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安自和也是目瞪口呆，半晌，开始疯狂申请通讯！
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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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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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拨过去就开始疯狂怒吼，因为开的个人频道，所以殷怜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能看到他在那里无能狂怒。
安自和其实是在跟对方公司的高层怒吼：“我让你们给我派个靠谱的，水平足够高的技术员，你们给我派了个什么玩意儿！？”
对方好生无奈：“自和，那是我们公司水平最高的工程师了。”
安自和：“？”
对方说道：“那是我们的技术总监……”
安自和头顶冒出一串问号，说道：“你们派技术总监来谈生意？”
对方无奈：“看你说的……都说是技术总监了，就该知道我们是同级啊，我怎么可能派得动他？”
安自和更惊讶了：“他自己主动来的？这是为什么？”
“他对之前小追扰乱客服逻辑的方式非常兴趣，目前已经根据之前的对话记录开始修改和优化逻辑系统。他觉得小追的思维方式和逻辑等级在结构上就是高于目前服务型AI系统的，所以想要了解一下她与对方谈判时的思维方式，最好能说服她参与相关的研发测试，这样能更好地辅助优化系统。”
安自和听了，皱了皱眉头，总觉得对方对殷怜的期待有点太高了。他不以为然地说道：“虽然我承认小姑娘把你们这几个行业巨头的客服都整重启了是挺有些本事的，但也不觉得到了可以协助智能研发的地步。我相信能把AI搞死机的人多了去了，毕竟混到你们这个层次的都是聪明人。”
“这个问题我也跟他讨论过了。”对方这样说，“确实客服AI的等级不高。虽然不会特意去做这种事，但是程序部的那群牲畜只要想，就可以从各个角度把AI搞崩，计算不动用技术层面的手段，但是熟知逻辑机制的情况下，钻个漏洞肯定是没问题的。”
“但是，这两者的行为意义上是不一样的。”
“我们去把AI搞死机，应用的是程序本身的逻辑漏洞，又或者是输入的不同权限数据本身的矛盾冲突，但是小追这个女孩用的不是这种手段。”他解释道，“我给你举个例子吧，假如我们拿到了一份行星开发计划，论述的是行星开发所需要完成的工程，但是我们已经得知这份计划书有问题，我们会试图从数据上或者整个应用方案的选择上来寻找破绽，试图推翻它。但是小追可能是因为长期生活在卫星，虽然头脑很聪明，也受到了相应的教育，但是却对新兴的AI逻辑原理完全没有了解，所以她不会试图去找逻辑漏洞，而会尝试推演公式，甚至证明公式本身是不成立的。”
安自和这才听明白了，但有些不相信，说道：“有这么夸张？但是她不可能真的推翻AI原本的逻辑系统的吧？”
“当然没有推翻整个数据模型那么夸张，但AI本身涉及到的运算内容就非常繁杂庞大，她的思维方式确实有可以学习的地方……程序组几乎都这么认为，所以这小姑娘可能是真的逻辑出众，非常有资质……卫星的教育系统完全是在耽误她的天分。”
安自和理解了，但还是说道：“就算这样，说两句话就下线的行为可不像是做生意的样子。你们下次还是给他配个助理吧！”
对方说道：“我之后会去说他的，现在先拜托救下场吧，兄弟。不过，虽然徐总的行为是有点我行我素，但是技术实力绝对过硬，你让小追小妹妹多多包涵。”
安自和说道：“……别说了，我还想着借着这事儿跟她拉关系呢。你们简直是给我找事。”
虽然这么说，安自和挂了通讯之后，还是跟殷怜解释了一下情况，殷怜虽然觉得他的说法很可疑，但想想她又没签合同又没转账，也实在没有偏她的必要，便姑且决定再看看。
徐观虽然跟殷怜约了说三天后给一个方案，但事实上当晚就给殷怜发了一组对比性的设计方案。方案里的图文量非常庞大，而且有些地方还存在
语法错误，有些地方则充斥着大量的专业术语，殷怜只能连猜带蒙加查百科，勉强能猜出个□□分。
虽然内容不好懂，但是等看明白了，殷怜发觉对方确实专业素质够硬。徐观对于星脑的基础功能考虑得很完善，而在一些具体的细节上，连她没有考虑到的点都考虑到了，甚至还给出了几套备选方案。
而且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了这么大量的工作，更是让人敬佩他的专业素养。当然这种感想只持续到三个小时以后。
三小时后，殷怜甚至还没有读完这份设计草稿，但是对方的公司突然给她发了一份“成熟的”，“已润色的”，“简明易懂的”设计方案。
虽然其中的内容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但是这份文件里面的所有内容，殷怜都不用查字典不用查百科就可以直接看懂！
她当时甚至想摔桌。
好歹还是忍住了。
但不管怎么样，星脑的设计方案让她大涨了见识，感觉好像视野都开阔了。考虑到殷长生对这方面很感兴趣，她有一瞬间有想要与之分享的冲动，但是想了想还是放弃——太容易暴露自己的资金来源，进而暴露自己偷偷跑去五百年前夏国的事情了。
虽然这件事并不需要特别隐瞒，但是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就暴露的话容易横生枝节。长生长宁肯定会担心，但是他们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手上又有需要忙碌的工作，只是平添许多担忧而已。
殷怜就理直气壮地打算先斩后奏了。
何况，殷长生虽然在学习星脑，但是并没有真正接触过物理层面的星脑，在这方面的了解估计跟殷怜一样贫乏，估计也给不出什么实在的建议。
殷怜在看了设计图之后，意识到确实是重新设计感觉更好。不止是因为操作起来更便利的原因，总体来说，如今星脑的设计理念也比以前更先进，套用以前的模板，在很多方面星脑的运行其实都没有那么流畅和贴心，而且由于一些比较复杂和繁琐的运行机制，也会一定程度上影响硬件的寿命。
以现在星脑的性能和质量来说，这些影响其实颇为微不足道。但是对于没有什么修理渠道的地球来说，故障率能降低就降低一些的好，否则坏了还要运回来修，来历和过程也不好解释。
殷怜选择了一些关键位置的方案，又提出了几个自己觉得需要修改的地方，就回复了邮件。她还是选择了这一千万的额外费用，毕竟有些钱不好省。
之后又修改了几次，双方就签订了合同。殷怜虽然之前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生意，但是多混几个论坛之后，也对于这方面的配置有了了解，知道自己拿到的价格确实是优惠的。
之后徐观果然提出了让殷怜帮忙的事情，殷怜答应正式签订合同之后抽空帮忙配合测试AI，徐观看上去似乎很高兴的样子，大手一挥就又给殷怜承诺了一些优惠。
殷怜在这件事上耗费了也就两三天，每天大约两三个小时左右。徐观把整个AI设计的原理跟她讲解了清楚，然后根据主题给AI设置权限，又让殷怜针对这些设定了权限的论点跟AI进行交涉和说服。他特意筛选了大量具有代表性和实用性的话题，而且并不是单独的命题，往往不同权限之间都是具有确实的联系，这一点让殷怜觉得很是感叹。
显然，徐观并不是只是为了测试而测试，这种用心让殷怜也免不得端正了态度。
测试时间不算很长，但是效率非常高。徐观甚至会提前一天要测试的项目内容交给殷怜，让她有充足的时间准备素材进行论证。
最后的成果双方都比较满意。殷怜感触最深的却不是未来程序员们那充满个性（或者说我行我素）的性格，而是整个过程之中工作人员们务实的态度和高效的工作方式。
她一直觉得地球上有些工作场所大家的工作方式极其缺少效率，是否高效完
全取决于执行者的个人能力。但是体验了一番夏国的职场之后，她意识到，撇除时间管理工具的进步，夏国的职场有一套非常完善高效的工作模式，这点在片场不是很能看得出来，因为影视拍摄太看重感觉，冲淡了这种时间安排上的精妙，相对来说，星脑公司就显得突出多了。
徐观在约她前去测试之前，是把所有需要安排的事情都安排好了的，时间精确到秒。
这有工具的功劳，因为个人端的AI可以预设和安排好各种事务并且进行简单的代理，但更多还是源于一种工作观念。
殷怜虽然想学，但意识到这种观念的养成必然源于一种潜移默化，并不能简单地复制，所以也只是尽可能在这段时间内默默地学习，并在以后进行模仿。
最后一次测试结束之后，殷怜回到公寓，打开了《鸣芳洗冤录》的实体书。
虽然手稿卖掉了，她手上其实还有电子稿和打印稿。当时拍卖的时候特意注册了版权，并且在之后特别声明了不包含发掘版权和改编权。
但既然已经注册，拍摄的事情也差不多要提上台面了。毕竟比起著作权，发掘权的版权期实在太短了，一眨眼就过去了。
而殷怜也不想把最具有价值的第一次影视改编就那么放弃了。
她申请了安自和的通讯。
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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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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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怜对于《鸣芳洗冤录》其实原本是有所安排的。
她原本是想要自己对《鸣芳洗冤录》进行改编和导演的。
《鸣芳洗冤录》是一部非常出色的作品，秉持了岳珂一贯的风格，剧情性强，感情细腻，逻辑严密，甚至不需要太多的修改，就自然而然能变成一部很精彩的剧。
殷怜自己不是写不出剧本，只是她短时间并没有空暇搜集和整合足够素材，再说她长期在不同时代间游荡，说感悟……感悟是有很多的，只是过于零碎片段，还并不足以形成故事。
也许有一天她会写下一段段故事，每一段故事都是一个世界，一段人生。但不是现在。
夏国也不缺乏原作和剧本。
只要殷怜愿意花时间，总能找到情节不错但是还没积攒出人气的作品，价格低廉，稍微改编一下就能开始拍摄。
但是这也不合适。
因为殷怜的生活和一些夏国原生的创作者其实是差挺远的，虽然她见多识广，在很多事情上可以放开心胸和想象力，但是如果从细腻性入手，她就不太擅长了。毕竟没有真正经历感受过的事物和情感，不管怎么样想象和模仿都会差了一截。
而在文学娱乐发达的现代夏国，人们的创造是带着虔诚感的。文笔也许稚嫩，逻辑也许浅薄，但是他们写的时候，确实往往带上了对于生活的感悟和对于社会的思考。这些情感赋予了文字不同一般的灵魂，而殷怜显然并不拥有其中大部分的灵魂。
相应来说肯定是《鸣芳洗冤录》更合适一些。
一来，岳珂生活的时代同样和这个时代有着五百年的代沟。与一般的名作不同，岳珂的作品更重视剧情（因为她本人也不是社会型作家），受到的时代限制也较小，但即使如此，粉丝对于她投入作品中的感情也仍旧更偏于在心里一张空白画作开始绘制的感动，而非将已有的画作与自己的人生进行重合对比而产生的共鸣。
二来，殷怜毕竟真正见识过五百年前的夏国，她见过那时的风土人情，时代浪潮，见过出现或者没有出现过在岳珂笔下的人物，见过他们的幸福和哀愁，愤怒与挣扎……她有自信能够拍摄一部水准之上的作品，也许不纯熟，但自觉会精彩。
但是安自和听说她的这个想法之后，却表示了反对，而且通过一个足够有说服力的理由说服了她。
他迟疑了一下，就开口说道：“恕我直言，殷小姐……你学习剧作以来，参与过几部作品的拍摄？”
殷怜愣了一下，回答道：“虽然不是每一部都发布出来了，但是其实有五六部了。”她说得毫不心虚。
“大型商业作品有几部？”
“只旁观过，不算真正参与过拍摄。”
安自和说道：“如果你一定要自己执导《鸣芳洗冤录》，我推荐你先参与几部商业作品的拍摄。大型商业作品里面有许多不同的拍摄手段，甚至连使用的设备和程序都不大一样。”
殷怜回答道：“这个我知道，也大概掌握了大型设备和拍摄软件的使用方法。”
安自和说道：“商业片的结构复杂，对于表现方式的要求也较原创作品细腻很多，你的剧情密度每上升一个等级，需要的幕后工作人员就会呈阶梯式上升。这个过程之中，你是没有办法独立完成所有导演工作的，必须要把一部分工作分配给其它协助导演。”
