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清洁工低头看了看自己双手,忍不住低低惊呼一声,一脸吃惊和疑惑:“我明明刚才还拿在手里的——奇怪——去哪儿了?”

    “是不是你过来的时候顺手放下了,然后忘了?”林三酒近乎热心地给他提议道:“你快回去瞧瞧吧。”

    眼看着他匆匆忙忙地跑向了来路,那个夜行游女成员也总算放弃了,瞥了她一眼,转头就走。才走没几步,他忽然顿住脚,转身没头没脑地问道:“有两个人呢,是哪一个?”

    林三酒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斯坦,我在找斯坦。”

    “噢,他那一组好像被召走去执行任务了。”年轻人皱起眉头想了想:“我不太确定,但是似乎有什么地方出现了骚动,很需要人手……听说是有人在闹事。你再找人打听打听吧。”

    “谢谢!”

    “我也可以帮你打听,”年轻人咧嘴一笑,出乎意料地乐于助人,“但是你一会儿得帮我打扫卫生,怎么样?”

    林三酒顿时有点儿尴尬了;但不等她想好该怎么回答,对方已经摆了摆手,像是和她说定了似的,溜溜达达地走远了。

    没想到他眼睛还挺尖。

    她四下张望一圈,见那清洁工被骗得走远了还没回来,赶忙几步离开奥克托的房间门口;她躲进洗漱间内以后,才叫出卡片仔细看了看——上面写着【吸尘器】,以及一行简短的说明:“用于飞船上的补充清洁”。

    暂时把它借走一会儿应该没关系,她心想,就当是给那个可怜的男人放会儿假吧。

    话说回来,要不是她戴上面具以后和那个清洁工长得像兄弟似的,她也不会浮起这个主意来。那个清洁工想必是夜行游女雇佣的,这附近的人应该都见过他;现在只要她手里拿着吸尘器,低下头假装忙活就行——就算是谭章已经通知各个成员留意她的去向,恐怕也没有人会察觉到,原来目标就在眼皮子底下打扫卫生。

    她特地多等了一会儿。

    没过多久,那个中年清洁工果然像团旋风似的刮了回来、急急忙忙地到处找了一圈;在一无所获以后,他又风风火火地消失了——等他真正彻底离开以后,林三酒才不慌不忙地执着吸尘器走了出来。

    奥克托并非真正的斯坦·史密斯;虽然他一定是被谭章调走增援了,但他应该不会为了夜行游女而尽心尽力。找不到自己,他也许就会回来的……

    林三酒身边放着吸尘器,手里拿着一条毛巾,每当有人经过,就装模作样地动动这个、动动那个——她猜得对,确实没有人往她身上多看一眼。事实上,某种骚动不安的气氛正在居住区里逐渐鲜明浓厚起来;人们加快了脚步、收敛了笑容,来来往往时,苍白神色中都带着几分急迫焦虑,更加不会留意到角落里的清洁工了。

    看来因为找不到她,谭章把大半人手都发动起来了。

    接下来,就是一场消耗耐心的等待了。

    只要奥克托一回来,她有绝对把握能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就跟着他闪进房间里去——到时候门一锁,她就可以把想问的事情统统从奥克托嘴里挖出来了。

    自从奇妙残酷得如同梦境般的末日降临以后,林三酒也算见多识广了;但是能将某人的外貌彻彻底底地变成另一个人、恐怕连目标自己都分辨不出真假的能力——她只在一个人的身上见到过。

    除了卢泽之外,她甚至没有见过有近似效果的特殊物品。

    她忽然想到,如果卢泽还是当初那个少年的话,应该会为了这一点而洋洋得意吧?

    林三酒轻轻苦笑了一下。

    结合12也在船上这一点来看,奥克托能变成斯坦·史密斯,恐怕正是因为有了卢泽的帮助。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林三酒不清楚;不过没关系,只要她等到了奥克托,很快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

    “我跟你说,”从走廊尽头传开了一个少女的声音,好像也充满色彩和温度——尽管不如以往那般愉悦了:“今天的事可没有那么简单,听说有好几个人都找不着了,失踪了,也不知道是受伤了还是怎么着……”

    林三酒抬头一看,正好见到麓盐和奥克托的室友一起走了过来。小姑娘当然认不出她了,皱眉看了她几眼,咕哝着走了过去:“奇怪,我们有请清洁工吗?”

    第963章

    林三酒的灵光一闪

    麓盐走过去以后,还忍不住回头朝她张望了好几次。这个小姑娘和谭章不一样,她对各种可能性和新事物都充满了兴致,也许会相信林三酒的说辞——不过她不敢冒险,依旧半垂着头,神色严肃地盯着地上一块糖渍,好像那是世界上唯一重要的东西。

    余光里,小姑娘总算转过了头。

    “……你这次完全是运气好才能回来,”她在奥克托室友打开门的时候,对他十分不放心地嘱咐道:“你老是这么不注意,就不怕没命吗?”

