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林三酒登时来了精神:“去看看!”

    右边的岔路很长,在接连几个拐弯之后又出现了新的分岔口,如果不是棕毛兔一直追寻着那淡得让人根本闻不见的血腥气味的话,恐怕林三酒早就又迷路了。调动全部体力跑了五分钟,就在她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昏过去的时候,终于发现了一点异样。

    “血……血迹?”相当于五天的时间里,林三酒的胃中只消化了一点泥土,此时她的状态可以说要多差有多差,双颊都深深地陷了进去。棕毛兔早就没有坐在她肩膀上的力气了,闻言从裤袋里慢慢地探出头,看了一眼前方的路面。

    路上有几滴飞溅开的血点,连成了一串,时断时续地向远方的过道伸展了出去。在这一瞬间,她脑子里甚至突然闪过去了一个令她自己都吃了一惊的想法:没有食物,那么喝点血也好……

    林三酒费了好大力气,才将自己的神智拉了回来。

    “要不要过去?”棕毛兔有气无力地问道。“说不定前面很危险。”

    “不去的话,我们要不了多久也是个死。”林三酒眼睛发花,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迈动步子前行的。她扶着墙,顺着血迹的方向,一点一点、两腿颤抖着走进了幽深的过道中。

    可能是因为她正站在死亡边缘上的缘故吧,连视力也不大好了,到处都是昏沉沉的一片黑。这样机械而麻木地走了一会儿,林三酒突然下意识地眯了眯眼,随即她就意识到,自己的眼睛是被光给闪着了。

    ……光?哪来的光?

    “怎、怎么,又有人来了?”

    一个陌生的女人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又低又哑,好像这一句话已经费尽了力气。

    林三酒一个激灵,抬头一看,这才发现了眼前的不对——

    她刚才走得浑浑噩噩,竟然丝毫没有注意到,面前的过道里不知何时站满了人。

    离她最近的,是一身红裙已经被泥灰沾染得失去了本色的长腿女人,刚才说话的也正是她;对面站着的一高一低两个身影,正是由于饥饿而一脸菜色的海天青、胡常在;第一轮游戏里的手下败将,正倚着墙,一脸阴沉地盯着林三酒。

    而血迹的主人,也很好辨识——被林三酒踢断了一条腿的花衬衫,此时正以一个僵直的模样倒在地上,手还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喉咙,血喷溅出去很远,人已经死透了。

    然而这一切,都没有左手边的温暖光芒来得引人注意。

    在一扇光洁干净的玻璃门后面,一盏暖黄色的灯光,盈盈地将一片空间都染成了橘色。在这样的橘色光芒里,雪白的餐桌布也显得更温柔了,透明的玻璃杯闪着仿佛钻石似的光;明明有门挡在中间,按理说是闻不到的——可林三酒却当真觉得那四个被圆形罩子盖住的餐盘,正散发出扑鼻的热气和香味。

    晚餐桌子!

    林三酒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身子刚一动,没想到一道小小的金属光影突然就直冲她面门飞了过来。大概是因为食物在前,她的身体里猛地爆发出了一股力量,叫出卡片、转化口器、凌空一抽,就将那个影子给抽飞了,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当啷”一声,那影子落了地,林三酒才发现那原来是一根钢针。

    红裙女人神情阴暗地一摆手,手里已经又出现了一把钢针。另一个男青年也踏前了一步,两只拳头攥得紧紧的。

    “你还真是运气不好!”红裙女人的笑容虽然虚弱,却仍不掩狠辣:“连我们自己多出来的一个队员,都必须干掉……何况你一个敌对方呢!”

    虽然早听说过这个女人不好惹,但林三酒还是一愣:“虽然里面只有四份餐具,但是如果大家一起把东西分着吃,不是都能活命了吗?何必杀人?”

    回答她的,是男青年扑上来的影子,他手里多出了一把镰刀形状的武器,猛地朝林三酒的头脸挥来——

    只是还不等那把镰刀挨近林三酒的脸,男青年的整个身体却被突如其来的一条粗壮手臂给击飞了,直直地撞上了黑色的高墙,溅开了一团血花。当他顺着墙壁软软滑下来的时候,双眼紧闭,已经没有了知觉。

    “你干什么?”被这意外惊住了的长腿女人,从海天青的身边连连退开了几步:“你帮她干什么?”

    “抱歉,我们跟她其实是同伴。”

    海天青沉默着没说话,倒是他身边的胡常在主动点了点头,看样子很有几分歉意:“那个,我们会尽快在你饿死之前结束游戏的。”

    “别开玩笑了!”长腿女人愤怒地吼了一声,双腿却忍不住地打起了战。“你们白痴吧?输的那一方,什么都会被剥夺……你们打算让谁输?同伴,同伴个鬼!”

    胡常在尽管脸色发白,但神情却很平静。他闻言看了看林三酒,扶了扶眼镜:“……你确定你有应对的办法吗?”

