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诗雅听到这个建议之后，久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嫁给利嘉？这种事情她其实从来没有想过，之前是因为知道不可能，而之后却是因为更不可能。
如果说她对少年没有任何好感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说这种好感已经到了想要跟对方结婚的地步，那也绝对不可能。
他们在相遇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各自在心里筑了一条心理防线，因为两人都不是那种可以肆意妄为的人，他们自己也很明白这一点。
而只要筑好了这一条心理防线，那么之后所有的感情付出，都一定会有所保留。这种情况下，他们也不可能会对对方付出多么深的感情。
但事实上，因为之前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了原本的预期，所以这一份感情还是越了线的，要不然以诗雅之前的计划，她不可能因为告别的来临而心里那么难受。
但愿不愿意以婚姻的方式与对方缔结婚约？
诗雅听到这个问题里，其实是十分犹豫的。她觉得自己是喜欢少年的，如果这场旅行能够继续，也许有一天她会喜欢他到会去飞蛾扑火的地步，也是因为如此，他们才必须要早日分开。
但是此时此刻，背负着这样一个沉重的，可能影响到这片大陆未来的选择，诗雅却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果断和坚决。
不是因为不喜欢。
如果真的不喜欢利嘉，她反而可以毫不犹豫地答应。她并不懂爱情，却从小十分明了作为一个皇族所需要承担起的责任。所以如果在一年前，问她愿不愿意跟一位冰之盾的王室成员缔结婚约，并以此为契机促使大陆重新统一，诗雅觉得自己是会答应的。
因为那时候她其实只需要思考一件事，就是王庭的利益。
可这时候，一切却已经有了些许的变化。
诗雅对自己的父亲说道：“……这件事，我大概还需要稍微考虑一下。我没有办法现在就做出决定。”
她的父亲同意了她的要求，说道：“那你就先思考几日，等想好了再来告诉我。但不要拖延得太久——时间总是一闪而逝。”
诗雅同意了。
一日之后，她对她的父亲说道：“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但是我想要先见一见利嘉王子，了解一下他本人的想法之后，才做出决定。”
诗雅的父亲同意了。
于是诗雅就与利嘉见了一面。
对方这时候也意识到，也许从一开始两人的相遇或许其实都不是意外个去巧合，只是因为并不后悔认识对方，所以他们也不曾追究是谁的设计。
然后就听诗雅开口说道：“我们不能结婚。”
利嘉惊愕地望着她，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复。
诗雅的话超出了他的预想，他其实是对诗雅抱有很深的好感的，也毫不怀疑对方是喜欢自己的，所以当诗雅这样当面拒绝时，他一时之间甚至反应不过来。
好一会儿之后，他开口问道：“为什么？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诗雅却说道：“我从听父王提出这个建议开始就一直在思考，我……我并不讨厌你，但是我认为，冰之盾与火之矛的盟约，不能再以婚姻的方式来联结。”
利嘉：“……可是千百年来，我们一向是这样联结盟约的。这世上再没有比血脉更加牢固的联结，而婚姻是唯一一个能让两个毫无关系的人，甚至两个毫无关系的家族成为至亲的方式。”
诗雅问道：“它真的牢固吗？”她的语气里面带了一些嘲讽，说道，“如果真的牢固，那么王庭又怎么会分裂？”
利嘉噎了一下，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但是你还能想到比这更有效，更让双方信任的结盟方式吗？”
诗雅说道：“利嘉……我想，我是喜欢你的。虽然……还不到想要跟你结婚的地步，但是，如果换一种处境，我
会想要和你在一起。”
“那就在一起！”利嘉高声说道，“我想跟你在一起！”
诗雅叫道：“所以说不可以！我们不能再次让整个王庭的稳定被寄托在一场婚姻，一段私人感情上面。如果这样，我们就必须要放弃所有的私人感情，全心全意只为了王庭而维护这段关系。可是，我们真的能做到这一点吗？”
利嘉说道：“这并不矛盾和冲突……”
诗雅说道：“因为，我们都是活生生的人，会生气，会吵架，也会闹矛盾。而当王庭的联盟都建立在我们的关系之上时，我们就已经失去了所有这么做的权利。利嘉，即使我们愿意为了王庭而抛弃自己所有的感情，可是后来者也能有这样的决心吗？”
