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这是理所当然的。

    激进的观点才是她的,因为她本来就是爱憎分明的性格。成熟的方案是夏国的,虽然没付版权费,但是因为确实能对华夏有很大的帮助,殷怜也不在意自己身上出现这点道德瑕疵。

    李部长不明内情,只觉得殷怜性情真,做事却隐忍妥帖,顿时很是高看她,连同教育局的一众官员都对这个女孩子留下了印象。

    那头提交了方案,这头殷怜也没有放弃短剧的排演。

    她本来只是打算让孩子们试试水,但是发现孩子们的好些剧本都写得不错,创意也很优秀,只是作为剧本还缺乏一点深度和力度之后,她便一边让他们进行后续的排演,一边聘请了专业的编剧来。

    正好APP刚开始施行,殷怜便和几个作品创意出众的孩子进行了商议,以一个比较公道的价格买下了他们作品的商业版权,并把钱打进了他们的APP账户。

    按照APP的机制,和出于对激励孩子学习积极性的考虑,殷怜把这笔钱打入的是短期收入账户,也就是说拿到版权费的孩子们,日常消费水平立刻就会得到极为明显的改善。

    这对于孩子们可以说是一个意外的惊喜。艺名柳枝儿的小姑娘一早醒来,随手打开APP签了个到,结果翻到账目界面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日常零花钱份额翻了几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APP出故障了,开口问朋友有没有这个故障。

    后来报到老师那里,根据老师的提醒看了明细,才知道不是故障,而是剧本的版权费到账了。宿舍本身的小孩子就不多,没过十分钟,整个宿舍都传遍了消息,也知道了获得版权费奖励的是哪几个小孩,顿时每个人都羡慕不已。

    柳枝儿挺大方,把当天的零花钱都买了巧克力,分给了大家。相比之下,童彤就小气得很,她给柳枝儿回了个小蛋糕,却没有请其他人吃东西,说是零花钱存下来就是存款,存下存款以后才有备无患。因她自己平时也节俭,倒也没人说她小气——孩子里平时作风节俭的并不止她一个,大家都没有什么安全感,倒比外头的同龄小孩更能理解和体谅小伙伴。

    甚至还有人反过来劝柳枝儿省着点用,有计划性一点——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但是真正体验了之后,这群孩子又有了不同的体会,察觉由奢入俭也没有想象中难么困难。这群孩子,哪怕是之前被父母压榨的那些,也多数是被压榨和精力,父母拿了大头,明面上也不至于苛待他们,零食之类的想买总是能买的,不能吃主要还是为了维持体型。想要的玩具也都能到手,不过有没有时间去玩的差别。

    当然,在宿舍里殷怜也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们,每餐的食物营养均衡,显然经过精心搭配,确保他们身体所需的同时,又能保证其热量控制。

    危机感主要还是来自外头。

    他们的工作变少,只能在剧团进行演出。明明作为受害者,却因此接不到演出工作,偶尔有两个工作,也都是不怀好意的工作,想要通过揭他们的伤疤来引发话题和关注——殷怜派来的人全部拒绝了,孩子们一开始还想要接下来,结果后来见识到这些媒体的真面目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犯这个傻了,反而深刻地认识到,殷怜在派人保护着他们。

    但是一直接受人家的给予而没有付出,自然就没有底气提要求。殷怜提供的生活条件都很好,但是孩子的人数太少,她也不崇尚浪费,加上由于外界的舆论

    环境不好,宿舍整体的环境就比较封闭,所以在消费方面,孩子们也难免束手束脚,缺乏选择性。

    这种感觉其实是很有压力的。所以有了零花钱之后,哪怕是比起以前的演戏收入来说根本不值一提的少量零花钱,孩子们都松了一口气,感觉得到的并不是钱,而是久违的自由和自主性。

    但随之而来的,是他们对于金钱不点自通的管理意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洛洛开口说道,“我以前经常听到这句话,也认为是对的,但是感触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深过。”

    小米糖说道:“其实我们这样已经很好啦。我们吃饭不用花钱,出门有车接送,还可以有电脑和虚拟游戏玩。我以前演过穷人家的小孩子,可不是这样子的。我们现在拿的零花钱,可能就是人家好几顿的饭钱……我那时候还不以为然过,每天只吃青菜,白开水和面包,我也能做得到啊,忍忍就好了嘛,哪里需要那么难受啊?”

    “我现在知道了,两块钱的饭钱,并不只有饭钱,还有对于明天,后天,以后每一天的恐慌。”

    “如果我现在去演那个角色的话,我一定可以演得更好。”

    她这样说着,突然红了眼眶,扑到洛洛怀里,问道:“我们真的还能演电视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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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洛抱着她,心里其实也有点慌张无措,但是很快脑子里浮出殷怜的形象,心里不由自主就慢慢确定了下来,说道:“我觉得殷小姐不是会说谎的人。”

    小米糖听了,那股酸涩和不安竟然慢慢平缓了下来。但她还是说道:“也许殷怜姐姐只是看我们可怜,在安慰我们。”

    柳枝儿正在换衣服,却中途停下动作,开口说道:“我们现在还是小孩子,所以很多事都做不到。但是我们以后总会长大,能做的事情也会越来越多。殷小姐说会帮我们,不是说什么事情都可以替我们做,而是她可以帮我们获得这样的力量。”

    “没有殷小姐我们就完了。因为现在我们虽然是童星,但其实钱在公司和爸妈手里,演技也没有好到不可取代的地步……小米糖你四岁开始出来演戏,我晚一点,八岁,洛洛十一岁,我们都花了很多时间在演戏上面,但真正学到的东西并不是很多……说实话,我觉得我们在这里一个星期学到的东西,甚至要比我们在彼得潘一年学到的东西还要更多。”

    有些孩子在彼得潘也学唱歌跳舞各种才艺表演,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安排有相应的课程,而且总体上是“够用就行”的状态。有些特别有天赋的小孩,比如罗顾,小米糖等,安排的课程会稍微多一点,而洛洛和柳枝儿这种,只是长相讨喜,人气高,听话肯拼,其实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才能的,彼得潘就往往只是压榨他们的时间精力和劳力,几年下来,别说演技进步了,就算有点灵气的,也会被消耗光了。

    大量的工作,重复的角色,不但消磨青春,也消磨热情。

    柳枝儿说道:“殷小姐是真的在培养我们自身的能力。虽然现在我们确实没有戏接,但是我真的是又感觉到了演戏的快乐。我有时候想一想都觉得想哭你们知道吗?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觉得演戏快乐了。”

