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无血缘关系,真·养成系,会从小时候开始写起(重点),解除亲缘关系+15岁后才开始发展感情线。

    2·男主有腿疾,走路不平(介意勿入),但不影响正常生活(各方面)

    3·男主先动心,男主身心俱洁,贞洁与自卑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4·搞点纯爱,青梅竹马,家长里短日常流,主写女主创业事业线,慢热,1v1sc,HE

    5·文案截图于防盗比例50%

    成长·逆袭征文“白手起家,自力更生”参赛理由:

    女主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身份卑微,家世贫寒,但性格坚毅果敢,凭借自己的能力,逐渐积累丰厚的产业,实现富众于邦的梦想,并名留青史。

    下一本古言预收《欺他》

    明瑛作为皇长女,身份贵重,慧智无双

    ,自小便被当做储君培养。

    有一年水汛,明瑛隐姓埋名前去治理,落榻的巷子里同时搬进一名清秀俊美的少年,孤身一人,明眸皓齿,嫩得如同一节可以掐出水的新竹。

    明瑛见色起意,使了点心计,那少年天真纯善,时常被她撩拨得面红耳赤,明瑛一步步深诱,将他吃干抹净,少年初尝禁果,红着脸告诉她:阿溦,过两日我就去你家中提亲。

    露水情缘罢了,明瑛并未当回事。

    等事情忙完,明瑛拍拍屁股走人,离开前还不忘一把火死遁得彻底。

    *

    汤月见少年时有一个心上人,不得父母宠爱,又体弱多病,他在心里发誓要保护她一辈子。

    他们耳鬓厮磨,约定终身,欲上门提亲时,一场大火却毁去了一切,汤月见悲痛欲绝,颓丧许久。

    两年后,一次偶然的宴会,汤月见发现那位风采昭章的储君殿下竟与他死去的阿溦长得一模一样。

    原来她是个骗子。

    *

    碰上曾被自己死遁欺骗的正主,明瑛心虚之余又觉得自己堂堂储君,玩玩男人怎么了。

    如今的少年,时常板着一张冷玉似的脸,看见她就挖讽,话里话外无不指责她是一个喜新厌旧,见异思迁的坏女人。

    那又怎样,明瑛稍稍勾一勾手指,他便板着脸迎上来,芙蓉帐暖,明瑛忍不住感叹:啊……幽怨傲娇的少年尝起来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呀。

    *

    汤月见讨厌她,讨厌她喜新厌旧,讨厌她一次又一次的欺骗,讨厌她身边的“莺莺燕燕”。

    但是只要她理一理他,他就愿意原谅她。

    储君年过二十,圣上为其择婿,明瑛准备收收心,认真挑选一名适合托付中馈的男子。

    然而,一个大雪夜,房门被敲响,那个一向讨厌她的少年竟突然出现,肩头洇湿,攥紧她的衣袖,哭着道:“是你要了我先,如今又想将我推开算怎么回事?”

    爱情骗子x傲娇小白花

    *文案截图于

    看前须知:

    女f男c,年下。

    ②人设不完美,女花心滥情,男娇软爱哭,女非常非常不洁!雷者慎入慎入,对主角道德要求高的请自行避雷。

    ③男主身心俱洁,贞洁与眼泪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④小短文,自割腿肉,一切为我xp服务,如有不适请及时止损。

    第1章

    隔壁搬来一个新邻居。

    刚开春,城中忽然下了一场大雪,天地间如覆缟素,地面湿滑,进城的路上车马寥寥。

    道旁的积雪有小三寸高,一场倒春寒,延长了冬日的难捱。

    东门街毗邻北坊的巷子里种着一棵榆钱树,每日都有不少人围在树下打量,尤其是小孩子,爬上爬下,只等开春叶子一长出就立刻摘下。

    雪融时天寒地冻,一群衣衫单薄,甚至打着赤膊的孩童守在榆钱树旁,他们个个面黄肌瘦,骨瘦如柴,睁着黑溜溜的眼睛,虎视眈眈地看着茂密的榆钱叶。

    曲州城内有四坊,东门街是最繁华的地方,这条街上住着达官显贵,每日宝马香车,络绎不绝,而垣墙之后则是穷困潦倒的北坊,饥寒交迫,赤贫如洗,一堵墙,两个天地。

    叶秋水蹲在角落,乌圆的眼睛紧紧盯着那棵树,榆钱刚发芽的时候她便日日在此处蹲守,它的叶子可以烙饼,也可以清炒,北坊是贫民区,这里的人向来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只要是没有毒的东西,都可以塞进嘴里,一棵无人看管的榆钱树,自然被许多人暗中觊觎。

    大人们好面子,不会一窝蜂地聚在这里争夺,孩子们带着布兜或是竹筐,聚集在高大的榆钱树下,叶秋水天还没亮就过来了,她身手灵活,人又瘦小,像猴子似的顺着树干爬上去,盘腿坐在枝桠上,迅速摘下榆钱叶。