    那个长方形脸的室友叹了口气,点点头。他可能是出任务的时候不小心受了点儿伤,虽然身上没有包扎,脸色却不大好看地发着白。

    “小组里其他人还在到处搜人呢,”麓盐似乎一心惦记着还处于任务中的同伴,在转身离开之前,又吩咐了一句:“等你休整准备得差不多了,再来找我们。”

    林三酒听到这儿,心思一动。

    当麓盐的脚步走近她身边时,她急忙低下了头。麓盐忽然停住了脚,冲她喊了一声:“喂,谁叫你在这里干活的?”

    难道她之前没见过那一个被偷了吸尘器的清洁工?

    林三酒半抬起脸,含含混混地说:“是一个管事的……”

    麓盐想了想,大概看她好像不怎么灵光,问不出什么,皱着眉头走了。

    见她走得瞧不见了,林三酒悄悄躲进了对面墙壁拐角后。从这儿一探头正好就能看见奥克托的房间,但从那房间里走出来的人如果不特地拐弯来看,却是看不见她的。

    她没有等太久,就看见那间房门被拉开了。

    长方形脸换了一身衣服,顺手将房门一推,没有回头看,转身就从走道里另一个方向出去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没有发觉自己的房门在即将合上的时候,忽然被某种无形的力量轻轻一挡,微微滑开了一条缝隙。

    林三酒将吸尘器放在了墙角——想必它的主人不久后就会找到它的。她悄无声息地穿过走廊,游鱼般侧身一闪,就闪进了奥克托的房间。

    用作船员宿舍的房间算不上多么宽敞舒适,两张贴着名字的窄床面对面,各自占据了房间一侧;它们和桌椅一样,都是牢牢嵌进船体内部的,没有空隙藏人。她看了看,干脆打开贴着“斯坦·史密斯”名签的衣柜,将里面的衣服一古脑都卡片化了——奇怪的是,里面不止有男人衣服,居然还有几件闪闪发光的吊带裙——清出了一个人的空间后,她站进去关上了门。

    连林三酒自己也没有想到,她这一等,竟然就等了好几个小时。奥克托简直像打定主意不肯回来了;她能模糊听见走廊里其他房间的门开开关关,人们进进出出的声音,却唯独这个房间始终安安静静、无人问津。

    直到她再次听见走廊里响起了那个年轻人的声音,她才终于叹出了一口饱含焦虑的长气。

    “喂!大叔!”那个年轻人的叫声回荡得清清楚楚,“你去哪了?不是说好要给我打扫房间的吗,大叔!”

    林三酒无声无息地滑出门时,顺手用一只杯子抵住了门缝。直到她走近那年轻人背后叫了一声,他才吓了一跳似的转过头:“啊,你在这里!”

    “吸尘器在那里,”林三酒用下巴示意了一下,“你用完了还给那个清洁工就行。”

    “不是说好了——”

    “我可没同意。”

    “我不行的,还是得你来。”年轻人愣了愣,一双浓黑眉毛在脸上几乎飞起来:“我要是会打扫,还至于等到如今吗?”

    林三酒可没有闲工夫理会他。她不像那一个清洁工般动气,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但她越平和,拒绝的意味就越坚定,立刻让年轻人着急了。

    “你不是要找斯坦吗?”他急急忙忙地说,“我刚才听说了一些消息……这样,你帮我打扫,我把消息告诉你。”

    “不行,”她不大相信这个年轻人恰好这么巧知道奥克托的去向,“我没时间。”

    “怎么都这么忙?”浓黑眉毛咕哝了一声,“这样,你有空了来也行。”

    “你真的知道?”

    “我是负责通讯管理的,”浓黑眉毛解释了一句,“船上的几个频道都归我们小组调试维护。虽然我今日轮休,但我刚才找小组成员打听了一下,所以我得知消息的速度比别人快多了。”

    林三酒考虑了几秒:“行,你说吧。”

    年轻人看了她一眼,放轻了声气说:“斯坦可能死了。”

    “怎么回事?”林三酒一惊。

    “之前观景台附近有一处通道遭到破坏,结果漏电失火了;本来我们就够手忙脚乱的了,加上一失火,有好几个成员都因此失踪了,下落不明。从三个小时以前,就有人一直在组织搜救工作,不过只找到了两具尸体,还有几个人始终没找着。没找着的人之中有一个,就是斯坦。”

    进化者怎么会因为失火而死?

    这个疑问从林三酒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她的心思就被“奥克托已死”的可能性给占得满满的了——毕竟他是眼下她找到卢泽的唯一可能性;他若是死了,她就等于又被送进两眼一抹黑的死巷子里了。

    她的确听见麓盐提起过有人失踪,而奥克托又一直都没回来……

    不对,她忽然皱起眉头。

    到底是什么事情不对,林三酒一时说不上来。她固然不相信奥克托会死得这么顺理成章、轻而易举;但她还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是一直摆在眼前的,她却始终对其视而不见——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越是平平常常、正大光明地放在眼前的东西,人就越不会去对其就追根究底。

    是什么事?