利嘉沉默了。
诗雅说道：“我们都见过了王庭分裂所带来的灾难，而如果我们结婚，固然可以拯救这一切于一时，但也会让它陷入一个死循环。”
“但是。”利嘉说道，“但是，拯救得了一时是一时。如果两个王庭能早一刻齐心合力，大陆上的人就少受片刻的苦，就算是片刻也是好的。”
诗雅说道：“我知道！”她有些激动地说完这句话，然后声音低了下来，说道：“我当然知道。我是和你一起的，所以你看到的我也全都看到过。我看到魔兽侵蚀村庄，村里的骑士损伤惨重。我看到法师用几倍的时间和精力去研发一个防御法阵，因为无论依靠单独的冰魔法或者火魔法，都没有办法达到完美的守御效果。我也见过两个王庭的法师因为毫无必要的争斗而伤亡，造成悲剧。”
“但这一切已经发生了。或者说，我们直面这些悲剧，并不是为了要避免这些悲剧而给未来继续埋下祸根。利嘉，那时候，你不知道我是火玫瑰王庭的贵族，我也不知道你是冰玫瑰的王储，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
利嘉噎了一下，说道：“我……有自己的苦衷。”
诗雅笑了起来，抱住自己的双臂，说道：“我不是在质问你，只是想要问这个理由。”
利嘉说道：“我不想告诉你我的身份，因为我觉得没有必要，也是因为……我那时候觉得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诗雅说道：“我也是这样。因为在利嘉和诗雅之前，我们代表的是那些受我们保护的人，是各自的王庭。而站在我们的立场上，我们是必须去直视民众的苦难和自身的责任的。所以，我们需要去拯救的，永远不是身在我们眼前的受苦的人……而是避免更多的人受这样的苦，要让他们从今以后，长长久久都不要受这样的苦。”
利嘉惊愕地望着她。
他知道女孩漂亮，但是平日里她蓬头垢面，凶暴任性，利嘉甚至很难察觉到她身上属于女孩的特质。到后来，他甚至自然而然地就把对方当成了兄弟死党一样的存在。
即使此时此刻，当她身着盛装，来到这个临时的会面地点时，他看她还是并肩作战的同伴，而忽略了她本身的美貌。
利嘉一向高傲，虽然也会被一些漂亮女孩吸引视线，但是表现上却是从来不会承认的。而以诗雅来说，他被女孩吸引视线的时间可能就只有那么小半个小时，但却曾和她一起同甘共苦，出生入死一年多时间。
他从来没有和一个女孩子这么亲密又平等地相处过。
但直到这一刻，他却突然意识到，在魔法灯的照耀下，盛装打扮的女孩竟然仿佛在发着光。她是那么美丽，却又那么超脱于青春期懵懂的憧憬。
她就像他在年少时一心想要追求的自我，如同他灵魂的另一半。他们有那么多不同，却又无比相似。
诗雅和利嘉订婚了。
这个消息震撼了整个王庭。
虽然这对皇族男女似乎非常想要让玫瑰王庭重新统一，重新建立起合作并且共同对付兽潮，但是就行为来说，这一次订婚
却显得非常勉强。
他们订婚之后就再次奔波于大陆各地，开始分头安排人手建立合作，既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培养感情，也没有刻意同进同出，用表面的相爱来安抚民众的情绪。
这种做法无疑是非常不适合的。
订婚之后，诗雅准备出发之前，她的父亲来找了她，问她：“你这就准备出发？我听说你拒绝了安排的***计划？”
诗雅停下了手头的动作，放下了之后准备在大陆各地进行演讲而筹备的文稿，说道：“因为没有必要。”
父亲说道：“如果不是我知道你们之间有深厚的情谊，我甚至也会以为你这次的婚约订得很勉强。诗雅，一些安抚民众的公开活动是必要的。”
诗雅却突然问起了一个问题：“父王，你觉得，如果王庭也使用家族内部一样的票议制怎么样？”
父亲惊讶：“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然后又说道，“但是票议制也有许多自己的问题。而且对于两个家族来说，票议制其实比联姻更容易产生矛盾冲突。”
诗雅说道：“如果我们给票议制定下严格的规则，然后在这个基础上不断进成改进，你说它会不会胜过靠双方的联姻来维持关系？”
父亲却说道：“我不觉得。”
诗雅顿时沉默了下来，然后说道：“我不想给公众留下我非常在乎利嘉的印象。三百年前的事情已经是一种前车之鉴，我希望我们接下来的计划能够一帆风顺，而未来的王和女王之间的感情太深厚和激烈，我觉得对于许多人来说也会是一种让人不安的点。”
父亲被她说服了，认为她的想法虽然还有一些片面和偏激，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利嘉和诗雅便开始一直奔迫于大陆各地，努力地为了冰之盾和火之矛建立合作关系。他们并不常相见，多半是各自在各地进行演讲，说服各地的法师和领主，也会传授一些冰与火合作的战斗技法给双方。
这个过程之中，并不是没有阻碍的。
比如说两者之间的感情关系，就常常受到众人的议论。