    树下还有许多如她一般大的孩子,有的不敢爬树,只能蹲在地上捡落下的叶子,还有一些为了抢夺那些鲜嫩翠绿的叶子,大打出手,孩子们为了果腹,谁也不肯服输,互相打得鼻青脸肿。

    叶秋水小心翼翼地将她的竹筐装满,又往衣襟里塞了许多,她灵巧地从枝干上爬下,双脚还没站稳,就有几个孩子不怀好意地盯上她。

    “交出来。”

    一个瘦小如竹竿般的女孩,不用动手,两句话就会被吓得哇哇大哭。

    但叶秋水不吃这一套,她抱紧箩筐,绕过他们。

    男孩们瞪大眼睛,不敢置信,迅速包围过来,伸手就要抢。

    叶秋水将装满榆钱的框子放在一旁,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们一冲上来,就被叶秋水一把揪住头发,两个人顿时疼得哇哇叫唤,胡乱地抬脚踢踹,叶秋水腰上挨了一脚,不仅没有往后躲,反而闷着头直冲上前,将其中一人狠狠撞倒,不待对方站起,立刻翻身骑了上去,抓住对方衣领,扬起手“啪啪”扇了他两个巴掌。

    她打娘胎里爬出来就会和人打架了,掐手臂,扇巴掌,抓头发,循序渐进,市侩又不文雅,但十分管用,不等对方反应过来,一张脸上早已多了四五个抓痕,叶秋水还不依不饶,她向来先发制人,打人就要打到底,挠花了人家的脸不够,又抓下来三四把头发。

    为首的男孩本来比她高许多,如今被打得眼泪汪汪,另外两个小跟班目瞪口呆,根本不敢上前,其他的孩子也怕被打,不会趁她不便去偷她放在旁边的竹筐。

    叶秋水打完人,撑着手站起来,拎起竹筐大摇大摆地走了。

    北坊穷人太多,叶家是众多之一,甚至是最穷的一个,叶大游手好闲,脾气暴躁,妻子早逝,只留下一个女儿,因为出生的那一年恰逢秋汛,洪水泛滥,叶家被冲垮了一道泥墙,叶大觉得这个女儿晦气不已,所以随便捏了一个名字给她。

    水,可有可无,泼出去便收不回来,甚至有时还会带来灾祸。

    叶大懒倦,整日酗酒,官府救济给他糊口的鸡鸭鹅都被他宰杀了吃,他没有一技之长,喝了酒便发疯打人,没酒了便撺掇女儿到街上偷钱。

    叶秋水没有别的去处,忤逆叶大,她会被赶出去,那样就没有地方住,冬日寒冷,她会死得很快。

    从小被叶大打惯了,有时候偷钱失手也会被打,所以哪怕她只有六岁,已经活像个市井泼妇,打架经验丰富,跑得快,下手也狠。

    她从外面回来,抱着满满一竹筐的榆钱叶,叶大在隔壁屋中呼呼大睡,鼾声不断,她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将榆钱洗净,踩在凳子上,在灶台前烙饼。

    叶秋水虽然已经六岁,但实际个头只有四五岁的孩子那般矮小,她艰难地烙着饼,手上被烫红了好些地方,等做完榆钱饼,她自己吃了两个,又藏了三个,剩下的再给宿醉的叶大送去。

    “爹爹,饼。”

    叶大含糊地呓语,咂了咂嘴,翻身坐起来,他穿着单薄的棉衣,裹着毯子,脚边堆积了好几个酒坛。

    比起他,叶秋水则更加寒酸,她的衣衫很短,缝补多次,十分破旧,根本无法防寒,她的手背与脸颊皆有几处皴裂。

    叶大接过饼子,狼吞虎咽,吃完了又看向她,“还有没有?”

    “没有了。”

    叶秋水摇头,“好多人抢榆钱叶,我争不过。”

    “没用的东西。”

    叶大没好气地说。

    “爹爹,家里没有面了。”

    她小声道。

    “哦。”叶大瞥了她一眼,“老子反正没钱。”

    叶秋水眼睛动了动,“那爹爹从哪里买来的酒?”

    她知道,叶大又把她好不容易攒起来藏在屋角的钱拿去买酒了,“爹爹,那是我攒来买面的钱,你不能用来买酒。”

    “你管老子?我还没问你个死丫头,竟然敢藏私房钱,你反了天了,你肯定还有钱,全部都拿出来,拿出来!”

    叶大被她质问,有些恼羞成怒,抬手拧住她的胳膊。

    叶秋水在屋子里东躲西藏,抱着头哭叫,“没有了,都拿去了,没有剩下了!”