“但是殷小姐，我这话说得可能有点直，不那么顺耳，但绝对是真诚的提醒——如果你作为总导演导这部剧，那么可以选择的副导演和助理导演的范围会大大地缩小。而且，你本身年纪小，缺乏对于业内的威慑性，加上有没有相应的管理经验，很可能到时候没有办法控制住片场。”
“影片拍摄其实很依赖导演的人事管理和沟通能力。如果说拍摄理念是一样商品的设计配方，那么导演
对于片场的掌控就是这样商品的质量管控系统。你的想法再好，如果质量无法控制，最后拍出来的仍旧只会是烂片。”
殷怜听了，一时沉默了下来，陷入了思索。
她对人事管理其实是很有信心的，因为她有一般人所没有的手段。不过放在这里没有什么必要，而且对长远也没有好处。
比如说她对所有人定期放一个魅惑人类，自然可以在时限内让他们听话。但是其中的不自然之处很容易暴露，而且夏国对于“魔法”这种性质的东西并非完全没有了解，只是限于科技文明的发展方向以及物质世界的元素构成限制所以无法快捷地获取相应的运用手段。
但即使如此，殷怜相信察觉异常肯定要被摸索图纹要简单一百倍，哪怕这类魔法的难度要比纯粹的物质干涉高明了不知道几个层次。
话说回来，她也不是急着非要当导演不可。
安自和何等精明的一个人，通过星网传递的表情影像就察觉了她的动摇，立刻趁胜追击道：“其实我推荐你先找个足够有分量的人担任导演，然后自己在几个副导演或者专业导演的位置上选一个。《鸣芳洗冤录》可是个大有分量的项目，光是推荐对方担当导演就是给了对方人情，而你要担个职位或者向对方偷个师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对你这个年龄来说，一个副导演的名头就已经足够有光彩了，而如果最后出来的作品够出色，那么下次进行独立拍摄也是水到渠成。”
殷怜思索了一下，对他说道：“我要再想想。”
安自和觉得这种程度的劝说分量已经够了，便没有再继续紧逼。
殷怜考虑了一段时间之后，觉得对方的建议也不无道理。但是对于她来说，选择谁当导演也是很重要的事情。
按照安自和的说法，她如果找个人导演《鸣芳洗冤录》，看着原作份上，对方确实可能会热心教导她，但也就这样了。
就算只能担个副导演的名头，她也不想只是跟随学习。至少她也应该能在剧集里面作出与其名头与职位分量相当的发挥。
所以哪怕要采取安自和的建议，她也得找个既有分量，又能一定程度上给予她发挥余地的人物。前者不难找，后者的话，选择是真不多。
就私人感情上来说，除了黑怀朱再没有别人。
黑怀朱这两年声势正盛，但是毕竟太年轻，出名时间也不够长。《鸣芳洗冤录》这个剧本，但凡换一个人都不会把他当做导演的第一批选项，但是对于殷怜来说，黑怀朱在她心里是有高加成的。
但是还要看他是不是有档期。
殷怜给他发了个通讯。
通讯被挂掉了，过了一会儿才回复过来。.
殷怜申请通讯的时候，黑怀朱其实正在进行拍摄。因为都是虚拟拍摄，所以也不像地球的片场，有什么手机关机的规矩，只要把通讯提醒设置一下就行了。
拍摄的时候黑怀朱听到了提醒，但一个念头就挂掉了，甚至没有查看一眼是谁的意思。确切来说，他对这个时候申请通讯的人是有些不满的。
当天的拍摄并不是很顺利。
这部片里面的一个演员才十九岁，据说师从名师，自身也有点背景，照理说演技还是不错的。但是这家伙对于自己缺乏明确的认知，演的角色是他本身缺乏阅历和了解的角色，所以NG了好几次。
黑怀朱几乎是剖碎了在跟他讲戏，把这个人物彻头彻尾跟他剖析了一遍，但是演出来总是差了一点味道。他甚至觉得自己上场都能演得比对方好，但是跟投资人抱怨的时候，对方却只是老好人地笑笑，说道：“要给年轻人点机会嘛。当导演的都喜欢老戏骨，这我们都知道，但是有潜质的新人也是要培养一下的，否则这有出无进的，池子里的水就死了。”
话是这么说，黑怀朱心里还是觉得为什么偏偏要
我来培养？他现在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上一部片又是一次大爆，这导致他的身价水涨船高，已经到了想拍什么片就有人送上支票，想挑什么演员人家就愿意排队上门来给他选的地步，所以即使原本算是比较温和谦逊的性子，此时也多了几分倨傲。
而且前两部片他用的都是演技精湛的老戏骨。正所谓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神演技用得多了，就再也回不到那种愿意手把手耐心教新人演戏的心境了。
黑怀朱也觉得自己的心态有点不对，所以最后还是压住了不耐烦，但给了新人一个能让他自己省力的笨办法——让他花时间去接触与角色身份相近的人群，以及观摩历史上讲述这一类群体的各种电影。
交代完了他习惯性地查看了一下个人端，才发现是殷怜的来讯。
黑怀朱愣了一愣，原本的郁气瞬间散去了大半，表情也生动起来，叫了一声：“小怜？”
殷怜意思意思地寒暄道：“你现在是不是在拍戏？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黑怀朱立刻回答道：“没有。我正休息着，你有什么事吗？”
殷怜不是那种转弯抹角的人，不如说她也特别注重效率，所以寒暄完一句就自觉尽到了社会人的责任，直接开门见山说道：“黑怀朱你对《鸣芳洗冤录》有兴趣吗？”
“《鸣芳洗冤录》？”黑怀朱扫了一眼从语音转化来的那行字，才意识到是什么，开口说道，“我好像听说过。是不是就是最近闹得挺大的那本传说中的岳珂遗作？为什么问起这个？”
殷怜压低声音，说道：“它的版权目前在我手里。我想把它拍成剧，但需要一个能接受我参与拍摄的总导演。黑怀朱你有兴趣吗？”
黑怀朱听了，顿了数秒，才说道：“有。但我没看过原作，什么时候方便能让我先一下作品本身。”
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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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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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谎了。
他对这本传说中的岳珂遗作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几百年前的作品，他又没读过，哪有可能瞬间就产生兴趣？黑怀朱确实觉得岳珂是一位挺有才华的作者，但也就这样了。
岳珂以前的作品都快被拍烂了，黑怀朱学习的时候也分析过各个版本的优劣。这些作品横跨数百年时间，从平面剧集到三维剧集到现代剧集，种类可以说是多种多样，既有原汁原味的规矩改编，也有才华横溢的新颖之作。但是无论如何，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这些作品，最终成就的都是原作。
黑怀朱能够在这样的年纪，在一群同龄人之中脱颖而出，本身的才华自然是很出众的。而像他这样的人，并不怎么喜欢拍那种被拍烂了的经典题材，若是知名作家的新作要稍微好一些，但也不是什么特别心水的选择。
如果一定要拍改编剧本，他也更倾向于选择有灵气的新人原作，又或者是那种内容强于文笔，虽然作者不是行内人，但是作品核心却真正动人的一生一作。
相比起来，岳珂是个成熟的天才作者，却不是黑怀朱特别有共鸣的那类作者。而且他的启蒙作不是岳珂，所以感情上很自然地就差了几分。
但是他还是表现出了很殷切的样子。
殷怜倒是没有在意这一点，反正她也不认为所有人选择剧本时候都应该保持了十二分的热情。与夏国本地的文化氛围不同，殷怜还保持了一点地球所有的思维惯性，在她的固有思维里，导演选择剧本的底线要比夏国要低得多，所以也没意识到黑怀朱的这份殷切后的不真诚。
片场里的大家看得就比她清楚多了。
一群人开始窃窃私语。
“导演心情是不是不错？”
“这发通讯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说不定是年上御姐。”
“不不不，我什么感情戏没演过，对男人在年上和年下时候和女朋友打电话的态度细节还是能分别的。这绝对是年上才有的表情。”
“导演自己年纪也还不大吧？如果是年上的话，对方该有多小？”
“年纪差超三岁以上的话……很危险啊。”
黑怀朱不知道背后人家是怎么议论他的，跟殷怜聊了一会儿就挂掉了通讯，然后脸上的笑容迅速收起，望向众人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
大家迅速各归各位。五秒钟之后，所有人都收到了下一阶段的拍摄任务安排。
殷怜之后就把剧本发给了黑怀朱。结束当天的拍摄任务之后黑怀朱其实已经很疲惫了，便决定随便看几章，了解一下大概剧情背景。
然后就没然后了。
这部统共也就二十万字左右，黑怀朱读完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天亮了。他给殷怜发了个信息，说道：“这个故事我可以拍。如果你着急的话可以明天来一趟，不着急的话这个周三下午我们约个地方。”
殷怜看到回复的时候就意识到了黑怀朱应该熬夜了，估计他白天肯定会想方设法抓紧时间补眠。而会熬夜看完整个故事并迅速回复，应该是他完原作之后确实很喜欢。
事实也是如此。
这部作品完全超出了黑怀朱的想象。
在他的印象里，岳珂的作品是比较正统和经典的。她的男主作品，充满了早年正统流的氛围，虽然算不上严肃文学，但大体上来说，氛围是比较严谨和内敛的。
并不是说这种风格有哪里不好，只是让黑怀朱来看，这类风格多少有些老旧和跟不上时代了，也不一定符合现代观众的口味。
但是一开始这篇文的时候，黑怀朱却得到了与预期完全不同的感受。
首先，除了文字风格比较严谨和老派之外，黑怀朱刚了不到三页的内容，就惊愕地发现故事里主角的性格
和情节发展一点也不老套，反而充满了带着旧时代风情的鲜活以及顺理成章的出人意料。
以剧情发展来说，岳珂对女主角的塑造完全出乎了黑怀朱的意料。短短的数千字剧情，女主的性格跃然纸上——她不是传统男性也不是传统女性，不是传统的古代人也不是模式的现代人，她就是她，李芳鸣。她外柔而内刚，性情里天生带着对世界的不服气。她是如此鲜活，随着寥寥几句台词跃然纸上，你仿佛一闭眼就能描绘出她的模样。
与那些眼中自带了光滤镜的粉丝不同，黑怀朱以前并不觉得岳珂的人物足够有魅力，甚至觉得人物的很多魅力都是在各种二次三次创作之后被粉丝和观众强贴上去的。但是这位芳鸣先生不一样。
她比先前任何一部作品的主角都要来得鲜活，爱恨强烈。
或许是因为本身的背景冲突性较大，李芳鸣这个人物，比岳珂以前的那些书生先生可动人多了。
和黑怀朱刚看了第一章，就意识到了很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这个故事与现代读者之间几乎没有观念冲突或者时代隔阂……虽然在思维方式上，李芳鸣更符合时代背景，但是在理念和思想上，她比起古代人竟然更贴近现代女性。
这是很不可思议的，但仔细思考后又觉得完全解释得通。
岳珂本来就是一个思维很超越时代，而且可以完美塑造各阶层不同性别人物的女作者。
开头李芳鸣发现母亲被杀时候的反应，那极致感性和极致理性之间的强烈冲突迅速抓住了黑怀朱的眼球。他很自然地看了下去，然后读到了一部充满了狗血，爱恨情仇，以及精彩案件的。
黑怀朱很久没有看到过这么精彩的推理了，难得的是，里面的情节非常严谨，又充满当时时代的社会特色，每一个案件都不是独立存在的，而是切合着某个充满人文色彩的主题。
而之所以说它狗血，那是真的很狗血。比起当时任何一部通俗，岳珂对女主感情关系的刻画可以说是极为大胆，充满了现代化玛丽苏的特点，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感情发展和演化比较自然，能够说服读者，但苏爽的程度却毫不逊色。
在黑怀朱看来，这也是一种火的资质。
但这影响的终究只是体验，真正能够让人惊叹的是里面天马行空的案情设计，而真正能触动读者灵魂的却是人物之间那跌宕起伏的感情和峰回路转的真相。
叹世事多艰，又叹人世多情。
当凌晨四五点钟的第一缕日光透入房间，黑怀朱感觉自己第一次真正走入了属于岳珂的世界。他第一次感受到它的瑰丽，并且真正地赞颂了这一场瑰丽的演出。
所以他才少见地没有顾及时间的不合适，给他的漂亮女孩发了一个可能惊动她睡眠的回复。
这是一种褒奖。黑怀朱觉得对方会想要，如果她是岳珂的粉。
殷怜其实不算粉，但是她领会到了这个发送时间特殊的回复后所蕴含的深意，并且颇为受用。
之后她和黑怀朱约好了时间来到他家，黑怀朱趁机宣布午休中止了拍摄。他本来预定了两人份的套餐，结果殷怜有求于人，便很有眼色地带了慰问品过来，两人边吃边聊。
黑怀朱说道：“说实话的风格跟我想象得不太一样，但是很惊艳。”.