但是两人并没有其它的情人，所以各种谣言也最多停留在双方只是“政治联姻”这一点上。而随着时间的过去，这样的流言越演越盛，尤其是婚期第二次延后，而诗雅提出“七长老议会制”的王庭制度时，这种质疑上升到了最高点。
在政治理念上，这对未婚夫妻的观念却相当一致。
利嘉很快远程呼应了她。
而这让一些外人开始觉得扑朔迷离。说他们之前互相喜欢吧，他们连见面都很少相见，但说他们互相讨厌吧，他们却又从来同进同退，立场相当坚定。
这一场制度的建立花费了大约十七年时间。十七年之后，少年少女早已经变成了成年法师，这已经是他们第五次推迟婚约，而随着议会运作得越来越成熟，法师们也意识到，两位王和女王的候选者真正想要通过候选人的身份和权力改变的是什么。
这并不容易，但是他们最终还是做到了。
不过随着制度的改变，两人却也开始面对了各种各样的挑衅和质疑。这场拖延过久的婚约让许多人产生了不同的想法，而猜测两人终会解除婚约的人，不免出现了不同的心思。
终于，在年初的议会上，诗雅遭到了刺杀。
作为议会目前的议长，诗雅借着王储的名义，多年来做了许多事情。但是谁都知道，她与利嘉其实貌合神离，只是为了促成自身的政治目的而不得不在一起。
诗雅被带毒的冰箭射伤，昏迷不醒，这无疑让两人花费十余年而稳定下的王庭盟约再次出现了裂痕。火之矛的人甚至直接把矛头指向了利嘉，但是出人意料地，这位一直以来致力于重建大陆防御体制的王储，却既没有辩解，也没有再出现。
唯有在
这一刻，他比以往所有时候都更加明白了，为什么冰与火的盟约不能建立在一对相爱的恋人身上。
因为在此时此刻，无论王庭或者所有民众的安危，都在慢慢从他心里褪色，破碎成飞灰，仅剩下了重伤的诗雅。
在这一刻，他的心里无比漠然，既不在乎王庭会变成什么样子，也不在乎大陆会变成什么样子。诗雅说，修习冰魔法的人往往会慢慢变得冷漠，心如铁石，利嘉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但是这一刻，他却觉得女孩没有说错。
他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地方此时是冰冷的。
他可以强迫自己去伪装太平，去继续执行自己的责任和理想，但事实上，此时此刻的他早已经没有了那样的感情。
仿佛所有的感情，都已经随着恋人的生死而被冰封。
这时候，王庭之中议会的作用就被凸显了出来。即使缺席了议长和副议长，在其他人和背后势力的努力下，王庭到底还是保持了原本的高效，一方面投入人力维持了城市的稳定，另一方面则安排人手，迅速行动，很快抓住了筹划刺杀事件的凶手和整件事情的幕后主使。
而当利嘉终于等到诗雅醒来的这一天，他对已经不是少女的她说道：“我们结婚吧。”
诗雅回答道：“好。”
两周后，王庭终于宣布彻底地脱离□□制度，进入议会制时代。而诗雅和利嘉随后结婚，跌破了所有传谣民众的眼睛，并在接下来的十年之中逐步退居幕后。
之后很多年，在玫瑰王庭之中，都流传着奇怪的传闻。大家对于先王储之间的感情觉得扑朔迷离，但只有他们的小女儿知道，她的父亲和母亲，从来不是遭遇意外之后狗血的“突然发现原来我爱你”。
他们的爱情，远比任何传闻更加久远。
那一天，诗雅公主出外历练，看到了利嘉王子。她心想：呵，一个冰法。而利嘉回望她，脑子里冒出来一句：火法的臭丫头。
爱情，起于他们肩并着肩，把责任背上肩头，试图一同驱逐着王庭这辆马车向前走的时候。
殷怜写完这个故事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有点没把握好题材。她最近一直在思考自己的人生前途和未来理想，所以不知不觉就写了像是这样的一个故事。
她对这个故事不是不满意，不如说写的过程之中，她还产生了许多的感悟。比如说是写到诗雅和利嘉各自忍受着孤独寂寞，在深夜里给对方写信，各自阐述着自己对于大陆和王庭的设想，又比如说反对者用他们延后的婚约攻击他们，指责两人没有履行作为王储的义务时，两人的心理压力和感情变化，因为投入了相应的感情，殷怜就仿佛自己也经历了那么一段故事一样，情绪浮动相当之大。
她以前从未思考过恋爱的事情。对她来说，爱情这种东西，不过就是一种可以利用或者可能被他人利用的心理状态。如果说她从来没有情窦初开的时候，那也不至于，只是这种情窦初开，一出现就被现实的压力和对于人生的忧惧所压制了，压抑着压抑着……就自然死亡了。
但如果真的能有爱情的存在……她仿佛是在写故事的时候突然开始思考，自己对于感情有着什么样的期待。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对方一定要够聪明。因为殷怜自己脑子转得很快，想得很多，所以对方一定要足够聪明，才能跟得上她的节奏。另一方面，她希望能跟对方保持一种极为平等的相处方式……虽然被宠溺也不错，但在于一些大事上，他们一定要足够平等。.
