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久违的意老师,在林三酒脑海里发出了一声哀号。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或许咱们都还算是幸运的,”林三酒想了一会儿,长长吐了口气。“如果这些道路像外面的其他副本一样,可能我们失败的时候就死了,压根没有机会被遣返天台……如今只是损失了一些物品,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她这番话,就像勾子似的,将另一个更重要的话题给带到了眼下。

    “我们上一次走的是5点的道路,结果大家都全军覆没了……”加嘉田四处看了一圈,叉着腰说:“这一次呢?我们这一次怎么走?”

    “我曾经思考过这个问题,”潘翠慢慢地说,“我认为我们应该从天台开始,就选择走50点的路。”

    第2070章

    最不可能出现的一种人

    其实几人心里都模糊地存着同一个印象,就是从5点道路出发以后,好像接下去的路就越来越危险了;不过最后还是由潘翠说的一句话,让他们顺利清晰地达成了一致——“我怀疑这个副本,就像人生一样,”潘翠苦笑着说,“如果每次都选比较容易的路走,那么日子就会越来越难。”

    或许是因为这一句话,让大家都觉得自己终于开始做正确的事了,所以即使是一个个在放下筹码的时候,林三酒发现其他人脸上也没有流露出太多的痛心。

    “我上次赚的筹码还剩一半,”在进入道路之前,潘翠甚至还主动提议说:“你们如果凑不出筹码,我愿意给你们补上。不必担心还我筹码的问题,反正我也是从副本里赚来的。”

    在她坦荡的大方面前,倒是没有人愿意蹭她便宜,皮娜和加嘉田都表示自己身上的筹码还够用;等几人商讨一会儿以后,决定由观察力最好的皮娜首先进入,探查过环境以后,在入口附近寻找一个最佳位置等待后面三人。

    按照猜拳顺序,林三酒成了最后一个进入的人。

    等她推开天台门的时候,她的目光还没来得及适应楼梯内部的昏暗,她就先听见了其他几个人的聊天声——当林三酒忽然放松下来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原来她有一部分的神识始终是被紧掐起来的,隐隐为他们的计划而焦虑,生怕又会像上次一样出意外。

    不过,现实却很顺利:在画着黄色箭头的一截楼梯下,也就是楼梯拐角的平台上,潘翠、皮娜和加嘉田都正盘腿靠墙坐着聊天;一见门推开了,几人立时抬起头,冲林三酒欢呼了一声:“你总算来了!”

    林三酒忍不住浮起了一个笑。

    “我检查过了,上下两段楼梯都没有问题,”皮娜好像已经把同样的话说过三次了,又流利又熟练:“我们从这下去之后,黄色箭头就不是指向楼梯的了,而是指向了旁边一道大门。”

    “最好还是不要脱离黄色箭头走的好,”加嘉田说了一句废话。

    “你们感到了什么限制吗?”林三酒一边活动着手脚,一边问道:“比如说,对进化能力的压制,身手有没有迟缓……”

    当几人纷纷摇头否认的时候,她自己也感觉到了:意识力、进化能力、特殊物品……一切进化者的手段,似乎都完好无损,可以毫无阻滞地用出来。

    “一雪前耻的机会到了,”意老师简直是不必要地摩拳擦掌起来——想不到自己的性格深处还藏着这么一点好胜心。

    为了小心起见,尽管上次喝的咖啡没能帮上多少忙,林三酒这一次还是让几人都少少地抿了一两口咖啡,以备不测;几人之中,她的战力最高,于是就由她陪着皮娜打头,加嘉田走在中间,潘翠殿后,一起来到了那一道大门前。

    由【防护力场】包着手,林三酒小心地推开了一点门缝,听了听动静,又将门缝推得大了一点。

    他们此刻与那两层又脏又乱、还藏着尸体的办公室,仍然在同一栋楼里,不过或许是因为路线不同了,此时当林三酒从门缝里往内望去时,只看见了一条干干净净、光光秃秃的白走廊。

    除了头上天花板里间隔很远的小小日光灯泡之外,只有地上一路延伸向走廊深处的黄色箭头。

    楼外的一切风声、杂音都被隔绝在外了;他们悄无声息地鱼贯而入之后,发现在这一条死寂的走廊里,只有灯泡电流所发出的低低嗡鸣声,清楚地悬在几人的头上。

    “好像没什么问题,”皮娜四下看了一圈,以气声说道。当人走入一个极度安静的环境里时,往往会不由自主放轻声气,哪怕在副本里也不例外。

    林三酒的【意识力扫描】、纯触,也都没有发现任何值得警惕的痕迹;她点点头,转头示意后面两个人继续走。

    这可是50点的道路,再小心也不为过;几人在顺着黄色箭头往深处走时,简直谨慎得就像是在蹚地雷一样。可是说来也怪,他们一连拐了好几个弯,走了好一会儿之后,却什么事也没遇上——眼前除了白走廊,黄箭头,还是白走廊,黄箭头,二者仿佛要一直这样永不终结地持续下去,不会被任何危险所打扰。

    他们的警戒都渐渐松了点儿,说话声音也大了些;谁都没想到,他们居然在副本的道路上走得有点无聊了。

    “怎么连一个房间也没有,”潘翠在队伍最末尾说,“有个东西看一看也好啊,我眼睛都有点花了。”

    说来也巧,她话音才一落,皮娜就忽然“啊”了一声,说:“前面!那边有一道门,你们看见了吧?”

    仿佛无穷无尽的白走廊和黄箭头,总算是被一道门给打断了一下,展示出了一块木色。林三酒伸手试了试,小心地将木门给打开了——就算屋里是个滚油地狱,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门后的空间却平常得让她吃了一惊。

    就像是共享办公室里常见的咖啡间一样,门后摆着几张长沙发、几副桌椅,另一侧还有洗手池、冰箱和咖啡机一类设施;其中,在靠着墙的一张沙发上,一个女人受了惊似的,蓦地从她的笔记本电脑后抬起了头。

    她被电脑照亮了面庞中央;在一副又圆又大的茶褐色眼镜后面,她冲着探进门口的林三酒等人眨了眨眼。

    好几秒钟的时间,从沉默里慢慢地拽过去了。

    “那个……”皮娜犹豫地开口了,“你是……副本NPC吗?”