    “七八成的把握吧。”林三酒喘着气,轻轻笑了一声。这时她裤袋里伸出了一个兔头,朝海天青的方向打了声招呼:“哟,海干部。”

    “感觉好久不见了啊,兔子。”见到了兔子,海天青才终于松了口气的样子。“总算,咱们四个人又回来了。”

    长腿女人似乎已经知道自己大势已去,颓然地坐倒在地,面如死灰,嘴里只低声嘟囔着什么,却听不清。

    林三酒对这个手段阴毒的女人起不了半点同情,只是对她这副彻底绝望的样子感到有些不解——她刚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胡常在,后者就看着她苦笑了一下:“……不是我们没想过分着吃东西这件事,而是——你看。”

    顺着他的手指一看,林三酒发现在玻璃门前的地面上注明着几行小字:

    四人份的食物当然是给四个人吃的。

    这扇门后的房间,只有四个选手能够进入。

    严禁将食物携带出门,否则施以死亡惩罚。

    怪不得那长腿女人绝望成这个样子。她也明白,她面临的恐怕是活活饿死的下场……

    林三酒有几分迷茫地想着,跟在同伴身后,在餐桌边坐了下来。

    不过是几分钟之前,她才在幽暗的迷宫里经历了与队友的战斗、队友被毒死、与白队成员的冲突……此时忽然走进了这样一个布置得干净高雅的地方,坐在明亮的灯光下,手握刀叉,准备吃饭——这种感觉太不真实了。

    揭开了餐盘上的罩子,扑面而来的、热腾腾的香气太美好了——林三酒的心跳差点都因此而停了一下,肚子里仿佛住着一只怪物,正在嚎叫着要将食物塞进身体里似的——

    “呃?”她的勺子顿了顿。

    在金红色、浮着胡萝卜块的热汤上、棉白软糯的面包上、青葱葱的沙拉上……都被一张塑料薄膜给裹住了。

    塑料膜上贴着一张黄纸,上面用醒目的黑色字体写着:

    第四轮游戏

    【在你们四个人当中,哪一位是点先生?】

    第86章

    你怀疑谁?

    暖橘色的光芒挥洒在雪白的餐桌布上,银亮的刀叉和餐盘泛起了柔和的反光。此时坐在这样一张干净优雅的餐桌边上的,却是四个一脸死气沉沉的人和兔。

    因为身处在极温地狱之中,倒是无需担心晚餐变凉;只是四个处于垂死边缘的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盯着面前蒸腾着热汽的食物,却谁也没有动一动。

    “不行了,老子受不了了!”过了好一会儿,脾气最躁的棕毛兔终于第一个忍不住了,蹭地跳上桌子怒喊道:“管他娘的,就让我做个饱死鬼吧!”

    说着它兔爪迅捷地一挥,划破贴着黄纸的薄膜,顺爪揭开扔到一边,还不等其他三人出手制止,兔子已经一个猛子把头扎进了汤碗里,随即传来了一阵“啊呜咕噜”之类的怪音。

    林三酒自己也饿得手脚发软,却立刻伸手使劲拽住了兔子的一条后腿:“你冷静点,不要吃啊,吐出来!”

    一边说,她一边努力避免让自己的目光落在食物上,好像不敢看面前热腾腾的食物。

    海天青和胡常在也急急地将兔子从汤碗里架了出来——不过很显然已经晚了,才不过五秒的时间里,那碗金红色的鲜汤竟然已经见了底,都被棕毛兔舔喝干净了。

    它脸上挂着半块胡萝卜,尽管四肢被三人给按住了,兔子还是努力地将胡萝卜晃进了自己嘴里,一面嚼一面含糊不清地说:“啊、啊……老子可算是又吃上饭啦……呼……”

    看着兔子半个头的毛都湿了,打成了一绺一绺的贴在脸上,却仍然一脸无怨无悔的模样,林三酒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半晌,她才使劲一拍桌上的一张纸,声音虚弱地骂道:“明明这封信你也看了,怎么还这么大胆子!你最好希望你的食物没问题!”

    那张洁白厚实的纸在桌上晃了晃,字迹在耀目的光芒下,仿佛更清楚了似的。

    亲爱的选手们:

    你们好,我是红白对抗赛的主持人点先生,很高兴能够在第四轮游戏里与大家一起坐在这张晚餐桌子旁。

    刚看到提示的时候,想必大家都很惊讶吧?其实无需惊讶,因为在对抗赛中,很少有我做不到的事情。在座四位中,有一个人/兔从第一轮游戏以后就被我冒名顶替了——不过别担心,这个人/兔生命无忧,此时他大概正在睡觉呢吧。

    或许你们会奇怪,我为什么会偏偏混进你们之中;那是因为我早就发现你们是同伴的缘故。

    这一轮游戏到底要怎么进行呢?请务必仔细留意我接下来的话。

    在每个人的餐盘下,都压着一张投票纸;从装餐具的篮子里,你们会发现四支笔。在投票纸上写下你认为是点先生的人名,然后把投票纸背面朝上放在桌子的中央。当四个人都投好票之后,如果我真的被票选出来了,那么我就会站起来承认自己的身份。投票的机会只有一次,不能重复投哦。

    需要注意的是,只有得票达到2票的人,才会被认为是有效的“点先生嫌疑人”。

    什么意思呢?打个比方吧。

    白队的海选手和胡选手,都认为红队的林选手是点先生,于是他们都写了林选手的名字。那么林选手得到了2票,她就是有效的嫌疑人了。如果她真的是点先生,那理所当然地就是白队获胜。

    但要是他们分别将票投给了不同的人,林选手和兔选手各自得到了1票,那么他们就都不是有效的嫌疑人。在这样的情况下,哪怕林选手真的是点先生,白队也不能算获胜了。

    看到这里,你可能要问了:如果我的队友就是点先生的话,怎么办?

    假如你认为你的队友是点先生的话,你可以发表意见,说服另一队的人将票投给你的队友。投对了,你和另一队都可以获得胜利者待遇;投错了,那么本次游戏将没有胜利方,比赛将增加第五轮。

    另外如果投票完毕后,发现没有一个嫌疑人是点先生的话,比赛也将增加第五轮。

    好了,规则只有这么多了,由于第三轮游戏中“过一分钟饿一天”的时间效应仍然存在,那么现在就请大家一边享用美食一边尽情地讨论吧!

    诚恳的,点先生

    PS:四份食物中有一份掺杂了特殊物品【乌苏毒】,哪一份才是只有我知道。也许你们更希望揪出点先生以后再吃饭?