    童彤想了想,说道:“你说得对。”

    小米糖突然双手合十,说道:“我希望殷怜姐姐一生健康幸福,永远都快快乐乐的。”

    其它几个女孩子愣了一愣,突然也纷纷祝祷:“我也希望殷小姐好人一生平安。”

    几个女孩子祈祷着,突然就笑了起来。

    童彤以前都不理解,为什么有人可以那样崇拜另一个人,甚至到了把对方的每一句话都奉若圭皋的地步。但是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她渐渐好像有些明白了。

    她不能想象,如果殷怜没有出现过,那么她现在会过着怎么样的生活。而此时此地,虽然前途还是一片迷雾,但只要想着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殷怜,她就会变得很安心。

    她们见到殷小姐的频率并不高,但是殷怜却成了她们的精神支柱。一半是因为殷怜愿意伸出援手,另一半则是因为殷怜足够坚定和强大,甚至后者相比前者,对她们的影响还要更大一些……至少在精神和情绪的影响上更大一些。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殷怜总觉得自己最近的信仰力又有增加。

    信仰是个很玄妙的东西,以殷怜的自身感受来说,更像是电源。

    每次回马蒂尔的时候,殷怜就觉得自己好像充了电,一离开就像断了电,不过已经充上的还是能继续使用的,会有一点损耗,但是总体上够用。

    不过她不在马蒂尔的时候的信仰也不会储存下来,殷怜自己也没研究出来到底哪儿去了,只当是自然消散了吧。很浪费,但是没办法。

    但是最近她在国内活动的时候,一直感觉自身电量维持在稳定状态。虽然也没有明显的增长,但是没有减少本身就说明有信仰补充进来。

    这是很奇怪的事情。

    别看现在各种网络里面什么当明星收集信仰的故事那么流行,但事实上就殷怜的了解,当明星一般来说是不可能收集到信仰的,当革命领袖还差不多。

    信仰这玩意儿获取

    的条件其实挺苛刻的。

    人可以喜欢很多个偶像,有很多个墙头,但是不可能供给很多个对象信仰。信仰形成的条件就很苛刻了——首先,你要从你信仰的对象那里获取精神力量,获取的途径倒是有很多,可以是通过作品,可以是通过言论,也可以是通过实际的物质或者物理帮助,比如说慈善或者救助行为,但是大部分这样的联系都是短暂的,只是一瞬间的感恩。

    这个社会不容易形成信仰,因为人类更相信自己的力量。但是相对来说,这个社会的信仰会更有力量,因为人们自身的精神力量更强大。

    只有当一个人把某个特定人物当做自己的精神支柱,并坚信对方的行为改变了自己的人生时,才真正算是建立一种信仰关系。可即使如此,这种信仰传输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存在的,要人家常常想起你才行。

    在殷怜看来,信仰的本质,其实就是人家愿意把精神力量与你共享,甚至使用一部分精神力量与你进行交换。这种交换是一种单向交换,信徒交换的内容主体必然是精神力量,而偶像交换的内容则是任何东西。

    但一旦对方真的将之视为一种交易,这种交换反而会失效。

    总之是相对复杂的一种关系。

    殷怜一开始就没指望过能在地球获取到信仰。信仰最好获取的环境其实是那种或者贫困或者战乱,连生存都有问题的世界。在此基础上,帮土著改善生存条件,平息战争,往往能获得海量的信仰。如果再贪心一点,就普及教育和文化,增强已经作为信徒的人员自身的精神力量,也会有显著效果。

    但是这种做法是一次性的。因为人类的文明一旦过度到下一阶段,就会慢慢产生本质的,永久性的变化。而文明的等级越高,宗教的煽动难度就越高。

    地球的文明程度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反正在殷怜看来,不是她目前的能力和知识储备能够轻易煽动的等级,所以她也就没有费过这个力气。虽然就她的本心来说,她最终的目标总是要试图控制自己的世界,以自己的能力和影响力来推动它的发展,但她在这件事却十足有耐心,甚至过于谨慎,并不急于快速达到这个目的。

    所以这些信仰就来得比较蹊跷了,因为殷怜甚至还什么都没做。

    经过细密的思考和推断之后,她最终还是推断出了信仰的源头——多半是来自彼得潘事件里,被她救助的孩子们,估计主要就是还在宿舍生活着的小米糖他们,因为就他们受到殷怜的作为影响最大。

    这点信仰其实做不了什么,殷怜惊讶的是仅仅这么几个人,至多加上家长也就几十个人的信仰,就能维持她那庞大的信仰池不再流失。

    这令她怀疑由信仰所获得的精神力量的流失其实也许并不与信仰的总量关联,当然也有别的可能性,比如说小米糖他们本身的精神力量就很强大。

    不管怎么样,这让殷怜进一步坚定了要好好培养这一群小童星的念头。

    完成版权的交接之后,殷怜就放出了两个模板创作专精的AI机器人,然后又对外聘请了一位比较专业的编剧。夏国AI机器人的仿生形象做得算是很逼真了,但是若是长期接触还是会发现很多破绽,比如说他们不会流汗,拟真的毛孔不会呼吸等等,好在地球目前没有这个技术,所以大部分人也不容易往这边想,再控制一下双方接触的频率和时间,被发现的几率就会很小。

    之所以要用上AI,省钱是一个原因,另外一个原因则是真正优秀而且负责的编剧确实很难找。

    殷怜请来的这位就花了不少钱,而且还不能不请,毕竟AI缺乏情感上的主观审美,必须有人掌控整个剧本的节奏和笔调。

    殷怜自己也可以做这个工作,但是要做的工作实在不少,她对于这个题材又没什么兴趣,又自认自己的时间价值要高过编剧的薪资,便果断选择了请

    人。

    最后的效果和她预想之中倒也相差无几。

    殷怜为了日后的资源或者科技获取爬了几个养成之中的备选世界做完一些准备和调整工作回来之后,请来的编剧就协同AI完成了大部分剧本的改编。

    他显然很喜欢合作的AI。

    因为仿生人比较昂贵的关系,殷怜手上目前闲置的机器人躯体不是很多,AI数量却很庞大,而且分门别类各种专精的都有。这种情况下,一个AI分配一个躯壳是不可能的,也就有需要的时候能让适当的AI轮流使用一下相应的身体而已。大部分AI只能寄居在殷怜专门用来储存程序的芯片储存器上。而为了能够更好地适应各种场合,殷怜也准备了不同外表的多组AI,考虑到AI的外表普遍很美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殷怜这次用来承载AI的仿生机器人是和聘请来的编剧一样的中年男子外形。