殷怜顿时笑了，然后问道：“你原来想象得是什么样的？”
黑怀朱说道：“岳珂毕竟是五百多年前的女作者，那个时候女性作者甚至都还比较少见……虽然不是没有。我预期她对女性的描写必然是比较保守和传统的，毕竟历史上的岳珂本人就是一个比较温婉且保守的女性。”
然后不等殷怜反驳，他就开口说道：“当然稍微思考一下我就意识到了，岳珂本人的生活作风传统，但是她对故事里的女性描写却并不怎么
传统。叶崇楼的妻子是跟他私奔的大小姐，潘竹的母亲是个出逃的□□，连易生甚至初恋还是个黑寡妇式的美艳寡妇……我以前觉得她这么写可能是为了迎合男性读者，现在想来，这些人物其实描写得都挺鲜明的，说明岳珂本人应该并不反感或者排斥这样“反传统”的女性角色……她的生活方式只是她个人的选择，但她的思维是开放的，且能接受各种各样的思想。”
殷怜说道：“她的生活平淡如水，思想却无比瑰丽。”
黑怀朱有点惊愕地望向她。
殷怜由于以前对于夏国的作者和作品缺乏了解，所以面对类似话题都是微笑或者装傻，从来不曾开口特意赞扬过某位作者。黑怀朱却以为她眼界高，不轻易开口评价。
这时候听她这么说，非常意外，问道：“你原来很喜欢岳珂吗？”
殷怜知道自己的态度有点反常，便稍微放淡了笑容，矜持说道：“还可以。我只是稍微做个客观的评价罢了。”
黑怀朱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她，见她一脸无辜地回望，忍不住笑了，说道：“我想拍这个故事。两周后我给你剧本草稿，或者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合作编写剧本——你应该还没有和人合作编写过剧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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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怜思考了一下，其实有点心动，但是也有点犹豫——按她的想法，合作创作的难度其实是比较高的，麻烦，而且不容易出彩。
虽然之前参加比赛的时候也进行过类似的项目，但说实话，这一类比赛过程产出的剧本只能算是一种成品剧本的素材，而不是真正成熟的剧本。想要放上荧幕，仍旧需要大幅度的删改和优化。
而合作完成的优秀剧本，殷怜连听说过的都很少。
她反问道：“黑怀朱你跟人合作完成过剧本吗？”
黑怀朱顿了一下，才回答道：“没有。”
他其实当然是不喜欢合作创作的，虽然有不少大型商业作品确实要求知名导演合作，也有些导演出于对于特定题材的考虑，会邀请与自己专长不同的同行进行合作，但《鸣芳洗冤录》并不是这种情况——商业性剧情片完全属于黑怀朱的擅长领域，轻推理领域他也有过出色表现。
正常情况下他肯定不会找人合作，对殷怜提出这个建议，只是因为想要带她。
但这话他不想直白地说出口——不想让殷怜觉得有负担，或许也是因为这样的回复太□□了。
黑怀朱有点想让她发现，又不想让她发现。殷怜年纪又小，他心里总有一点想要维护她属于孩子的那份无邪，想要她躲在这个时代停留一段时间的柔软心情，却又担心有什么其它人对她点破青春的秘密，占有某个特殊的位置。
他最后还是选择压下这样复杂的心情，粉饰太平，于是开口说道：“虽然没有尝试过合作，但可以试试。毕竟我是第一次读这个故事，肯定不够深入。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反复多读几遍，但是没有长期的雕琢，能够挖掘的内容也有限。”又说：“这书稿既然在你家存放了很多年，你应该对它比我更了解，说不定就会有不少我需要的感想……这也算互补了。”
殷怜听了，猜测这里面大概多少有作为朋友的照顾，却也没有想太多。本来，合作也是她本人的目的，而黑怀朱的水准她绝对是信得过的，便坦然答应了，说道：“那就请你多指教了。”
黑怀朱也不废话，抓紧时间开门见山就跟殷怜讨论起了作品的基调。
“按剧情量，我推荐把原作改变成大约十二集左右的短剧集，短案子一集一个，长案子两集一个，再留两到三集的内容给主线。”
“有些案子本身写得比较简单，可以的话最好找些当时时代的同类案件资料，进行重建和填充。你要有时间的话，下次下课之后过来，或者从星网上过来也行，我们梳理一下鸣芳的剧情主线，商量一下剧情的主要内容比例。”
殷怜点了点头，然后觉得自己也需要做点贡献。在编剧上，她无论经验和能力都不及黑怀朱，但是她也有她自己的优势。
所以她开口说道：“相关的案件资料我可以搜集。”直接向岳珂要参考资料就行了，至于其他背景资料，她甚至可以拿到第一手的。
黑怀朱只以为她家里这类的底蕴深厚，也没有多想，又跟她商量了一些诸如文章基调的问题，才问起投资的事情。
殷怜倒是有能力独立投资，但是即使不说风险，涉及到发行渠道，推广宣传，人力人脉的问题，像这种大型商业片还是最好通过专门的影视公司。
殷怜便说了安自和的事情。
黑怀朱听了，皱了皱眉头，又很快放松开来，说道：“我认识安自和。那我回头联系他一下，如果他有意向的话，我到时候会帮你谈一个划算的合同下来。”
听他的意思，颇有一点替殷怜直接把事情处理了，根本不要她费心的意思。
殷怜却并不想这样，说道：“不，关于谈合同的事情，还是我自己来……我们一起去吧。”
黑怀朱没想到她有这样的要求，停顿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拒绝，说道：“好。”
殷怜挑中黑怀朱其实是让安自和感到意外的事情。说句实话，黑怀朱这个选项其实是个比较微妙的选择。说他分量不够，偏偏他近几年声望可以说是如日中天，真正新生代剧作人之中的无冕之王；说他分量够，事实上比起许多实力派导演，黑怀朱也不过是个新人，到底缺乏了一些积累。
处于一种够与不够之间……比较微妙的程度。
不过殷怜都选择了对方，黑怀朱也同意了，安自和再强行否决未免一次得罪两个人。再说了，黑怀朱也不是真的不够格，只是不够保险而已。然而话说回来，拍片这种事，老司机都可能翻车，也没有所谓百分百的保险。
安自和便同意了，但还是提出了要求，表示除了殷怜之外，他还要挑选四名副导演进组。这已经超过一般商业片的规制了，但是考虑到这片的来头，排场大点也可以理解。
在一番讨论和争执之后，双方决定了各自的出资比例，对于人事的一些安排，以及拍摄的日程——比起地球，夏国的档期比较自由，因为几乎不存在院线或场次的限制，所以只要足够有勇气，不怕撞期，那是想什么时候上就能什么时候上。
当然，现实中要考虑宣传安排或者竞争对象的问题，其实没那么自由，还是有许多需要预先安排和考虑的部分，但总归比地球自由多了。
安自和可以黑怀朱预先就做好大致的约定，后期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调整就可以了。黑怀朱这部片已经拍了大半，下一部的剧本有几个候选的，但都不是很中意，正好就可以让《鸣芳洗冤录》无缝顶上。
商议好的条件输入专门的软件进行三道程序的审核之后，软件就生成了文件，发送给三人以及专门的机关进行确认。殷怜之前都是直接签的他人提供的合同，这是第一次见到私人合同的商议和拟定过程，颇为新奇，才知道个人端是有专门提供给各行业的程序的，不但可以完成法律咨询，标准合同拟定等工作，还能检测和判断条款是否符合法律规定——程序AI检测第一轮，机构AI机构检测第二轮，然后官方人员检测第三轮并进行确认……如果里面任何条规违反法律，则根本无法通过审核。
举例来说，殷怜的年纪是属于可以合法打工的最低一档，她签下的合同还会专门多一条由十五岁以下劳工合同机关专门审核的程序。如果雇佣方试图用一些条款压榨她的应享权利，那么合同根本通不过审核，也不会被登录在系统中。
没有被登录的合同法庭统统不承认，一旦被发现有没有经过审批的雇用行为，罚款高达正规数额的三至五倍。如果是损害性雇佣——也就是说不适合未成年人从事的打工工作，那么赔偿最高可达到正常佣金的十倍，总之是很可怕的处罚。
因为处罚力度大而且检举便利的关系，敢这么做的人很少。
殷怜了解了这个系统之后，心里很是赞赏，觉得她的星脑上也完全可以有。
其实夏国在政法管理上最大的进步，不是制度上的——你不能说夏国的制度是完美的。它确实适用于高素质高教育程度和智商开化程度的人群，但如果直接抄回地球，考虑到开智不到百年的历史，估计反而会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尴尬与可笑。
它在社会管理上真正的进步在于科技的发展引发的信息的公开化和透明化，这是殷怜可以带回地球的改进技术。虽然不指望所有人受到的教育品质在一夜之间增长，但是从技术上提纯网络信息的可靠性还是可以做到的——至少保证公众不再轻易受到虚假信息的欺骗。
殷怜考虑到自己在这一次拍摄中的优势，为自己争取到了美术导演的职位。安自和并未见过她设计的影片布景，所以并未马上同意，而是先询问了她的作品，并且花费时间看了殷怜展示给他看的过往设计录影。
虽然有一点让他奇怪的是，殷怜打开的录影竟然是现实舞台
的录影，但是考虑到她本人的出身，他猜想或许是她所在的卫星科技无法紧跟着主星球进行更新，倒也没有过度追究。
怎么说，就设计来说，安自和觉得这个老式舞台的审美是很好的，但是跟《鸣芳洗冤录》绝对是两种不同的风格，很难作为参考。倒是上演的内容和演出者的运动能力引人注目——他有心想要看清楚他们在表演的具体内容，却发现听不懂他们使用的语言。
殷怜也没给他深究的机会，就收回了屏幕。为了给自己增加一些筹码，她再一次向安自和展示了一些东西。
那是一些旧式照片和书稿录像。安自和看了两眼，就知道这应该是一些前朝末年的老照片，至于文稿的内容不太容易分辨，但是隐约看得出来是一些旧报纸，看上面的配图很可能是同一时期的。
安自和问道：“像这样的东西你还有很多？”
殷怜说道：“不少。”
安自和斟酌再三，终于同意由殷怜担任这个美术导演——反正到时候她把握的只是一个大体的方向，具体的布景细节还是由专门的虚拟场景架构师来完成的。
临走之前，安自和却突然开口对殷怜说了一件事。
“对了，有人在打听你的情报。”
.
