子上的黑色锁链,那锁链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动,而后锁链上传来了咔咔的断裂声,几个大大小小的黑色的符号从锁链上飘了出来。

    她满心期待等着锁链消失,结果那声音消失后,锁链竟然还在。

    阿缠不死心地又抓了好一会儿,锁链上又飘出了几个符号,但锁链依旧扣着她的颈子,岿然不动。

    不是说好了只要帮了别人就会断掉一根锁链吗,她明明帮了林岁,也自动进入了内视状态,怎么这次不一样了?

    阿缠开始冥思苦想,这一次和之前两次到底有什么不同?

    非要说的话,小林氏与慧娘都算不得活人,林岁还活着。

    还有一点,她前两次帮忙,情绪波动其实是很强烈的。赵家人和严家人的所作所为,让她真真切切感觉到了愤怒,若非如此,也不会出手帮忙。

    但这一次林家的事,阿缠并没有那么的生气,也并没有太过感同身受。

    倒不是因为林岁的经历不够惨,而是林岁实战斗力惊人,只给了她一点微小的帮助,她就自己冲了上去。

    先是断了亲哥的腿,随后又把仇人一家,连带他们的全族都灭了。阿缠觉得自己没怎么起作用,全程都在看热闹了。

    比起帮助的对象是否还活着这种条件,阿缠觉得,自己在一件事中投入的情绪,或许才是关键。

    不过这都是她的猜测,还需要以后慢慢验证,就让这根锁链再在她的脖子上呆一会儿吧。

    早上醒来的时候,阿缠顶了一对大大的黑眼圈。

    陈慧见状惊了一下,忍不住问:“你昨夜没睡好?”

    这问题顿时让阿缠想起了没有后续的话本,还有脖子上那个只会往外飘符号的锁链,总觉得那条锁链在嘲笑她,心情更低落了。

    “不然吃完饭你再睡一会儿?”陈慧建议道。

    阿缠摇摇头:“睡不着,吃完饭我还是出去散散心吧。”

    用完了晨食,阿缠准备出门散散心,倒也不打算走多远,她打算去坊中的茶楼坐坐,听一听说书先生的故事或许有助于摆脱复仇记对她的影响。

    结果她才刚出门,正好看到对面的将军府外停了两辆马车,林家人都站在马车旁,林岁也在。

    阿缠远远地看着,不多时,就见林府的大门中,林岁的母亲被两个身强体壮的嬷嬷强行搀扶了出来。

    之所以说强行,是因为她骂人的声音连阿缠都听到了,她的脚甚至离了地,那两名嬷嬷依旧面不改色地把人送到了马车旁。

    姚氏一开始还在骂两个不听她话的陌生嬷嬷,等人到了马车旁边,看到了林城,她才收敛起来。

    姚氏见到林城后,脸上满是委屈:“将军,这些年我为你生儿育女,为你照顾家中,可是有哪里做的不够好,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林城听到她的话后,面上闪过一丝愧疚,对他而言,姚氏算得上尽心尽力,可是……

    林城沉声对姚氏道:“就是顾念你我多年夫妻之情,两年前得知林婷不是我们的女儿,我们的孩子被你抱给旁人养了十几年,我都没有追究过。我觉得是我这些年无法常陪在你身边,才让你做了错事。

    你想将林婷留下,我也答应了。却不想我的纵容,差点害了全家人。”

    “可我也是受害者啊,是大哥骗了我,我那时候一个人生产,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姚氏说得情真意切,林岁却突然冷冷地插了一句:“怎么生大哥和林衡的时候没见你怕,我听说那时候父亲也不在家中,偏偏第三次轮到我的时候,你害怕了?究竟是怕生孩子,还是怕我的出生妨碍了你啊?”

    “住口,这里轮不到你来说话!”姚氏被林岁的一番话气的眼睛通红,都是她,若是没有她这个家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林岁却并不如她的愿,开口道:“母亲,父亲和大哥都能容得下你,他们觉得亏欠你。这个家里,唯一容不下你的人,是我。所以你不用求父亲,是我逼他将你送走的。”

    “果然是你,林岁,你这个冷血的怪物,连自己亲娘都要害的畜生!”

    “是啊,我就是这样的人。”林岁面无表情,“母亲往后在山中修行的时候,尽可以大声骂我。”

    “将军,将军你看这个逆女,你怎么能为了她将我送去山中?”

    林城避开姚氏的目光,姚氏便又去央求长子。

    “奕儿,娘亲对你不够好吗,你和你父亲走了,娘亲日日想着你,怕你上了战场受伤,夜夜睡不好觉,如今,你为了她要将为娘送走?”

    林奕沉默了良久才道:“母亲,这么多天过去了,你始终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对吗?”