    “啊?”那女人茫然地等了几秒,好像还在等她详细解释。见皮娜好像没有下文了,她才也很犹豫地说:“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你找错人了吧?”

    一行四人谁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

    “那……你是进化者?”林三酒问道,狐疑地打量了她几眼。“你也是要完成这段路的?”

    戴着茶色大眼镜的女人,左右看了看,好像为了确认她确实是在和自己说话。等她失望地发现房间里没有别人以后,她才有点紧张地说:“啊?进化什么?不是,我、我经常来这里做点工作啊……完成什么?什么路?”

    后面两个人的脑袋也都一起伸过来了;在充满茫然与迷惑的几秒钟以后,加嘉田小声地说出了几人心里的共同想法。

    “这个人……应该是个普通人吧?”

    第2071章

    热心帮忙加嘉田

    不管对方究竟是不是一个真正的普通人,她会出现在这里,自然与副本脱不开关系。

    然而副本为什么要在这儿放一个普通人呢?若是副本NPC,还算合情合理,不至于让人心生怀疑;可放一个普通人,不是更加格格不入、招人注意吗?

    “你说你常常来这里?”等一行几人走进门口站住以后,潘翠首先发问道:“你……住在附近?”

    那女人有点犹豫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问道:“这个有什么关系吗?”

    “这栋楼里?”林三酒指了指脚下的地板。

    “不,”那女人合上电脑,神色有点警惕起来了。“你们为什么问这个?你们是谁?”

    “所以……你是走到这栋楼里,开始工作的?”皮娜满脸疑惑,“你做什么工作的?为什么要走到这里?”

    “这跟你们有关系吗?”那女人话一出口,自己好像也觉得口气不太好,缓了缓,说:“我是搭公交车过来的,我经常来这里工作一阵子,因为人很少,很清净。那个……你们肯定有事吧,别让我耽误你们了。”

    “奇怪,”加嘉田压低声音说,“如果是副本把她放在这里的话,肯定有目的,这目的也应该与我们有关系才对。可是看她的样子,好像巴不得和我们早点拜拜。”

    几个人都静了一静。确实,假如那女人是由副本安排的,至少得和他们产生某种交集;可如果刚才林三酒没有推门进来,那么双方看样子就肯定要擦肩而过了——因为那女人好像根本没有出门主动和路过进化者打交道的意思。

    “等等,难道你就生活在这个副本里吗?”皮娜使劲摇了摇头,还是有点不可置信。

    “副本?”那女人茫然地看着她,“你是指我们市?”

    总不会是……这座副本城市里,还住着普通人?

    有一个办法,或许能够弄清楚那女人的意图和本质。

    “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林三酒朝几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先跟着自己离开,回头冲那女人点了点头:“抱歉。”

    等几人重新进了走廊以后,加嘉田以极低的气声抱怨了一句:“就这么把她留在里头不管了?我们稍微给她点颜色看看,她是不是普通人、究竟目的是什么,不就都一清二楚了?”

    林三酒极不赞成地看了他一眼。

    加嘉田两手一摊,说:“怎么了?”

    “别的不说,”潘翠也用气声答道,“如果她真是副本安排的,你用上武力就能管用了?武力如果奏效了,说明她真是一个普通人,你不怕杀伤她的性命?”

    “真是妇人之仁,”加嘉田咕哝道。

    皮娜从眼角轮了他一眼。

    其实加嘉田的心态,在进化者里倒算得上是最常见的了;只是皮娜不喜欢他,而林三酒和潘翠偏偏又不是一般进化者,因此话一出口,就落了个不受欢迎。

    “拿着,有紧急情况时联系,”林三酒懒得拌嘴,直接掏出了一个联络器,递进了潘翠手里,用极低的声音嘱咐道:“你们继续往前走,脚步声稍重一点,最重要的是要让屋里的人听见你们走远了。我留在这里看看她到底是干什么的。”

    潘翠很利落,立即就招呼着另两人,一下一下脚步清楚地走远了;林三酒将联络器握在手里,听着他们走远以后,才悄悄走近门边,从刚才自己特意留下的一道门缝里,向室内投进了视线。

    那女人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随即松下后背,重新打开了电脑。她啜了一口咖啡,对着屏幕一动不动好几分钟,忽然拿起笔,在旁边一个本子上唰唰写了几行字;她似乎不太满意,又使劲划掉了。

    那女人叹了一口气,倚在沙发上,盯着电脑屏幕发了一会儿愁,又啪嗒啪嗒打了一会儿字。

    她也有可能是知道自己正被监视吧?林三酒耐下性子看了她近十分钟,没有发觉丝毫异样,于是转身就走向了走廊深处;只不过她一边走,一边拉伸着自己的意识力,仍然用【意识力扫描】牢牢笼在门口——它无法像肉眼一样看得清清楚楚,但至少它能显示出屋里那一个人形身影是否有什么异动。

    可是正如那女人自己所说,她来这就是为了工作的;林三酒等人离开房间后,她好像就把几个进化者全忘了,不管林三酒暗中监视多长时间,她的注意力始终在面前电脑上,除了写字喝咖啡之类的动作,甚至头都没有朝门口抬起过一次。

    “你过来了吗?”潘翠的声音从联络器里低低响了起来,“我们遇上了点问题。”

    林三酒一怔。“什么问题?我现在在朝你们走过去。”

    “那个女人有什么可疑的吗?”潘翠却先问了一句。从她还算镇定的语气听来,他们遇见的问题应该不危险。

    “没有,一直在看着她的电脑,偶尔写点笔记,”林三酒说道。

    潘翠颇有几分焦躁地吐了口气。“那就奇怪了……会不会是她的电脑里,有什么可以操控这栋楼的系统?”

    “你指的是什么?”林三酒更糊涂了,“你们遇上了什么问题?”