第
557
章
557X
听到这个消息，殷怜其实并不觉得意外。自从拍卖了手稿之后，她对于这样的事情其实早就有了一些预料。
不过为了验证自己的预想，她还是开口问道：“谁？他们在打听什么东西？”
安自和说道：“参与过或者对之前的手稿拍卖有兴趣的人。他们在打听你的住址还有家庭情况。也有人打听你的来历，比如说原来到底在哪个卫星生活家里都有什么人，祖辈到底是什么人物。”
他这样说了，却并没有表现出探究的意思。安自和对于殷怜的来历当然也是有探索的心思的，但是却克制住了，反而提醒完了之后，就很干脆地与她道了别。
倒是黑怀朱看上去比较担忧的样子，问道：“你这……没问题吧？”
殷怜问道：“什么问题？”
黑怀朱说道：“你一开始骗我说是离家出走，后来又说是从卫星来。而且我只见过你和你的哥哥们，都没见过你父母。总不会是他们的身份有什么问题吧？”
殷怜没想到他会这么想，愣了一愣，问道：“什么问题？”
如果在地球，像殷怜拟定的这种“出走者的后代”的身份可能会比较敏感，但是在她看来，夏国并不在意这种事情啊。
虽然在星网私聊其实大小声都没人能偷听到，黑怀朱还是本能地压低了声音，问道：“比如说……你父母以前是不是在国内犯过什么案子……”
殷怜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顿时有点无奈又好笑，立刻回答道：“没有没有！你想太多了。我父母不出现，真的只是普通的不想回来而已。其实实话告诉你，他们跑去星际探险了，而且一直都收获不菲，所以有点乐不思蜀。”
“真的？”黑怀朱盯着她。
殷怜说道：“真的！”明明在忽悠人，殷怜却毫不心虚。
黑怀朱看不出端倪，也就信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殷怜定期在黑怀朱结束拍摄的时候来找他商议剧本的问题。他们剧情大纲反梳理了一遍，这一梳理殷怜就发现岳珂的文章其实结构上也说不上特别成熟或完美，只是的时候你察觉不了问题，因为她的剧情太过精彩，感情冲突太过慑人，让人根本无暇去关注细节上的瑕疵。
不过对于影视剧来说，这些瑕疵最好还是被修补上。因为比起文字，现代影视更加直观和全面，是会被人拿起放大镜来琢磨的。
这就要说明一下夏国现代影视的特性了。
夏国如今的影视播放格式，不是二维，也不是三维。虽然殷怜刚来的时候，看到的影视播放方式像极了三维，但事实上只是她看到的部分与三维影片相似，并不是说拍摄手段就是三维方式了。
一定要说的话，这种格式比较偏近于四维，不过大家都称呼为现代影片或者是全景式影片。在传统影片之中，一般拍摄是这样的——把剧情按照需求的方式进行拍摄，然后把不同的场景按照时间线或者事件线，或者甚至使用倒叙，插叙，回忆，蒙太奇等叙述手法剪辑连接起来。
全景式则不一样。
它会在特定的虚拟场景之中，根据事件线展示此时场景中发生的所有事件。它仍旧可以采用传统式二维拍摄的所有叙述手段，但这只是通过预设镜头来达成的一种展示方式，事实上，一部全景式影片之中包含的内容要远远多于一次观看能够看到的。
这其中有些剧情因为是必要的主线连接环节，会在视角切换的时候在默认镜头之中展现。也有一些情节会为了主线的紧凑性，而并不直观地展示在默认镜头之中。但即使如此，它们的存在大多数时候还是对主线有着极其重要的补全和诠释的作用。
一部好的全景式佳作，既能有流畅的主线，也会有丰富而细腻的支线。这不但可以补全世界观，更立体地塑造出角色形象，也能带给观众更丰富和深入的剧情体验
。
但是与此同时，对于拍摄者的专业素质要求也会更高。
仅仅是剧情逻辑性上来说，如果是平面二维作品，那么导演完全可以只拍摄自己想要拍摄的东西——比如一部霸道总裁偶像剧，走女主镜头的时候，导演不需要考虑霸道总裁男主在干什么——但是如果是一部全景式作品，虽然不用展示出来拖慢剧情节奏，但是导演也要拍摄一些相关的镜头，哪怕是默镜，来展现男主什么时候在谈生意，什么时候设计反击反派，什么时候在发花痴想着女主自我攻略……啊，不，在少男情怀总是诗。这是一种对世界逻辑和人物性情的完善，很大程度上能进一步塑造角色形象，当然也压榨导演和演员的人力。
偶像剧还不是解放视角进行观影并压榨导演劳动力的极限，真正麻烦的是推理剧和惊悚剧，以不同视角观影往往会有天差地别的观影体验。好的全景式影片，能让一个观众看十几遍每一遍都是不同体验。对于某些特定类型来说，这简直是对于他们的最高褒奖。
这里面很多路人镜头会采用默镜，但是讲究的商业片会把场景设计得特别惊喜完善。因为夏国目前影视行业的高度发展，很多纯粹作为布景存在的非关键场景都有可随机生产的专属模板，但是如果特别讲究的剧组，就会进行非常细致的调整，让它变成了一个生动而独特的世界。
但是这些影响的也无非是观影体验，虽然会稍微占据一点工作量，可靠着如今影视科技的发展程度，并不至于喧宾夺主。
真正的工作量大头，其实在于剧情支线和人物支线的完善。
这些都是需要剧作者花大功夫去描写和完善的。
夏国认为二维时代的游戏剧本是最早期的全景式影片剧本前身，而现代的智能游戏剧本则是未来的智能影视剧本的前哨。
当然，在细腻性上，两者是完全不可相提并论的。
不过，也不是所有剧本都这么复杂。比如说殷怜之前写的剧本，都是一条主线的单线剧本。独立作品对于剧情的复杂性要求不高，按照地球的游戏术语来说，商业片就是游戏界的“3A大作”，而大部分时候大家不会这样苛求一部实验性质的独立学生作品达到这样的高度。.
但是到了商业层次上，殷怜写出来的这些就并不是一套完整的剧本，而仅仅只是剧本中的一条线而已。
《鸣芳洗冤录》肯定是商业作，否则对不起它的资质。
殷怜本身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是相关的基础知识还是有的，也做过这方面的联系。但是真正要进行编剧的时候，确实还有很多内容需要从黑怀朱这里学习。
两人整理了《鸣芳洗冤录》的剧情线，把主线和支线都划分了出来。黑怀朱还推荐了几个很好用的专业插件，有用来拉片的，有用来编剧的，还有用来分镜的。
每个插件的版权费都不菲，不过对如今的殷怜来说也只是毛毛雨。她很豪气地一口气全下了。
拉片的插件本身是用来拉影视剧的，不过有一个功能可能顺便来解析。殷怜和黑怀朱先用它把《鸣芳洗冤录》的剧情都给拆分成了单独的情节，然后列出了需要填补的关节。
黑怀朱不愧是精锐剧作人，很快就提出了一个非常有效的创作方案。他说：“虽然《鸣芳洗冤录》是前朝的故事，但是主角的性格其实很符合现代人的三观。这个前提下，我们要把案件作出一张精美的前朝的皮，但中心一定要有现代的魂。”
殷怜大致领会到了他的意思，但是思路上还是比较混沌，没什么灵感。
黑怀朱其实心里已经有了不少想法，不过看殷怜紧皱着眉头的样子，突然想到应该给她一些学习和思考的余地，就举例说道：“比如这个云生杀妻案。云生出身富贵，家中有财有势，本身又才名远扬，却为了能够彻底侵占妻子的财产而杀妻。类
似的案子在历史上其实有不少，算不得什么希奇的剧情，但是在这个故事里，岳珂的处理方式是很好的。”
“连莲知道丈夫有杀妻之心，求助于***。她本身的人设是一位非常传统的女性，一位完全不是“新女性”的女性。但是当芳鸣先生跟她说“他既然起了这样的心，你再怎么逃避，也终有躲不过去的一日”时，连莲却立刻下定了决心。明线上，她第二日就被杀了。但是暗线里，她却听从芳鸣先生的意见，将计就计假死以避开了灾祸。也就是说，她做决定的时间至多不过一个晚上。”
“连莲被杀死之后，云生却污蔑其与芳鸣先生有染，想要以此抨击芳鸣先生，并且侵占连莲的嫁妆……这个剧情，其实是非常像近年的一部传记片的。”
殷怜思考了一下，然后问道：“啊……黎樱传！？”
大约五六年前，夏国有出一部大约三十多年前的著名女星黎樱的传记片，讲的是女星黎樱被出轨的丈夫杀死，她的儿子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却为了父亲而作伪证，声称母亲是自杀。但是数年之后，黎樱的丈夫再婚，甚至想要侵占属于儿子的遗产。儿子为求报名，终于向警方揭露了父亲。
这件事引起了极大的社会反响，也导致了生育法和有限财产分割法的修改。
这件事里最值得讨论的，是黎樱的儿子并非为了为母亲伸冤而揭露了父亲，而是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尤其电影的开始，还点明了黎樱曾是个不育派。
殷怜顿悟，说道：“我明白了。”
第
558
章
558X
黑怀朱不怀疑她会领悟错误，说道：“这八个案子，我们可以全部先埋好伏笔，然后在合适的阶段引爆。”
殷怜说道：“如果把黎樱和连莲融合在一起的话，我们是从哪个阶段开始？我觉得，从连莲出嫁或者生产开始比较好，但是那时候故事还没有开始吧？”
黑怀朱顿时笑了，说道：“你这就有些固定思维了。任何早于主线开端的暗线，我们都可以埋到回忆线的暗线里。我记得故事里还是有一些回忆相关的剧情的。”
殷怜恍然大悟。
黑怀朱又说道：“如果作为一种社会意象来说，仅仅只是这一个案子还不够。作为商业片来说，哪怕只是布景也不能纯粹只是为了填充。所以在这个故事里，我们必须设计更多的“布景故事”，来映射案子主线。所以之后我们要去找相关的历史资料，从五百年到现代的同类案件都可以作为参考，但是选用之前需要我们先立定一个主题，唯有这样才能保证主题的统一……你觉得我们定个什么样的主题才好？”
殷怜思索了一下，问道：“反抗的智慧怎么样？”
黑怀朱一时没领会到，用眼神示意她进行一番详述。
第
553
章
553X
他拨过去就开始疯狂怒吼，因为开的个人频道，所以殷怜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能看到他在那里无能狂怒。
安自和其实是在跟对方公司的高层怒吼：“我让你们给我派个靠谱的，水平足够高的技术员，你们给我派了个什么玩意儿！？”
对方好生无奈：“自和，那是我们公司水平最高的工程师了。”
安自和：“？”
对方说道：“那是我们的技术总监……”
安自和头顶冒出一串问号，说道：“你们派技术总监来谈生意？”
对方无奈：“看你说的……都说是技术总监了，就该知道我们是同级啊，我怎么可能派得动他？”
安自和更惊讶了：“他自己主动来的？这是为什么？”
“他对之前小追扰乱客服逻辑的方式非常兴趣，目前已经根据之前的对话记录开始修改和优化逻辑系统。他觉得小追的思维方式和逻辑等级在结构上就是高于目前服务型AI系统的，所以想要了解一下她与对方谈判时的思维方式，最好能说服她参与相关的研发测试，这样能更好地辅助优化系统。”
安自和听了，皱了皱眉头，总觉得对方对殷怜的期待有点太高了。他不以为然地说道：“虽然我承认小姑娘把你们这几个行业巨头的客服都整重启了是挺有些本事的，但也不觉得到了可以协助智能研发的地步。我相信能把AI搞死机的人多了去了，毕竟混到你们这个层次的都是聪明人。”
“这个问题我也跟他讨论过了。”对方这样说，“确实客服AI的等级不高。虽然不会特意去做这种事，但是程序部的那群牲畜只要想，就可以从各个角度把AI搞崩，计算不动用技术层面的手段，但是熟知逻辑机制的情况下，钻个漏洞肯定是没问题的。”