想着想着殷怜就笑了，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这些想法根本不是找恋人，而是在找伴侣。可是如今她的心态，也不是会对什么人怦然心动的状态了。
她从来没有这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怎么样的一种性格——在原来的世界，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男人统治世界，女人统治男人。她在前
世最无力的时候，也是以这种想法作为终极目标，但说到底，那也只是一种无力者的投机取巧罢了。
也许绞尽脑汁，确实能从男人那里分到些许权力。但是若有能力直接直接掌控那柄权杖，谁又会想要仰人鼻息？她期待的从来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是君与我共治天下。
当然，如今不是王权社会，但是意义是一样的。若有一天，她要选择一个伴侣，对方必不能凌驾于她之上。当然，出于种种原因，她也不会选择精神上比她弱小的人，也因此她才写下了这样一个故事。
她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够理解这个故事。
她不是具有牺牲主义的人，但却写了一对充满牺牲精神的男女主。因为是擅自揣摩，她也不知道自己把这两个人的心理描述得是不是真实可靠，但她就是想写。
或许是想要揣摩这样的人物，来理解到自己与之的差距，又或者是通过模仿其心理，了解到如果她想要为自己的国家做点什么，需要付出什么，承担什么。
写完她就知道自己写得肤浅了，但此时此刻，也没有机会让她重来一遍了。
但观众出乎意料还挺捧场，而裁判远比预想要给予了更高的评价。最后殷怜排名第三，第一是魏跃，第二是应海珈，奇怪的是，殷怜心里其实觉得秦月狐和柯珂的作品都要比应海珈和自己的稍微好一点，但是她们却排名更后，分别占据了第四和第五。
她无法判定是因为大家的观感不同，还是连夏国的比赛结果其实也一定程度受到场外因素影响。因为无法判断，所以她也不能贸然表示出自己的看法，就接受了这个结果。
好在星网上大家对于比赛结果没什么异议，而且因为获得了名次，之前殷长生极力为殷怜塑造出来的形象终于差不多稳固了下来，大家也都接受了她“才女”的人设。
这对于殷怜是极有好处的，因为在夏国，有文学方面才华的人往往都很受尊敬。
而事实上，进一步让这个人设发酵的是，五月梦刚结束，六月梦就爆出一个大消息——610016参与了六月的《逐梦第一线》预选，并且成功通过。
连续参加两个比赛的人不是没有，但是谁也没有预期过殷怜会那么做，既因为她本人的年纪，也因为对其抗压能力的不看好。
但是她偏偏不但参加了，还真的连续通过了两次预选，第一次就在比赛中拿了名次。当然，即使如此，众人多半还是不看好她在六月梦之中的表现，只觉得女孩可能会膨胀。
毕竟，制作完整的影视作品和写几个简单的故事，不管在操作难度还是需求的完成度上都不可同日而语。殷怜可能凭天赋和灵性来完成一个出色的故事，但不可能无中生有地掌握她所没有系统学习过的影视制作技术。一般来说，是这样的。
但是当预选作品真正发布出来的时候，真正看过殷怜作品的人却都陷入了沉默。殷怜的影视创作跟她刚参与五月梦时的短篇故事一样，都带着一股初学者的粗糙感。但是可能是因为六月梦要求的作品允许耗时更长的关系，虽然殷怜在技巧运用上显得粗犷，但在情节设计上却十分精彩和巧妙，怎么看都不像是初学者。
一定要说的话，她的风格看上去更像是那种没有经过系统学习，但却经历了许多次实战，仅仅通过观察和模仿他人掌握了大部分基础技巧，却因为不够规范所以显得粗犷的老手。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说法也没有错。