    “奇怪了,我们顺着黄色箭头一路往前走,结果黄色箭头把我们领到了一面墙前面……就没有路了。”

    “有让皮娜在其他地方找找箭头么?”林三酒没觉得这个问题有多严重。

    潘翠顿了一顿。

    “不,不是那一回事……”她苦笑了一声,说:“我们现在离墙面还有一个黄色箭头的距离……算了,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解释好,你来了就知道了。”

    怀着疑虑和好奇,林三酒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咖啡间的方向,见确实没有任何异样之后,就收回了意识力,大步朝几人离去的黄色箭头方向冲了过去。她的速度惊人,几个呼吸之间就又见到了另外三个人;他们回头看看林三酒,脸色都有点古怪——但要说是害怕忧虑,似乎也算不上。

    果然正如潘翠所说,他们离前方堵住去路的那一堵墙,还有一个黄色箭头的距离;或许是因为一眼就能看见去路被断,谁也没有走过去。

    面前和两边都是白墙,哪怕不需要皮娜也能看出来,附近没有别的黄色箭头了,他们走入了一条死路。

    “怎么回事?”林三酒缓下脚步,朝几人问道。

    “来,你试试就知道了,”潘翠朝前方一抬下巴,“你顺着黄色箭头,走到墙面那儿。”

    林三酒看了看她,还是照她说的做了,一步跨过了最后一个黄色箭头;下一刻,她看着四周,只觉自己的大脑运转都被卡了一下,仿佛被划伤了的老CD。

    “……怎么回事?”她怔怔地看着面前不远处的墙,低头看了看地面。

    她仍然站在离墙面还有一个黄色箭头的距离上;再转头看看身旁,她发现刚才一直没有动过的另外三人,此时依旧站在原处,仍在她的身旁两侧。

    “走不过去,是吧,”潘翠叹了口气,说:“我们试了好多次了,冲刺、爬天花板、后退、闭眼被推着走……不管什么办法,我们都无法走到墙面下去。”

    “我是被送回原位了吗?”林三酒踩了踩地面,始终不能理解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算对方是副本,可是她的身体经历了空间上的位移,她怎么也该有点感觉才对。

    “大概吧,”皮娜不太有信心地说,“我们往后退就不受影响……你看。”

    她示范了几步,都快退到走廊拐角去了。

    “难道说这条路上的黄色箭头,都是信不过的吗?”加嘉田耷拉着脸,顺着墙壁滑坐了下去。“会不会是一个迷宫样的,我们要找出正确路线?”

    “那也太不公平了吧,”潘翠狐疑地说。

    “要不我回头去找找,看看还有没有其他路了?”皮娜提议道,“你们去吗?”

    “或许不要一起走的好,”加嘉田摆了摆手,说:“假如真的是一个迷宫,那我们现在就得尽快掌握它的地形才行。到哪儿都一起行动,我们覆盖的范围就太小了,也没有必要啊,这条路上除了一个普通人,什么都没有。”

    “这附近倒确实没有什么危险,”皮娜也承认了,“但我还是不想一个人去。”

    “我陪你吧,”林三酒想了想,说:“我们分成两组,有个照应,覆盖范围也较大。我和潘翠都有联络器,随时保持联系,遇见情况立马回来碰头。”

    几人又商量几句,约好了时间、在路上做记号的方式,以及紧急情况时的应对手段;等一切差不多了,林三酒才与皮娜一起,消失在了走廊拐角以后。

    当二人的脚步声彻底远去之后,潘翠和加嘉田彼此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对方一会儿,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她们去找路了,我们是不是也得摸一下附近地形?”潘翠咳了一声,转过身子,在墙上做起了记号。

    “潘翠,”加嘉田在她身后叫了一声。

    “怎么了?”潘翠的记号还没画完,头也不回地问。

    “让我帮你个忙吧,”加嘉田说。

    “什么忙?”潘翠一怔,终于转过了头。

    就在那一瞬间,血光从她的喉上飞溅而起,洒进了半空里,星星点点地落在了加嘉田握着一把小刀的手上。

    第2072章

    前路豁然开朗——了吗

    “这里显然也不是一条路啊,”林三酒蹲在楼梯边的地面上说。

    她和皮娜没费多少工夫就顺着原路走了回去,一路顺利得出乎她的意料。二人很快就发现,进入楼层大门后若是从反方向走,最终也会绕一个圈,重新回到黄色箭头指示的路线上;这样一来,只剩另一条路可以试试了——即是楼层大门外,那条继续往下延伸的楼梯。

    最初的一两层楼里,一切还很正常。

    楼梯间的黯淡灯光下,隐藏着许多昏黑的角落,但除此之外,唯有墙上刷着一条又一条的鲜红警告:「你已偏离指定路线」、「请立即折返指定路线」……越往下走,警告就越密集、口气就越严厉。

    当红字警告密集到了一个几乎触目惊心的地步时,它却突然断了。

    正是在一片空白墙面的衬托下,林三酒和皮娜发现自己走不下去了。

    下方楼梯间里没有灯光了,唯一光源是来自她们背后的、感觉十分靠不住的黯淡灯泡。昏黑与幽暗吞没了下一截楼梯——但这却不能解释,为什么楼梯在模模糊糊之中,仿佛湖底搅着泥沙的水流一样盘旋不定、无法定形,让人感觉若是一脚踏下去,就会永远迷失在狂想错乱的另一种世界里。

    傻子也不会继续走下去了;蹲在林三酒身旁的皮娜一拍膝盖,说:“回去吧,看来加嘉田说得不对,这里根本不是一个迷宫嘛。”

    “继续前进的路,应该就在那堵墙下,”林三酒想了想,说:“或许这条路的难点,就在于怎么往前走。奇怪了,潘翠怎么没接起联络器呢……难道是找到路了,腾不出手?”