    当然,依旧很英俊,但是殷怜特意提前了解过,这位老师本身性取向笔直,有妻有子,应该不可能突然浪起来。

    所以对方应该只是纯粹喜欢AI的知识库而已。

    他对AI的创作能力大家赞赏,说道:“和我合作的两位助理编剧虽然看上去不是很健谈,但是工作态度是真的好,文笔也很优秀,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自己的作品?是中途才转行当编剧的吗?以他们的能力,只作为助理实在可惜了。”

    他恨不得跟对方交换联系方式,可惜两位AI完全不解风情,非常死板——其实是殷怜预先设定了指令——多次拒绝了他,表示目前受雇于殷怜,所以不好贸然接受别人的要求。

    编剧简直恨铁不成钢,与殷怜见面时便多少流露出一些责备的意思,虽然没有表现得太明显,但殷怜看出来就是有认为她狂妄任性,糟践人才的意思。

    殷怜可比AI脑子灵活,三句两句就打消了编剧的念头,说道:“人家根本就不是这一行的,临时被我找来帮的这个忙。他们的报酬可比一般编剧昂贵多了。”.

    她也没有说得太清楚,但是这些话的暗示意味已经够了,编剧立刻便以为AI是殷氏名下哪个公司的机要秘书,便打消了原来的念头,只可惜了一下。

    殷怜这才拿了剧本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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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怜一开始买下创意的其实是三个剧本。这三个剧本分别是童彤的《地府改革》,罗顾的《恶有形》,以及柳枝儿的《说谎者的游戏》。

    这三个故事都是比较完整的剧本,虽然不能说完美无缺,但是创意优秀,故事本身也有比较完整且合乎逻辑的剧情线,已经可以制作成短剧了。

    但是殷怜在其中还看到了更多的可能性。

    这些剧本的框架都很完整,而且基本上都聚合了三个以上的现实新闻事件的戏剧化改编。这种情况下,殷怜发现了其潜在的可能性——可以包容三个事件,那就可以包容更多事件。

    而从一开始,殷怜准备这些资料的目的就不是为了拍摄短剧,甚至编剧和排练都只不过是顺便的事情,是想要普及这方面课程的过程之中在孩子们身上进行的试验性工作。

    但如果能够通过这些孩子把这些内容拍摄成宣传性短片,顺便作为小演员们回归舞台的第一步,无疑是一举两得的做法。

    殷怜是个行动派。或者说,她现在的实力和资本已经完全可以支持她去做个想到就做的行动派,因为这种层次的活动对于她来说已经完全是跟喝水吃饭一样的日常小事,所以她脑子一动,就开始付诸了行动。

    她找编剧老师的时候,就强调了一点:“这三个短剧剧本,你可以把它们当做三个框架模板。《地府改革》这个,可以从现实法律角度进行联动,我会很快提供一些相应的现实案件作为参考。《恶有形》这个,则可以走一下推理或者灵异路线,主要讲究核心就是恶有恶报,可以针对一些超越道德,但是目前立法还无法顾及到的事件进行改编,风格可以稍微玄幻或者抒情一点,但不要太浪漫主义,核心一定要符合大众价值观。最后这个《说谎者的游戏》,则重点表现“技术”,也就是现代舆论控制的“行骗手段”,主要是普及伪造舆论的一些手段和特点,让看过这部剧的人日后可以比较容易地识别这些手段,不再被带节奏。”

    在殷怜的要求下,编剧老师确定了三个系列的风格。《地府改革》走的是荒诞主义的反思风格,《恶有形》走的是煽情正剧风格,而《说谎者的游戏》则是走科普推理风格。

    三个系列剧本要求三个不同的风格,真正要进行创作的话压力无疑是很大的。好在殷怜本质上并不需要编剧老师进行从无到有的创作,而只是希望他对于大量现实事件进行改编,加上还要两个本身文学素养出众的助手帮忙掌控和填充台词和剧情,所以实际创作起来也没有看起来那么困难。

    而且因为素材丰富,并且已经经过了分类和整理,所以这一连串的故事创作起来可以说是异常地顺利,完成的故事也比往日的一些商业剧本显得有深度太多,至少编剧本身是觉得很满意的。

    一般来说,一部单元剧的创作过程之中,总要有单元小主题和贯穿整部剧的大主线,但殷怜在他们的创作过程之中,明确表示不需要这个东西,如果剧情水到渠成的,他们可以在关联的剧情上设计一些互相关联的大单元,但是不强求整部剧的头尾相和,原因也简单。

    殷怜问道:“你觉得这些短篇故事的魅力在于哪里?”

    编剧想了想,回答道:“贴近现实?”他虽然是个颇有名气和实力的编剧,却也知道这几个剧本的成功并不归功于自己,而归功于现实的荒诞离奇。

    殷怜笑道:“没错。而现实是不需要故事主线的,所以我们也不需要。”

    殷怜这样说是有道理的——过去这些年,其实出过好些现实改变的刑侦剧,因为真实而精彩,却因为改编而遭受差评。当然,现实新闻上电视剧,改编是有一定必要的,甚至有限度的改编是加分项,会让观众更容易观看,也更能满足观众淳朴的善良价值观。

    但是添加主线就很没必要。

    传统三幕式电影结构很经

    典没错,但经典往往也代表着套路。艺术固然高于现实,现实却是超脱艺术的,所以艺术改编可以,艺术框架没必要。

    最后他们给三部剧定下了三种结构。

    《地府改革》保留了原本的主线内容,虽然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扩展,但是原来的主体情节——“与现代社会主流价值观逐渐分裂的拔舌地狱与言论自由的冲突导致的改革的迫切性”,“被改革作为参考的数个案例的故事回溯以及其中涉及的言论自由与伪造舆论的冲突”,“人们对于言语力量和伤害的认识,以及各种案件真相的揭露”,以及最终决定的,“对于拔舌地狱以及语言法律的改革”——还是被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而编剧老师还在里面增加了一些内容,来丰富整个故事,对于整个主题进行了深入挖掘,其中包括了一些历史事件,表达了诸如“三人成虎”,“指鹿为马”,“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等道理,也从历史角度上,对于舆论的两面性进行了论证。

    但这一整个故事,从争议起,到修法止,却并不是整个系列的完整主线,而只是一个开头。就像是番剧里用于试水的长度超过一个小时的第一集一样,这个故事只是个引子,用来引出后来更多的故事。

    在拔舌法修订之后,故事才是真正开始。编剧会把许多第一章(原来的正篇)里塞不下的现实事件改编成一个一个的小案子,小短剧,接续到第一单元以后。按照殷怜的意思,在小单元积累到一定程度之后,还可以再来一次会议,就像人大二期三期一样,就已经积累案子对法条进行反思。

    毕竟永远没有完美的法律,所以要一直进行修正和反思才行。

    编剧看她一副计划长远的样子,忍不住都想问:“殷小姐你想把这个系列做多长?”