    “奕儿,娘是被他们骗了啊!”

    “可是一开始,林婷只是让你格外喜爱而已,你不喜欢岁岁,也可以将她养在身边,真正决定将自己亲女儿送走,对她不闻不问的人是你。给了姚定邦夫妇机会的人也是你。

    二弟与岁岁一同被抓,这次没有了林婷的影响,你却对岁岁的委屈视而不见,将一切罪责怪在她身上。

    母亲,你于儿子有生养之恩,儿子日后会去山里探望你。但这家,你住了二十多年,接下来该轮到岁岁住了。”

    “林奕!”姚氏尖声叫着,“你们林家人都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林城,你怎么能把儿子教的这么冷血!你们林家人都没有良心!”

    在姚氏的挣扎中,她被两个嬷嬷强行押上了车,另一辆车上,装着姚氏的衣物,以及一些生活用品和吃食。

    队伍准备好之后,林城挥挥手,四名下属走上前来,抱拳行礼:“将军。”

    “务必将我夫人送去交州我老家,然后将我的信交给族长,他会知道该怎么做。”林城拿出一封信,交到下属的手中。

    “是,属下定然完成将军的交代。”下属接了信,郑重地收好。

    “走吧。”林城吩咐完之后,马车便动了。

    一开始,马车里还能听到姚氏骂林城的声音,后来只传来了呜呜声,想来姚氏是被那两名嬷嬷捂住了嘴。

    等马车走远了,林岁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她转头问林城:“爹怎么没告诉我,要将她送去交州老家?”

    她还以为她爹会和其他人家一样,在京郊找一处道观将人送进去呢。

    “老家那里安静,也有族人能帮衬,适合你娘修身养性。”林城看着眼中有喜悦之色的女儿,心中有些酸楚。

    他们这个家,早就散了,也没必要强行将所有人都留下,只会徒增怨恨。

    “她不回来了吗?”

    “对,她不回来了。”林城道,“往后父亲不在家,家中大大小小的事,就落在岁岁身上了。”

    林岁保证道:“父亲放心,我会照顾好大哥的。”

    林奕失笑,拍拍林岁的头。

    见林岁并未被姚氏影响,林城也放下心,开口问道:“为父一会儿要进宫一趟,你大哥还要上值,你呢?”

    林岁抬眼看见不远处的阿缠,朝她招了一下手,才说:“我和朋友出去散散心,会尽早回家的。”

    说完后,她微微一愣,原来她也有朋友可以说说心里话了,不知不觉间,很多事情都改变了。

    “好。”林城想了一下又说,“知道你不喜欢带着丫鬟出门,我给你留两名护卫,以防万一。”

    林岁本想说不必,在上京就算女子单独出门,也很少会发生意外,她当初不想留在将军府,经常一个人出去溜达。

    不过想了想,她还是没有拒绝林城的好意:“那就暂时让他们跟着我,等我修炼有成之后就不必了。”

    林城笑了起来:“好,那你可要努力。”

    目送林家父子离开后,林岁朝阿缠快步走去。

    ??[63]第

    63

    章:谁这么无聊,连话本都要禁!

    林岁听说阿缠要去茶馆听说书,便跟着她一起去了。

    两人穿过两条街,来到一家听香茶楼。阿缠之前来过一次,对这里算是轻车熟路。

    她要了二楼靠栏杆的位置,这个位置能看到底下的说书先生,听得清楚视野也好。

    这里常驻的说书先生有两位,一老一少,老的那位擅长讲古今轶事,年轻的那位擅长讲神异志怪,今日的说书先生便是年纪大的那位。

    阿缠和林岁坐下的时候,老先生已经讲了有一会儿了,她侧耳听了几句,正在讲的是十几年前某位状元的生平,老先生讲到对方十六岁高中解元名动府城,差点被当地豪绅捉回家当上门女婿。

    她往下探了探头,见底下竟然没人对那位状元的年纪提出异议,这事儿八成就是真的了。

    她十六岁的时候还山上和其他狐狸崽子们互相拔毛挠脸,这人距离当官就只有一步之遥了,人类有时候真让人觉得恐怖。

    阿缠转过身和小二要了一壶紫苏饮一壶酸梅饮,又点了一盘果脯和一碟状元饼。

    小二才把饮子端来,忽听楼下有人高声道:“贵客打赏吴先生十两银。”

    十两银子对于说书先生来说可算是不菲的打赏了,那老先生立刻起身,整了整衣冠才拱手道:“多谢客人赏,敢问贵客可有想听的故事?”

    这是茶楼的规矩,若是有大额的打赏,对方是可以指定故事的。

    “吴老先生可看过百战神将录?”说话的是位穿着富贵的年轻公子,长得也稍微富贵了一些,他坐在距离说书台案最近的那张桌子上,身后还站着两名神情严肃的护卫,想来身份不凡。

    老先生立刻点头:“老朽听过,贵客可是想听?”