    带着几分担心,二人按照黄色箭头指示的路线,这一次规规矩矩地再次进入了空白走廊里。

    一切都与上次没有不同,她们在经过那一间咖啡间时,悄悄往里一张望,发现那个普通人依然在沙发上坐着,电脑关上了,正在看一本平装。

    林三酒和皮娜对视一眼,彼此都不知道该拿这个情况怎么办好,加上又担心前方始终沉默着的潘翠与加嘉田,干脆一声不出转身又走了——不管她们对那普通人作出什么反应,或者作不作反应,似乎对她们的行程都没有任何影响。

    才离开咖啡间没多久,林三酒就接到了来自另一个联络器的呼叫。

    “喂,潘翠?”她立刻接了起来,招呼了一声。

    “不是潘翠,是我噢,”从联络器中响起的却是加嘉田的声音。他没给林三酒发问的机会,就接着问道:“你们找路有结果了吗?”

    “噢,这里应该不是一个迷宫,”林三酒边走边说道,“我们在能找到的地方都找了一遍,除了黄色箭头所指的这条路之外,再没其他的路线了。”

    “你们现在在回来的路上了吗?”加嘉田问道:“这边有点新的情况,我也说不好具体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了新路……总之你们最好快一点回来。”

    除了听上去有点困惑迷茫之外,他似乎不太着急,好像“新情况”并不危险;林三酒估算了一下,感觉她们与潘翠二人所在之处不远了,干脆挂断了联络器,招呼上皮娜,加快速度冲了过去。

    只需片刻,二人就跨越了剩下的距离,冲过了最后一个走廊拐角;当林三酒将走廊拐角后的景象收入眼底时,她脚下急急地刹住了车。

    皮娜也跟在她身后,猛地停住了脚;她抬眼一扫,就低低惊呼了一声,问道:“这里刚才不还是死路吗?怎么多了一个洞?不对,那不是洞……”

    路线上最后一个黄色箭头,与前方堵住去路的那一面墙,都还是像刚才一样,没有变过;然而二者之间却多了一小段距离,像是地面忽然张开了口,露出了深深向地下探去的一道斜坡。

    斜坡的角度很陡,当人站在地面上远远朝它看去时,简直就像是在看着一口井;必须往前走几步,才能在昏暗中看见那一片斜坡表面,崩塌一般剧烈地朝深处滑坠了下去。

    然而当林三酒的目光从“井口”上扯开,四下一转的时候,她心中蓦然一紧,大步朝一旁的墙角下冲了过去,急声问道:“潘翠?你怎么了,你没事吧?你受伤了?”

    此时的潘翠,正面色苍白地坐在地上,软软地倚着墙。

    她胸前的衣服上、地面上,都溅开了一片细碎零星的鲜红血点,与附近的白墙对比得刺眼;加嘉田用一块布紧紧按在她脖子的伤口上,用劲不小,压得潘翠很难出声说话——当林三酒扑过来,在她身旁蹲下时,潘翠只能朝她眨一眨眼,似乎是示意自己没事。

    “是皮外伤,”加嘉田替她开了腔,“我帮她检查了一下,只有一层表皮被割开了,伤口深度很巧,正好完全割开了皮肤,却完整保留了喉管,动脉也没断……否则她这条命都要保不住的。”

    他一边说,一边稍稍抬起了手中那团布——林三酒这才意识到,它好像是加嘉田的T恤衫,底部大半都已经染透了鲜血——检查了一下,叹了口气说:“出血好点了,但还没全停。”

    “你就拿脏衣服止血?感染了怎么办?”皮娜也冲过来了,急忙说:“我找找,我好像有一些消毒药膏……”

    林三酒也想起自己的卡片库里有不少急救品,赶紧拿了一箱出来。她示意加嘉田拿开手,仔细查看了一下伤口;加嘉田说得不错,潘翠脖子上那一条又深又长的裂口看着触目惊心,却幸好不致命。

    她赶快将好几大团止血棉按在了血口上,问道:“她是怎么受的伤?”

    “我也不知道,”加嘉田皱着眉头说,“我只知道,地面上出现这一个开口,以及她受伤,是几乎同一时间发生的事。我那时没想到脚下会忽然打开一条坡,差点摔下去,等我反应过来站稳脚的时候,潘翠已经跌倒在墙边了,一手捂着脖子,满手都是血……当时真是差点给我吓住了。”

    潘翠似乎被止血棉按得重了,微微地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痛哼。

    “你也没有看清楚吗?”林三酒朝她问了一句,才想到潘翠现在没法回答。

    “总而言之,先帮她把伤口处理好吧,”加嘉田似乎觉得她们一来,自己的任务就告一段落了,往旁边一坐,说:“好在她的伤不会影响行动,不妨碍我们继续走。”

    皮娜不大高兴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点什么,却还是没张嘴。

    尽管加嘉田的话听起来不近人情,却是几人眼下不得已的现实:从最早进入的皮娜开始算,在等人、探路和折返等波折之后,她只剩下22个小时多一点了,而路上真正的危难之处,看起来才刚刚开了一个头。

    “你能继续走吗?”林三酒有点不放心,向潘翠问道:“是不是休息一下比较好?”

    潘翠抬起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斜坡开口,又比了比自己,应该是在示意自己可以走,没问题。

    “好吧,”林三酒不太放心,又嘱咐皮娜说:“我给潘翠包扎伤口,你看看附近是不是有什么机关暗器一类的东西,下一次咱们若是再中招,可未必有这么幸运了。”

    在末日世界里生活的进化者,对于外伤都有颇为丰富的处理经验;没过一会儿,止血、消毒、上药和包扎的工作就全做好了。皮娜也在这段时间里,里里外外地把斜坡开口处仔细检查了不止一遍,她的报告让另外几人不由都吃了一惊——却不是因为附近有或没有陷阱机关。

    “这不是一条斜坡,”皮娜在三人的包围下,指着地上开口说:“这是一条管道……或者说,是一条封闭起来的滑梯。而且,确实是我们该走的路。”

    “滑梯?”林三酒探头往地下深处扫了一眼,确实在阴影中看见了一个模模糊糊的黄色箭头。她伸手进去小心地摸探了一圈,发现皮娜说得没错;这条斜道四周都被塑料罩子封起来了,陡峭向下,人要是坐进去了,往下滑的速度想必极快。