    在她绞尽脑汁思考的时候,那个浓黑眉毛“你会来吧?什么时候?”之类的喃喃问话,也都成了耳旁风;林三酒下意识地点点头,那年轻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吸尘器我先拿着,”他带着几分殷勤说,“免得那清洁工来把它拿走了,虽然我看他一时半会是不会回来了——”

    是了,好几个小时了,那个清洁工也没有回来。按理说,他是在这附近丢的吸尘器,至少应该再回来问一问有没有人见过,匆匆找一次就放弃也太轻易了些……说来也奇怪,麓盐好像根本不知道船上有这么一个清洁工……

    算了,应该不重要。

    不过林三酒摇摇头,就把那个中年清洁工从脑海里甩了出去。

    谭章依旧在外面搜捕她,虽然戴了面具,也不算完全能避人耳目。以武力来说,她其实早凌驾于谭章一行人之上了;然而一旦被他们缠住,难免绊手绊脚,妨碍她做事——想来想去,她竟觉得,除了继续在房间里等下去,仿佛没有什么别的更好办法了。

    “真希望能做点什么,而不仅仅是干等着啊……”

    她叹了口气,重新钻进了衣橱里,关上了门。透过门上的扇叶缝隙,她的目光正好对上了房门——只要奥克托一进门,她就立刻能像猛虎一样扑向自己的猎物。

    半个小时以后房门打开了,但叫人失望的是,走进来的依然不是奥克托。

    长方形脸似乎被自己的任务给累得够呛,倚着门长舒了一口气,这才拖着脚步进来倒了杯水。他咕咚咕咚喝了几口,一屁股坐在了斯坦的床上,伸直了双腿。

    林三酒一愣,紧接着脑海中霎时一片雪亮。就在她心中一惊时,手肘不小心碰着了什么东西;衣柜里轻轻一声碰撞,顿时叫长方形脸猛地抬起了头。

    在一刹那之间,林三酒已经撞开了门,化成一道疾影扑向了他。

    随着重重一声闷响,长方形脸措手不及地被她掐住脖子、撞下了床沿;他使劲挣扎踢打着,脸涨得紫红,断断续续地喝问道:“你……你是谁……松开我……”

    林三酒一笑,真的松开了一只手。

    就在长方形脸蓦地反手从后腰上一抹,眼看着掏出了什么东西的时候,她那只松开的手又像闪电一般重新扣住了他的脖子。这一次,在他脖子上合拢的可就不仅仅是手指了;一道光圈盈盈地亮着,在咽喉附近映下了一圈白。

    长方形脸神色一滞,眼珠下转,紧盯着自己颈间的光芒,紧握着特殊物品的手不动了。

    “你、你是谁?”他望着林三酒从他身上爬起来,一时间不敢妄动,压低声音问道:“你为什么袭击我?”

    “你真是习惯的动物,”林三酒低头看着他,一只靴子轻轻踏在他的胸口上。他们两人都毫无怀疑,只要她此刻脚下一用力,恐怕他的胸骨就会碎成一片片。

    “这是第二次了。”她继续轻声说道,“第一次我问你叫什么名字,你当时被分了神,下意识地,你出于习惯告诉我了你的真名——奥克托,而不是你伪装成的斯坦·史密斯。”

    长方形脸不动了,静了几秒,随即慢慢地、试探地爬了起来。尽管没出声,他眼睛里的神情也足以说明他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了。

    “噢,”他只干巴巴地说了一个字。

    “第二次,也就是刚才……”林三酒抱着胳膊,目光往床上一扫,“你以为房间里没人,也就没有生出警觉心,依旧按照习惯坐在了你自己的床上……也就是斯坦的床上。看来你刚刚变形,果然还需要一段时间适应新身份啊。你原来那一个室友呢?他死了吗?”

    奥克托紧紧抿着嘴唇,面孔像石砖一样没有波动。

    林三酒弯下腰,目光摩挲打量了一遍他那张与本人一模一样的脸。

    “相比你的室友,我更关心的是另一个人。告诉我,是谁把你变形的?这个人现在在哪里?”

    第964章

    关于誓言的强制实行措施

    房间里静了一会儿,奥克托才慢慢叹了口气。他坐在床边,双手放在膝盖上,望着林三酒时,脸上神情也说不上来是无奈还是嘲讽——或者兼而有之。

    林三酒用狼牙抵在地板上,一言不发。

    沉默的压力,让奥克托终于开口了:“……你听说过‘种植誓言’吗?”

    “没有。”

    奥克托静默一会儿,苦笑了一声,一句似乎是未经思考的话突然脱口而出:“为什么造物主总是喜欢厚此薄彼?”

    林三酒扬起一边眉毛:“什么意思?”

    他犹豫了几秒,摇摇头,改了话题。

    “不,没什么。你真没听说过种植誓言?它是最近才被人发现存在的一种能力……近来十二界中,想要雇佣这种能力者的广告打得漫天飞呢。”

    林三酒总算明白为什么当奥克托伪装成斯坦时,一句话也不肯多说了。当他自然而然地说话时,眼波流动、声调婉转,比一般女人更柔媚几分;配上斯坦和其室友的声音和脸,不免奇异突兀得难受。

    那几条吊带裙,大概就是奥克托本人的吧……原来“他”是一个女人。她差点忘了,变形可不一定限制于同性别之间的。

    “你继续说。这个能力和给你变形的人之间又有什么关系了?”

    “正是因为种植誓言,我不能把这个人的消息透露给你。”奥克托耸耸肩膀,“它能将一个人作出的保证化为实体,然后种在这个人身体内部,使这个人在一段时间之内绝对不能违背自己的誓言。你不相信我的话,大可以去布告栏打听打听。”

    林三酒隐隐觉得这一席话有些熟悉,想了想,她有意问道:“如果违背了,会发生什么?”