    殷怜说道:“做到我花不起这个钱,或者这个社会已经不需要进行这方面的宣传,人们可以清楚地分辨虚假舆论为止。”

    编剧微微张了嘴,半晌又闭上了。

    他心里觉得殷怜太理想了,也许很快地这个小姑娘就会厌倦这个游戏,或者因为长大而慢慢理解到金钱的重要性和现实的压力,不再这么圣母,但是只是此刻,她的想法是美好的。

    编剧也没理由惹金主不愉快,就点头表示了明白,还夸赞了她的野心和社会责任感。

    相比地府改革,《恶有形》更多的走的是感性风格,它的案件和描述也更加煽情和感性化。它讨论的更多是一些社会事件——污蔑,造谣,网络暴力,罗顾的原版本设定的灵异事件,但是殷怜既然要把它改成系列作,那么灵异事件的设定就显得不那么有逻辑性和能紧密链接不同单元。

    设想一下,一个网络舆论的受害者可能因为愤怒而变成厉鬼,不可能每一个网络舆论的受害者都会因为愤怒而变成厉鬼吧?而《恶有形》针对的都是同类案件,如果没有一条主线将他们连接起来,就会显得整个故事的核心逻辑有些生硬。

    对此,殷怜给编剧提了一个很令人意外但是却合理的假想。

    就是精神力病毒。

    此时精神力的概念已经在慢慢扩散,正是非常时髦的时候。而现实中虽然还没有发现真正的精神力病毒,以后也不一定会发现,但是这个概念却是在还没有精神力出现的时候就曾在某个非常有名的灵异作品之中出现过的。

    没错,就是《午夜凶铃》。

    虽然这个病毒和殷怜所说的“精神力病毒”并不是完全一样的概念,但确实是有相似之处的。

    而罗顾原来的作品设定之中,通过转发和评论来传播这一点,其实也微妙地应和了这个设定。

    这个系列,根据故事本身的性质,殷怜和编剧商议之后,决定一个案件一个案件地讲,每个案件都可以作为一个独立的微电影故事,而下一个案件也是作为续集而非上一个故事的延续,

    而其中的联系就是这种“谣言病毒”。

    每个故事本身的逻辑环必然是闭合的,可以独立形成故事。每一个新的故事,编剧都会要从头开始寻找切入点,而不是就原来的故事进行续写,唯一需要继承的设定,就是“谣言病毒——受害者受到的精神伤害,必然会形成物理伤害落到加害者身上”这一核心。

    这有一个好处,就是故事的独立性得到了保障,让编剧不用太过拘泥于框架,每次都可以进行独立而完整的创作,在选材方面更自由,煽情也可以更加融入。

    而《说谎者的游戏》又与前两者完全不同。主角因为自己的某个行为,意外被迫加入了某个游戏。这个游戏的参与者,便是一群“说谎者”,也就是舆论掌控者。他们都曾经一度靠着操控舆论,谋杀过自己讨厌或者憎恶的人。

    主角一开始是意外卷入,与其他大部分掌控舆论杀人的人不同,他利用舆论杀人的时候,并非因为利益或者个人感情,而真正是出于正义感,也就是说,他谋杀的对象,是一个真正恶贯满盈,罪该万死的恶人。

    而被卷入这个游戏之后,游戏则要求所有参与者们根据游戏提供的线索提示,找到彼此真正的身份,然后通过并非物理,而是舆论手段来杀害对方,最后活下来的人就是胜利者,能够得到超乎凡人的力量。

    主角对于超乎凡人的力量不感兴趣,也很排斥因为游戏而要去杀人,直到他意外发现了另一个参赛者的身份,以及对方曾经犯下的,超出人类道德底线的恶行。

    他脑子里代表道德的那根弦,再次绷断了。

    于是他拿起了游戏分配给他,标注着“审判者”的那张卡牌,正式加入了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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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本来想着,杀一个就好,但是在惩处恶人的过程之中,又发现了其它参与者的恶行,于是便一而再,再而三地参与到游戏里去,直到手上染上了无辜者的鲜血。

    柳叶儿的原作品虽然设定很新奇了,一些情节也算设计得像模像样,但她毕竟只是个小孩子,对于成人世界的险恶不够远远不够了解,也根本没有能力描述出真正恶人的心态。

    编剧老师接手之后,对于人设和故事都进行了大幅度的修改,终于让故事有了点智斗犯罪片的架势,而其中对于恶人的心态描述也很有看点和警示意义。

    故事中,有恶人坚定认为自己不会落败,因为只有精神上的弱者才会被谣言和舆论打败,结果最后却因为恶行暴露,遭公司解雇而自杀。有人认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根本算不上犯罪,最多只是做了普通人都会做的坏事,却因为别人以同样的态度对待她而情绪失控,疯狂地想要攻击他人……当然,比起这种因果轮回起来,故事本身大多时候还是走智斗的路线,并不掺杂太多的因果论内容,因此观众看到更多的还是舆论本身的杀伤力和恶人们各种匪夷所思的以言杀人手段。

    这个系列,链接不同篇章的手法是“换主角”。

    也就是说,这个系列每个章节的主角都是不同的。

    如设定所说,这个故事之中,主角最终会因为沉迷于惩罚恶人而导致伤害到普通人,这也是一般同类作品的正常发展过程。

    但是与同类作品不同的是,相比许多作品之中,除魔者最终总会变成魔鬼的设定,这个故事的主角最后并没有变成魔鬼,也没有在最后反过来被正义所杀死。

    当第一次因为试图惩治作恶者而伤及无辜时,主角就陷入了挣扎。他曾经尝试弥补,最后却受游戏的进程推动,而不得不继续加入了比赛。与所有沉迷杀戮的角色不同,他在这个过程之中一直试图反抗游戏,拯救游戏中他认为“罪不至死”的参赛者,但有些人原本的罪行并严重,却因为参与游戏而渐渐变得疯狂。对于那些无法拯救的人,主角最终还是选择了“惩罚”……或者说“制止”他们。