“但是，这两者的行为意义上是不一样的。”
“我们去把AI搞死机，应用的是程序本身的逻辑漏洞，又或者是输入的不同权限数据本身的矛盾冲突，但是小追这个女孩用的不是这种手段。”他解释道，“我给你举个例子吧，假如我们拿到了一份行星开发计划，论述的是行星开发所需要完成的工程，但是我们已经得知这份计划书有问题，我们会试图从数据上或者整个应用方案的选择上来寻找破绽，试图推翻它。但是小追可能是因为长期生活在卫星，虽然头脑很聪明，也受到了相应的教育，但是却对新兴的AI逻辑原理完全没有了解，所以她不会试图去找逻辑漏洞，而会尝试推演公式，甚至证明公式本身是不成立的。”
安自和这才听明白了，但有些不相信，说道：“有这么夸张？但是她不可能真的推翻AI原本的逻辑系统的吧？”
“当然没有推翻整个数据模型那么夸张，但AI本身涉及到的运算内容就非常繁杂庞大，她的思维方式确实有可以学习的地方……程序组几乎都这么认为，所以这小姑娘可能是真的逻辑出众，非常有资质……卫星的教育系统完全是在耽误她的天分。”
安自和理解了，但还是说道：“就算这样，说两句话就下线的行为可不像是做生意的样子。你们下次还是给他配个助理吧！”
对方说道：“我之后会去说他的，现在先拜托救下场吧，兄弟。不过，虽然徐总的行为是有点我行我素，但是技术实力绝对过硬，你让小追小妹妹多多包涵。”
安自和说道：“……别说了，我还想着借着这事儿跟她拉关系呢。你们简直是给我找事。”
虽然这么说，安自和挂了通讯之后，还是跟殷怜解释了一下情况，殷怜虽然觉得他的说法很可疑，但想想她又没签合同又没转账，也实在没有偏她的必要，便姑且决定再看看。
徐观虽然跟殷怜约了说三天后给一个方案，但事实上当晚就给殷怜发了一组对比性的设计方案。方案里的图文量非常庞大，而且有些地方还存在
语法错误，有些地方则充斥着大量的专业术语，殷怜只能连猜带蒙加查百科，勉强能猜出个□□分。
虽然内容不好懂，但是等看明白了，殷怜发觉对方确实专业素质够硬。徐观对于星脑的基础功能考虑得很完善，而在一些具体的细节上，连她没有考虑到的点都考虑到了，甚至还给出了几套备选方案。
而且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了这么大量的工作，更是让人敬佩他的专业素养。当然这种感想只持续到三个小时以后。
三小时后，殷怜甚至还没有读完这份设计草稿，但是对方的公司突然给她发了一份“成熟的”，“已润色的”，“简明易懂的”设计方案。
虽然其中的内容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但是这份文件里面的所有内容，殷怜都不用查字典不用查百科就可以直接看懂！
她当时甚至想摔桌。
好歹还是忍住了。
但不管怎么样，星脑的设计方案让她大涨了见识，感觉好像视野都开阔了。考虑到殷长生对这方面很感兴趣，她有一瞬间有想要与之分享的冲动，但是想了想还是放弃——太容易暴露自己的资金来源，进而暴露自己偷偷跑去五百年前夏国的事情了。
虽然这件事并不需要特别隐瞒，但是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就暴露的话容易横生枝节。长生长宁肯定会担心，但是他们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手上又有需要忙碌的工作，只是平添许多担忧而已。
殷怜就理直气壮地打算先斩后奏了。
何况，殷长生虽然在学习星脑，但是并没有真正接触过物理层面的星脑，在这方面的了解估计跟殷怜一样贫乏，估计也给不出什么实在的建议。
殷怜在看了设计图之后，意识到确实是重新设计感觉更好。不止是因为操作起来更便利的原因，总体来说，如今星脑的设计理念也比以前更先进，套用以前的模板，在很多方面星脑的运行其实都没有那么流畅和贴心，而且由于一些比较复杂和繁琐的运行机制，也会一定程度上影响硬件的寿命。
以现在星脑的性能和质量来说，这些影响其实颇为微不足道。但是对于没有什么修理渠道的地球来说，故障率能降低就降低一些的好，否则坏了还要运回来修，来历和过程也不好解释。
殷怜选择了一些关键位置的方案，又提出了几个自己觉得需要修改的地方，就回复了邮件。她还是选择了这一千万的额外费用，毕竟有些钱不好省。
之后又修改了几次，双方就签订了合同。殷怜虽然之前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生意，但是多混几个论坛之后，也对于这方面的配置有了了解，知道自己拿到的价格确实是优惠的。
之后徐观果然提出了让殷怜帮忙的事情，殷怜答应正式签订合同之后抽空帮忙配合测试AI，徐观看上去似乎很高兴的样子，大手一挥就又给殷怜承诺了一些优惠。
殷怜在这件事上耗费了也就两三天，每天大约两三个小时左右。徐观把整个AI设计的原理跟她讲解了清楚，然后根据主题给AI设置权限，又让殷怜针对这些设定了权限的论点跟AI进行交涉和说服。他特意筛选了大量具有代表性和实用性的话题，而且并不是单独的命题，往往不同权限之间都是具有确实的联系，这一点让殷怜觉得很是感叹。
显然，徐观并不是只是为了测试而测试，这种用心让殷怜也免不得端正了态度。
测试时间不算很长，但是效率非常高。徐观甚至会提前一天要测试的项目内容交给殷怜，让她有充足的时间准备素材进行论证。
最后的成果双方都比较满意。殷怜感触最深的却不是未来程序员们那充满个性（或者说我行我素）的性格，而是整个过程之中工作人员们务实的态度和高效的工作方式。
她一直觉得地球上有些工作场所大家的工作方式极其缺少效率，是否高效完
全取决于执行者的个人能力。但是体验了一番夏国的职场之后，她意识到，撇除时间管理工具的进步，夏国的职场有一套非常完善高效的工作模式，这点在片场不是很能看得出来，因为影视拍摄太看重感觉，冲淡了这种时间安排上的精妙，相对来说，星脑公司就显得突出多了。
徐观在约她前去测试之前，是把所有需要安排的事情都安排好了的，时间精确到秒。
这有工具的功劳，因为个人端的AI可以预设和安排好各种事务并且进行简单的代理，但更多还是源于一种工作观念。
殷怜虽然想学，但意识到这种观念的养成必然源于一种潜移默化，并不能简单地复制，所以也只是尽可能在这段时间内默默地学习，并在以后进行模仿。
最后一次测试结束之后，殷怜回到公寓，打开了《鸣芳洗冤录》的实体书。
虽然手稿卖掉了，她手上其实还有电子稿和打印稿。当时拍卖的时候特意注册了版权，并且在之后特别声明了不包含发掘版权和改编权。
但既然已经注册，拍摄的事情也差不多要提上台面了。毕竟比起著作权，发掘权的版权期实在太短了，一眨眼就过去了。
而殷怜也不想把最具有价值的第一次影视改编就那么放弃了。
她申请了安自和的通讯。
第
554
章
554X
殷怜对于《鸣芳洗冤录》其实原本是有所安排的。
她原本是想要自己对《鸣芳洗冤录》进行改编和导演的。
《鸣芳洗冤录》是一部非常出色的作品，秉持了岳珂一贯的风格，剧情性强，感情细腻，逻辑严密，甚至不需要太多的修改，就自然而然能变成一部很精彩的剧。
殷怜自己不是写不出剧本，只是她短时间并没有空暇搜集和整合足够素材，再说她长期在不同时代间游荡，说感悟……感悟是有很多的，只是过于零碎片段，还并不足以形成故事。
也许有一天她会写下一段段故事，每一段故事都是一个世界，一段人生。但不是现在。
夏国也不缺乏原作和剧本。
只要殷怜愿意花时间，总能找到情节不错但是还没积攒出人气的作品，价格低廉，稍微改编一下就能开始拍摄。
但是这也不合适。
因为殷怜的生活和一些夏国原生的创作者其实是差挺远的，虽然她见多识广，在很多事情上可以放开心胸和想象力，但是如果从细腻性入手，她就不太擅长了。毕竟没有真正经历感受过的事物和情感，不管怎么样想象和模仿都会差了一截。
而在文学娱乐发达的现代夏国，人们的创造是带着虔诚感的。文笔也许稚嫩，逻辑也许浅薄，但是他们写的时候，确实往往带上了对于生活的感悟和对于社会的思考。这些情感赋予了文字不同一般的灵魂，而殷怜显然并不拥有其中大部分的灵魂。
相应来说肯定是《鸣芳洗冤录》更合适一些。
一来，岳珂生活的时代同样和这个时代有着五百年的代沟。与一般的名作不同，岳珂的作品更重视剧情（因为她本人也不是社会型作家），受到的时代限制也较小，但即使如此，粉丝对于她投入作品中的感情也仍旧更偏于在心里一张空白画作开始绘制的感动，而非将已有的画作与自己的人生进行重合对比而产生的共鸣。
二来，殷怜毕竟真正见识过五百年前的夏国，她见过那时的风土人情，时代浪潮，见过出现或者没有出现过在岳珂笔下的人物，见过他们的幸福和哀愁，愤怒与挣扎……她有自信能够拍摄一部水准之上的作品，也许不纯熟，但自觉会精彩。
但是安自和听说她的这个想法之后，却表示了反对，而且通过一个足够有说服力的理由说服了她。
他迟疑了一下，就开口说道：“恕我直言，殷小姐……你学习剧作以来，参与过几部作品的拍摄？”
殷怜愣了一下，回答道：“虽然不是每一部都发布出来了，但是其实有五六部了。”她说得毫不心虚。
“大型商业作品有几部？”
“只旁观过，不算真正参与过拍摄。”
安自和说道：“如果你一定要自己执导《鸣芳洗冤录》，我推荐你先参与几部商业作品的拍摄。大型商业作品里面有许多不同的拍摄手段，甚至连使用的设备和程序都不大一样。”
殷怜回答道：“这个我知道，也大概掌握了大型设备和拍摄软件的使用方法。”
安自和说道：“商业片的结构复杂，对于表现方式的要求也较原创作品细腻很多，你的剧情密度每上升一个等级，需要的幕后工作人员就会呈阶梯式上升。这个过程之中，你是没有办法独立完成所有导演工作的，必须要把一部分工作分配给其它协助导演。”
“但是殷小姐，我这话说得可能有点直，不那么顺耳，但绝对是真诚的提醒——如果你作为总导演导这部剧，那么可以选择的副导演和助理导演的范围会大大地缩小。而且，你本身年纪小，缺乏对于业内的威慑性，加上有没有相应的管理经验，很可能到时候没有办法控制住片场。”
“影片拍摄其实很依赖导演的人事管理和沟通能力。如果说拍摄理念是一样商品的设计配方，那么导演
对于片场的掌控就是这样商品的质量管控系统。你的想法再好，如果质量无法控制，最后拍出来的仍旧只会是烂片。”
殷怜听了，一时沉默了下来，陷入了思索。
她对人事管理其实是很有信心的，因为她有一般人所没有的手段。不过放在这里没有什么必要，而且对长远也没有好处。
比如说她对所有人定期放一个魅惑人类，自然可以在时限内让他们听话。但是其中的不自然之处很容易暴露，而且夏国对于“魔法”这种性质的东西并非完全没有了解，只是限于科技文明的发展方向以及物质世界的元素构成限制所以无法快捷地获取相应的运用手段。
但即使如此，殷怜相信察觉异常肯定要被摸索图纹要简单一百倍，哪怕这类魔法的难度要比纯粹的物质干涉高明了不知道几个层次。
话说回来，她也不是急着非要当导演不可。