    林三酒试探着往滑梯里扔进去了几个小东西,什么也没触发。她怎么看,也看不出究竟是什么东西可能会跳出来割伤人;几人凑在一起商量一会儿——潘翠只能打手势示意——见实在不像是有陷阱的样子,终于决定滑下去了。

    “我先下吧,”林三酒提议道,“若真有什么危险,我来处理。”

    “潘翠,”加嘉田问道,“要不然你第二个下去吧?跟在她后面,可能安全一点,皮娜和我殿后好了。”

    潘翠顿了一顿,面色苍白地挤出了一个小小的笑。

    “好了,”林三酒在滑梯开口处坐了下来,说:“我走了——”

    最后一个字被蓦然扑上来的昏暗给冲散了,在长长的、曲折的滑梯内部,被拉成了一阵不间断的惊呼;林三酒也没想到,滑梯竟然比看着还陡,她笔直地跌进地面深处——没有下一层楼,没有天花板和地板,整座大楼似乎就是一块实心水泥,挖空了一条不断向下的隧道。

    第2073章

    六个新朋友

    即使有【防护力场】护身,林三酒与地面相撞时的力道,依旧差点将她的神魂都给震出体外去。

    在时而笔直下坠、时而盘旋跌落的滑梯里,她早就被甩了个七荤八素;加上进入滑梯后不久,光线就彻底消失了,她压根不知道滑梯即将迎来终点,连调整身体、做好准备都办不到,仿佛一颗突然离开枪膛的子弹一样,在漆黑中身下一空,随即被重力给狠狠掼在了地上。

    林三酒只觉体内气息都被砸击得一干二净,当她忍着痛,试图翻过身的时候,黑暗里一阵“簌簌”声响忽然响亮起来,紧接着她就听见了第二声“扑通”闷响——想必是从滑梯里跌下来,遭到了同样待遇的潘翠。

    “潘翠?”她好不容易才从胸口里挤出了足够气息,问道。

    果然,潘翠以低低的痛哼声回应了她。

    “伤口没事吧?”

    潘翠还不敢大声说话,但是她含含糊糊的嗓音和语气,都表示了“没事”。

    接下来十几秒钟里,林三酒又听见了两次同样的声响;很快,皮娜和加嘉田的呻吟声也加入了这片黑暗。

    “疼……疼死了啊,”皮娜小声说,“这什么地方?谁有手电,照一下……噢,我有。”

    说来也怪,几乎就在她按亮手电筒的同一时间,好像有谁感应到了他们的需求一样,突然打亮了四周灯光——一个个高悬于头上的灯在刹那间,洒开了明亮得近乎刺眼的光,将几人所在之处照得一清二楚。

    ……也照亮了四周一张张凝视着他们的脸。

    警报信号顿时在脑海里急急叫了起来,林三酒腾地翻身跃起,浑身肌肉都绷紧了战斗的准备;然而在她环视了一圈后,却不由怔住了。

    他们跌下来的滑梯口,此时已经在头上至少十米高的地方了,看上去就是从那一片粗糙岩壁里伸出的一个塑料圆管管口。四面都是同样用岩石堆垒起的墙壁——不,更确切地说,这儿更像是从山体里挖出的一个空洞穴,是个偏方的粗略圆形;一圈由铁架固定住的强光灯,高高地悬在洞穴顶部,离他们足有十多米的距离。

    洞穴四壁不透一丝光,不透一丝风,别说下一个出口了,甚至连缝隙都没有。然而在这个岩石洞穴四壁上,却挂满了整整一圈的油画画像——每一张都是人像画。

    “这又是要干嘛……”皮娜也爬了起来,手电仍然亮着,用光圈一个个地从油画像上照了过去。“这些人是谁啊?”

    林三酒一时说不上来这儿究竟有多少张油画;画里人像有男有女,大概都在二十到五十岁之间,衣着正式、装容整齐——她随着手电光转了大半圈,忽然顿住了。

    “其他人我是不认识啦,”加嘉田仍坐在地上,此时目光也随着手电一起落在了那几幅令林三酒愣住的画像上,说:“但这几位,我恰好挺熟悉。”

    不止是他,林三酒也很熟悉那连续四幅油画像上的人——分别是皮娜、潘翠、加嘉田和她自己。

    潘翠弯下腰,向加嘉田伸出一只手,拉他站起了身。林三酒见四周不像是有什么危险的样子,几步走到了油画跟前,仔细打量了一下画中的自己。

    画中的她,穿着她在现实生活中从来没有穿过的套装裙,耳朵上还各坠着一颗白珍珠,好像是挺标准的一个中上阶级的打扮。在油画底下,岩石壁上还镶着一块牌子,写着“林三酒,28岁,是物流仓储行业中一家新秀公司的CEO,是尼卡邀请来的朋友的朋友。”

    “物流仓储行业……”意老师喃喃地说,“这肯定是根据你的能力给你安排的行业吧,你别说,还挺合适。尼卡是谁?”

    林三酒怀着茫然,转过身看了看。左手边的画里画外,都是一张相同的、加嘉田的脸;他这时也凑上了画前,大声把牌子上的内容读了一遍:“加嘉田,14岁,初中生,是明娜的侄子,家中似乎是有钱有势的人家。我出身还挺好……明娜是谁?”

    林三酒顺着油画走了过去,将每一张画下的牌子都读了一遍,很快就发现,“尼卡”和“明娜”都是另外的油画里的人像。

    “等下,我们如果被画进了油画里,”走在她身旁一起检查油画的加嘉田,忽然反应过来了,提议道:“那么其他油画里的人,莫非是之前进来的其他进化者么?”

    “问题是,要我们进来这里做什么?”皮娜已经顺着洞穴走了大半圈,闻言扬声说道:“这附近也没有黄色箭头了,难道又是一个死路?”