殷怜虽然没有系统学习过影视拍摄，但是她却已经多次参与到多种类型的戏剧导演中去，甚至还亲自担当过导演的角色。当然，她并没有参与过太多次的影视拍摄，但事后也补上了许多相关的专业知识，而她的学习速度其实很不错，这也是很多人因此高估她的主要原因。
而殷怜的三部预选参赛作品被公布出来之后，着实有不少人被惊艳
到。就算是魏跃也觉得十分惊讶——他之前一直觉得殷怜的作品达不到预期水平，但是看了片子之后，即使拍摄手法粗糙，但魏跃依旧觉得，这三部作品都从核心透出了一股惊人的灵性。
连魏跃都这么觉得，普通观众自然更加惊叹。虽然他们不一定全部都够辨别出这三部片的含金量，但是“喜欢”或者“不喜欢”却是观众们自然而然就会拥有的感情。
而喜欢这些作品的人可着实不少。
这个过程之中唯独的不协调音，大概就是殷怜的这三部作品差距实在是有点大，风格也是截然不同，让人难免怀疑是否真的出自同一人之手，甚至因此猜疑起了殷怜是不是找了代打。
一般来说，成熟的作者都有自己的文风。他们未必写不了其他风格的作品，但是大家都有自己觉得舒服的风格领域，不会贸然去模仿别人。
但是殷怜的三部作品，从台词的风格上就完全不同。第一部《每一天》的台词充满了属于孩子的稚气口吻，第二部的《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却风格出人意料地爽利硬朗。
而第三部的《末日来临》却又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风格，有点荒诞的味道。
而且，比起殷怜在五月梦的参赛作品，这三部作品无论从剧情还是感情上，都流畅自然多了，并没有过于生硬的地方。
殷怜参赛的时候，由于创作的流程太过紧张，被给予的时间过于紧迫，其实在很多情节的设计上都有些生硬。当然，也不至于太生硬，否则一早就被淘汰了。而且这也不是她一个人的问题，大部分参赛选手在这样的写作量压迫下，都多多少少出现过类似的问题，连魏跃都不能避免。
而六月梦的参赛作品就完全没有这个问题。
流畅，自然，蕴含的感情充沛而到位。粗糙的镜头却每每总能触动人心，不得不说是灵气四溢，也难怪会受到怀疑。
就连观看的观众，也有人喜欢《每一天》，有人喜欢《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虽然支持者最多的还是《末日来临》。
当然，三部都喜欢的人也有不少。全靠这群人，殷怜的名誉才得到了辩护——他们全面分析了三部作品的语言风格和用词习惯，以精确的数据证明了作品的风格虽然有很大的不同，但用词的习惯和喜好确实是一样的，从而避免这样的猜疑进一步被扩散。
《每一天》的短片，讲了一个关于父母与孩子与养育机器人之间错综复杂的感情，并且探讨了一下夏国当代的社会问题。虽然主题严肃，但是殷怜区区一个根本没有类似经历的人，却愣是通过在论坛上搜索到的各种相关资料，建立起了一个紧贴现实的故事背景。
据说看这部短片的时候，有许多人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哭了起来，产生的共鸣非常强烈，产生共鸣的比例也非常之高。
因为这样，作品的底下不时有人留言，认为殷怜也有过与故事之中的剧情相似的经历，而且她性格十分敏感，所以才能写出这样细腻又深入人心的作品。
但事实上，殷怜写这个作品的时候，可真没有亲身经历过与故事相近的事情。她创作时全靠脑补和自己搜索一些相关的社会话题，经过提炼和发散之后，才形成了这样的作品。
但是观众却比预想中还要吃这一套。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都会因为片子里的孩子而产生共鸣并且流泪，剩下的小部分人，也没熬过机器人被伤害却仍试图保护孩子那一段，而最后那一段，为了主角的母亲而泪流不止的观众，更加不计其数。
非要说殷怜写得多么好，那不是这部作品受欢迎的理由。只能说殷怜巧妙地抓住了一个特别能触动夏国当代人心灵的题材。