    奥克托用眼尾扫了她一下。接下来,他口中就吐出了与12几乎一模一样的回答:“不是会发生什么,而是我根本‘不能’这么做。”

    12的话,此时此刻在另一个人身上得到印证了;显然他们都被下了“种植誓言”——看来那个“X”,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让别人找到卢泽或他自己,竟然花了这么大工夫隐藏行迹。莫非X本人就是一个【种植誓言】能力者?

    好像怕她不相信似的,奥克托抬起手腕,轻柔地卷起了袖子。两条浮起的青筋之间,像刺青似的印着一颗小小的种子图形,才刚刚抽芽。

    “十七个月,”奥克托摸着它,淡淡地说,“十七个月以后,它会彻底开放、凋谢、消失。那时你再来问我,我就能告诉你他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了。否则你就算现在杀了我,也没办法得到一个字——虽然说,我才不愿意为了保守别人的秘密而丢掉性命呢。”

    十七个月,波西米亚和人偶师的尸体恐怕早都凉了……胡常在倒是大概不会死。

    没想到又一次遭遇了挫折——林三酒满腹焦躁,立即回道:“我用不着你告诉我。我早知道他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我只需要知道他在哪里!”

    “啊,这一点我还真不知道。”

    “怎么可能?”

    “每次都是那个人主动……来叫我的,我不知道他在船上哪里落脚。”这句话中间顿了一顿,好像他不知道该如何措辞似的。

    看她不说话了,奥克托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变形成夜行游女成员的模样混上船,只是因为我想参与实验、摆脱末日轮回而已,跟你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也根本不关心那个给我变形的人怎么样……但是却偏偏卷进这种麻烦事里头,我也很头疼啊。要是可以,我也希望能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让你早点放我走呀。”

    “但你向谭章举报我的时候,可一点都没有迟疑。”林三酒冷笑了一声。“而且,你告发我之后怕我来找你麻烦,就立即找卢泽——也就是那个给你变形的人——给你换成了你室友的形态。你这不是挺会给自己脱身的吗?”

    或许是听见了卢泽这个名字,奥克托神色有点儿不自然地动了动。

    “你站在我的位置上想一想,一个无缘无故的人突然对我起了疑,很可能会叫我计划泡汤……我先一步对他下手是不是理所当然的?只是我没想到谭章没什么用,看起来你好像连刮痕也没有一个。”

    “所以说,你对我而言完全没用了?”林三酒的目光在他颈间转了转,沉下了声音:“那我可找不到理由留你活着。你活下来,只会成为我的后患。”

    “亲爱的,虽然有了这个,但你可未必能杀得了我。”

    奥克托面色虽然有些发白,却执拗地一扬头,带着几分自矜地挺直后背、叠起了双腿:“更何况,给我变形的人并不知道我已经暴露了。我要是你,我就会留我自己一条生路……只要你接下来做得聪明,总能从我这儿顺藤摸瓜找到那个人的。”

    林三酒思考了几秒,问道:“种植誓言怎么可能允许你这么做?”

    “你误会了,”奥克托摇摇头,“如果我明知道你在附近,我当然不能在这种情况下故意与那个人见面,否则岂不成为你带路了吗?但如果你的行踪十分隐蔽,我根本不知道你在不在近旁,那就不算违背誓言了。所以,你打算藏在哪,什么时候藏,装成什么样子……都别告诉我。”

    这个人滑得像一条抹了油的狐狸。

    现在想想,当时连12也在想方设法地给自己透露信息……看来不管是如何匪夷所思的外力约束,都不如人心甘情愿的认同。

    林三酒的决断下得很快——部分也是因为奥克托与她一样被困在太空之中,除了越海号哪里也去不了;即使他想再次变形躲过她,也必须先与卢泽见一次面才行。

    “你最好不要试图向谭章通风报信,”她一边警告,一边摘下了奥克托脖子上的光圈:“他对我没有威胁,但我却可以随时找到你……毕竟你还要以现在这个身份在船上继续待下去。”

    “你不和谭章告发我,我自然也没必要多此一举。”奥克托盯着光圈缓缓离开自己脖子,“所以我们算是……彼此理解了吧?”

    林三酒对他丝毫没有信任,因此一言未发。

    没有卢泽的消息,就意味着一时半会儿依然找不着波西米亚和人偶师;但她过去经历的挫折险难太多了,反倒磨出了一副执着强韧的心性,即使受挫也消磨不了她的斗志。有时她就像是发现了目标的鬃狗,可以不知疲倦、无穷无尽地追踪下去——人偶师有一次被她烦得狠了,管她这种性子叫做“好不了的慢性溃疡”。

    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当她经过奥克托室友的床边时,忽然浮起了一个主意。

    “我正好没有地方去,”她拍了拍那张空床,“你的室友是不是已经死了?你大概不介意我在这儿暂时住下来吧?反正我们都是女人。”

    听见最后一句话,奥克托忽然眼睛里光泽一闪——他就像是少女收到了意中人一束花时,忍不住嘴角上勾那般地高兴了起来。他翘了翘脚尖,咳了两声:“他失踪了,但不是我杀的,应该是在骚乱里死了吧。不过你不能在这儿住下来。”

    林三酒掀起枕头看了看,随口问道:“为什么?”