    他将家里翻了个底朝天,叶大一边找一边嘴里不停地骂,他满身酒气,一睡醒就要发脾气,钱没有找到,却发现了被叶秋水藏起来的榆钱饼,又大发雷霆,将饼子全部吃完后,催着叶秋水赶紧出去偷钱。

    大门砰的一声合上,外头雪花簌簌,东风剐面,初春时天黑得很早,叶秋水扒着门哭喊求饶,但叶大翻了个身,填饱肚子,又靠着墙打起鼾。

    她的声音融在雪里,听不清晰。

    叶秋水蹲在墙角,哭累了,自己爬起来,到灶台前将烙饼剩下的碎渣吃掉。

    她躲在草垛中取暖,哭累了就睡,睡着了就没那么饿了。

    寒风呼啸着撞动门,叶秋水迷迷糊糊的,听到一墙之隔外传来声音。

    她睁开眼,抬头。

    叶家在北坊的角落,与东门街由一道垣墙隔开,东门街是富人们居住的地方,平日里北坊的穷孩子若是往那里跑会被驱赶,垣墙旁有一处民居,叶秋水从前经常翻过墙去里面采桃子。

    自从上一任主人秦公去其他地方赴任后,那里已经许多年未曾再住人。

    然而今夜,墙的另一边却传来光亮与说话声,叶秋水饿得睡不着,顺着墙根爬上去,趴在墙头往里张望。

    原来是这间宅子搬进来新主人,似乎前几日就曾听乡邻提起过,说东门街最后面空了许多年的宅子被一个江姓秀才盘下,这个秀才出身于经商大族,家中产业遍布各行,江秀才是江家少有的读书人,不过他还有个比他更博学多才的儿子。

    江三郎年仅十二,去年与他父亲一起参加府衙的考试,怎知江秀才落榜,三郎高中榜首,他年纪尚轻,十二岁便进了县学,一时名声大噪。

    江家本就家大业大,族中子弟并非只有科考一条路能走,江秀才见中举无望,便安心接管家中产业,由朝廷任派,来到曲州治下一处县衙任职。

    今日是江秀才带着妻儿搬进这座宅院的日子,一墙之隔外灯火通明,说话声不断,一名衣着讲究,环玉佩带的中年男子率先跨过门槛,他举止十分儒雅端方,笑面盈盈,正指挥仆人将行李搬进屋中。

    女眷们有说有笑,江秀才乔迁,族中有不少人跟着过来帮忙,众人围聚在一起,商量着要如何布置这处院落。

    叶秋水看了许久,目光移向那棵桃树,这棵树不知是谁种下,枝繁叶茂,每年树上都会结满沉甸甸的果子,有小半片从垣墙那头探出,从前叶秋水经常爬上墙,偷偷摘桃子吃。

    如今只是春天,桃子还没有结果,她肚子饿得咕咕叫,看着桃树,掰着手指头算还要多久它才能开花结果。

    江家人笑语声不断,入目皆锦绣罗衣,叶秋水穿着单薄的短衫,脸颊通红,吸了吸鼻子,在瑟瑟寒风中窥视着这个与北坊截然不同的世界。

    江家前辈是靠贩卖毛皮打下的家业,族中子弟大多经商,哪怕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江秀才也难掩一身圆滑世故,但人群中却有一少年始终一言不发,立在廊下,两袖盈风,肩身如剪如裁,笔挺似青竹,在一众江家人中格格不入,叶秋水不由好奇看去。

    哪知对方察觉到视线,立刻回头,叶秋水倏地对上一道锐利冷淡的目光,墙头昏暗,叶秋水也没想到会有人突然看过来,顿时怔忪,忘了避开。

    那是个小官人,穿着一身苍色的绣云纹圆领稠衫,肩上系着披风,头戴儒巾,腰环玉带,仔细看了看,叶秋水发现他的皮肤十分苍白,透着病态,看上去似乎身体不好,难怪穿得比别人厚重。

    少年眉眼清秀,神色淡淡,江宅灯火通明,桃树枝叶斑斓错落,在他身上留下一片摇曳的清影。

    他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窥视,抬起头,微微皱了皱眉。

    忽然,叶秋水听到他开口,声音不大,如泉水淙淙,问:“是谁在墙上?”

    第2章

    一面墙,隔开贫富

    江家在江南也有几处产业,过去的几年,江秀才一直在姑苏做生意,江泠便也跟着父亲在姑苏生活了几年。后来江秀才落榜,被任派到曲州一处县衙做主簿,官职不大,但胜在清闲,且江家几代一直经商,好不容易出了个做官的,哪怕只是小官,族中上下也恭维不断。

    江秀才又称江二爷,饱读诗书,为人儒雅,他们这一房在族中受人敬仰,因而产业兴盛,不愁吃穿。

    江二爷品性高洁,威望素著,与妻子宋氏只有一个儿子,名泠,字嘉玉,在族中排行第三,三郎天资聪慧,自开蒙起便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神童,十一二岁写得一手好文章,州学里的老师争着要收他做学生。

    因为江泠,二房在族中可以昂着头走,无论到何处都有人巴结,老太爷同老夫人难免也更加疼爱二房,其他兄弟则被二房狠狠压一头,族中长老又偏心,最好的产业都给了江秀才,兄弟间早已心生不满。

    但偏偏江泠少年有成,二爷又在县衙领得官职,人人嫉妒,却又无可奈何。

    小官人芝兰玉树,模样端正,读书又好,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体弱多病,性格也孤僻。