殷怜的切入点比较诡异——也是因为夏国本身的情况与地球差距太大。对这里的人来说，AI或者机器人是极为常见的东西，就好像是一件电器或者家具。因为
太过寻常，反而容易受到忽略。
就像地球人并不会特意创造一部作品，去描述自己和电脑之间的深厚感情，又或者孩子老人与雇佣的保姆之间的情谊，夏国人也基本上不会创造关于人类与机器人之间的深厚情感——就算人与AI之间的爱情故事，那也是AI被创造出来的初期才会被频繁描述的东西，但是随着AI融入社会，人们对其原来越习惯，也不会特意再去探究它。
对于很多人来说，即使高智能的AI，也只是模仿人类而养成出来的副本。
它比人类完美，能够剔除所有让人讨厌的缺点而给你最好的社交体验。但是很多时候，人类不完美的地方才是会在生活中带来惊喜的部分。体悟到这一点之后，与AI或者机器人的爱情故事就越发不流行了。
但是殷怜的切入点不同，她不讲述充满幻想的老掉牙的爱情故事，也不会创造一个远比中央光脑更加强大，可以肆意违反法律来给主角带来便利的机器人，她就从最基础的角度，讲了一个有关于大部分当代夏国人都可能经历的，关于父母与孩子，孩子与保姆机器人，以及父母与机器人之间的三角形关系。
这其实是一个比较让人觉得意外的事情——明明没有体验过这样的事情，但是作为外来者的殷怜，却在各种意义上能够更加透彻地看清这一种时代现象，进而割开重重“习以为常”遮掩住的表皮，一把抓住这份感情的本质。
这个故事，既讲述了现代亲子关系的种种问题，又探讨了保姆机器人在现代家庭之中的存在意义。而在此时观看到这部短片的大部分人，都多多少少经历过这三个问题之中的某一个，甚至全部。
作为孩子，对于照顾他们的机器人的依赖，对于缺乏和父母的接触而造成的孤寂感和心灵的空虚，而作为父母，对于照顾孩子的机器人的防备与嫉妒，又因为种种原因，不能不选择比亲手照顾孩子更加“便利”的保姆机器人。
明明是极为简单的家庭关系，却仿佛影射了一整个复杂的现代社会。
多个关注了六月梦预赛的评论家对于这一部《每一天》赞不绝口。因为其产生的影响，比赛方在跟殷怜沟通之后，把短片的题目改成了《隐形之爱》。
几乎是正式比赛的名单和预赛作品发布当天，殷怜的经纪公司就收到了比赛组的通知，有好几家公司联系了比赛方，表示希望能够买下这部作品的影视改编权。
与之前蔺和森别有目的的版权购买行为不同，这几家公司都是规模非常大的影视集团，而且确确实实是看中了故事本身所以想要购买改编权。
殷怜接到通知之后，询问了一下对方的报价和条件，就直接答应了。考虑到有好几家都报价了，经纪公司推荐她进行非独占授权——以夏国目前的影视发展程度，同样一个短篇到不同的公司手里，估计拍摄出来的内容也绝对是没有相似之处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家报价了《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两家报价了《末日来临》，殷怜毫不犹豫地就全部同意了。
她的这个选择让经纪人也有点意外。
要知道像她这样刚开始接触这一行的孩子，如果手上真的有一个很被看好的本子，多半都会想着要自己拍摄。殷怜却毫不犹豫地同意了授权，完全没有提出想要亲自掌镜的要求。
对于经纪人的这个疑问，殷怜回答得倒也很轻松：“又不是不能自己拍。对方给的授权费，我想拍的时候完全可以拍。事实上，就算是之前，我想要真的把这三个剧本拍好，也并不缺钱，您知道我为什么没这么做吗？”
经纪人略一思考，就意识到了原因。他开口说道：“但是人家是大公司，各方面的资质都完全不一样。要是你想自己拍，就算有钱也未必能买到人家的资源。”
殷怜说道：“再大的公司，也不能让我一夜之间能力突飞
猛进。知道自己拍不好，***嘛非要出头浪费人家的资源。再说了，人家也不可能同意，否则公司早得垮了。”
“我现在拍不好的东西，让人家先拍又怎么了？别说人家还给授权费，就说我这辈子又不是只能写出这么三个剧本。以后我的作品只会越来越多，可不会只有那么几部好作品。”