    “你怎么这么傻!我都说了,你在这儿的话,那么出于誓言的约束力,我一定会警示那个人不要来的呀。”奥克托摆摆手,“再说,平时房间有人在的时候,那个人就从不来叫我。”

    “噢,”

    当林三酒直起身的时候,日记卡已经被她顺着枕头套缝隙塞了进去,压在了枕芯下方。她不能日夜在附近监视,这张卡正好派上用场;只要卢泽接近了这个房间,她就一定会知道!

    “希望你能配合一点,相信我,你肯定不希望有我这么一个敌人。”

    在向奥克托要来了他的房门卡以后,她沉沉地警告了一句——不过老实说,这只是她在作个秀罢了。她要让对方以为,她的监视将会来自于门外;因为她心里有几分没底,这才需要警告他的。

    这种藏在字里行间的暗示,果然被奥克托毫无疑虑地接受了。

    他看着她走出门口,在她即将关上门的时候,幽幽叹了一口气:“……我惹不起的人,最近实在太多了点儿。”

    林三酒眉毛一扬时,房门已经重新滑上了。

    在她往布告栏的方向走去时,奥克托那句话不知怎么一直回荡在她的脑海里。卢泽不是一个会让人心生畏惧的人,即使他的能力特殊;奥克托暗指的,应该不是卢泽,而是X吧?

    但他说“实在太多了”……除了X之外,还有谁?

    上次她装作是被抛弃的女人在寻找男友,发了一条带有12详细外貌描述的公告;这种内容果然激发了人类的天性——现在又多了好几十条新回复。

    不过却没有一条是有价值的。

    林三酒思考了一会儿,又加了一条:“我忘不了他,但他总是对我说谎,承诺也根本不会实现。谁知道我在哪儿可以找到【种植誓言】的能力者吗?眼看轮回就要打破了,我想让他遵守誓言,与我好好地过日子……”

    这一次,她还没等关上信息流,一条新回复就突然跳了出来。

    “我就是。”

    第965章

    The

    tango

    in

    the

    dark

    不要动。

    不要抬头。

    不要回复信息。

    林三酒定定地凝视着眼前信息,后背肌肉下意识地紧绷着。就在她刚才正要点开那条回复仔细看之前,她突然意识到了这条回复的真正意义——霎时间,像是连骨头都浸进了浮着碎冰的冬日河水里,她在雪亮寒冷的清醒中反应过来,一切动作都停住了。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淡蓝色光芒的缠绕之中,打开了【纯触】,同时也试图用余光、皮肤和直觉来感受四周环境中的每一丝流动。

    ……这艘船上只有布告栏一个地方可以发布、回复消息。

    她的消息即时得到了回复,也就意味唯一一个可能:这个声称自己是【种植誓言】能力者的人,此时此刻,也正站在“布告栏”里。

    是X吗?

    激动之下,她的指尖微微有点儿发颤,立即将它们握紧了,抱起胳膊。

    如果此刻她对那条回复做出反应,或者抬头张望寻找,无疑就等于把自己暴露在那个人眼里了。在确定知道对方是谁之前,不能让对方知道哪个人是她——

    林三酒着某条信息流紧紧皱起眉头,装出一副陷入了思考的模样。

    她现在外表是一个中年男人,对方大概一时半会还不至于怀疑到她身上来。只要她没有动作,那个人就一时不能肯定是谁发出了寻人公告。但这只是暂时之计罢了……公告一直得不到回复的话,那么场中一直没有动的人就成了可疑目标。

    有了,她想到这儿时,忽然神经一跳——被触动的直觉在她脑海深处喃喃自语。

    没错,她能感觉到,果然有人的目光正在一圈一圈地划过房间,隐蔽迅速,一闪即过;像漆黑山野里划过的手电光,也像是视野角落里一时的错觉。

    是的,对方在找她。

    区区一个越海号上,不可能恰好存在两个稀有的【种植誓言】能力者;对方一定是X,或者与X有关的人。

    与X有关,就是与12有关。这么说来,回复者早知道她所发布的公告完全是一通谎言;不需要多少推理就能意识到,她的真正目标在于寻找12。

    结合12上船前的经历来看,除了林三酒之外,还有谁会在这个时候找他?

    她一边沉思,一边放出了一束细流般的意识力,轻轻“点”上了面前的淡蓝色公告信息。

    按照这个思路推想下去,X肯定知道林三酒就在船上,很可能也知道了她是怎么上船的。但为什么他没有出现、没有对自己直接出手呢?虽然说,直来直往并非X的做事风格——他的行动和计划都像是绕了不知多少弯的山路,叫人摸不清他的真正目标。

    这一次,有没有可能是当X发现她在船上的时候,林三酒恰好因为要躲避谭章而掩藏了自己的行踪,所以才找不到她了?