安自和何等精明的一个人，通过星网传递的表情影像就察觉了她的动摇，立刻趁胜追击道：“其实我推荐你先找个足够有分量的人担任导演，然后自己在几个副导演或者专业导演的位置上选一个。《鸣芳洗冤录》可是个大有分量的项目，光是推荐对方担当导演就是给了对方人情，而你要担个职位或者向对方偷个师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对你这个年龄来说，一个副导演的名头就已经足够有光彩了，而如果最后出来的作品够出色，那么下次进行独立拍摄也是水到渠成。”
殷怜思索了一下，对他说道：“我要再想想。”
安自和觉得这种程度的劝说分量已经够了，便没有再继续紧逼。
殷怜考虑了一段时间之后，觉得对方的建议也不无道理。但是对于她来说，选择谁当导演也是很重要的事情。
按照安自和的说法，她如果找个人导演《鸣芳洗冤录》，看着原作份上，对方确实可能会热心教导她，但也就这样了。
就算只能担个副导演的名头，她也不想只是跟随学习。至少她也应该能在剧集里面作出与其名头与职位分量相当的发挥。
所以哪怕要采取安自和的建议，她也得找个既有分量，又能一定程度上给予她发挥余地的人物。前者不难找，后者的话，选择是真不多。
就私人感情上来说，除了黑怀朱再没有别人。
黑怀朱这两年声势正盛，但是毕竟太年轻，出名时间也不够长。《鸣芳洗冤录》这个剧本，但凡换一个人都不会把他当做导演的第一批选项，但是对于殷怜来说，黑怀朱在她心里是有高加成的。
但是还要看他是不是有档期。
殷怜给他发了个通讯。
通讯被挂掉了，过了一会儿才回复过来。.
殷怜申请通讯的时候，黑怀朱其实正在进行拍摄。因为都是虚拟拍摄，所以也不像地球的片场，有什么手机关机的规矩，只要把通讯提醒设置一下就行了。
拍摄的时候黑怀朱听到了提醒，但一个念头就挂掉了，甚至没有查看一眼是谁的意思。确切来说，他对这个时候申请通讯的人是有些不满的。
当天的拍摄并不是很顺利。
这部片里面的一个演员才十九岁，据说师从名师，自身也有点背景，照理说演技还是不错的。但是这家伙对于自己缺乏明确的认知，演的角色是他本身缺乏阅历和了解的角色，所以NG了好几次。
黑怀朱几乎是剖碎了在跟他讲戏，把这个人物彻头彻尾跟他剖析了一遍，但是演出来总是差了一点味道。他甚至觉得自己上场都能演得比对方好，但是跟投资人抱怨的时候，对方却只是老好人地笑笑，说道：“要给年轻人点机会嘛。当导演的都喜欢老戏骨，这我们都知道，但是有潜质的新人也是要培养一下的，否则这有出无进的，池子里的水就死了。”
话是这么说，黑怀朱心里还是觉得为什么偏偏要
我来培养？他现在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上一部片又是一次大爆，这导致他的身价水涨船高，已经到了想拍什么片就有人送上支票，想挑什么演员人家就愿意排队上门来给他选的地步，所以即使原本算是比较温和谦逊的性子，此时也多了几分倨傲。
而且前两部片他用的都是演技精湛的老戏骨。正所谓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神演技用得多了，就再也回不到那种愿意手把手耐心教新人演戏的心境了。
黑怀朱也觉得自己的心态有点不对，所以最后还是压住了不耐烦，但给了新人一个能让他自己省力的笨办法——让他花时间去接触与角色身份相近的人群，以及观摩历史上讲述这一类群体的各种电影。
交代完了他习惯性地查看了一下个人端，才发现是殷怜的来讯。
黑怀朱愣了一愣，原本的郁气瞬间散去了大半，表情也生动起来，叫了一声：“小怜？”
殷怜意思意思地寒暄道：“你现在是不是在拍戏？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黑怀朱立刻回答道：“没有。我正休息着，你有什么事吗？”
殷怜不是那种转弯抹角的人，不如说她也特别注重效率，所以寒暄完一句就自觉尽到了社会人的责任，直接开门见山说道：“黑怀朱你对《鸣芳洗冤录》有兴趣吗？”
“《鸣芳洗冤录》？”黑怀朱扫了一眼从语音转化来的那行字，才意识到是什么，开口说道，“我好像听说过。是不是就是最近闹得挺大的那本传说中的岳珂遗作？为什么问起这个？”
殷怜压低声音，说道：“它的版权目前在我手里。我想把它拍成剧，但需要一个能接受我参与拍摄的总导演。黑怀朱你有兴趣吗？”
黑怀朱听了，顿了数秒，才说道：“有。但我没看过原作，什么时候方便能让我先一下作品本身。”
第
555
章
555X
他说谎了。
他对这本传说中的岳珂遗作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几百年前的作品，他又没读过，哪有可能瞬间就产生兴趣？黑怀朱确实觉得岳珂是一位挺有才华的作者，但也就这样了。
岳珂以前的作品都快被拍烂了，黑怀朱学习的时候也分析过各个版本的优劣。这些作品横跨数百年时间，从平面剧集到三维剧集到现代剧集，种类可以说是多种多样，既有原汁原味的规矩改编，也有才华横溢的新颖之作。但是无论如何，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这些作品，最终成就的都是原作。
黑怀朱能够在这样的年纪，在一群同龄人之中脱颖而出，本身的才华自然是很出众的。而像他这样的人，并不怎么喜欢拍那种被拍烂了的经典题材，若是知名作家的新作要稍微好一些，但也不是什么特别心水的选择。
如果一定要拍改编剧本，他也更倾向于选择有灵气的新人原作，又或者是那种内容强于文笔，虽然作者不是行内人，但是作品核心却真正动人的一生一作。
相比起来，岳珂是个成熟的天才作者，却不是黑怀朱特别有共鸣的那类作者。而且他的启蒙作不是岳珂，所以感情上很自然地就差了几分。
但是他还是表现出了很殷切的样子。
殷怜倒是没有在意这一点，反正她也不认为所有人选择剧本时候都应该保持了十二分的热情。与夏国本地的文化氛围不同，殷怜还保持了一点地球所有的思维惯性，在她的固有思维里，导演选择剧本的底线要比夏国要低得多，所以也没意识到黑怀朱的这份殷切后的不真诚。
片场里的大家看得就比她清楚多了。
一群人开始窃窃私语。
“导演心情是不是不错？”
“这发通讯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说不定是年上御姐。”
“不不不，我什么感情戏没演过，对男人在年上和年下时候和女朋友打电话的态度细节还是能分别的。这绝对是年上才有的表情。”
“导演自己年纪也还不大吧？如果是年上的话，对方该有多小？”
“年纪差超三岁以上的话……很危险啊。”
黑怀朱不知道背后人家是怎么议论他的，跟殷怜聊了一会儿就挂掉了通讯，然后脸上的笑容迅速收起，望向众人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
大家迅速各归各位。五秒钟之后，所有人都收到了下一阶段的拍摄任务安排。
殷怜之后就把剧本发给了黑怀朱。结束当天的拍摄任务之后黑怀朱其实已经很疲惫了，便决定随便看几章，了解一下大概剧情背景。
然后就没然后了。
这部统共也就二十万字左右，黑怀朱读完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天亮了。他给殷怜发了个信息，说道：“这个故事我可以拍。如果你着急的话可以明天来一趟，不着急的话这个周三下午我们约个地方。”
殷怜看到回复的时候就意识到了黑怀朱应该熬夜了，估计他白天肯定会想方设法抓紧时间补眠。而会熬夜看完整个故事并迅速回复，应该是他完原作之后确实很喜欢。
事实也是如此。
这部作品完全超出了黑怀朱的想象。
在他的印象里，岳珂的作品是比较正统和经典的。她的男主作品，充满了早年正统流的氛围，虽然算不上严肃文学，但大体上来说，氛围是比较严谨和内敛的。
并不是说这种风格有哪里不好，只是让黑怀朱来看，这类风格多少有些老旧和跟不上时代了，也不一定符合现代观众的口味。
但是一开始这篇文的时候，黑怀朱却得到了与预期完全不同的感受。
首先，除了文字风格比较严谨和老派之外，黑怀朱刚了不到三页的内容，就惊愕地发现故事里主角的性格
和情节发展一点也不老套，反而充满了带着旧时代风情的鲜活以及顺理成章的出人意料。
以剧情发展来说，岳珂对女主角的塑造完全出乎了黑怀朱的意料。短短的数千字剧情，女主的性格跃然纸上——她不是传统男性也不是传统女性，不是传统的古代人也不是模式的现代人，她就是她，李芳鸣。她外柔而内刚，性情里天生带着对世界的不服气。她是如此鲜活，随着寥寥几句台词跃然纸上，你仿佛一闭眼就能描绘出她的模样。
与那些眼中自带了光滤镜的粉丝不同，黑怀朱以前并不觉得岳珂的人物足够有魅力，甚至觉得人物的很多魅力都是在各种二次三次创作之后被粉丝和观众强贴上去的。但是这位芳鸣先生不一样。
她比先前任何一部作品的主角都要来得鲜活，爱恨强烈。
或许是因为本身的背景冲突性较大，李芳鸣这个人物，比岳珂以前的那些书生先生可动人多了。
和黑怀朱刚看了第一章，就意识到了很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这个故事与现代读者之间几乎没有观念冲突或者时代隔阂……虽然在思维方式上，李芳鸣更符合时代背景，但是在理念和思想上，她比起古代人竟然更贴近现代女性。
这是很不可思议的，但仔细思考后又觉得完全解释得通。
岳珂本来就是一个思维很超越时代，而且可以完美塑造各阶层不同性别人物的女作者。
开头李芳鸣发现母亲被杀时候的反应，那极致感性和极致理性之间的强烈冲突迅速抓住了黑怀朱的眼球。他很自然地看了下去，然后读到了一部充满了狗血，爱恨情仇，以及精彩案件的。
黑怀朱很久没有看到过这么精彩的推理了，难得的是，里面的情节非常严谨，又充满当时时代的社会特色，每一个案件都不是独立存在的，而是切合着某个充满人文色彩的主题。
而之所以说它狗血，那是真的很狗血。比起当时任何一部通俗，岳珂对女主感情关系的刻画可以说是极为大胆，充满了现代化玛丽苏的特点，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感情发展和演化比较自然，能够说服读者，但苏爽的程度却毫不逊色。
在黑怀朱看来，这也是一种火的资质。
但这影响的终究只是体验，真正能够让人惊叹的是里面天马行空的案情设计，而真正能触动读者灵魂的却是人物之间那跌宕起伏的感情和峰回路转的真相。
叹世事多艰，又叹人世多情。
当凌晨四五点钟的第一缕日光透入房间，黑怀朱感觉自己第一次真正走入了属于岳珂的世界。他第一次感受到它的瑰丽，并且真正地赞颂了这一场瑰丽的演出。
所以他才少见地没有顾及时间的不合适，给他的漂亮女孩发了一个可能惊动她睡眠的回复。
这是一种褒奖。黑怀朱觉得对方会想要，如果她是岳珂的粉。
殷怜其实不算粉，但是她领会到了这个发送时间特殊的回复后所蕴含的深意，并且颇为受用。
之后她和黑怀朱约好了时间来到他家，黑怀朱趁机宣布午休中止了拍摄。他本来预定了两人份的套餐，结果殷怜有求于人，便很有眼色地带了慰问品过来，两人边吃边聊。
黑怀朱说道：“说实话的风格跟我想象得不太一样，但是很惊艳。”.