    宋氏怀着三郎时受野猫扑吓,意外早产,江泠未足月降生,因此体弱,从小吃药,一吹风就会病倒。

    冬日严寒,江泠穿着厚重的衣袍,系着披风,他苍白的脸上血色淡淡,黑眸沉沉,环视新家。

    江泠听腻了那些表里不一的恭贺,他从人群中走出,打量着这个新宅子,不知是哪一任主人栽下的桃树,枝干粗壮,新芽浓绿,他抬头观赏,却在墙边捕捉到一双眼睛。

    圆润剔透如玉石,眼神狡黠而探究,安安静静地趴在墙头,窥视着树丛外的景象。

    一面墙,隔开贫富,江泠起先以为墙头的人是贼,院中有不少女眷,他眉心一拧,原想叫人来立刻将其捉下,但仔细一瞧,那似乎只是个四五岁的孩子,身形矮小,面黄肌瘦。

    他一出声,她便吓得立刻缩回去了。

    江泠欲上前查看。

    “三郎,你怎么在这里,外面冷,屋里燃了炭火,你身子弱,快进去吧。”

    有仆人唤道。

    江泠收回目光,他身体不好,若是在外面站久了冻着,跟着他的仆人会受罚。

    他转身,走了两步后又突然问道:“墙那边可有人家?”

    “有的。”

    仆人曾跟着二爷一起来看过宅子,事先将这附近都打听清楚了,“墙那边就是北坊,是混混流氓住的地方,穷苦人也多,不过北坊的人是不会来东门街的,三郎放心。”

    这里的高门大户家家养有打手,也有饲养恶犬的,若是有不长眼的穷鬼跑到东门街撒泼,会被毫不留情地打杀出去,他们也怕得罪人,两地虽只有一墙之隔,却是天壤之别,一向互不往来。

    江泠“嗯”了一声,没再问其他的,走去前厅。

    深夜,墙那头的热闹渐渐寂静下来。

    那般喧嚣,二爷乔迁,族里上下敲锣打鼓,一整日,有不少达官贵人争先前来拜访,墙的那一头,小桥流水,蔚然秀丽,像是宝玉堆砌而成的宫殿。

    叶秋水窝在草垛,摸了摸干瘪的肚皮,闭着眼睛幻想自己现在就住在那个像皇宫一样富丽精致的宅院里,有吃不完的榆钱饼,羊肉包子,穿不完的绫罗绸缎。

    末了,她又有些忧愁地想,隔壁搬来新邻居,等桃子成熟,可能就没这么好偷了。

    倒春寒过去,气候开始复苏,街市上人来人往,杏花梨花也争先开放。

    春日渐暖,各个书院陆续开始授课,每日清晨叶秋水都能听到一墙之隔外传来的读书声,音色清冷,语调顿挫,恰如玉珠落盘,泠泠峥峥。

    读书声持续半个时辰,等彻底天亮后才停下,接着车轮滚动,那位小官人便坐车去书院上课了。

    叶秋水这个时候也会出门,叶大还是整日喝酒,他心情好的时候,会从酒馆里将客人吃剩下的包子点心带给叶秋水,心情不好的时候,一连数日不愿出门做工,就会逼迫叶秋水去街上偷东西。

    她一开始不熟练,后来扒手扒得十分灵活,盯上一个人,装作不经意间撞到对方,小孩子玩闹,磕碰到行人后一般不会有人过多计较。

    现在省城里来来往往的学生多,年轻的学子大多心性善良,有时候不需要叶秋水去偷,她只要跟在一旁,呜呜咽咽地哭两声,对方就会将钱送过来了。

    若是碰上没那么好糊弄的,叶秋水才会动手,今日她早早盯上一人,锦衣华服,看着便阔绰,叶秋水悄无声息地接近目标,对方察觉到有人靠近自己,横眉一怒,立刻吼道:“哪里来的小乞儿,脏死了,走开!”

    叶秋水佯装惶恐,立刻躬身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走了!”

    见她识相,对方没有继续追究,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叶秋水脸上仍是一副惊恐的神情,掀起眼皮瞧了瞧,待那人走远,她湿漉漉惊慌的眼眸立刻变得精明,脸上闪过几分得逞的颜色,攥紧掌心的荷包,吐了吐舌头,冲对方离开的方向做了个鬼脸。

    她身手灵活,个子又小,偷了钱一溜烟便跑得没了影,待苦主反应过来时早已找不见人,叶秋水挨打得多了,除了最开始还不熟练,到后面再也没有失手过。

    ·

    书院中,一群少年们结伴走进,江泠从马车上下来,手里还捧着一卷书,他又看了几眼后将书仔细收好,抱着昨日的功课走进讲舍。

    “诶,不对。”

    一名少年忽地从席间站起,双手在腰间摸了摸,一脸惊慌,“我的荷包呢,怎么不见了?”

    “怎么啦,仲言?”

    有人问道。

    “我的荷包不见了,我明明挂在这儿的。”

    “是不是落在家里了?”

    “不可能!我今早带来了,我路上还买了糖水呢!”