    要是这样……那如果她是X,除了监视布告栏之外,恐怕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自从林三酒上了越海号以后就坠入了举目茫然的黑暗里,甚至不知道目标是否真的身处于这片黑暗之中。为了刺探对手的位置,她放出了一条消息——就像是在漆黑中试探着往前迈了一步。

    而对方立即抓住了线索,也向她欺近了一步。

    ……仿佛是黑暗中一场彼此手持利刃、逐渐接近的双人舞。

    林三酒对于意识力的细微操控还不算太灵活,不过她还是用它回应了一句“真的吗?”——当然,在发布回复的过程中,她的胳膊始终紧紧抱在胸前。

    消息一发送成功,她立即抬眼轻轻一扫。

    在他人眼里看来,一动未动的自己,与刚刚发布的那一条的信息应该毫无关系吧?

    暗中寻找她的那个人,此时理应把注意力集中在刚才双手有所动作的进化者身上;或许是【无巧不成书】的作用,在她发布回复的时候,附近恰好有四个人都动过了自己面前的信息流。

    对方想必会在有所动作的人里找出目标;而在他找的时候,林三酒就有机会发现他是谁了——因为船上不太平,今天布告栏里人比往常少了很多。

    她装作伸手抓取其他信息的样子,余光微微在四周看了一圈,不过却没看见有谁在东张西望——只有一个男人推开了身边的淡蓝色信息流,大步从出口离开了。

    她犹豫了几秒,觉得他应该与此事无关。

    是不是在另一个方向上?

    林三酒等了一等,这才自然而然地转过头,飞快瞥了一眼。如果有人也正在打量进化者的话,那么他一定做得比她更隐秘;因为她还是什么蛛丝马迹都没有看见——

    慢着——

    怎么会?

    她的目光一顿,差点因为吃惊而露出马脚。她随即就反应了过来,匆忙转回了头;但她绝对没有看错,在她左手边的一个淡蓝光团之中,站着一个她十分熟悉的人。

    这个人,就在不久之前还在奥克托房间里与她进行了一番长谈。

    那张属于奥克托室友的长方形脸,此时正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一条条迅速划过的淡蓝消息。他不发消息也不回复,只是双手下垂地站着,似乎看了好一会儿了。

    这人不可能是奥克托,从时间上来说他办不到;这么说来,原来长方形脸室友没有死?

    这下奥克托可有麻烦了。

    林三酒想到这儿,忽然往自己面前的淡蓝光团上看了看。

    那个人再也没有回复她了,她发的那条“真的吗?”孤零零地悬挂在回复链的最末端,好像已遭遗忘了。

    她在黑暗中再虚进一步,她的对手却后退了。

    她慢慢皱起了眉头。

    ……是刚才已经走了的那个人吗?

    还是说,X只是想看看谁会追着刚才那个人离开?

    她越想越觉得烦乱,好像什么都有可能;正当她犹豫的时候,却只见那个长方形脸一步迈出了淡蓝光团,迅速从上一个男人离开的出口消失了。

    几乎在一闪念之间,林三酒就已经决定跟上去:只要奥克托与他一见面,就不得不去找卢泽重新变形了,这是一个直击根底的好机会!

    她心念一定,没想到刚一走出光团时,却听身后另一扇门打开了;她下意识地一回头,正好瞧见麓盐站在门口——小姑娘似乎又紧张、又觉得有点儿兴奋似的,小脸上神色发白,冲屋里喝道:“你们都是哪个组织的?不管了,统统先跟我过来再说,我是夜行游女的,我们现在急需要人手!”

    “怎么回事?”

    被她惊了一跳,几个进化者先后走出了光团,你一言我一语地发问道。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又被横拦了一杠子!

    林三酒自然没有走上去——她站在原地几秒,见其他进化者都纷纷聚集上去了,脚下悄无声息地往后退至了门边。好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走了,没有注意她,她顺顺利利地从门缝间一闪,就退进了走廊里。

    门一合,她立即加快了速度,朝远处那个越来越小的背影追了上去。

    第966章

    闻“妈”识人

    长方形脸没有像林三酒猜测的那样,直接返回他自己的房间。他连续拐了好几个弯、乘电梯上下四五次、穿过了堆满建材和物资的储存区,目标明确,脚步沉稳——但是过了一会儿,林三酒却发觉自己竟又跟着他绕回了离居住区不远的地方。

    他到底要去哪儿?

    她皱起眉头时,长方形脸突然在远处刹住了脚;她急忙一弯腰,装作系鞋带的样子蹲在了一圈护栏后方。

    难道他起疑了?

    林三酒刚升起这个念头,从护栏后一抬眼,立即意识到为什么长方形会突然刹住脚了——奥克托此时刚好顶着张一模一样的脸,从拐角处露了头。

    或许是因为【无巧不成书】还开着,她的运气实在不错!