    那年轻公子晃着手上的扇子:“非也,本公子更喜欢看后出的那本复仇记。”

    听到这个名字,底下顿时起了一片附和声:“确实,复仇记开篇便跌宕起伏,悬疑不断,比之百战神将天天打仗,还是他孙子的故事更吸引人。”

    还有人不服,立刻反驳:“你们懂个屁,大丈夫当然要上战场,他儿子和孙子叽叽歪歪的,那都是什么腌臜事。”

    “怎么能叫腌臜事呢,高门大户的这种事才是最常见的,这叫写实,你简直有辱斯文。”

    听得下面人议论声不断,还有吵起来的,那公子也不恼,略微抬高一些声音:“听闻吴老先生博古通今,本公子就是想知道,老先生能否从复仇记这个故事推测出,百战神将的家族是如今的哪一家?”

    “公子有些强人所难了吧,你怎么知道复仇记的故事是现在的啊?”有人认为那年轻公子在为难说书先生,忍不住开口。

    “本公子就是知道。”那年轻公子笑而不语,可惜他肉嘟嘟的脸让他失去了一层神秘感,平添两分喜感。

    老先生朝方才替他说话的客人微微颔首,捋了捋胡须,略迟疑了一下才道:“老朽只是略有猜测,贵客与诸位看官听个热闹就是。”

    “还真知道啊?老先生尽管说来听听。”

    下面说的正热闹的时候,林岁悄声问阿缠:“他们说的复仇记讲的是什么?”

    阿缠便简略给林岁讲了一下复仇记,林岁以前没看过话本但她认字,对于这个故事还挺感兴趣,打算一会儿回去的时候也去书铺买一册复仇记。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吴老先生已经坐下,他拍了下惊堂木,说道:“接下来讲的,皆是老朽一家之言,若有谬误之处,还请诸位海涵。”

    接着,他便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诸位皆知,百战神将回京后受封国公,若此书作者并未随意编造一个爵位,那我们的范围就缩小到了当朝四位国公,英国公、理国公、徐国公以及宋国公。

    如今这四位国公的父辈都是以战功起家,我们不看父辈,往子辈看。

    英国公府上儿女双全,嫡子至今只有一位,看似与书中情况相近,且待后续分析。

    再看理国公,理国公府上有三位嫡子,前两位文武双全,且都入了军中,与复仇记略有不同,但理国公夫人早逝,这一点且记下。

    徐国公是老朽个人觉得最不可能是书中原型的,众人皆知徐国公与国公夫人青梅竹马,府中并无妻妾,且当代徐国公世子并无修炼天赋,却很有经商头脑,与书中完全不符。

    至于最后的宋国公府……”

    说书先生缓了口气,下面立刻有人急不可耐地嚷嚷:“你倒是说啊,宋国公怎么了?”

    “这宋国公嫡妻早逝,国公世子刚出生不久便被立了世子。”老先生只开了个头,底下的人就安静下来,他们都觉察出不对了。

    “且宋国公为了嫡子,一直没有再娶,而是让家中妾室照顾世子。那妾室后被扶正,多年之后才生下了自己的儿子。而宋国公府世子是人人称道的武学奇才,去年已经突破三境,前不久更是取代镇北侯拿到了西陵军权,如今已在西陵执掌一军。”

    下面的议论声逐渐变大:“嘶,这不是和复仇记一模一样吗?”

    “我看书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了,还真是宋国公家啊。”

    “那岂不是说……宋国公世子是假的?”

    “也不算是假的吧,书里不是说了,他原本是那个妾室生的,虽然是庶子,也是国公的亲儿子啊。”

    “以庶换嫡,到底谁干的啊?”

    “还能有谁,那妾室一家,一个当了世子一个当了国公夫人,这还用问?”

    “难道我们不该好奇宝木先生是怎么知道宋国公府的家事吗?”

    “你们都还不明白吗,宝木宝木,分明是个宋字啊,宝木先生的身份有意思喽……”

    眼看着台下的议论声制止不住,说书先生拍了拍惊堂木,提醒道:“想来诸位心中已有猜测,但那复仇记书中内容,真假尚未可知,诸位还是莫要将其当成真相才好。”

    “老先生讲得好,再赏。”那年轻公子似乎对老先生的分析十分满意,又赏了十两银子。

    可惜现在已经没人关注银子的事了,大家更关心,宋国公府上世子,真的被人替换了吗?

    如果是真的,那可真是了不得的大事啊!