经纪人张了张嘴，其实是有点不赞同殷怜的想法的。《隐形之爱》这样的短剧，殷怜能够写出来，经纪人觉得多半是有运气的成分在里面。殷怜觉得自己想写就能写，未免有些自大了。
不过最后他也什么都没说。
在这种事情上打击签约对象的积极性，着实没有必要。而且殷怜不提出无理的要求，其实是件好事。
五月梦没能拿到冠军，不过经过交流之后，魏跃却主动表示愿意以友情价把奖品转让给殷怜——一来以他的身份背景，这份奖品其实算是比较鸡肋的。二来虽然殷怜没有拿到冠军，但是她的很多故事都触动了他，所以魏跃内心其实颇有几分粉丝化的意思，察觉殷怜需要，立刻主动地给她行了方便。
殷怜从殷长生那里已经知道了魏跃除了柯珂师兄之外的身份背景，事实上，在五月梦正式宣告结束之前，殷长生已经给魏氏音乐提交了三份为魏跃出道而设计的宣传计划，对方对每一份似乎都挺有兴趣的，不过殷长生的不同方案之间其实有冲突的地方，所以对方最后还是选中了其中一份，然后稍微做了一些调整。
这份计划执行之后，效果出奇地好，所以紧接着，魏总就再次发来了两个旗下即将推出的精神歌手的资料，一个真人歌姬，一个虚拟歌手——因为工作量的增大，殷长生已经在扩充人手了。
他现在比殷怜还忙碌。
因为这个原因，殷长宁不得不抽出一些空闲时间来，和他一起学习光脑方面的技术——光凭殷长生一个人，想要学全需要的光脑技术，怕是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这个时候《百人百面》殷怜已经完成了最后一个剧本的再创作，压力顿时大减。不过她并没有跟殷长宁一样跑过来给自家兄弟打下手，而是开始想办法从各个途径找渠道，购买一些在国内可能用得到的机械和设备。
就这样，六月梦开始了。
第
470
章
470
六月梦的比赛形式跟五月梦完全不同。虽然同样是竞赛类节目，但是六月梦可能是因为本身的比赛性质更加接近影视圈的关系，在表现形式上也更加综艺化，更接近娱乐。
专业性是有的，但并不是全部。更多时候，它更加考验选手的综合素质——比如说，对于整个拍摄场景的掌控，对于演员的沟通和调控，以及对于一些片场突发事件的应对。核心虽然还是影视创作，但是影视创作本身占据的比率却并不是很高。
正式比赛接档五月梦，虽然也同样持续一个月，但却不像是五月梦那样紧张快速，总共也只要求选手提交两份作品，一份个人作品，和一份合作作品。
但是这个过程可就漫长了，包含的内容也比预想之中要多得多。
比赛分成两轮，各自占据十五天。第一轮的第一天，节目组会带着所有参赛选手前往四个特殊的地点进行参观，比赛前虽然并不公布地点，但是根据往期的经验，大家也都有所猜想。
网络上很早之前就出了不少分析贴，猜测这一次的选题范围。事实上，因为这一类的比赛都是国家主办的比赛的原因，所以每年的主题虽然有所不同，但多多少少还是与当年的一些社会问题息息相关，所以如果对于时事足够关心和敏感，那么猜中一两个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选手们多半也会在这上面花费一些功夫。万一猜中了，就可以提前开始准备起来，押题也不算作弊，但肯定能带来一些优势。
殷怜没有这方面的意识，殷长生看到相关的话题之后，就迅速帮她去搜集可能的考题了，但是毕竟不是在夏国长大的，即使恶补了一番比赛历史，也很难判断其中哪些事件更容易变成考题。
话说回来，就算是其他业内人士，也不一定就能百分百猜中考题。
也不好用这种事情去骚扰认识的行内人，为了这种事情欠人情实在得不偿失，所以殷长生也只是姑且先从网上搜集了一批看上去比较可信的猜测，然后拿来给殷怜当做参考。
考试当天，殷怜来到了会场，发现这场比赛上同时出现的选手可比五月梦多太多了。五月梦的时候，选手都被分批分组安置了，但是六月梦却是所有选手同场竞技的，有可能会分组，却并不会分赛场，所以就显得人数特别多。