    她的回音幽幽荡在洞穴里,却没能激起任何回答。

    “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些画……”林三酒凑近一幅中年女人的油画,眯起眼睛说:“但是我不管在记忆里搜寻多少遍,也没有任何一个场景里出现过这些油画……”

    “你知道,人的记忆一大半都是自己编造出来的,”加嘉田漫不经心地答道。

    按理说,如果她确实见过这些油画,意老师应该能帮她发掘出来相关的回忆——除非它是彻底被遗忘的、连潜意识里都被清干净了的记忆。

    “我再仔细回想一下,你多找找线索。”意老师在脑海里说,“这个隐隐约约的熟悉感,却无法将它定位,可真折磨人。”

    四人分散在洞穴里,很快就把所有油画都看了一遍。潘翠开始渐渐适应了自己的伤口,尽管还不太敢正常说话,却也能嗯嗯啊啊地示意一些基本意思了;比如她指着油画,用两只手比了一个“十”的动作,让众人没费多少工夫就明白,洞穴里一共挂着十张油画。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搞这一出,我们又该怎么继续走。”皮娜有点烦躁地一边说,一边伸手出去,谨慎地碰了碰她面前的一张油画——画上是一个面容严肃、看着似乎挺有身份的一个中年男人。

    林三酒刚要提醒她小心,话都已经含在口中了,却听洞穴里忽然回响起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沉沉的男人嗓门:“我今日所拥有的一切,并不是靠祖荫或运气换来的……”

    “什么?”皮娜一惊,触电似的收回了手。“是——是这幅画像!画像在说话!”

    与此同时,那幅画像仍在继续。

    “多年来的历练,让我养成了一种敏锐的嗅觉,能远远就闻见麻烦的气味。”画上男人笔直地盯着皮娜,面容凝固在油彩中,却有声音从画框后响了起来:“今夜,在我的大宅里,这种气味已经浓得令人窒息了。”

    第2074章

    秘密聚会

    当油画中名为“彼得”的中年男人话音落下时,皮娜在这条道路上所剩的时间,恰好还有22个小时整。

    在画像短暂的停顿里,洞穴中的众人都无声地聚集到了“彼得”画像前;油画下挂着的一个小牌子,写着他的身份年纪——“彼得,47岁,本地矿业集团执行董事,山顶大宅主人。”

    林三酒眯眼看了看画像上那一个面容端肃方正的男人,轻轻开口问道:“画像后是不是有个事先录好内容的播放器?”

    “我看看,”加嘉田说着,绕到油画框旁边,用手指小心地划过了缝隙——随即,他朝另三个人摇了摇头。

    “不是事先录好的,那……”皮娜话还没说完,却立即闭上了嘴;因为画像中的彼得,就在这时再次开口了。

    “今夜的聚会与以往每一次都不一样,因为我们必须要抢先采取行动。只不过,我没有把行动计划告诉任何一个人……我承担不起走露消息的风险。”

    画像中的彼得脸上,维持着一动不动的严肃神色,好像即将要开口批评每一个出现在他面前的人。“我听见外面有汽车引擎的响声,总算是有人到了……楼下车道上来了一辆车,唔,那是谁的?我有点看不清。”

    随着画像的声音告一段落,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走到了下一张油画前。

    画像中的男人大概三十几岁年纪,皮肤晒成了小麦色,笑起来时,露出了一口又白又整齐的牙;他看起来友好讨喜,颇有魅力,在油画下的介绍牌上,写着“尼卡,35岁,本地第五频道早间新闻主持人”。

    “……地方太偏远了,开车过去的一路上,都是黑漆漆的,见不到车也见不到人。”从尼卡的画像里,传来了一个嗓音清朗、口齿流畅的独白。“我其实心里存有怀疑……我们的秘密聚会已经持续了很久,为什么彼得会忽然开始想要邀请新人加入呢?还是说……不可能吧,那也太疯狂了。”

    “新人”,就是指自己一行四人的油画吧?林三酒心想。

    包括她在内,众人屏住呼吸,都在等着他继续解释究竟是什么“太疯狂了”,没想到尼卡的画像却就此沉默下来,不再说话了。

    “难道这是实时发生的事情吗,”皮娜小声猜测道,“从尼卡的独白来看,他还没到山顶大宅呢。”

    潘翠从鼻子里“唔”了一声,似乎在表示认同。

    下一个画像是个中年女人,嘴唇薄薄的,与彼得一样总是带着对什么不满意似的神色;她画像下方的牌子,倒是解释了原因——“明娜,44岁,彼得的前妻,目前单独居住在市内。”

    “又来到这个讨厌的地方了,”明娜的油画像声音沉沉地说。“也不知道他今晚神神秘秘的,是在打什么主意?今晚的注意事项,要比以往多多了,而且还请了好几个新人……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看来刚才到达山顶大宅的人,是前妻啊,”加嘉田嬉笑了一声,“还是说,我该叫她婶婶?”

    “你婶婶把你给带到一个看着就很可疑的聚会里了,”皮娜嘲讽了一句,“你们家人关系倒挺好。”

    下一张油画里的女人,看着很年轻,但她想要通过着装打扮、神色语气来使自己更成熟、更有威信的努力,却清楚得掩不住——画下的牌子上,写着“凯特,23岁,‘5链’网站上的热门频道主播”。

    “要是能把哪次聚会的过程录下来就好了,肯定会是很受欢迎的一集……不过被踢出去的话,可就再也挤不进来了。”凯特的油画里,传出了一个年轻而兴奋的声音,“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唔,对了,这个不能提。开了这么久的车,总算快要到了,我都快被尿憋死了!越是这种时候,越是想念山顶大宅里那个又大又漂亮的洗手间……这些有钱人家的客用洗手间,比我的卧室都大,这合理吗?”

    她第一次看见什么?