    “这么重要的事,居然打算放在PS里面混过去……”林三酒没好气地低声骂了一句,腹中一阵阵的酸水让她几乎想要把桌子啃下来。

    唯一确定安全的,是桌子中央一只长颈瓶里的清水——所以除了兔子之外,其余几人只好不停地喝水,企图骗骗自己的饥肠。

    棕毛兔仰面倒在它的餐盘旁边,嘴里不知什么时候又叼起了一片沙拉里的生菜:“没、没关系!我想好了,不就是四分之一的几率吗,我愿意冒这个险!更何况,要是我一会儿没死,你们一人来吃一点我的食物,这样大家暂时都饿不死了……”

    话虽然仗义,但是从它兔嘴不断飞嚼的速度来看,它不像是要剩下点什么的样子。

    胡常在饿得面色发青,倒在椅背上,鼻子上的眼镜都歪了,也没力气扶;海天青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水,然后好像用尽了他这辈子所有的意志力似的,把剩下的三个餐盘再次用罩子罩上了。

    香气一轻,林三酒顿时松了一口气,趴在了桌上——至于肚子正在逐渐变得滚圆的棕毛兔,此时真是什么都晚了,只能希望它没踩中四分之一的概率。

    没想到即使找到了小隔间,饥饿而死的阴影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浓重地压在众人心上。这局势真让人不知道从哪下手好;每一个都是一起并肩过的伙伴,应该怀疑谁?

    气氛凝滞住了,好半晌都没人说话。

    就在一片死寂里,突然“呃啊”一声,惊得众人忙抬头一看——只见棕毛兔睁着两只乌溜溜的大眼,又打了个嗝,抚摸着肚皮说:“……嗯,吃得真饱。我看我这盘里没毒,你们都来点吧?”

    它的餐盘里,还剩下了一大块用黄油煎烤的鱼排。

    ……对啊,兔子不吃鱼肉的嘛!剩下几人一颗心刚刚放下来一半,顿时眼睛都冒出了惊喜的光,哪还有人多说半个字,三下五除二就把鱼排给分了。

    林三酒一边大口大口地嚼着鱼肉,一边下意识地扫了另几人一眼。

    ……点先生真的就在他们当中?装得跟大家一样饥肠辘辘,也正在拼命地吃?

    虽然三个人一分就没多少了,但是几口热腾腾的、嫩而多汁的鱼肉顺着食道一滑下去,林三酒顿时觉得自己仿佛又活了过来。空虚了太久的胃里猛然进了肉食,没过一会儿就隐隐地疼了起来。

    “我说,到底谁是点先生啊?”林三酒有点烦闷地将餐盘一推,果然露出了下面的一张红色的投票纸,大概是为了红队成员而准备的。她拿起纸问道:“咱们要怎么找?”

    略微恢复了一点儿精神的胡常在,推了推眼镜,仔细地把每个人都看了一遍,随即摇了摇头:“不行啊,大家看起来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同……我倒是可以看看你们说谎了没有,可这样又没法证明我自己不是点先生了——毕竟点先生说,在这儿很少有他做不到的事。”

    “妈的。”酒足饭饱的兔子往餐桌上一倒,撑得直喘气:“不管怎么样,我是绝对不想进入第五轮游戏的,一定要把点先生找出来!”

    “……要不然大家一人说一件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事,怎么样?”沉默了半天的海天青,倒是提出了一个不错的建议。“点先生应该不会知道我们在来这儿之前的记忆吧?”

    “说的有理……我先说好了。”胡常在第一个响应道。随即他想了想说:“小酒救过我一命。”

    林三酒点点头,接下去说:“泡澡的主意是我提出来的。”

    “她的进阶能力是我见过的最没用的能力,没有之一。”棕毛兔用爪子指了指林三酒,被后者白了一眼。

    海天青低下了头,轻声说:“我曾有一个妻子和一对女儿。”

    说完了,四人互相看了看,发现大家都没什么破绽——这一次,点先生竟然一点马脚也没露出来。

    胡常在苦笑了一下:“我看谁都是在说真话。”

    众人叹了口气——这下又该怎么办?难道点先生在伪装成一个人的时候,连他过去的经历都一并知道了?

    几人不禁都有点傻。

    过了一会儿,林三酒的目光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几人都没有抬头,互相之间避免着目光的接触——她顿了顿,终于低声说出了那句盘桓在心头已久的话:“……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就来说说怀疑的对象吧。”

    话一出口,刚才还着几分轻松的气氛顿时变了。

    第87章

    票选出来的人是……

    林三酒真是做梦也没想到,第一个被怀疑到的人,竟然是自己。

    “……所以说,我觉得小酒很可疑。”胡常在神情极不自然地扭开头,不去看她,结结巴巴地说:“因为不论我怎么想,也想不出来她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够避免我们能力被剥夺的局面……”

    林三酒的嘴巴张圆了,忍不住扫了一眼海天青和棕毛兔。

    海天青突然对桌上的东西起了极大的兴趣,全神贯注地把玩着一把叉子,仿佛以前从没见过这种餐具似的。

    兔子把脸埋在盘子里不肯抬头,只有一个毛绒绒的屁股露在外面,声音模糊地说:“那个,其实我也觉得你有点奇怪……”

    “你们这么一说,”唯一一个没开口的海天青,终于跟着点了点头:“的确,刚才大家一人说一个经历,只有她说的事是离这个副本最近的。”

    林三酒急得汗都快下来了:“你们别这么快就认定是我了!我可不是点先生啊!”