    “别急啊,我们帮你找找。”

    大家都站起来,在桌子下四处翻找。

    唤作仲言的少年急得团团转,寻了片刻后忽然神情一敛,怒道:“我知道了,定是那小乞儿,定是她!”

    今早那小杂碎无缘无故靠近,一看就不是好人,他今日没见过别人,除了她没人有机会拿走他的东西!

    江泠坐在一旁,对不远处的吵闹充耳不闻,他低头翻阅书籍,一字字端正落下批注。

    不久,落日将息,山长留下课业,学生们陆续离开。

    江泠问了几句功课后也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书院中已经空了,散学时,几个少年成群结队地涌出去,气势汹汹,江泠隐约想起,似乎听他们提到,要去找某个小贼算账。

    ·

    叶秋水用荷包里的钱买了包子,避开其他饥肠辘辘的孩子与在角落里徘徊的野狗,一个人坐在巷子里慢吞吞地吃。

    她坐在大石头上,懒慢地晃着腿,一双月牙儿似的眼睛眯起,今日收获不少,那荷包里有好几两银子,一两银子是一千文,一文可以买一块饴糖,三文可以买一个素包子,五文便是羊肉包子。

    叶秋水没学过算术,她不知道这些银子具体是多少,只知道可以买许多许多个,她数不清的羊肉包子。

    她决定每天买一个,回去后将钱都藏在家门后的草堆里,不让叶大发现。

    叶秋水沾沾自喜,已经开始畅享她可以拿这笔钱做些什么,然而下一刻,一道怒喝在巷口响起,“小贼!我总算找到你了!”

    正在啃包子的叶秋水愣了一下,抬头。

    那人已经冲到身前,来势汹汹,身旁还跟着几个与他一般大的少年,几人将巷子围得水泄不通,为首的正是今早被叶秋水摸了荷包的人,他横眉怒目,恶狠狠道:“把钱还给我!”

    叶秋水脸色一变,登时扭头就跑。

    “你还敢跑!东西还过来!”

    少年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叶秋水有些吃痛,踉跄了一步。

    “哈,你手里拿的什么,羊肉包子?你这种穷酸小鬼哪来的钱买包子,定是偷的我的钱!”

    他伸手一把打掉叶秋水手里才吃了两口的包子。

    这包子面发得极好,白白胖胖,肉馅的汤油快要渗出来,叶秋水每次从摊子旁路过,都会眼巴巴地看许久,她还没来得及尝出味,这包子就被人打掉,滚落在地,沾满泥。

    那可是五文钱!好好的包子,就这么被糟蹋了!

    任何食物对于从来没吃饱过饭的叶秋水来说都意义重大,她顿时发怒,她是个打架能手,一双利爪狠狠往少年脸上挠去。

    “啊!”

    少爷们平日养尊处优,何时见过这般撒泼打滚的架势,被她扑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精美的发髻被抓歪,秀气俊朗的脸上也多了几道狰狞的血印。

    其他跟过来的人吓得惊慌失色,谁能想到这小小的女孩竟然力气这么大,众人反应过来后,立刻围上前,七手八脚地拉开她,但叶秋水像个发怒的野猫,虽然将她拉开,但几人已气喘吁吁,每一个脸上都挂了彩。

    叫做仲言的少年一脸惊恐,坐在地上气得大哭,一边抽噎一边吼道:“报官,立刻报官,我要叫我爹将这个小泼妇抓起来!”

    声音太大,以至于惊动了巷子外的人,江家的马车从这附近路过,长随侧目看了一眼,说道:“是孙郎他们。”

    孙仲言是知州的儿子,性格乖戾霸道,在学堂里说一不二,狗腿众多。

    坐在里面的江泠低头看书,并未放在心上,长随又道:“欸,好像还有五郎。”

    江泠这才从书上掀起目光。

    五郎江晖是四房的孩子,江四爷与孙家曾有生意上的往来,孙大人乃知州,是曲州最大的官,江四爷想要生意便通,少不了巴结官员,江晖与孙仲言同龄,去岁还一起打过马球,与他父亲一般,也唯孙家人马首是瞻。

    今早一个不长眼的小贼偷了孙小官人的荷包,狗腿子们争着要替他出气。

    江家从商,虽家大业大,但与官员走得太近并不是什么好事。

    江泠顿了顿,放下书,“停车。”

    长随勒紧缰绳,马车靠巷口停下。

    第3章

    他定然是在恐吓警告她!

    叶秋水打架几乎没有输过,她不讲究招式,虽然只会抓,挠,再配合一副尖嘴獠牙,哪怕不能打赢,对方也往往吃不到好。

    但这几个少年可不是榆钱树下那些和她一样瘦骨嶙峋的穷孩子,一日不一定能吃上一餐,出手没什么力气。

    他们个个锦衣玉食,体型健壮,一开始被这市侩的打法吓懵了后很快反应过来,迅速上前将叶秋水狠狠压制。

    孙仲言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鼻子旁有两三道血印,他脸颊气得胀红,伸出手,鼻腔里喷出热气,“小贼!你反了天了,你知道我爹是谁吗?你偷我的钱,还敢打我?反了天了!”