    但是他最终还是拯救了一个女孩子。

    通过给予这个女孩子只与她“罪行”相当的惩罚。

    最后的结尾,主角获得了游戏的胜利,却拒绝了奖励,反而试图毁灭游戏的核心。他以为自己已经获得成功,便走近了警局,坦白了一切,选择自首。

    他的罪行被公诸于世,同时其他被他所惩罚的参赛者的所作所为也被公诸于世,其中有些人的作为在游戏过程中就已经暴露,而有些人则此时才为世人所知。因为男主在这个过程中的作为始终是令人动容的,所以许多人为其***,希望能宽容处理。警方在仔细衡量过他的作为之后,最终还是选择了从轻处理。

    他被免除死刑,但是终生受到管制。

    虽然这么说,但是在设定里,当《说谎者的游戏》再次出现时,主角仍旧会被派遣出来,作为配角开始调查参赛者和阻止游戏的继续进行,成为续作的重要配角。

    这个主角的结局是殷怜所建议的。

    她之所以作出这个决定,是因为她觉得:“受害者变成加害者,除魔者变成魔鬼虽然很有警示意义,但事实上,我们不需要每一个受害者都变成加害者,除魔者都变成魔鬼。”

    所以故事里的主角会在意识到犯错之后,选择为自己的行为赎罪,去接受惩罚,因为他要做的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真正的英雄,要懂得坚持正确,更要懂得改正错误。

    编剧老师也参与过许多影视剧的创作,但是在创作完殷怜所要求的剧本之后,仍旧就觉得这次创作非常受益,学到的东西之多,都快相当于他刚入行时候的第一部成功作品了。

    一方面是因为助理编剧的技术和知识面很广,殷怜提供的

    各种素材又很有益,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位大小姐的很多想法都很惊艳。

    孩子们的剧本原作都具备很不错的创意,但是也只能说是比较有趣的故事,殷怜每次到剧情关键点的提出的方向才是出人意料又充满想象力,编剧老师作为一位资深编剧都能被惊艳到,就更不怀疑观众会有的反应了。

    剧本不是完全写完才开始排演和制作的。

    三套作品里面,进度最快的是《地府改革》,因为它本身的原创成分少,改编性质更多,而且除了第一集之后,后面的事件都可以被拆分成五到二十分钟的超短篇小品剧。

    这个短剧殷怜平均每天能拿到好几个短剧本,编剧老师如果有什么新的想法和灵感的时候,会主动要求回炉重修某个特定剧本,但是总体进度还是很快的。

    第一集因为是比较完整的故事,长度较长,出场人数也比较多,以宿舍的孩子人数来说甚至不足以完成排练,所以殷怜暂时压下了没有放给孩子们,另一边却在联系熟悉的剧团,询问他们的合作意愿。

    《法师王》和《黑贤者》被演火之后,没有人再怀疑殷怜的创作和导演能力。虽然这一次的剧本类型和题材与前面两部完全不同,但是至少大部分剧团都愿意先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了。

    《地府改革》这个名字听上去颇为恶俗,但实际上却是披着戏剧外壳的正剧,故事本身可以说是非常精彩,而且虽然不是殷怜本人创作,但是受聘的编剧也是颇有实力的成名编剧,所以看到书名的时候,一些人就安了一半心,当看完剧本,更是怦然心动。

    唯一可能会令人迟疑的,大约就是殷怜给自己养着的小演员指定了一部分的重要角色,甚至专门定制了大量的高光剧情。不过孩子们已经在剧团混迹了一段时间,整个圈子里也有所耳闻,多少都了解他们目前的能力等级,加上剧团跟娱乐圈到底还是有些差别,表演作为工作的性质要大于立人设,所以勉强都还能够接受。

    殷怜定制的角色多数是孩童的角色,剧团的小演员不多,临时找很多剧团甚至都不一定能够找到和殷怜手下这一波等级相当的。

    原来的剧团其实对剧本也很心动,但是《法师王》和《黑贤者》现在正红火,不但场场爆满,而且之后还安排了巡演,实在是没有人手和精力再排一场新戏,殷怜也肯定不愿意等,只有暂且放弃。

    团长其实也很心痛,因为《地府改革》这一部剧,殷怜明确表明了打算用同一班人马同时排演戏剧和拍摄影片,然后在戏剧演出的时候,同时上线影片,后续甚至有很大可能制作成剧集。

    相比无奈放弃的团长,其它剧团就兴奋多了。目前来说,国内出色的原创戏剧剧本并不多,真正的好剧本往往都被演烂了,剧团原创的剧本又很难出圈,原因也很简单,就是水平不够——戏剧剧本往往比电视剧和电影剧本还要小演员应该属于天赋派或者本能派。

    他们依靠本能就可以模拟出别人的行为,通过想象就可以敏锐地找到行为的逻辑和感情关联。这个过程甚至不需要理性的思考,只要凭着感觉行动,就可以表现出相应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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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怜一开始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其实是颇有些兴奋的。她甚至认为自己找到了一群天才,虽然这样一群扎堆的“天才”都出现在她手里感觉就有点太不现实了。

    冷静下来之后,她考虑到可能这个年龄就可以在电视剧里面演出的小孩子多半都有类似的天赋,但是经过与某个熟人导演的交流,却被告知很多小演员长大之后,其实很难维持这样的天赋。

    因为这种“模仿”的天赋,本身就因为他们还未真正地进入“表演”这个行当。

    甚至更加尖锐地说,是因为他们还没有进入真正的“人生”。

    因为这个年龄的孩子还没有真正地形成“自我”,所以才能非常完美地模仿“他人”,就像一张白纸上可以完美地复印上一幅画。但是随着年龄成长,自我个性和思想观念的形成,他们的个性和思想会越来越突出,他们对于表演的理解会越来越深入,同时也会慢慢失去这种“完美”的模仿能力。

    这时就是在一副已经被涂抹过的画作上涂抹另一幅画,它会变成两幅画的混合,而不会是完美的原作。

    但这其实是一件好事,因为表演并不是模仿。

    而同时具有演员和角色特质的这幅画也会具有更丰富的色彩。

    相反,如果有孩子一直陷在这个“模仿”的套路里出不去,才是真正糟糕的事情。因为随着年龄成长,无论愿不愿意,他们终究会拥有自己的个性,慢慢失去这种“模仿”的能力,却没有学会真正的“表演”,那么他们的演员生涯便也走到了尽头。