    她话刚出口,胡常在就眯着眼睛打量了她一会儿,随即慢慢道:“她刚才没有说谎。”

    还不等林三酒松一口气,却见棕毛兔抬起了一双乌黑的眼睛,望着胡常在的目光里充满疑虑:“算了吧……你的能力现在不是根本看不出来谁在说谎吗?又或许你才是点先生呢?说不定你是故意这么说,让我们对小酒放心的同时,也下意识地相信了你……”

    胡常在立时急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说什么呢,要是这么说起来,你明知道食物可能有毒还偏要去吃,更可疑!”

    “放屁!我那是饿的!再说如果我真是点先生,不是更该避免这么做吗!”

    “也未必,说不定你就是想装成大大咧咧的样子,反而容易博取信任……”

    “你这么有经验,你一定是点先生吧……”

    “兔子,你怎么一会说是他一会说是我,你到底……”

    “都别吵了!”

    在越来越大的纷杂吵闹声里,海天青终于受不了了,猛地一拍桌子,一声怒吼镇住了三个人。

    这一巴掌拍得银餐具、玻璃器皿一阵摇晃,随即一块断裂的餐桌板就咔嘣一声掉到了地上。

    “一个个说!只说疑点,别整些什么胡乱猜测的废话!”海天青北方汉子的性格流露了出来,低沉的吼声在鸦雀无声的小隔间里回荡着:“大家都是为了找出点先生,说了谁也不许着急生气,听见没有!”

    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还是棕毛兔打破了寂静。

    “我想了想,觉得小酒不会是点先生。你们不知道,刚才有几个傻X想趁着我少了一个进阶能力的时候把我抓住吃掉……还都多亏了小酒把我救了回来。”它一边说,一边抚着自己肚皮上厚厚一层的绒毛:“点先生才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胡常在烦恼地抓了抓头发:“……那会是谁?”

    林三酒看了看他,忽然冷冷地说:“难道不是你么?”

    这一句话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棕毛兔和海天青立马将目光投向了胡常在。

    “刚才我急着证明自己不是点先生,却忘了往深处想一想。”林三酒托着下巴看着他,表情很冷淡:“这么说吧,如果点先生变成了除你之外的任何一人,那么当他说自己不是点先生的时候,立刻就会被你发现了,对吧?”

    胡常在愣愣地点了点头,看样子思维好像还没太跟上。

    “以胡常在的性格来说,他一发现有谁是点先生,一定会马上嚷嚷出来的……就算可以说些什么话转移视线,这样一来对点先生来说风险也太大了。”林三酒转头向余下的一人一兔解释道:“但如果点先生变成了胡常在,这个危险就没有了。”

    “不但没有了危险,反而因为他知道我们三个都不是点先生,所以还能假装自己可以分辨真假,让我们不去怀疑他……”

    对啊!的确是这样——兔子抖了抖耳朵,与海天青对视了一眼。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很奇怪。”林三酒盯着胡常在额头上渗出的汗珠,面无表情地说。每当她面对敌人的时候,神情就会变得像铁板一样冷冰冰的——“胡常在至今没有进化出体能强化,仍然是普通人的身体素质,饿了两个多月可能吗?按理说他早就该饿死了!”

    这句话如同惊雷一样,震得在座众人脸色一下子变了。

    胡常在的脸色顿时变了,他来回看了看身边同伴狐疑的样子,过了半晌,才轻轻叹了一口气说:“这一点,我……我虽然可以解释,但是你们肯定不信。”

    棕毛兔严肃地望着他:“你说来听听。”

    “迷宫刚刚出现的时候,一下子就是饿了43天,我的确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但是在过去的一个星期里,因为小酒一直昏迷着,我必须每天都给她做饼干糊喝,一天要喝好几次……所以我已经习惯总在裤兜里揣一包饼干了。刚开始,我是靠吃饼干撑下来的,这一点海干部也知道。”

    海天青点了点头,证实了他的说法。林三酒愣了愣,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情况——“可是……每过一分钟就等于一天,一包饼干怎么能撑一个多月?”

    “所以我说,你们肯定要不相信的。”胡常在叹了口气,“饼干吃完了以后,我越来越虚,走路都困难了……结果终于和海干部他们走散了。在我倒在地上,以为自己就要这么饿死的时候,我生成了体能强化。所以我才活到了海干部回来找我的时候……”

    这也未免太巧合了——偏偏是在身边无人的时候,生成了性命攸关的体能强化?

    海天青皱着眉头,有点疑虑地问道:“这事儿,你可没跟我说过啊?”

    胡常在苦笑了一下:“那不是因为当时你身边还跟着好几个人嘛!”

    谁也不能证实这件事的真假——空气里又一次沉寂了下来,大家都有点拿不准了。

    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一股尖锐的饥饿感将林三酒从思绪里唤醒了——刚才吃的那几口鱼肉,在相当于十多二十天的时间里,根本如同没有一样。她忍着一阵一阵低血糖引起的头晕目眩,一把抓过了纸笔,没去看胡常在一眼:“再继续说下去,我们都要饿死了。不说了,投票吧。”

    胡常在顿时慌了,他看了看兔子,又看了看海天青,有几分忐忑地恳求道:“你们不会真要投我吧?我真的不是点先生啊……”

    林三酒无视他欲哭无泪的样子,唰唰地写好了自己的投票纸。

    受到了她的带动,海天青也低下了头,神情闷闷地在自己白色的投票纸写下了一行字。

    唯有长了一双绒爪的棕毛兔不能握笔写字,它目光在桌上转了转,选择了林三酒作代笔人:“小酒,你帮我写吧。就投他。”

    胡常在一听,脸色都灰了:“完了,肯定要增加第五轮游戏了。”

    不一会儿,在他的长吁短叹里,桌上就放下了两张红纸、一张白纸——这说明红队二人和海天青都已经投票完毕了。

    即使是被怀疑成了点先生的人,也一样要投票的——胡常在看了看桌旁的三个同伴,终于还是咬牙写好了最后一张投票纸,将它放在了另外三张小纸片上。

    当四张投票纸在桌上摆好的那一瞬间,几人仿佛都听见了“咕咚、咕咚”的紧张心跳声。

    林三酒感觉自己的嗓子都干了。她心里突然充满了对自己刚才推断的怀疑,很不自信地看了看胡常在,忍不住低声说:“该开票了……海天青,要不你来吧?”