    二人四目一撞,彼此好像都傻了。还是奥克托先一步反应过来,二话不说转头就跑,迅速朝来路冲了回去——林三酒此时哪里还顾得上长方形脸,闪电一般激射出去,紧咬着奥克托离去的方向;她从长方形脸身边飞奔过去,呼地卷起了一阵风。

    “怎么……”

    她模糊听见那个长方形脸室友吐出了两个字,眨眼之间就被风抛向了身后。他显然是因为吃惊太甚而愣在了原地——任谁突然与另一个自己险些撞个满怀,恐怕一时都会震惊得不知所措的。

    奥克托似乎生怕被正主儿逮着,一听见身后有风声袭来,跑得更快了;只是虽然林三酒只需一加速就能赶上他,她却有意放慢了脚步,反而与他拉开了一些距离。

    必须要让奥克托感觉自己已经甩开了追踪者,他才会放心地去找卢泽。

    她把即将要执行的计划在心里过了两遍;但就在这时,奥克托突然掏出一个什么东西,头也不回地往身后地上一掷——不等她看清那是什么,只见地上蓦地腾起一阵浓浓烟雾,霎时将走廊中涂成一片翻滚的灰白色。

    林三酒心中暗骂一声,眯起眼睛在烟雾之外顿住了脚步。烟雾去得极快,甚至快得有几分不自然了;仅仅两秒以后,走廊里就像是从来没起过烟一样清朗。

    当然,也像是从来没有过奥克托这个人一样了。

    这种像是舞台演员退场般的消失方式,一定是某种特殊物品的效力无疑;即使林三酒心知肚明这一点,依旧在满心不甘之下,忍不住叫了两句:“奥克托!奥克托!”

    她当然知道自己在做无用功,于是又掉头冲了回去;这下可好,不仅奥克托跑了,连长方形脸也不知何时不见了。她紧紧咬着嘴唇,懊恼得恨不得能一拳砸穿个什么东西才好,重新走回奥克托消失的地方,目光一遍一遍地扫过这条笔直的走廊。

    除了一个工具间之外,这条走廊上再没有一扇门了。工具间的门正紧紧关着——这倒不是说作为一个进化者,奥克托没有办法进去;只是林三酒刚才并未听见一点儿门开合的响动。

    “奥克托!”这回不是喊了;她将这个名字咬在牙缝里,好像能把它嚼碎了似的。

    她怎么也没料到,自己话音一落,工具间的门后突然轻轻被碰出了一声响;紧接着,门把手就在她的目光中缓缓地往下转了半个圈。

    一张与她像是兄弟般的糙黑中年面孔探了出来。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彼此看了几秒,直到对方先张了嘴:“……原来是你。你在找一个叫做奥克托的人?”

    林三酒对这个清洁工心里有点儿愧疚,因此也多了几分耐心,冲他点了点头。

    “是那个奥克托·拉——拉——什么来着,”清洁工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想不起来他姓什么了,不耐烦地改口道:“是那个蛋被狗吃了的奥克托吗?”

    林三酒对这个描述的意义感到十分茫然。

    “那个,我要找的是个女人……”

    “那就不是同一个人了。”

    清洁工似乎很不愿意与人多谈,刚要重新缩回窄小的工具间里去,忽然又顿住了:“等会儿,什么样的女人?”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问得这么细,但林三酒依然老老实实地说:“我也不知道。他装成了一个男人的样子。”

    “那你怎么知道他是个女的?”清洁工突然气势十足了。

    “因、因为……语气、动作……”

    “蠢!”清洁工猛地从嘴里射出了一个字,“你们男人都太好哄了!以为穿个裙子、讲话娇气一点就是所谓女人该有的样子了,蠢得让人难受!真正女人才不那样呢!”

    “……不穿裙子?”

    “当然不是,”清洁工一双眉毛在怒气下几乎飞进发鬓里,神情看起来实在熟悉:“你怎么又笨又会抬杠?”

    林三酒满腹狐疑地望着他,那句“你们男人”依然萦绕耳边。难道这个清洁工也戴了伪装?

    他总不会也是去找卢泽变形的吧?

    卢泽到底在这艘船上干什么,“帮助变形慈善事业”吗?

    “我现在不能离开这里,”清洁工不知想起了什么,怒气忽然像是被戳了个洞一样漏掉了不少,“你在哪里看见他的?别这个样子,我知道肯定是同一个人。你要是能把他弄过来,我可以和你一起对付他,他可把我得罪狠了——”

    “你为什么不能离开这里?”

    林三酒一边问,一边低头看了看。清洁工只肯探出一张胖脸,身体和双腿都隐没在门后,脑袋活像一颗脱离了束缚的气球;也正是因为这样,她看不出对方手腕上有没有【种植誓言】。

    “因为有个王八蛋偷了我的吸尘器,”清洁工快嘴快舌地说,“没了它,就有另外的王八蛋能找到我了。”

    作为王八蛋之一的林三酒没听明白,但见对方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也不打听了:“我要跟踪他找一个人,不保证能把他带给你。”

    清洁工抬起了一边眉毛。

    “你倒是挺坦诚的,”他嘀嘀咕咕地说,“你这个样子,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我要找的人,你可能也认识。”林三酒望着他,往前迈了一步。对方低头看了看她的脚,再抬起头时神色就变得有些不大自然了。

    “……什、什么人?”