殷怜顿时笑了，然后问道：“你原来想象得是什么样的？”
黑怀朱说道：“岳珂毕竟是五百多年前的女作者，那个时候女性作者甚至都还比较少见……虽然不是没有。我预期她对女性的描写必然是比较保守和传统的，毕竟历史上的岳珂本人就是一个比较温婉且保守的女性。”
然后不等殷怜反驳，他就开口说道：“当然稍微思考一下我就意识到了，岳珂本人的生活作风传统，但是她对故事里的女性描写却并不怎么
传统。叶崇楼的妻子是跟他私奔的大小姐，潘竹的母亲是个出逃的□□，连易生甚至初恋还是个黑寡妇式的美艳寡妇……我以前觉得她这么写可能是为了迎合男性读者，现在想来，这些人物其实描写得都挺鲜明的，说明岳珂本人应该并不反感或者排斥这样“反传统”的女性角色……她的生活方式只是她个人的选择，但她的思维是开放的，且能接受各种各样的思想。”
殷怜说道：“她的生活平淡如水，思想却无比瑰丽。”
黑怀朱有点惊愕地望向她。
殷怜由于以前对于夏国的作者和作品缺乏了解，所以面对类似话题都是微笑或者装傻，从来不曾开口特意赞扬过某位作者。黑怀朱却以为她眼界高，不轻易开口评价。
这时候听她这么说，非常意外，问道：“你原来很喜欢岳珂吗？”
殷怜知道自己的态度有点反常，便稍微放淡了笑容，矜持说道：“还可以。我只是稍微做个客观的评价罢了。”
黑怀朱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她，见她一脸无辜地回望，忍不住笑了，说道：“我想拍这个故事。两周后我给你剧本草稿，或者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合作编写剧本——你应该还没有和人合作编写过剧本吧？”
第
556
章
556X
殷怜思考了一下，其实有点心动，但是也有点犹豫——按她的想法，合作创作的难度其实是比较高的，麻烦，而且不容易出彩。
虽然之前参加比赛的时候也进行过类似的项目，但说实话，这一类比赛过程产出的剧本只能算是一种成品剧本的素材，而不是真正成熟的剧本。想要放上荧幕，仍旧需要大幅度的删改和优化。
而合作完成的优秀剧本，殷怜连听说过的都很少。
她反问道：“黑怀朱你跟人合作完成过剧本吗？”
黑怀朱顿了一下，才回答道：“没有。”
他其实当然是不喜欢合作创作的，虽然有不少大型商业作品确实要求知名导演合作，也有些导演出于对于特定题材的考虑，会邀请与自己专长不同的同行进行合作，但《鸣芳洗冤录》并不是这种情况——商业性剧情片完全属于黑怀朱的擅长领域，轻推理领域他也有过出色表现。
正常情况下他肯定不会找人合作，对殷怜提出这个建议，只是因为想要带她。
但这话他不想直白地说出口——不想让殷怜觉得有负担，或许也是因为这样的回复太□□了。
黑怀朱有点想让她发现，又不想让她发现。殷怜年纪又小，他心里总有一点想要维护她属于孩子的那份无邪，想要她躲在这个时代停留一段时间的柔软心情，却又担心有什么其它人对她点破青春的秘密，占有某个特殊的位置。
他最后还是选择压下这样复杂的心情，粉饰太平，于是开口说道：“虽然没有尝试过合作，但可以试试。毕竟我是第一次读这个故事，肯定不够深入。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反复多读几遍，但是没有长期的雕琢，能够挖掘的内容也有限。”又说：“这书稿既然在你家存放了很多年，你应该对它比我更了解，说不定就会有不少我需要的感想……这也算互补了。”
殷怜听了，猜测这里面大概多少有作为朋友的照顾，却也没有想太多。本来，合作也是她本人的目的，而黑怀朱的水准她绝对是信得过的，便坦然答应了，说道：“那就请你多指教了。”
黑怀朱也不废话，抓紧时间开门见山就跟殷怜讨论起了作品的基调。
“按剧情量，我推荐把原作改变成大约十二集左右的短剧集，短案子一集一个，长案子两集一个，再留两到三集的内容给主线。”
“有些案子本身写得比较简单，可以的话最好找些当时时代的同类案件资料，进行重建和填充。你要有时间的话，下次下课之后过来，或者从星网上过来也行，我们梳理一下鸣芳的剧情主线，商量一下剧情的主要内容比例。”
殷怜点了点头，然后觉得自己也需要做点贡献。在编剧上，她无论经验和能力都不及黑怀朱，但是她也有她自己的优势。
所以她开口说道：“相关的案件资料我可以搜集。”直接向岳珂要参考资料就行了，至于其他背景资料，她甚至可以拿到第一手的。
黑怀朱只以为她家里这类的底蕴深厚，也没有多想，又跟她商量了一些诸如文章基调的问题，才问起投资的事情。
殷怜倒是有能力独立投资，但是即使不说风险，涉及到发行渠道，推广宣传，人力人脉的问题，像这种大型商业片还是最好通过专门的影视公司。
殷怜便说了安自和的事情。
黑怀朱听了，皱了皱眉头，又很快放松开来，说道：“我认识安自和。那我回头联系他一下，如果他有意向的话，我到时候会帮你谈一个划算的合同下来。”
听他的意思，颇有一点替殷怜直接把事情处理了，根本不要她费心的意思。
殷怜却并不想这样，说道：“不，关于谈合同的事情，还是我自己来……我们一起去吧。”
黑怀朱没想到她有这样的要求，停顿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拒绝，说道：“好。”
殷怜挑中黑怀朱其实是让安自和感到意外的事情。说句实话，黑怀朱这个选项其实是个比较微妙的选择。说他分量不够，偏偏他近几年声望可以说是如日中天，真正新生代剧作人之中的无冕之王；说他分量够，事实上比起许多实力派导演，黑怀朱也不过是个新人，到底缺乏了一些积累。
处于一种够与不够之间……比较微妙的程度。
不过殷怜都选择了对方，黑怀朱也同意了，安自和再强行否决未免一次得罪两个人。再说了，黑怀朱也不是真的不够格，只是不够保险而已。然而话说回来，拍片这种事，老司机都可能翻车，也没有所谓百分百的保险。
安自和便同意了，但还是提出了要求，表示除了殷怜之外，他还要挑选四名副导演进组。这已经超过一般商业片的规制了，但是考虑到这片的来头，排场大点也可以理解。
在一番讨论和争执之后，双方决定了各自的出资比例，对于人事的一些安排，以及拍摄的日程——比起地球，夏国的档期比较自由，因为几乎不存在院线或场次的限制，所以只要足够有勇气，不怕撞期，那是想什么时候上就能什么时候上。
当然，现实中要考虑宣传安排或者竞争对象的问题，其实没那么自由，还是有许多需要预先安排和考虑的部分，但总归比地球自由多了。
安自和可以黑怀朱预先就做好大致的约定，后期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调整就可以了。黑怀朱这部片已经拍了大半，下一部的剧本有几个候选的，但都不是很中意，正好就可以让《鸣芳洗冤录》无缝顶上。
商议好的条件输入专门的软件进行三道程序的审核之后，软件就生成了文件，发送给三人以及专门的机关进行确认。殷怜之前都是直接签的他人提供的合同，这是第一次见到私人合同的商议和拟定过程，颇为新奇，才知道个人端是有专门提供给各行业的程序的，不但可以完成法律咨询，标准合同拟定等工作，还能检测和判断条款是否符合法律规定——程序AI检测第一轮，机构AI机构检测第二轮，然后官方人员检测第三轮并进行确认……如果里面任何条规违反法律，则根本无法通过审核。
举例来说，殷怜的年纪是属于可以合法打工的最低一档，她签下的合同还会专门多一条由十五岁以下劳工合同机关专门审核的程序。如果雇佣方试图用一些条款压榨她的应享权利，那么合同根本通不过审核，也不会被登录在系统中。
没有被登录的合同法庭统统不承认，一旦被发现有没有经过审批的雇用行为，罚款高达正规数额的三至五倍。如果是损害性雇佣——也就是说不适合未成年人从事的打工工作，那么赔偿最高可达到正常佣金的十倍，总之是很可怕的处罚。
因为处罚力度大而且检举便利的关系，敢这么做的人很少。
殷怜了解了这个系统之后，心里很是赞赏，觉得她的星脑上也完全可以有。
其实夏国在政法管理上最大的进步，不是制度上的——你不能说夏国的制度是完美的。它确实适用于高素质高教育程度和智商开化程度的人群，但如果直接抄回地球，考虑到开智不到百年的历史，估计反而会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尴尬与可笑。
它在社会管理上真正的进步在于科技的发展引发的信息的公开化和透明化，这是殷怜可以带回地球的改进技术。虽然不指望所有人受到的教育品质在一夜之间增长，但是从技术上提纯网络信息的可靠性还是可以做到的——至少保证公众不再轻易受到虚假信息的欺骗。
殷怜考虑到自己在这一次拍摄中的优势，为自己争取到了美术导演的职位。安自和并未见过她设计的影片布景，所以并未马上同意，而是先询问了她的作品，并且花费时间看了殷怜展示给他看的过往设计录影。
虽然有一点让他奇怪的是，殷怜打开的录影竟然是现实舞台
的录影，但是考虑到她本人的出身，他猜想或许是她所在的卫星科技无法紧跟着主星球进行更新，倒也没有过度追究。
怎么说，就设计来说，安自和觉得这个老式舞台的审美是很好的，但是跟《鸣芳洗冤录》绝对是两种不同的风格，很难作为参考。倒是上演的内容和演出者的运动能力引人注目——他有心想要看清楚他们在表演的具体内容，却发现听不懂他们使用的语言。
殷怜也没给他深究的机会，就收回了屏幕。为了给自己增加一些筹码，她再一次向安自和展示了一些东西。
那是一些旧式照片和书稿录像。安自和看了两眼，就知道这应该是一些前朝末年的老照片，至于文稿的内容不太容易分辨，但是隐约看得出来是一些旧报纸，看上面的配图很可能是同一时期的。
安自和问道：“像这样的东西你还有很多？”
殷怜说道：“不少。”
安自和斟酌再三，终于同意由殷怜担任这个美术导演——反正到时候她把握的只是一个大体的方向，具体的布景细节还是由专门的虚拟场景架构师来完成的。
临走之前，安自和却突然开口对殷怜说了一件事。