    高大壮实的男人沉默了一下,随即有几分迟疑地伸出手,掀开了第一张投票纸——也就是胡常在刚才放下的。

    白色的投票纸上,写着“棕毛兔”三个字。

    兔子顿时不屑地嗤了一声,斜睨着胡常在:“你选我是在垂死挣扎么?”

    “不、不是……我只是觉得,最不可能的人就是犯人……里不是都这么写吗?”胡常在提出了一个非常弱的理由。

    海天青咳了一声,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了回来,随即翻过了第二张白色的投票纸,也就是他自己的。

    粗狂的字体写着“胡常在”。

    这一次连胡常在本人都没有表示出惊讶来,只是认命地叹了口气。

    接下去就是红队的投票了,也不知道是林三酒的还是兔子的。

    海天青用他巨大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第三张。

    “海天青”三个字赫然纸上。

    “开什么玩笑?”他顿时皱起了眉毛,瞪了林三酒一眼。这一下三个人得了三张票,也就是说,顶多只能出一个有效嫌疑人了……

    林三酒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看着第四张投票纸被转了过来,上面写着——海天青。

    屋子里突然陷入了一片绝对的寂静之中。

    第88章

    服毒后的展开

    仿佛是不敢相信自己成了唯一的有效嫌疑人,海天青盯着桌上的四张选票,神色越来越晦暗难明。

    连空气都好像停止了流动,凝固成沉重的一块,压在每个人的头顶和肩背上。

    过了好半晌,海天青才猛地抬起了头,盯住了林三酒。

    “诶……我还以为自己模仿得很像呢,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呀?”

    从他口中吐出的,不再是海天青一贯的低沉语气,反而是几人在白雾里已经听过了无数次的、轻快愉悦的——属于点先生的声音。

    “哐当”一声巨响,胡常在突然撞倒了身后的椅子,几步就从海天青——不,应该说点先生——的身边跳开了,站得离他远远的,一脸惊恐之色。兔子浑身上下的毛也一下子都炸了开来,在餐桌上摆出了一个防卫的姿势。

    自始至终,点先生一直隐藏在白雾里,出现的不是他的声音就是他的笔迹,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此时突然近在咫尺地与自己坐在了同一张桌子上,也怪不得他们都是一惊。

    “怎么了?不是早就知道我在这个房间里吗?”点先生对他们的反应很不满意,受到了冒犯:“至于这么害怕嘛!”

    林三酒刚才也下意识地从餐桌边坐远了一点,此时见他说话似乎没有敌意,这才满是后怕地问道:“……那个,请问,海天青他在哪里?”

    “那个大个子应该在睡觉呢。”明明是海天青的模样,可语气却完全不一样了——如果不是经历过12那件事,只怕林三酒还真无法调整得这么快。点先生用属于海天青的、巨大的手掌撑着自己一边脸颊,歪头嘻嘻笑了一声:“不用担心,比赛结束的时候,我就会把他放回来的。”

    这种模样,更让在场三人深刻地意识到,这个人绝对不是海天青。

    林三酒顿了顿,赶忙又问了一个事关生死的问题:“……哪盘食物中有【乌苏毒】?”

    要是再不快点吃饭,她和胡常在就都要支撑不住了。

    点先生“噢”了一声,伸出手,在棕毛兔的盘子上敲了敲。

    “这个呀。”

    兔子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看了看自己被清扫一空的盘子,又看了看点先生的手,神情中尽是不可置信——只是还不等它出声,就忽然身子一震,啪地倒在了桌上。

    一瞬间,林三酒只觉自己的血液都冲上了头。不光是兔子,她和胡常在都吃了那盘食物——眼见兔子先一步倒了下去,她和胡常在几乎同时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兔子!”,正要扑上去查看情况,接下来点先生却忽然拍了拍棕毛兔的肚子,后者的两只前爪随即颤了颤。

    二人楞了楞。

    棕毛兔抬起了一张迷茫的脸,轻声问道:“……我死了吗?”

    “嘿嘿,一时受惊过度脚软了?虽然【乌苏毒】是毒,可是我没说吃了会死呀?”点先生很高兴似的笑了两声,“而且我都在信上建议你们了,最好还是一边吃一边讨论……谁叫你们不听来着?不过你们也算了不起,在饿着肚子的情况下,竟然这么快就把我找出来了。”

    没有人回应他——因为在点先生第一句话刚出口的时候,林三酒和胡常在已经冲到了自己的餐盘边,一把扔开了罩子,连刀叉都忘记了,伸手就抓起了大把大把的食物往嘴里送。他们两人嘴里塞得满满的,已经彻底被这救命美食所带来的满足感给淹没了,根本就连点先生说的是什么都没听清。

    只有刚才吃饱了的兔子还保持着理智。它爬了起来,喘了几口大气,这才平稳了自己一颗扑通乱跳的心:“你、你说,【乌苏毒】不会杀死人……那它到底是个什么?”