    殷怜听了这种说法之后,心里难免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就平复了心情。因为她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也并没有指望这群孩子能够凭本能和天赋进行表演,相反她安排的课程其实一直都在试图促进他们对于表演,对于不同角色,乃至于这个世界的了解。

    孩子们排演的第一部短剧叫做《出声》。

    这里就要先进行前情提要。

    在开幕第一单元的最后,《地府改革》已经达成了一条新的法规,就是言论自由和造谣生事的界限——作为一部电视剧,法规法条的内容当然不会太过繁复,所以也只有核心的两个概念,一是说的是不是事实,二是普世价值观是不是认可他们的言论。

    而殷怜选择的这篇《出声》,预备的另一个比较通俗的别名又叫做《有想法你就大声说出来》或者《哑巴告状》。

    这里的哑巴不是真哑巴,而是指的女主家中一家五口之中的另外四个老实人。

    这一家五口的角色都既有特色,所以角色也极好分配,老师直接就给每人分配了适合各自性格和表演特长的角色,如果几个人都适合同样一个角色,就各自试演一下,竞争上岗或者轮流上岗。

    《发声》开场就是倒叙,然后正篇分成两个篇章,上半部分是阳间的女主遇害,下半部分则是阴间的哑巴告状。

    《发声》的女主由柳枝儿和洛洛轮流担当,同时两人还在对方的场子里饰演对手戏的路人配角。小米糖当仁不让地演了这家的小女儿,罗顾扮演男主,洛安奇当了男主替补。

    这部戏没什么复杂的人物设定,所有角色都能在现实中找到参考,所以孩子们上手得很快,没几天就排演得像模像样的。

    殷怜听柳枝儿老气横秋地在那里说“当初相亲的时候,媒婆就跟我妈说,这一家子公婆儿子都是老实人,你女儿嫁过去吃不了亏!这天下的媒婆就没见不夸大其词的,但你猜怎么着?嘿,这媒婆竟说的实话。我老公何止是老实?我这辈子就没见过比他更老实的!”,语气那叫一个惟妙惟肖,活灵活现,除了声线还带着少女气,整个语气和语调活脱脱一个泼辣的中年妇女,特有的稚气声线反而让整个场景带上了些许萌感。

    柳枝儿演的女主角回了家,打开冰箱一看发现少了盒布丁,便问

    公婆和丈夫,是不是谁吃了,结果都说没动过,于是又问女儿。女儿不知道母亲本来就是给她准备的布丁,生怕是对方要追究自己吃甜食伤牙,便抵死不承认,女主角认定了公婆丈夫不会说谎,气女儿小小年纪就会说谎推卸责任,便要打她,然后就见三个说自己没吃过的老实人轮流出现,找女主承认是自己吃掉的布丁。

    女主顿时被气笑——柳枝儿这个气笑的表情表演得老可爱老可爱,那叫一个活灵活现——说:“敢情我老年痴呆了,买了三个布丁自个不知道对吧?”

    母女俩追打绕场三个回合,小米糖说爷爷都认了是他吃了你为什么不相信,柳枝儿说是不是你爷爷吃的你心里难道没数?小米糖说就当是爷爷吃的你也不用生气岂不是皆大欢喜,柳枝儿说你那是欺负老实人。最后小米糖被逮住痛揍,母女俩开始说相声。

    小米糖:“你竟然为了个布丁打我,你不爱我了!”

    柳枝儿:“布丁本来就是买给你的,你挨揍关人家布丁没事儿,别冤枉人布丁!”

    小米糖:“本来就给我吃的你干嘛为了它揍我!?”

    柳枝儿:“我是为你吃布丁揍你吗?我是为你欺负老实人揍你!”

    小米糖一脸委屈:“你刚才还说是因为我说谎。”

    柳枝儿:“刚开打那时候是这么一回事儿。”

    小米糖一脸不敢置信:“还带临时变卦的!?”

    柳枝儿:“我这是数据实时更新,你的罪名刚才更新了。”

    小米糖终于使出了杀手锏,说你再打我我以后就不爱你了。柳枝儿对此嗤之以鼻,说道不会的,我越打你你以后就会越爱我。小米糖坚决不承认自己是这样的抖M,说怎么可能?柳枝儿就说道:爷爷心疼你,也不见得你心疼他啊?可见人就是这样的,我越打你,你越爱我。别人越疼你,你越不把人家当一会儿事儿。

    小米糖终于认识到错误,主动向着差点替她顶罪的三位长辈承认了错误并表示了歉意。

    然后就是一连串的邻里互动剧情。这一段由于表现手法的关系,邻里甚至都没有出现,大多都是处于幕后的喊话。因为演员人数有限,指导老师合理利用了科技设备,喊话都是让大家事先录好的。

    录音里有男声也有女声,扮演的角色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罗顾则要根据喊话作出相应的表演,随后柳枝儿也要加入表演。

    这一段未来会加上合适的布景和道具,但此时,罗顾暂时只能进行无实物表演。

    喊话一开始是由老师来控制频率和节奏的,不过随着排练进行,小演员也渐渐熟悉了剧情,录音就变成了固定长度的留空了,所以罗顾需要自己控制好节奏。

    别说,他掌控得还挺好。

    这段剧情的一开始,是邻里的各种人喊罗顾的角色帮忙。简单的诸如借点东西,卸载货物,复杂的如查看屋顶的设施,帮忙修理水管等……罗顾饰演的是典型的老好人,所以来者不拒。.