    他已气上心头,怒道:“打,狠狠打!”

    “仲言,我来帮你教训她!”

    知州家的小郎君发话,江晖第一个冲上前,二话不说便扬起手。

    叶秋水一头污发散在脸侧,衣裤上沾满泥,她实在太瘦小,在这群已经开始抽条生长的少年们中间显得极为可怜。

    到底是孩子,不免吓得瑟缩。

    “江晖!”

    巷子外忽然有人厉喝。

    几人神色顿住,江晖扬起的手僵在半空,闻声回头。

    鲜少有人踏足的巷子此刻挤满了人,一名穿着雪色襕衫的少年快步走近,他神情严峻,气质清正,苍白的脸上有一双极为浓厉的眉眼,沉着脸时便更显严肃,“你在做什么?”

    江晖认出喊自己的是谁,顿时愣住,“三哥……我、我。”

    江泠睨了他一眼,走上前。

    江家的孩子都差不多大,大郎已经定亲,二娘刚嫁人,江泠与江晖只差几个月,从小就被比较到大,但江泠太过突出,族中同辈皆被狠压一头。他与江二爷在姑苏的那几年,远在曲州的老夫人成日念叨着她的乖孙儿,江晖从小就听着父母的抱怨长大,心中不快,但偏偏每次碰到江泠,他都没来由的畏惧。

    实在是这位兄长的气质非同一般,即便他一直病殃殃的,可正是因为体弱,肤色比旁人白,眼眸就显得更黑,看着分外阴郁严厉。

    已经入夏,畏热的小官人们都卷起了衣袖,穿得单薄,但江泠仍旧衣着整齐,他身体不好,书院里的人都知道,秀才夫妇看他看得很严,江泠除了读书几乎哪里也不能去,和其他同窗并不熟。

    他走进几步,目光锐利,似两柄薄刃,哪怕他现在只有十二三岁,脸颊稚气未脱,但已有一种超乎同龄人的沉稳。

    书院里的人都有些怕他,怕被他传染上病气,也怕被抓来和他比较。

    谁都讨厌“别人家的孩子”。

    江泠绕过众人,在孙仲言面前停下,抬手行礼,礼数周到。

    “孙郎君。”

    他道,声音不卑不亢,“依照大梁律,诸斗殴伤人者,处杖刑,已杀者,处斩刑。”

    孙仲言驳道:“这是个贼,偷了我的钱,我只是教训教训她。”

    “若有纠葛,理当交由衙门处理,私下斗殴无论缘由都是明令禁止,这是律法所定。况且你们这么多人打她一个,几下拳脚她便交代在这里了,倘若闹出人命,怕是不好收场吧,孙郎君。”

    江泠语气平静,条理清晰。

    他的瞳仁极黑,被他注视着便觉如芒在背。

    孙仲言方才还在气头上,他是知州的儿子,曲州一霸,何时吃过亏,先前一心只想将那狂悖的小贼打杀了去,此刻听了江泠一番话,渐渐冷静下来。

    江泠侧目看向被围在中间的瘦小身影,续道:“她既偷了你的钱,那你便叫她将东西原数奉还,你们方才已经动过手,她也受过教训了。”

    孙仲言眯了眯眼,盯着他,父亲说过,江家虽然只是商户,地位普通,但这个江泠绝非池中之物,孙知州识人毒辣,告诉他,一定要拉拢江泠。

    他沉思片刻,神情松弛几分,笑说:“三郎既然开口,我自然也不会再与这小贼计较。”

    孙仲言突然改变主意,方才兴冲冲要上去替他打人的江晖不禁讪讪。

    江泠上前几步,走到那身影前停下,目光垂下,说:“将荷包还来。”

    一双锦靴在视野内站定,风拖着他的衣袖轻轻扫过叶秋水的双膝,她坐在地上,低着头哭得一脸泪水,听到声音后虚虚抬起眼。

    从杂乱的发丝缝隙往外看,是一张秀气的脸,但他的唇线毫无起伏,脸色很白,目色刚硬,瞧着便很凶。

    她认出那是一墙之隔外的新邻,是那夜看到的少年,不过他的模样看着很不好惹,虽然没有动手打人,但瞧着不比其他人和善,叶秋水以为他和他们是一伙儿的,她有些害怕,眼泪流得更凶,从腰间掏出那个荷包,一把掷过去,“给你们,都给你们!”

    那副可怜巴巴,委屈至极的模样,倒好似她才是被打劫偷窃的苦主。

    江泠接住砸过来的荷包,将它递给孙仲言,“可是这个?”

    孙仲言掂了掂,拆开查看,里面东西没少多少,只那贼买羊肉包子花去了几文。

    “正是。”

    江泠颔首,“既然钱财没有损失,此事便到此为止?”