    点先生瞥了一眼两个一边啊呜啊呜吃着饭、一边竖起了耳朵的人,笑着说:“这可是个好东西,不过你们要先告诉我,我是哪里装得不像了。”

    林三酒两边的腮帮子都鼓成了球,她在百忙之中回应道:“忽要还是看航诶的轰嘎……”

    “说人话!”点先生训道。

    林三酒忙喝了一口汤,伴着汤艰难地吞下了嘴里的食物,这才开口说道:“你要我分析,我也分析得不准,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你的行为风格不一样了。尽管胡常在身上存在那么大的疑点,可是他的表现里基本没有不一致的地方,一看就知道是他的性格。还有兔子也是一样的,又急躁又冲动,行为处事没有前后不符。”

    “就这个?”点先生疑惑地偏了偏头,问道:“这一点我可是特别留意过的!无论是说话做事,我可都把那个大个子模仿了个十足十……”

    胡常在塞着一嘴的羊羔肉和蔬菜炒饭,在旁边点了点头,意思大概是他也觉得点先生学得像。

    林三酒恋恋不舍地放下喝空了的汤碗,这才朝点先生解释道:“没错,你的确在我们面前装得很像,如果只有这样的话,我根本不会往你身上想。可是,你却做了多余的一件事……一件海天青绝对不会做的事。”

    她的这句话,把棕毛兔和胡常在的好奇心都勾了起来。点先生看着她想了想,好像明白了点什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们队里的老王和连小怜二人,在迷宫过道里看见了一份快餐,两个人以为那就是点先生所说的美食了,所以冲上去就毫不犹豫地吃。”林三酒肚子里有了点食儿,也不急了,一边撕着自己盘子里的烤鸡肉,一边说:“可是那个东西,我却太清楚不过了——那是一件特殊物品,叫做【不能吃的午餐】,只要吃下去,很快就会死。”

    “这件东西是我在第一轮游戏里赢回来的,可是我嫌它没用,就在第二轮游戏里主动交上去做为奖品了。既然红队输了第二轮游戏,那么理所当然地,这个物品就到了白队的手里。”

    “我一开始,根本没有把海天青和这个物品联系起来,直到——”她朝胡常在抬了抬下巴,说:“直到你说,你跟海天青曾经走散过,然后当他回来找你的时候,身边跟着白队的其他人。”

    “那个时候,我就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像不相干的事:那个物品是到了白队谁的手里呢?对于分配奖品的规则是,要么大家一致同意给某人,要么直接分给贡献最大的人。那在第二轮游戏里,谁最有可能拿到这件奖品?海天青一口气干掉了红队的两名选手,贡献最大不说,以他的武力值来看,大概也不会有人来跟他争抢利益。这个归属,很明显了嘛。”

    棕毛兔皱着一张脸想了半天,开口说:“但是你也不能就此认定是海干部设的陷阱啊?也有可能是那个长腿女人从海干部手上要走了午餐,然后由她设的陷阱……”

    林三酒吃了一口鸡肉,含含糊糊地问:“就算是这样,当那女人朝他要这样的特殊物品时,海天青就应该想到了,她是冲着咱们来的,怎么还会给?而且,是谁告诉你那个女人才是幕后黑手?”

    棕毛兔一愣,顿时明白了。这件事正是它在第二轮游戏里时,从海天青那里听来的。

    “我看她也不像那么头脑慎密的人,看样子还不如我。”林三酒虽然一边吃一边说,但盘子里的食物却依然被她消灭得很快:“但如果那个女人只是点先生用来转移视线的遮眼法,就好理解了。”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投给胡常在?”兔子问了一句。

    “我要是直冲着点先生去,谁知道他会说些什么来把水搅浑?”林三酒想到这个,也是一肚子的后怕:“不过我投了票以后忽然就不确定了,还真是把自己给吓了一跳……”

    点先生听了连连点头,有几分感慨似的说:“唉,其实那件事我不做也是可以的。只不过我当时心想着,既然装成了和尚,就得敲一天的钟……没想到反而被你抓住了破绽。”

    他一说话,语气里特有的某种微妙的调子,就让三个人闭了嘴。

    即使没有了【意识力学园】的帮助,林三酒也能隐隐地从他身上嗅到一股危险的气味。很显然不光是她,另两人也都安静了下来,好像又一次突然意识到身边坐着的是个面目不清的人。

    不,他们之所以会感觉到危险,大概是因为几人也隐隐地猜到了,点先生可能不是个人。

    “点先生,如今这就算是红队获胜了吧?对抗赛是不是可以结束了?”过了一会儿,林三酒小心地问了一句。

    点先生笑得眯起了眼睛。

    就在林三酒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的时候,只听他忽然叹了口气,仿佛有些不舍似的说:“好吧,既然你们完成了游戏,那么对抗赛也该结束了。”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身边高大的黑色墙壁就仿佛得到了什么指令似的,平缓无声地回到了地面之中。几秒钟的工夫,组成小隔间的墙壁已经跟迷宫一起不见了,他们四人和一张桌子,孤伶伶地坐在白雾里。

    眺目望去,不远处的地面上,似乎还隐隐倒着几个人,应该正是白队的那几位。

    “对抗赛结束了,你们做好准备接受奖惩了吗?”

    第89章

    结束了副本,我们上路吧……咦?

    就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伸手揉了揉脸,混沌的画面和片段渐渐地从脑海里消退了。海天青睁开眼睛,带着初醒的迷茫,四周张望了一圈,目光落在不远处三个熟悉的背影上。

    热雨和白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退了,在星色耀人的夜空下,三个影子围坐成一圈,相互之间离得远远地,气氛沉重古怪。

    “你们在干什么?”海天青坐起了身,随着他的动作,太阳穴隐隐地一阵疼。“我怎么会在这睡着了?”