    林三酒升起疑惑的时候,潘翠恰好碰了碰她的肩膀,随即做手势示意要她拿一个笔记本出来;在接过纸笔以后,潘翠写上了一行记录——「这是凯特第一次看见某种东西,但她却出于某种原因,不能提它。」

    众人都探头过来看了看,加嘉田还夸了一句“这个办法好”。

    看起来,每张画像都会有一段简短的“开场白”,而且正如皮娜所说,他们讲述的,似乎是“实时”正在发生的事情。

    林三酒提议绕回彼得画像前,验证一下这个猜测;果然从彼得画像里再次传来的独白,内容就变了:“……明娜带来的人居然是她的侄子?这个女人,真是一点常识也没有。算了,或许年纪小的更好教育……”

    “会有需要轮到我们说话的时候吗?”在从彼得画像前走开时,加嘉田不太有把握地低声问了一句;只是暂时没人能给他一个回答。

    除了四个进化者之外,倒数第二张画像里,是一个留着络腮胡、戴着眼镜的胖壮男人,牌子上写着“雷文,31岁,当地安保公司主管”。他似乎是个寡言少语的人,开场白只有短短一句“到了,其他人的车也在”,就结束了。

    “所以这帮人现在总算都碰面了,”皮娜说,“噢,还差一个。”

    下一张油画,是个面容削瘦的苍白男人;他的牌子上,写着“史考特,38岁,正在竞选本地议员”。

    “这是什么鬼地方,”史考特的油画像里传来了一句骂,“也太偏远了吧?真搞不懂彼得为什么要这么折腾人……妈的,这条路不对,看来还要掉头回去,上刚才那条路。要是连新人都到了,我还没到,可就有点丢人了。”

    作为最后一张陌生画像,他话音落下后,似乎就宣告着某个阶段的结束了——四个人都讲目光转向了接下来的四张油画像,也就是他们自己。

    “我是被尼卡邀请来的,”皮娜看着自己的油画说,“那么林三酒就是我请的朋友了。”

    “潘翠是凯特节目里的制作人伙伴,看来是被凯特邀请来的……怎么做网络频道还需要有制作人伙伴么?”加嘉田皱起了眉头,说:“也就是说,我们四个都是被带来山顶大宅的新人……那么我就有一个问题了。”

    同样的问题,正压在每个人心上。

    “他们邀请新人干什么来了?”

    第2075章

    稀里糊涂的几个人

    “我有个……猜测,是根据……我以前所的经历副本得出来的。”潘翠说话时,像是不敢动用太多声带似的,小心地用一手捂着脖子,声音听起来又虚飘、又沙哑。

    当画像上的彼得招呼众人坐下,并且让一个看不见的佣人给他们端上了看不见的饮品与点心时,几个进化者就知道,眼下这一场不知道该怎么给它定性的古怪事儿,恐怕得持续好一段时间了。

    画像们能坐在桌旁喝酒,他们也没有傻站着的道理;林三酒干脆拿出几把椅子,让众人都坐下了。画像们围绕在他们四周,言语谈话此起彼伏,在十几米高的光源下方,感觉就像是有十个窗口,每一个窗户都伸进来了一张盯着众人的脸。

    经过几次尝试,潘翠也找到了可以勉强说话的方式,只是偶尔有一部分声调发不出来,也不能一次性说太多话。她此时缓了缓气,好不容易才从画像们讨论饮料与酒品的闲聊里找着一个空隙,说:“我参加过……剧情副本,需要我走完一段故事线,找出答案。这些画像……可能就是剧情里的角色。”

    类似的副本,林三酒也经历过;她和皮娜都点了点头,还说了一声“我也觉得很像是那种情况”。

    加嘉田却好像没有经历过剧情副本,兴致盎然地问道:“真的?你们都这么觉得?就好像那种……谋杀晚餐的侦探游戏一样?不知道谁会死哦?”

    “大家好,你们应该也注意到今晚的不同之处了。那么,在我们进入今晚聚会的主题以前,先请新人说几句,介绍一下自己吧。”

    伴随着冷不丁的、敲击酒杯的几声脆响,彼得切断了画像们的闲谈;在他这几句话说完以后,洞穴里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尽管没有一幅画像上的面容有过任何变化,林三酒还是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画像们都将目光集中在他们身上了。

    “他们……莫非能听见我们说话?”皮娜有点慌了,用极小的气声说了一句。

    还不等林三酒回应,尼卡的画像里顿时传来了他那一道似乎总是很愉悦的声音。“皮娜?你说什么?你想先来吗?”

    画像似乎……居然真的可以听见几人说话。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傻了,不知道刚才的对话被听见了没有,又被听见了多少——皮娜被问到了头上,即使不知道该怎么办,也只好硬着头皮,咳了一声。

    “那个……我非常感谢尼卡和彼得愿意邀请我们来……”皮娜对着空荡荡的洞穴与一圈画像,不尴不尬地说道:“我和林三酒都感到很荣幸……”

    糊弄几句场面话,应该也就够了吧?

    等几人都混过自我介绍这一部分后,从络腮胡雷文的画像里,忽然安安静静地响起了一句话——“有意思,”他的声音在一片寂静里,低低地说:“没有一个新人提及我们聚会的性质啊。”

    几个进化者互相看了看,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他们还是听雷文说了,才意识到,这个聚会是有一个什么“性质”的。

    加嘉田犹豫了一下,大概是仗着自己的角色年纪小,正要开口回答雷文时,却忽然被潘翠一把给按在了肩上。她皱起眉头,在本子上刷刷地写了一会儿,随即将本子递给了加嘉田。

    加嘉田目光在本子上一扫,随即抿起嘴,又将本子传给了皮娜和林三酒。

    “刚才画像闲聊时,有酒杯碰撞之类的背景音,而且画像在跟人说话之前,会彼此称呼对方,或者招呼对方一句之类。”在本子上第一句话后,潘翠另起一行,写道:“可是我们最初听见的、各人的内心独白里,背景是很安静的。雷文的这一句话,背景也同样很安静……最重要的是,别的画像对他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

    看到这儿,林三酒就明白潘翠的意思了。

    本子上的下一句话,果然是:“我怀疑,雷文这一句话是他的内心独白。我们如果贸然对他人的内心独白作出反应,不就太可疑了吗?”

    皮娜接过本子,唰唰地写下了一行字。“也就是说,画像们的对话和独白会混合在一起出现?”