    不过随着柳枝儿加入表演,她开始巧妙地替罗顾打太极,适当地拒绝一些她觉得过火的要求。而这种时候,罗顾需要适当地表现出松了一口气的态度。

    在一开始排练的时候,他对这个分寸还掌握得不是很好,显得有点突兀,缺乏成年人的那种婉转圆润的感觉。不过这两次排练下来,已经基本表现得很自然了。

    而第三个阶段,是因为邻居因为柳枝儿的频繁插手和罗顾的多次拒绝而产生不满,于是双方发生了几次口角,一开始罗顾试图打圆场,但柳枝儿分毫不让,最后罗顾还是选择站在了妻子这一边。

    然后邻里就开始传柳枝儿的闲话,诸如她为人刻薄自私,挟制了夫家的一家子老实人等等,传到后来,甚至有人污蔑她苛待老人。但魏家一家人都不擅长争辩,即使为儿媳说话,也会三句两句被人扭曲原意,变成

    了怕儿媳,或者受了威胁和挟制。

    这一段情节看似简单,其实并不好演。因为这种家长里短的场景,是普通观众都非常熟悉的。像是古装剧或者玄幻剧,演员演得假一点也很难感觉到强烈的违和感,因为观众本身根本不可能了解真实的“古代”或者“异世界”该是什么样子的。

    生活剧就不一样。

    每个人都见识过现实中的类似场面,知道真实的这些情景是个什么样子,所以对于这些景象的演技要求就高。

    为此老师还让孩子们针对这类场景做过针对性训练,搜集了一些生活剧和一些大家庭聚会的真实纪念录像来给孩子们进行对比学习和研究,才终于让孩子们达到目前的表演效果。

    事实上,到了真正的拍摄时,这群孩子也不可能出演成人角色,但是殷怜依旧坚持这种训练是必要的,是一种先行投资。

    此时看着孩子们像模像样的表演,殷怜就觉得很是欣慰。

    然后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扫了一眼,发现是李部长,就知道对方是为了之前的录像来给回复了,立刻便接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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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怜在孩子们的第一个短剧排演得稍微有点像样的时候,就把录像和《地府改革》正篇以及之后几个短剧的剧本一起发给了李部长。

    虽然就现在的情况来说,合作对象都很相信殷怜的能量,觉得她一定能运作好这个剧本和之后拍摄出来的影视剧,但是殷怜本人可不觉得事情可以那样简单。

    当然,如果她撒撒娇,让殷淮找找关系,又不惜成本地投入,不一定能拍好一部经典,但一定能运作出人气影视剧。

    但殷怜是绝对不可能这么做的。

    她本质上并不是真正的,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只要兜里有钱,就可以随便撒着听响儿。

    相反,她穷困过,落魄过,虽然和乡村出身的穷小子是不同意义上的穷困,但是有一点是相同的——她很理解金钱的意义,所以绝对不会去随便地浪费他们。

    就算手上有再多闲置的资产,殷怜也会把花费出去的每一分钱利益最大化。在她心里,钱可以被使用,但不可以被浪费。

    她不介意花费大价钱培养小米糖他们,但绝对不会花钱把他们捧上与其实力不相配的位置,哪怕他们再讨殷怜的喜欢。

    就本质上来说,殷怜的思维很实用主义。

    这种情况下,她不可能耗费大力气,甚至动用殷淮的关系只为了运作一部电视剧,哪怕她有这个能力,但是不值得。

    但凡回报不能高于付出,那就是不值得的。

    所以她选用的是另一个路子。

    首先明确一点,目前来说,对殷怜最有用的资本按照重要性来排列,分别是她自己的家世所带来的人脉和影响力,这个目前殷怜还用不太上,但会是她长大后发展自身实力最大的资本。殷怜很珍惜这份资本,并且一直在谨慎且耐心地将之转化成自己的人脉,与父亲的人际圈建立更直接的利益关系和私人感情。

    其次则是人才资源。殷怜培养小米糖他们,主要目的也是为了培养自己的人手。虽然帮助小米糖他们这件事具有一定的巧合性,但是进而产生自己培养的念头,却是殷怜在发展自己的势力过程中的自然需求。

    最后的才是金钱。殷怜现在并不缺乏金钱,事实上缺乏的是将金钱转化成人才和物力的途径。她目前手头上有大量的金银珠宝,先进科技,甚至稀有资源,在不能使用的情况下,就仅仅只是一些观赏物而已。因为来源的关系,殷怜对使用这些东西颇有顾忌,只能进行一些不会引人注意的低调操作。

    很多时候,她更倾向于多项目的小额投资,而非单笔的大额投资。

    因此比起用巨额投资撬动娱乐圈赚取更多金钱,她更愿意用分散的小笔投资投资来为未来铺路。

    这三个系列短剧显然是符合这个标准的。

    首先聘请一些本身并不受人关注的老演员来制作一些剧情优秀的短剧,其中的布景,演员和后期哪怕要求高一些,花费也不会很大。如果精益求精,短剧的总体成本也会比较可观,但是以比较均衡的方式分散到各个项目就会显得很不起眼,并不会引人注目。

    这样制作出来的片子,质量会相对优秀,但也有自己的弱点,就是曝光度和宣传效果都会较差,即使制作优秀的情况下,也可能叫好不叫座。

    但殷怜现在不差钱,干脆就不指望收益了。她选择了另外一个途径,就是把这些剧集都作为信息辨别课程的辅助宣传公益片发出去。

    编剧要是知道这件事,多半会认为殷怜败家,因为在他看来,撇除纯粹新闻改编的量产短剧不谈,几个比较耗时的故事质量都很高,是具备火爆的资质的。

    但殷怜知道这么做值得。如果剧本不好,殷怜也没有底气跟李部长谈。正因为剧本本身拥有价值,殷怜才能将之转化成社会影响力和未来的政治资本。

    比起投入大笔资金来获取更高的

    收益,适当地退一步来积累无形的资本也是另一种策略。

    殷怜把剧本和短片给李部长看的时候,李部长倒是有意识到这是与信息辨别相关的剧本,读过之后很是惊艳——一个好的宣传片很容易拍,但是一个本身质量好又有趣的宣传剧本却很稀罕,虽然这个地府的名头让李部长一开始的时候有点迟疑,不过真正看过之后,他发现整个剧本里面并没有包含任何封建迷信的内容,甚至连沾边的没有。除了几个妖魔鬼怪和场景的设计图比较奇幻之外,整个剧本对于社会事件的探讨和联系要远远深于灵异神怪。.