    “帮你变形的人。”

    “帮我变——”清洁工乍听一愣,像是没听懂这句话似的;紧接着他才反应过来,登时脸色一变。只需朝他脸上表情扫一眼,林三酒就知道自己一定击中了什么不能告人的隐秘;不等对方有所动作,她猛地一把撑了工具间的窄门,侧身往前一挤,笼上了【防护力场】的胳膊肘就将那胖大清洁工给狠狠地撞进了工具间内部。

    她一步抢上闪了进去,将门在身后一甩,昏白感应灯立即就照亮了这个狭小的空间。

    “别乱动,”林三酒警告道,“我只是要点消息罢了。”

    清洁工以想象不到的利落从地上一翻就跳了起来,竟连一样杂物都没碰倒,一张糙黑脸上因愤怒、惊恐而涨成了紫红色。他死死盯着林三酒,发出了一声冷笑:“他们毛飘过的地方还真挺多的,是不是?竟连我这张脸的来源都知道了。”

    这个人在说什么玩意?

    林三酒隐隐觉得这中间哪里有点古怪,但始终摸不着头脑。

    “我瞧你也不是个厉害角色……他们现在就这么看不起我?”清洁工叉起腰,上下打量她一番,“你不就是要知道谁给我变形的吗?我告诉你,是你妈!”

    “毛”、对方的面貌神情、和一个“你妈”加在一起,终于让林三酒头脑中一亮。在她深思熟虑之前,她已经脱口而出了一个名字:“波西米亚?”

    第967章

    她们彼此都觉得对方是傻子

    “你是不是弱智?”

    狭小昏白的工具间里回荡着怒火,蒙灰的工具箱们谨小慎微地缩在角落里,好像也大气都不敢出似的。

    “你自己买的面具,还是你给我的,你怎么都认不出来?”

    林三酒盘腿坐在地上,原本一直低着脑袋,闻言忽然抬起了头。

    “我买的是‘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一整系列,厚厚一叠呢,”她辩解道,“不戴上脸,每一张拿在手里看着都差不多,我怎么能把每个都记住?”

    摘掉了面具的波西米亚顿时扁了扁嘴,满脸不服气,但一时找不着回嘴的话说;她憋了一会儿,使劲将面具往墙上一扔:“买什么不好,偏要买个这么丑的破烂!”

    唉。

    自打认出了彼此以后,波西米亚登时又怒又喜又委屈,一肚子满满情绪要发泄;光是试图安抚她,就是一项大工程——结果好几分钟了,连她到底是怎么混进越海号的都还没问出来。

    林三酒心里一边叹气,一边示意她坐下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也该告诉我了。”

    波西米亚显然也觉得说来话长,试了几次说得乱七八糟;她抹了一把因激动而泛起泪光的眼睛,干脆向林三酒一摊手掌:“我饿了,边吃边说!”

    ……就像个往里投币才能吐东西的售货机。

    撕开了一包椰子片,波西米亚总算重新冷静了些。她往嘴里塞了一把,含含糊糊地说:“刚才我说到哪了?噢,斯巴安走了,估计是去找你了,胡什么玩意也被扔下了船。然后我被悬浮舱给带进了监狱里,发现我发不出声音了……”

    “一定是有人在你吃的东西上动了手脚。”林三酒看了看她手里的零食说。“是毛人兄弟吗?”

    从吃相上来看,后者丝毫没有学到教训。

    “我也这么怀疑。自从我进了监狱又逃出来,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两兄弟了……然后我进了意识力星空,”她含着一嘴食物,将奥克托怎么个混蛋法描述了一番,才突然想起来:“哦对了,有人在追击大巫女。”

    林三酒几乎从原地跳起来。

    “大巫女?”她一把按住了波西米亚的膝盖,“她还在意识力星空里?”

    “啊,”波西米亚被惊了一跳,“是、是……”

    在磕磕巴巴好一会儿以后,她总算是把大巫女目前的状况解释了个大概。林三酒皱眉沉思了一会儿,想不出会是谁要对大巫女下手,终于叹了口气,有点儿无奈地摆了摆手:“你继续说。”

    “……我听见隔壁有人被关了进去,我当时就想,说不定是人偶师。我使劲砸了一会儿门,隔壁的人好像就不知怎么出来了,站在我房门口。”波西米亚皱起眉头,“门一开,我发现果然是人偶师。”

    随着她的讲述,林三酒一颗心就像坐上了过山车似的,一会高一会低;当她听见那个“人偶师”没完没了地说了一席话时,忍不住闭上眼,轻轻呼了口气。

    这是卢泽的能力效果,没错。

    他不仅能把人变形成另外一个模样,还能把人变成目标“心中所想的那个人”模样;恐怕正因为波西米亚当时心里觉得门外很可能是人偶师,因此门一开,她才真的看见了人偶师。

    装作先被关进隔壁,再设法逃出来的样子,果然也赢得了她的信任——虽然这信任没维持多久。

    “他们不仅把人变形成了人偶师,还有一次变成了你,肯定是以为我会傻乎乎地跑过去相认。”波西米亚颇有点儿自得地说。

    “那就是我。”

    两人又互相瞪了一会儿。

    波西米亚接下来的讲述中,时不时就夹杂了一句“你怎么这么笨”;林三酒忍着没打断她,直到她说起自己拿上了吸尘器,免得在越海号内被毛人兄弟察觉的时候,林三酒才不怎么自在地咳了一声。

    “你当时没看见是谁拿了吸尘器吗?”将长发胡乱扎在脑后的波西米亚,埋怨似的扫了她一眼。

    “没有……”

上一页 加入书签 目录 投票推荐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