    他刚刚站起身,正要朝同伴的方向走过去的时候,忽然发觉了不对。再用神感受了一下后,他脸色顿时铁青。

    “我的进阶能力呢?【健身教练的荣光】,怎么不见了?”

    这时,他前方三个僵直了半天的影子终于动了,胡常在慢慢地把头扭了过来。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这动作似乎做得十分不情不愿——

    “海干部,你醒了?”他声音里很有几分勉强:“你不用担心,你的能力在小酒身上,连带着一些你的特殊物品,马上就可以还给你了。”

    “……难道那个对抗赛不是我在做梦?”

    海天青瞪着他,深深拢起的眉头流露出几分不可置信。

    “是啊,那是真的,不过现在已经结束了。”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顶着满满一脸几何花纹的胡常在,几乎连表情都看不太清楚;随着他干笑了几声,皮肤上两排如同计算机主板电子回路一样的墨色纹路,也微微弯曲了。几何纹顺着他的脖颈,一路延伸进了他的衣领:“我们在游戏里不小心吃下了一种叫乌苏毒的东西,所以就成了这样……”

    还不等海天青惊诧的目光投向余下的一人一兔,林三酒和兔子已经主动地、认命似的转过了脸来。

    林三酒一双微微上挑的猫眼,此时被几圈繁复的花纹包住了,看起来好像一只黑眼圈被雕了花的熊猫——虽然古怪,看久了倒觉得还行。

    只是当海天青看见棕毛兔的时候,他就傻住了。

    兔子仅戴着一只黑色皮革制的眼罩,剩下的一只眼睛上,画着浓重乌黑的烟熏式眼妆;三瓣嘴上涂着紫色的一圈唇膏,长耳朵上挂着金属环……它颈间的皮套也不见了,一个黑色镶满尖刺的项圈取而代之。在如此哥特的打扮中,最让人无法忽略的,还是遍布在它皮毛上的一个个小小的粉红胡萝卜图案。

    “太、太猎奇了。”海天青不知不觉间,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二人一兔的表情一瞬间都仿佛沉入了谷底。

    “吃下乌苏毒后的副作用,就是会在脸上或身上生长出花纹。”林三酒的声音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沉痛,“至于会长出什么样的花纹来,全看你那一瞬间脑海里浮现的是什么东西。”

    胡常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两只手背,它们也都布满了精密的电子回路似的花纹:“……我听成了脸上‘和’身上……所以到处都被花纹盖满了……”

    哥特兔紧绷着脸,一言不发。

    但林三酒却没放过它:“兔子嘛,它的打扮是一件特殊物品造成的。胡萝卜才是花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它会想到那种睡衣一样的图案。不过好在这个乌苏毒只是暂时的,不会一直持续下去。”

    海天青这才松了口气,几步走了过去,想在兔子身边坐下来——但没想到他才刚要弯腰,剩下的三个人同时跳了起来,口中喊了一句:“离我远点!”随即不约而同地各自退开了好远。

    “……你们这又是怎么了?”海天青脸色算不上太好看。

    林三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揉了揉额头。

    【乌苏毒】

    介绍:来自希克利药物公司实验室的新型病毒。最初吃下该病毒本体的人,会成为病毒携带者,自己本身不会受到乌苏毒的危害。但如果有人与病毒携带者有任何皮肤、肢体上的接触,就都会受到病毒感染,患上无法医治的血液病,在短时间内毛孔流血致死。如果两个携带者互相接触,那么两个人都会死。皮肤中间有阻隔物的话,就不会被感染。

    时限:在毒死6个碰到自己的人以后,乌苏毒的效力就会消失了。

    副作用:脸上或身上会浮现出脑海中想到的花纹,持续6个月。

    听完了,海天青主动坐得远了一点。他的体格足是其他人的两倍大,可承受不起一不小心碰到谁的后果。

    “从好处想,这倒是一个非常好的防御手段,现在谁也不敢碰你们一根指头了。不过,兔子这身打扮、还有我的能力……这些又是怎么回事?”

    二人一兔互相看了看,还是由受灾情况最轻的林三酒,从第四轮游戏开始,将整个情况给海天青解释了一遍——

    ……游戏结束后,坐在餐桌边发楞的三个人,眼看着点先生笑眯眯地站起了身,开始公布起了结果——明明是海天青的嘴巴张开了,可声音却从不知在哪儿的喇叭中传了出来,响彻了整片空间。

    出乎意料的是,原来幸存者还不止他们四个——钟俊凯因为早早地昏迷了过去,保持了最小的体力消耗,反而因祸得福地活了下来;白队的长腿女人本来几乎没有幸理,可她求生的欲望太强,竟然挤出了队友尸体的血,硬是靠着喝人血撑到了最后。

    至于重伤的老太太、手下败将等人,早就支撑不住死亡了。

    然而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次却无法从死者的身上提取能力了,因为据点先生说,是因为超过了“保存期限”。

    在叫醒了钟俊凯,又给他喂了一点东西以后,点先生就把白队众人的能力都列了出来:

    胡常在的2个进阶能力:【辨伪识真】、【真话炮弹】

    海天青本身的1个进阶能力:【健身教练的荣光】,从兔子身上得到的1个进阶能力:【兔字成语】,以及从连小怜身上得到的1个进阶能力:【我见犹怜】

    长腿女人的1个进阶能力:【天边闪亮的一声叮】

    一共6个能力,其中4个是自己人的,实在只能算是惨胜。

    ……不过不管怎么样,能力还是依据贡献的大小、及本人的意愿,分给了红队成员。【兔字成语】和胡常在的能力都给了兔子,海天青和长腿女人的能力都给了林三酒——虽然钟俊凯在第四轮游戏中处于缺席状态,但他毕竟是连小怜的男友,林三酒还是作主将连小怜的能力给了他。

    至于从白队成员身上搜出来的5件特殊物品,她可就好好地收起来了——除了林三酒以外,其余的三个人身上都没什么好东西,正是需要特殊物品的时候。点一点数,算上之前赢回来的3件物品、从老太太身上搜出来的3件物品,几人这一回也算是大丰收。

    从木箱子里取出了3个小光团,看着它们融入了自己的皮肤后,林三酒抬头问道:“点先生,我们每人是不是还可以要求一个特殊奖励?”