    地府这个设置与其说是与传统神鬼传说有关,还不如说仅仅是一种增加了趣味性的设定。

    而且里面有些部分还混杂了一些科技感,比如说拔舌地狱如今早就已经不拔舌了,而是以科学的法术手段直接提取声带,所以如今的拔舌地狱又被称为“静默地狱”,比如说拔舌地狱的受罚者即使在地狱也克制不住说人是非的欲望,因此甚至开始以笔谈的方式说八卦,可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结果因为互相造谣而引发争斗,最后打得两败俱伤,还各自加刑。

    而案件的切入点也很有意思,掀起这次变革的是一位记者,他认为自己和所有受罚的罪犯都不同——他的一生之中作出的报道大多都是真事,并非谣传,因此觉得自己不应当受到处罚。

    而如同这位记者所说,他一生之中的报道,大多都是真事,所以他也很得到民众的信赖,甚至认为他是难得有良知的新闻报道者。

    因为他的申诉,许多其他人也对于原本的“规则”发起了申诉和反抗。当时当一个一个的案子被回顾,地府固然意识到了现有制度的落后与不合理,每一个申诉者却也意识到他们自己生前所并不曾知晓的“自身的罪行”。

    记者一生做过数万个新闻,揭露过无数真相,却曾经直接性地导致过一共九个无辜者的死亡。而且这些受害者并非是间接受害者,记者本人的报道往往是导致他们死亡的直接死因。记者对于这个结果感到不敢相信,并且试图想要追溯真相,然后在这个过程之中,追溯到了最长逾期二十年的“迟来的真相”。

    李部长看完了整个剧本,编剧处理这些案件的方式很特殊,并不沉重,甚至还带着喜剧性。李部长可以轻易地察觉殷怜这么做是故意的——记者试图去追查自己曾经害死的无辜者,但是这些人无论是否已经获得新生,没有人愿意接受他的道歉,给予他宽恕。

    曾经拥有怪癖的画家这辈子依旧拥有怪癖,但比起上辈子,这个社会已经可以接受他,并且将之视为了个性。

    曾经因为贫苦的生活而变得势利刻薄的老太太如今只是一个生活富足的少女,花钱大手大脚但是待人足够真诚。

    所有曾经因为舆论而造成的伤害,都用几句关于死亡的描述轻描淡写地带过,殷怜更多是选择了去论证个人在一场舆论之中的有限性。

    你报道的真实,不一定是正义,你的正义符合时代,不一定是永恒的真理。舆论永远都应该只为了改善世界,惩罚恶行而存在,却不应该成为以他人的不幸和局限来取乐,抬高自己排除异己的手段。

    因为本身是喜剧,所以很多剧情看上去并不那么沉重。比如说拥有怪癖的画家,这辈子成了一个漫画家,还成功地与自己笔下人物的手办结了婚,大家不但没有嘲讽他,排挤他,还发出了哈哈哈的笑声,甚至有人表示这是御宅族的终极梦想。

    与前世记者去报道的时候,画家勃然大怒,东躲西藏,以及最后被送进精神病院的歇斯底里浑然不同。

    画家知道前情之后,神态平静,语气淡定,对记者的魂魄说道:“我不觉得自己有精神病,因为由精神问题影响到一个人正常生活能力的情况,才叫做精神病。我不觉得我的爱好,我的寄托有什么问题,我觉得它让我的心灵

    有所依靠,让我的生活更有乐趣,让我变成了更好的人。”

    “真正有精神病的人是你们!”

    “不去干涉批判别人就无法正常地生活!无法从别人身上获取优越感就感受不到自己生活的价值!不去附和群体就日日惶恐被社会所抛弃,不要说说出自己想法的勇气,就连独立思考的能力都会失去。”

    “先生,你们生病了,你们知道吗?”

    看到这句台词的时候,李部长是真的被撼动了一下。

    他想,与其说这是记者和大众生病了,不如说这是社会的病症。因为记者本人他其实是具有明确的独立思考能力的,他确实做错过事情,并在试图反思。编剧这句台词,真正指向的并非作者,而是那些不正确的“舆论”的制造者。

    这就是教育的目的啊。

    李部长想。

    我们用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时间,赋予人类一种叫做教育的东西,就是为了赋予每一个人独立思考的能力。智力很多时候不等于智慧,而唯有有了独立思考的能力,人类才能真真正正的高等智慧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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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比画家的故事,老人的故事就更简单了,无非就是一句“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殷怜改编了各种事件,许多在现实之中当然并没有到害死人的地步,但是任何谣言和舆论逼迫,都是会给人造成伤害的,不致死并不代表不可恶。

    剧本里很明确地表示了这个道理。

    对于自己的罪名提出抗议的不止有记者,还有其它各种各样的人。如果说记者本人代表的是具有反思意识的群体的话,其它角色代表的就是被舆论利用,或者从舆论获利却无视其伤害性的群体。

    剧本的剧情欢欢快快,但台词却各种暗藏心机,要么就朗朗上口,平仄有韵,十分洗脑,要么就戳心戳肺,引人深思,令人动容。

    因为看的是剧本的关系,李部长对于这部剧的感受其实是一些误差的。他常常看着看着就停下来思考一下,因此没察觉到什么不对。但事实上,编剧在剧情上的节奏安排是很紧凑的,甚至刻意到了完全没有给观众留下思索余地的地步。

    殷怜的意思是这就一喜剧片,它的优先级是这样的——核心要突出,观看时有乐趣,让所有十二岁以上的孩子都能看懂主题想要表达的道理;剧情要流畅,每个事件逻辑自洽却不必太过撕心裂肺,就是正好让人眼角会一酸,有所感触,却不用太过压抑郁闷的地步;最后才是在剧情里蕴藏一些深度的思考,而且不强求所有观众都作出思考,因为一个人智慧的提升是潜移默化且耗日长久的事情,怎么可不可能通过一部电视剧就突然猛地蹿升一大截,既然如此,就不必强求。

    殷怜一向不是很喜欢文艺片。她是能从文艺片中受益,本身却不推崇这种艺术形式的人。在她看来,文艺片是给能看懂的人看的,而这个受众本身就不算很广,在教化的效用上,很多时候还不如有些稍微有点内涵的商业片。

    作为一个在各种意义上都思维足够清晰的人,殷怜有时候会显得很不感性,缺乏情怀。

    所以这个喜剧剧本也像她一样,感动不过三秒。:

    《地府改革》的核心到最后,李部长归纳了一下,大约就是人类“制造舆论”的底线,应该停留在“伤害行为”和“无害行为”的界线上。虽然从台词上来看,殷怜并没有明确地指出这个核心,但是不同的剧情却从不同的角度最终完善了这个核心。

    如果一个人的行为并未伤害到别人,又或者你无法明确地了解内情,判断它的对错,那你发布的就不是舆论,而是谣言和语言暴力。

    撇除现实之中各种主观因素的影响,这个立意也算是相当明确精准了。

    当然,作为法律或道德的标准还有些片面,但影视剧毕竟不是法律法条,再说实际剧情之中,也有多角度引发这方面思考的内容,只是需要自己去进行思考和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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