“对了，有人在打听你的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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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7
章
557X
听到这个消息，殷怜其实并不觉得意外。自从拍卖了手稿之后，她对于这样的事情其实早就有了一些预料。
不过为了验证自己的预想，她还是开口问道：“谁？他们在打听什么东西？”
安自和说道：“参与过或者对之前的手稿拍卖有兴趣的人。他们在打听你的住址还有家庭情况。也有人打听你的来历，比如说原来到底在哪个卫星生活家里都有什么人，祖辈到底是什么人物。”
他这样说了，却并没有表现出探究的意思。安自和对于殷怜的来历当然也是有探索的心思的，但是却克制住了，反而提醒完了之后，就很干脆地与她道了别。
倒是黑怀朱看上去比较担忧的样子，问道：“你这……没问题吧？”
殷怜问道：“什么问题？”
黑怀朱说道：“你一开始骗我说是离家出走，后来又说是从卫星来。而且我只见过你和你的哥哥们，都没见过你父母。总不会是他们的身份有什么问题吧？”
殷怜没想到他会这么想，愣了一愣，问道：“什么问题？”
如果在地球，像殷怜拟定的这种“出走者的后代”的身份可能会比较敏感，但是在她看来，夏国并不在意这种事情啊。
虽然在星网私聊其实大小声都没人能偷听到，黑怀朱还是本能地压低了声音，问道：“比如说……你父母以前是不是在国内犯过什么案子……”
殷怜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顿时有点无奈又好笑，立刻回答道：“没有没有！你想太多了。我父母不出现，真的只是普通的不想回来而已。其实实话告诉你，他们跑去星际探险了，而且一直都收获不菲，所以有点乐不思蜀。”
“真的？”黑怀朱盯着她。
殷怜说道：“真的！”明明在忽悠人，殷怜却毫不心虚。
黑怀朱看不出端倪，也就信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殷怜定期在黑怀朱结束拍摄的时候来找他商议剧本的问题。他们剧情大纲反梳理了一遍，这一梳理殷怜就发现岳珂的文章其实结构上也说不上特别成熟或完美，只是的时候你察觉不了问题，因为她的剧情太过精彩，感情冲突太过慑人，让人根本无暇去关注细节上的瑕疵。
不过对于影视剧来说，这些瑕疵最好还是被修补上。因为比起文字，现代影视更加直观和全面，是会被人拿起放大镜来琢磨的。
这就要说明一下夏国现代影视的特性了。
夏国如今的影视播放格式，不是二维，也不是三维。虽然殷怜刚来的时候，看到的影视播放方式像极了三维，但事实上只是她看到的部分与三维影片相似，并不是说拍摄手段就是三维方式了。
一定要说的话，这种格式比较偏近于四维，不过大家都称呼为现代影片或者是全景式影片。在传统影片之中，一般拍摄是这样的——把剧情按照需求的方式进行拍摄，然后把不同的场景按照时间线或者事件线，或者甚至使用倒叙，插叙，回忆，蒙太奇等叙述手法剪辑连接起来。
全景式则不一样。
它会在特定的虚拟场景之中，根据事件线展示此时场景中发生的所有事件。它仍旧可以采用传统式二维拍摄的所有叙述手段，但这只是通过预设镜头来达成的一种展示方式，事实上，一部全景式影片之中包含的内容要远远多于一次观看能够看到的。
这其中有些剧情因为是必要的主线连接环节，会在视角切换的时候在默认镜头之中展现。也有一些情节会为了主线的紧凑性，而并不直观地展示在默认镜头之中。但即使如此，它们的存在大多数时候还是对主线有着极其重要的补全和诠释的作用。
一部好的全景式佳作，既能有流畅的主线，也会有丰富而细腻的支线。这不但可以补全世界观，更立体地塑造出角色形象，也能带给观众更丰富和深入的剧情体验
。
但是与此同时，对于拍摄者的专业素质要求也会更高。
仅仅是剧情逻辑性上来说，如果是平面二维作品，那么导演完全可以只拍摄自己想要拍摄的东西——比如一部霸道总裁偶像剧，走女主镜头的时候，导演不需要考虑霸道总裁男主在干什么——但是如果是一部全景式作品，虽然不用展示出来拖慢剧情节奏，但是导演也要拍摄一些相关的镜头，哪怕是默镜，来展现男主什么时候在谈生意，什么时候设计反击反派，什么时候在发花痴想着女主自我攻略……啊，不，在少男情怀总是诗。这是一种对世界逻辑和人物性情的完善，很大程度上能进一步塑造角色形象，当然也压榨导演和演员的人力。
偶像剧还不是解放视角进行观影并压榨导演劳动力的极限，真正麻烦的是推理剧和惊悚剧，以不同视角观影往往会有天差地别的观影体验。好的全景式影片，能让一个观众看十几遍每一遍都是不同体验。对于某些特定类型来说，这简直是对于他们的最高褒奖。
这里面很多路人镜头会采用默镜，但是讲究的商业片会把场景设计得特别惊喜完善。因为夏国目前影视行业的高度发展，很多纯粹作为布景存在的非关键场景都有可随机生产的专属模板，但是如果特别讲究的剧组，就会进行非常细致的调整，让它变成了一个生动而独特的世界。
但是这些影响的也无非是观影体验，虽然会稍微占据一点工作量，可靠着如今影视科技的发展程度，并不至于喧宾夺主。
真正的工作量大头，其实在于剧情支线和人物支线的完善。
这些都是需要剧作者花大功夫去描写和完善的。
夏国认为二维时代的游戏剧本是最早期的全景式影片剧本前身，而现代的智能游戏剧本则是未来的智能影视剧本的前哨。
当然，在细腻性上，两者是完全不可相提并论的。
不过，也不是所有剧本都这么复杂。比如说殷怜之前写的剧本，都是一条主线的单线剧本。独立作品对于剧情的复杂性要求不高，按照地球的游戏术语来说，商业片就是游戏界的“3A大作”，而大部分时候大家不会这样苛求一部实验性质的独立学生作品达到这样的高度。.
但是到了商业层次上，殷怜写出来的这些就并不是一套完整的剧本，而仅仅只是剧本中的一条线而已。
《鸣芳洗冤录》肯定是商业作，否则对不起它的资质。
殷怜本身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是相关的基础知识还是有的，也做过这方面的联系。但是真正要进行编剧的时候，确实还有很多内容需要从黑怀朱这里学习。
两人整理了《鸣芳洗冤录》的剧情线，把主线和支线都划分了出来。黑怀朱还推荐了几个很好用的专业插件，有用来拉片的，有用来编剧的，还有用来分镜的。
每个插件的版权费都不菲，不过对如今的殷怜来说也只是毛毛雨。她很豪气地一口气全下了。
拉片的插件本身是用来拉影视剧的，不过有一个功能可能顺便来解析。殷怜和黑怀朱先用它把《鸣芳洗冤录》的剧情都给拆分成了单独的情节，然后列出了需要填补的关节。
黑怀朱不愧是精锐剧作人，很快就提出了一个非常有效的创作方案。他说：“虽然《鸣芳洗冤录》是前朝的故事，但是主角的性格其实很符合现代人的三观。这个前提下，我们要把案件作出一张精美的前朝的皮，但中心一定要有现代的魂。”
殷怜大致领会到了他的意思，但是思路上还是比较混沌，没什么灵感。
黑怀朱其实心里已经有了不少想法，不过看殷怜紧皱着眉头的样子，突然想到应该给她一些学习和思考的余地，就举例说道：“比如这个云生杀妻案。云生出身富贵，家中有财有势，本身又才名远扬，却为了能够彻底侵占妻子的财产而杀妻。类
似的案子在历史上其实有不少，算不得什么希奇的剧情，但是在这个故事里，岳珂的处理方式是很好的。”
“连莲知道丈夫有杀妻之心，求助于***。她本身的人设是一位非常传统的女性，一位完全不是“新女性”的女性。但是当芳鸣先生跟她说“他既然起了这样的心，你再怎么逃避，也终有躲不过去的一日”时，连莲却立刻下定了决心。明线上，她第二日就被杀了。但是暗线里，她却听从芳鸣先生的意见，将计就计假死以避开了灾祸。也就是说，她做决定的时间至多不过一个晚上。”
“连莲被杀死之后，云生却污蔑其与芳鸣先生有染，想要以此抨击芳鸣先生，并且侵占连莲的嫁妆……这个剧情，其实是非常像近年的一部传记片的。”
殷怜思考了一下，然后问道：“啊……黎樱传！？”
大约五六年前，夏国有出一部大约三十多年前的著名女星黎樱的传记片，讲的是女星黎樱被出轨的丈夫杀死，她的儿子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却为了父亲而作伪证，声称母亲是自杀。但是数年之后，黎樱的丈夫再婚，甚至想要侵占属于儿子的遗产。儿子为求报名，终于向警方揭露了父亲。
这件事引起了极大的社会反响，也导致了生育法和有限财产分割法的修改。
这件事里最值得讨论的，是黎樱的儿子并非为了为母亲伸冤而揭露了父亲，而是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尤其电影的开始，还点明了黎樱曾是个不育派。
殷怜顿悟，说道：“我明白了。”
第
558
章
558X
黑怀朱不怀疑她会领悟错误，说道：“这八个案子，我们可以全部先埋好伏笔，然后在合适的阶段引爆。”
殷怜说道：“如果把黎樱和连莲融合在一起的话，我们是从哪个阶段开始？我觉得，从连莲出嫁或者生产开始比较好，但是那时候故事还没有开始吧？”
黑怀朱顿时笑了，说道：“你这就有些固定思维了。任何早于主线开端的暗线，我们都可以埋到回忆线的暗线里。我记得故事里还是有一些回忆相关的剧情的。”
殷怜恍然大悟。
黑怀朱又说道：“如果作为一种社会意象来说，仅仅只是这一个案子还不够。作为商业片来说，哪怕只是布景也不能纯粹只是为了填充。所以在这个故事里，我们必须设计更多的“布景故事”，来映射案子主线。所以之后我们要去找相关的历史资料，从五百年到现代的同类案件都可以作为参考，但是选用之前需要我们先立定一个主题，唯有这样才能保证主题的统一……你觉得我们定个什么样的主题才好？”
殷怜思索了一下，问道：“反抗的智慧怎么样？”
黑怀朱一时没领会到，用眼神示意她进行一番详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