    潘翠在看过本子后,动作轻微地点了点头——她不敢扯到脖子上的伤口。

    “大家应该都清楚我们聚会的原因。我不谦虚地说,在你们之前,我们六个人已经在这个问题上研究了很久,搜集了许多资料,也取得了不小的进展。”

    彼得画像里响起的,果然不止他的声音,若是仔细听,还能听见类似于录音似的、沙沙的背景音。

    “但是,我们大家都知道,作为世界上仅有的、知道真相的一群人,离真相越近,越可能被他们发现,越可能被他们接近。所以只靠我们六人是不够的,要想取得先机、保护自己,甚至更进一步……我们都需要更多的新生力量。”

    加嘉田愁眉苦脸地做了一个口型,好像在说“什么真相”。

    “为了安全起见,请你们几位新人讲一讲自己过去的历史吧。”彼得的下一个要求,叫几人都愣了一愣。

    “我也需要吗?”加嘉田忍不住问道。

    “我知道你是明娜的侄子,也见过你的父母。”彼得画像沉稳地说,“可是我们上一次见你,你还是个小不点。你的父母将你送去国外念书好些年,这么多年里,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甚至说严重一点,你不是当初我们见过的加嘉田,也是有可能的。”

    只是讲一讲历史就行了吗?这能证明什么?

    最重要的是,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一个正常人怀疑自己的侄子都可能被人冒名顶替了?

    疑问沉沉地压在空气里;林三酒顺着忽然响起的书写声转头一看,发现潘翠又写了一句“我们需要尽快打探明白这次聚会的性质”。

    尽管要求古怪,但是对于几个进化者来说,现编一段个人历史倒也不算什么难事,只要小心别给出任何可以被当场证伪的细节就行了。而凯特,也就是邀请潘翠来的网络节目主播,还替潘翠背书了几句,也让几人还算顺利地过了这一关。

    “我知道有一部分事情是不可以提的,”尼卡忽然说话了,背景音里,他似乎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我只想问一下,彼得,你确定吗?凭空出现一个仅有简单背景的、以前从不存在的人,借用这个人来……我觉得很难想象。”

    用这个人干什么?林三酒急得简直想吼他几句——这人说话总是吐一半吞一半,听了难受得很。

    “这是我们最新的理论,否则很难解释过去发生的一些事情。”彼得答道。“当然,理论也是需要验证的。”

    这都是在打什么哑谜?

    林三酒转头看了看另外三人,发现他们脸上也一样浮起了焦烦之色。

    “这下可不好办了,”意老师说道,“他们六个人本来就有‘内部认知’,不需要每次都把话说明白,彼此也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加上还有一部分事情不能提,只有几个新人被蒙在鼓里,可就更难破解了……”

    “或许只有一两个,或许四个全部都是呢。”

    安安静静的一句话,从雷文的画像里响了起来——几个进化者都不由顿了一顿;这句话,显然也是他的内心独白。

    “四个”,肯定是指他们几个新人;但是,他们或许“是”什么?

    “再等一等,”意老师低声说,“独白里或许会出现更多的线索……”

    “憋死我了,可是口又好渴,”凯特忽然来了一句独白,“啊……再忍一忍吧。”

    几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目光。

    “不知道彼得答应我的事,能不能成真。”史考特,也就是竞选本地议员的苍白男人,画像里也响起了一句独白。“上次拉到的竞选经费已经快要花完了,如果不尽量多提高我的民众支持度,后面的经费就很难搞到了……他真的能用这个办法,让我获得意想不到的能力么?”

    潘翠激灵一下,赶紧又在本子上记录下了史考特刚给出的线索——“彼得答应史考特,用某种办法,让他获得某种能力”。

    两次独白之后,画像们很快又恢复了刚才的闲聊——只是这一次,几乎像是事先安排好的一样,每个进化者都被一个画像拉进了一场对话里。

    “真讨厌,”凯特找上了林三酒,声音轻快地说:“你看,我什么东西都没喝,却被那一个佣人给不小心洒上了红酒……看不清路,何苦还要让她来嘛。”

    林三酒朝她的画像上扫了一眼,突然意识到,凯特的袖口上,竟果然不知何时被染上了一片红酒污渍。

    “今晚的事,你不要向你父母提……”另一头,明娜画像正在嘱咐加嘉田。

    林三酒四下看了一圈,发现尼卡正在和皮娜聊天,而史考特与潘翠谈起了如何用网络平台赢得年轻人的选票;她一边嘴上嗯嗯啊啊地应付着凯特,一边竖起了耳朵。

    洞穴里早就像煮粥一样滚起了各人的说话声,在杂音与回音的波荡下,她差点没有捕捉到雷文的声音。

    “……为什么没有用上防范措施?”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叫人无法辨别,“人人都知道,这可能会让我们被监听……”

    第2076章

    新线索们

    她望着画像上的自己,微微出了一会儿神。

    乌黑浓密的睫毛下,她的眼眸里总是闪烁着一点柔和的、带着希望的笑意;她在末日世界里费了很大功夫,才保住了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使她笑起来时尤其可亲。油画不仅仅是逼真,把她的“神”也捕捉得很到位。

    当她的目光流连于画像修长光洁的脖颈上时,史考特的声音从洞穴另一头又响了起来,叫道:“潘翠?潘翠,你在听我说话吗?”

    潘翠转过身,快步朝史考特的画像赶去了几步,一手捂着脖子,怕牵动了伤口,一边对着山壁上挂着的油画哑声应道:“我在听……我感冒了,出声说话很难受,你说,我听着。”

    根据史考特,以及她偶尔听见的几幅其他画像的反应,潘翠认为,眼下这一场“游戏”真正开始的时间点,应该是在彼得敲击酒杯、让新人自我介绍的时候——在那之前,几名进化者所说的话,似乎都没有被油画像们听见,它们也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从新人自我介绍之后,进化者们所说的每一句话,才开始被油画像们听见的……潘翠想到这儿,把本子往后翻了一页,在“推测”标题下,把自己的想法写了下来。

    幸亏他们还可以用纸笔沟通,否则可就犯愁了。

    在离史考特不远的地方,正在与凯特聊天的林三酒,这时忽然转过头,冲潘翠示意了一下,似乎是要本子——仅仅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可是由林三酒做起来,却显得尤其利落流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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