    她可是把这件事记得牢牢的呢。

    点先生依然保持着海天青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露出自己的真身来:“可以啊,你们提吧。”

    躺在一旁了无生气的钟俊凯,忽然眼睛一亮,勉强爬起了身。

    林三酒抬起了木箱子的一角,伸手从底下拿出了她早就贴在下面的日记卡。低头飞快地浏览了一下日记卡以后,她重重地松了口气,对点先生笑着说:“我和兔子都想要这个木箱。”

    突然被她代表了的棕毛兔一愣,随即有些不满:“喂,我还没想好呢!”

    林三酒没说话,只是将手上的日记卡递了过去。

    棕毛兔用前爪按住了卡,低头一看,顿时也没了言语。

    因为在日记卡上,详细地记录了林三酒在第二次游戏时将木箱转化成卡片的一次经历——尽管林三酒害怕被点先生惩罚,只将木箱卡片化了不到一秒就又将它放回了原处,可是因为她事先就叫出了日记卡,因此关于木箱的所有信息都被记录下来了,甚至包括以后几次使用木箱的过程,也都完完整整地在卡片上呈现了出来。

    正是这个木箱子,有着拿走别人能力、收为己用的神奇之处。

    有了它,他们就能够将能力归还给海天青二人了。不光如此,这个木箱连新死之人的能力都可以提取,也就是说,有了这个木箱,几乎等于有了一件作弊器!

    “这个木箱可不能给你们呀。”点先生却突然笑了,“给了你们,我就没有了。”

    一直以来信心满满的林三酒愣住了——她竟然忘了,点先生从没说过他不能拒绝。

    点先生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的神情,仿佛很高兴看见她此刻无措的模样似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笑着说:“不过……我可以给你们一人一个复制品。”

    林三酒和兔子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心咚地一声落回了原处。

    拿到了复制品箱子、又分配完了特殊物品以后,副本终于结束了。走出了副本时,他们发现原来外面的白雾都已经消散了,重新展露出这个被毁坏了一大半的世界来。想想也是,在副本里的时间相当于过了两三个月,外面的雨势再大,也不可能持续这么长时间……

    向海天青解释到这儿的时候,林三酒摊开手,叫出了【劫贫济富箱】。

    深红色的复制品很小,大概只有饭盒那么大,顶多只能叫做木盒——她一边将手伸进了箱子里,一边朝海天青轻声道:“这个复制品可就弱多了,每个箱子只能用两次,一次只能抽取一个能力,而且还不能用在死人身上。不过不管怎么说,你的能力是可以还给你了……”

    为了把能力还给胡常在,兔子手里的箱子已经用完了两次机会。

    海天青低头一看,递过来的木盒子里,正微微地漂浮着一个光球。他一探出了手,光球像是知道回家的路似的,立刻一头撞进了他的手里,随即便融入了皮肤消失了。

    活动了一下臂膀,海天青感觉到自己的能力又回来了——他朝林三酒点点头,将木盒递了回去,同时问了一个困惑已久的问题:“既然特殊物品也都拿了,能力也可以还给我了……那你们为什么还坐在这儿不走?”

    此刻没有了热雨,月朗星稀。白雾和狂风都消失了,黄沙被雨浇过了,混成了泥,暂时不能继续在空中放肆了——这样的天气,视物清晰,正是上路的好时机。

    胡常在重重地呼了一口气,用一种近乎于哀叹的语气说:“……海干部,你看见咱们的车了吗?”

    “呃?”海天青一愣,立刻站起来四周望了一圈。

    此时空旷的马路上孤零零地坐着三人一兔,街边倒着几辆糊了厚泥的破败车体,身后除了一片废墟之外,便只有一栋摇摇欲坠的楼。海天青这才意识到,装满了食物和水的两辆车不见了。

    “在副本里一呆就是两三个月……咱们的车早就被偷了。”林三酒闷闷的声音从手掌里传了出来。“……因为我无法卡片化那么重的东西,它们一直就在路边上停着。”

    第90章

    在路上

    高速公路上,无数车流汇成了一道钢铁的河,在蓝色路标牌下挤挤攘攘,朝前汹涌着,想开出一条活命的路。疯狂的鸣笛声、左冲右撞的汽车、尖声的哭叫和怒骂、车辆相撞后的残躯……都化作了一团巨大的恐慌扑面而来,迅速地蔓延了开去——

    然后,突然被按下了静止键。

    林三酒一步一步地穿行在拥堵着一动不动的车流当中,万物俱寂。只有她的脚步声和远处一个持续不停的车喇叭声,回荡在天地之间。

    刺耳的车笛下,公路越发寂静如死。

    这时,尖锐的喇叭声忽然戛然而止——远远地,胡常在从另一辆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车前直起了腰,这才抱怨道:“……死在哪儿不好,偏偏死在喇叭上。”

    这句话传进了耳里,林三酒忽然想到当初卢泽走在尸体的背上时,他脚步轻快的样子——当时她看了还觉得很愤怒。可是如今,死人早就从一个不可想象的恐怖,变成了让他们麻木得连眉毛也懒得抬一抬的东西。

    她抬头看了一眼蓝天下的路标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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