    孙知州要拉拢这个未来的栋梁之材,孙仲言虽然瞧不惯江泠那副清冷孤高的模样,但也只能顺着父亲的意思,不与他交恶,于是笑了笑,说:“好啊。”

    他将荷包重新挂在腰间,抬手与江泠行了个敷衍的礼,转身离开。

    一群人也跟着走出巷子,只有江晖踌躇不行,犹豫道:“三、三哥……”

    江泠这才看向他,“江家无权无势,若今日真的闹出什么,孙仲言尚有退路,你有吗?你不该莽撞动手。”

    江晖白着脸,“我、我……”

    “回去。”

    江泠不等他解释便打断,江晖脸色霎时又白又红,脚下如生锈,僵了片刻后才跑开。

    先前拥挤的巷子一下子变得空旷,江泠回头,与那孩子对上视线。

    她太瘦弱,辨不出具体年龄,至多不过五六岁,甚至也看不出性别,江泠来曲州后听说,东门街后有一大片贫民区,房屋矮小,层次不齐,他听闻,那里时常有人悄无63*00

    声息地死去,第二日发现时,已经被同样饥肠辘辘的野狗咬掉半个身子。

    这几年,南方经常大旱,就是京城也曾闹过两次雪灾,民生艰难,贫苦人家的日子很不好过。

    连温饱问题都没法解决,更何谈讲究道义廉耻?

    叶秋水哭累了,吸了吸鼻子,一抬头就发现那少年正看着自己。

    他突然走近,停在叶秋水面前,说:“凡偷窃者,依律缴赃物,砍去右手,流三千里。念你年幼从宽,只行规劝,若是再有下次,被人抓住后你定然逃不了牢狱之灾,明白吗?”

    江泠过去一直随父亲在姑苏做生意,他又多病,不宜奔走,近来才搬到曲州,开口说话时难免带着几分吴语腔调,与曲州官话完全不同,叶秋水自小在穷人堆里摸爬滚打,听多了市侩言语,只能听懂江泠一半话,什么“砍手”,“流放”,“牢狱”,总之都不是好词。

    再抬头瞧了瞧那人冷漠的神情,叶秋水笃定,他定然是在恐吓警告她。

    例如,“再偷钱,就砍了你的手!”

    她打了个寒颤,将头埋进膝盖里,缩成一团。

    好多好多个五文从眼前飞走,叶秋水心里都在滴血,她哭并不是因为羞愧或是害怕,只是懊恼,哭那还没捂热的几两银子,哭她还没咬几口的包子。

    江泠见她不答,只将脸埋进膝间,不一会儿听到那瘦小的一团发出低低的呜咽,江泠抿了抿唇,沉默。

    半晌,他轻声问:“你身上可有哪处疼?我让人带你去医馆瞧瞧。”

    见那一团还是不回答,江泠试探着伸出手,想要拨开她散乱的头发,方才在巷子外,远远看到孙仲言似乎踹了她一脚,那力道不轻,大概会青一大片。

    叶秋水很警惕,一边哭一边观察,少年定然不怀好意,那些人都走了,偏他留下,指不定心里正盘算着什么坏主意,要砍掉她的手脚,把她关到牢里去。

    正想着,他又开口说了些什么,叶秋水听不懂,没有理会,接着他便倾身上前,朝她伸出手,叶秋水心里警铃大作,待他即将挨到她时,立刻跳起,一口咬在那只白皙修长的手上。

    江泠眉心一皱,被咬得猝不及防,险些呼痛出声,一旁的长随吓了一跳,连忙跑过来,“泠哥儿!”

    叶秋水松开牙,趁那主仆无措之际,一瞬跑得没影了。

    江泠一个刚从姑苏过来的外乡人,怎么比得过叶秋水对曲州的熟悉,他捂着被咬伤的手,再抬头时,对方早就不见了。

    长随不禁怒道:“这小贼,真是恩将仇报!方才就不应该救她,由着被打死算了!”

    自家郎君体弱,若是被那小贼咬出个好歹来,定要扒了她的皮!

    *

    叶秋水一口气跑回了家,将门闩卡上,靠着墙,气喘吁吁。

    叶大出去了,院子里空无一人,她先是挨了几下打,受了惊吓,又一口气跑了这么远,一停下来便觉得饥饿难忍。

    好好的羊肉包子,掉在地上,被人踩得稀巴烂,才吃了两口就这么被糟踏了,

    叶秋水心里愤愤不平,气得牙痒痒,又无可奈何,嘴里还残留着白面细软香甜的味道,她不禁咂了咂嘴回味,走进厨房,将每个角落都翻了翻,没有找到一点可以果腹的东西。

    叶大懒散,家里的田地早就荒废了,叶家没有过冬的储粮,最难捱寒冷的时候,叶秋水几乎两天才能吃上一顿饭,今早她喝了一碗稀得像水一样的粥,白天只来得及吃了两口包子,接着又被打又逃跑,她已经饿得完全没有力气,缩在角落里缓了许久。

    叶秋水窝在草垛里又睡了一觉,等睁开眼时天色已经完全昏暗,叶大还是没有回来,睡醒了后饥饿似乎缓解了几分,但白日被踹了一脚的地方却火辣辣地疼,叶秋水撩起衣服低头看了看,腹部已经青了一大块。