    阿缠还算有心理准备,倒是林岁,已经听傻了。

    之前两年林岁可没去过国公府的宴会,对四大国公府也并不了解。但这位宋国公府的世子不久前去了西陵,算是她爹的顶头上司,昨晚她爹与大哥在吃饭的时候还谈论过此人。”

    那时候他们三个人坐在一桌吃饭,也没有旁人,她爹就说起了等他回西陵后家中的安排。

    大哥便随口询问道,西陵既有了宋世子稳定军心,陛下为何还急着让爹回去?

    她爹委婉道,那位世子武学天赋惊人,可惜并不会领兵,脾气也有些硬,陛下需要他回去从中转圜。

    当时林岁也就随便一听,只听出了陛下似乎打算培养宋世子,可惜这位世子没让陛下满意的意思。结果今天从茶楼里听到对方可能是个假世子这么让人震惊的消息。

    难怪阿缠喜欢来茶楼听说书,每天都听这么精彩的故事,她也愿意听。

    “你说,可能是真的吗?”林岁微微倾身,小声问阿缠。

    阿缠也不知道,之前听宋砚说百战神将的故事是以先代宋国公为原型她还接受良好。

    现在告诉他复仇记的故事不但以他后代为原型,还是正在发生的事,这谁敢信?

    “也不知道宋国公有没有看过话本,如果知道了两个儿子被换了,会不会去将亲生儿子找回来?”林岁猜测道。

    比起自己这种被特意送走的,那位明明该是世子,却被人换了的国公府嫡子似乎更惨一点。

    阿缠双手托腮,说道:“可是现在这个世子的地位已经很稳固了,还是个武学天才,那个嫡子被找回来后该如何自处呢?更何况,书中说世子派了人去暗杀嫡子,都不知道人有没有活下来。”

    “肯定活下来了,不然这故事怎么会被写出来。我猜他们口中的宝木先生就是嫡子本人。”林岁一边听着楼下人的议论,一边与阿缠道。

    “那他人岂不是就在上京?我们很快就能见证国公喜迎新儿子了?”

    阿缠顿时来了兴趣,她已经在考虑,过两日要不要去明镜司门口巧遇一下白大人,或者去他家里拜访一下。

    说不定有机会亲眼见证白大人隔壁的宋国公认亲的场面。

    阿缠注意到,楼下挑起话题的年轻公子已经带着人走出了茶楼,不过下面的人并没有关心他的去留,已经就复仇记是真是假,宝木先生是何居心讨论得不亦乐乎。

    因为这个故事太过让人震惊,大家今日也听不进去别的故事了,说书先生便提前离开了。

    阿缠见没有故事可听,与林岁又坐了坐,喝了两杯饮子,打算一起去书铺买复仇记。

    想来今日复仇记应该会卖得很好,说不定还需要排队去买,得早些去才行。

    结果等她们两人走到书铺附近,才发现书铺门口站着几名衙役,那书铺中的老板与伙计正被衙役押着往外走。

    等人被押出去了,书铺的大门被锁上,然后衙役又交叉贴了两张封条,竟然直接将铺子查封了。

    那群衙役并不理会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径自沉着脸将人带走。

    人都走了,阿缠见围观的人依旧未散去,便与林岁上前打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旁边一位老先生听到阿缠的问话,耐心地告诉她:“听说是卖了禁书被查封了。”

    “禁书。”阿缠很意外,“老先生可知是什么禁书?”

    “好像叫什么复、复仇?”

    阿缠一脸见鬼的模样:“复仇记?”

    老先生抚掌:“对,就是这个名字。”

    “为什么呀?”阿缠不理解,甚至有点崩溃,故事她都还没看完呢,复仇记就成了禁书?好歹先告诉她敲门的人是谁啊?

    谁这么无聊,连话本都要禁!

    老者不知道原因,旁边的一名中年人插话进来:“听那几个衙役说该书作者心怀不轨,污蔑宋国公府,宋国公连夜进宫,直接告到了陛下那里,要求封禁此书,还要追究作者的罪责,这不,衙门正通缉此人呢。”

    比正在追的话本被禁更绝望的是什么?是话本没写完,但写话本的作者一夜之间成为通缉犯……

    阿缠由衷觉得,现在这个宋国公一事无成是有道理的,天天纠结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能成什么大事!

    与此同时,明镜司。

    封旸急匆匆走入内堂,对正在翻看下面各州送来的案卷的白休命汇报道:“大人,镇北侯府有了动静。”

    “说。”白休命抬眼。

    “镇北侯今日派了心腹出城,看方向,并不是去西陵。”

    白休命微扬起眉:“今日发生了什么本官不知道的大事吗?”

    封旸想了想,蹙眉道:“今日属下回衙门的时候看到京兆府的人在到处抓人,说陛下下令封禁了一本书,不过应当与此事无关吧?”

    “去查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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