    一墙之隔外点上灯,光辉映照在桃树上,在叶家的地面上也投下斑驳的影子。

    油灯耗钱,叶家入了夜从来不点灯,往常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如今墙那边空落多年的宅院搬来新的主人,每夜灯火通明,明亮如昼,那光泄出一点儿,便照得叶家黑漆漆的院落明堂不已。

    叶秋水抬起头,盯着那桃树,过了两个月,花儿谢败,桃子长大不少,但是颜色仍旧发青,还没有到成熟的时候。

    她饿极了,顾不得桃子还没熟,顺着墙根攀上去,坐在墙头,摘下一颗,草草擦了两下便咬。

    入口发涩,舌根都没了知觉,叶秋水一边龇牙咧嘴,一边啃了好几个桃子。

    江宅院内,一处厢房点着灯,窗纸上映着少年清瘦的身影,他的左手被仆从仔细上了药,江泠没有告诉长辈自己被一个乞儿咬伤,不然他们又会大动干戈。

    叶秋水吃了三颗桃子,舌根被涩得有些发麻,她坐直身子想要下去,怎知脚下一滑,险些从墙头坠落,一旁吃完的桃核也骨碌滚了下去,掉进了江家宅院内。

    紧闭的窗户倏然打开,一名少年从里探出,已是深夜,他的穿着仍旧端正,盘扣一丝不苟地系着,举着烛台,警惕地往外查探。

    叶秋水眼疾手快,连忙伏低身子,趴在墙头。

    许久,那里都没有再传来动静,窗户又重新关上。

    叶秋水松了口气,顺着墙,小心翼翼地滑下。

    江泠从屋中走出,一直到桃树前才停下,暮春的夜风平浪静,那桃树的枝叶却在微微摇晃,地上落下几片叶子,墙内还有两颗被啃干净的桃核。

    第4章

    “无耻小贼!”

    江泠住的地方在宅院最深处,清静,无人往来,偶尔有两只胆大的狸猫攀着桃树走过,江泠喜欢坐在窗前看书,抬头可以看到高高的垣墙上有猫儿跳来跳去,他会偷偷将自己没吃完的零嘴放在墙下,坐在窗前看猫从墙上跳下。

    他性子冷,身体又不好,不管是在曲州还是姑苏都没有朋友,长辈更多关心的是他的功课,像江晖那样出门打马球踢蹴鞠是绝不可能的,那些都是不学无术。

    所以江泠只敢偷偷喂养墙上的猫,有时候存放在屋里的零嘴不够,江泠会在家中人一起吃饭时,偷偷顺走桌上的两枚点心。

    江秀才直觉敏锐,十二岁的少年还不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即便他再少年老成,脸上那种迫切欣喜的神情还是让人一眼就可以窥视到。

    一日傍晚,江二爷突然过来检查江泠的功课,他刚将袖子里的点心拿出来喂养跳到墙下的狸猫,脸上是难得一见的浅淡笑容,江二爷忽然推开院门进来,狸猫正围在江泠的脚边打转。

    “三郎。”

    江二爷唤他。

    江泠嘴角的弧度僵了僵,站起身,行礼,“爹。”

    江二爷笑了笑,走近,目光满是慈爱,笑着看了看他脚边钻来钻去的奶猫,说:“哪里来的猫儿,倒是可怜可爱。”

    “是这附近的野猫,先前倒春寒,大猫兴许是冻死了,留下子女在墙角叫唤,我兴起喂了一次吃剩的点心,便会认人了。”

    “是吗?”江二爷仍是笑,“这猫常过来?”

    他弯下腰,从江泠脚边抱起那只狸猫,但不知为何,那猫挣扎得有些厉害,弓着腰,朝江泠叫唤了两声。

    江泠张了张口,似乎想要伸出手,但江二爷看了他一眼,将猫抱在怀里,轻轻抚摸,柔声细语。

    “脾气倒是大。”江二爷说:“先前春时,想必每夜都叫得很欢吧。”

    江泠垂着目光,“没有,没有声音。”

    江二爷只是笑,将猫递给身后的仆人,看着他,语重心长地说:“三郎,这些都是惑人心智的东西,久而久之,你会懈怠,你瞧,这猫尖牙利嘴,又是外面的野猫,多脏啊,你不该让它进你的院子,无规矩不成方圆啊,若是挠伤了人该怎么办?你身体不好,叫它咬出个什么好歹来,不是平白叫长辈们担忧吗?”

    江泠看着他怀里扭动的小猫,抬眼,目光里有些恳求,“它不咬人,很乖的。”

    “这些事谁说得清,毕竟是畜生。”

    江泠又说:“它们也不常来,只是偶尔才爬到墙上,我很少喂它们。”

    “你喂一次,它们下次还会来,这规矩已经坏了,畜牲是改不了的,只要施舍一点,他们就会对你摇尾乞怜,是最没有骨气的东西,可是人不是畜生,人要有规矩。”江二爷盯着他,“明白吗?”

    江泠沉默,半晌低低道:“儿子知道。”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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