殷怜当时脑子里冒出来的是，既然不分组，那么到时候镜头的争抢一定特别激烈。虽然对于光网直播来说，其实没有谁会真的被抢走镜头——因为每个选手的表现都有独立的观看通道，但是受到关注的话，肯定会影响被推送的强度，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种抢镜。
这一场比赛她受到的关注度跟上一场完全不同。上一场虽然也同样有人会来搭话，但是远没有这一场来得多。殷怜刚到会场，就不停地有人主动跟她搭话套近乎。她肯定是关闭密聊的状态的，所以大部分人的态度还比较收敛，但是无非就是提议想要跟她搭伴或者组队行动。
这些人里面有男有女，有健谈的也有腼腆的，殷怜不可能满足所有人的要求，所以在稍微应付了一番之后，她最后选定了一个看上去顺延的女伴。
当然不可以明目张胆地选人，殷怜只是在选定对象之后，选择尽可能多地接她的话题，自然而然地跟她聊起来，这样别人插不上话，也就会慢慢地散了。
当然，也有比较坚持的人，即使接不上话也始终选择跟在旁边，时不时插上一两句话。殷怜自然也不可能没礼貌地去驱逐对方，甚至为了不要显得太过高冷和没礼貌，她还会偶尔主动接上一两句，只是频率不会太高而已。
她选择搭话的女生ID叫石里生花，来打招呼的时候态度落落大方，跟她说了一个殷怜很感兴趣的话题，是一个叫做推理乐园的游戏。
夏国的游戏市场也是很发达的，比如说殷怜想要参加的《百人百面》，比赛
内容之中，游戏设计也是一大分类。
推理乐园就是一个涉及到剧本创作的游戏。
它实际上有点像是地球的跑团游戏，也就是桌面角色扮演游戏。在原来的世界，龙与地下城（DND）和克苏鲁（COC）之类的跑团游戏一直有自己的流行圈子，而且今年也有复苏和扩大的迹象。这样的游戏，多半是主持人（KP）设计一个剧本，然后让玩家（PL）根据剧本情节进行冒险，中途会使用到骰子一类的物品决定人物属性和事件发展，最后发展出各种各样的结局。
其中DND偏冒险，克苏鲁偏恐怖，而另外还有龙蛋之类偏休闲的种类。事实上，推理或者对抗在其中也非常流行，像是以往的天黑请闭眼，狼人杀之类的，都可以归于此类。
事实上，这些游戏在近年也因为电脑技术的发展而向着电子化发展。不过，夏国这边的这类游戏，发展程度自然是远超地球的。
因为这边的技术能力，夏国有很多可以允许创作者直接参与的高自由度的原创类游戏。推理乐园就是这样一个游戏，它有一个最基础的游戏系统和通用的玩家模组，但是在此同时，主持人可以在游戏里租用房间，进行副本创作，然后邀请其它玩家进入探索。主持人可以自己提供奖励，或者向系统购买奖励模板，可以免费开放副本让玩家进行探索，也可以收门票钱来回收成本。通关的玩家可以对于剧本进行评价，而高评价的房间更容易吸引各类玩家来访。
这类游戏在夏国很受欢迎，虽然不是每个剧本都精彩，但是因为参与创作的人多，所以每每都能给参与者带来强烈的新鲜感，加上游戏本身就是非常有代入感的娱乐方式，所以一直以来都很有人气。
石里生花孩子出现，突然甩了甩巨大的尾巴，尾巴尖上猛然闪烁起了星星点点的粉色光芒。
向导顿时笑了起来，说道：“她在向你们问好呢。可能是挺喜欢你们的。”
第
471
章
471
石里生花跟殷怜介绍道：“沙鳗深海人鱼有自己的语言，但是我们人类很难理解。她们的语言是一种比较奇特的声波，还蛮好听的，但是要在海里才能听得比较清楚。隔着这么一层玻璃的话，基本上要很用力才能听到一点若有若无的声音。”
殷怜听她这么说，便尝试着努力去听了一下，果然极为轻微的，如同歌声一般的低吟。
就这一点来说，她有点像是传说中的人鱼，或者说是……塞壬。
她趴在玻璃墙上，好奇地望着选手们这边，虽然不能沟通，但倒是确实显现出了向导口中“态度友好”的证据。殷怜听着那低吟一般的声音，突然若有所觉，问道：“她们是不是有精神力？”
向导有点意外，但还是说道：“你竟然能发现这个？没错，不过这是还没有公开的情报，沙鳗深海人鱼有精神力而且是很强的精神力。一开始语言不通而且没能找到恰当的沟通手段时，我们差一点就爆发了冲突，中间全靠精神力进行沟通。”
殷怜有点惊讶，问道：“精神力可以直接进行沟通吗？”
向导说道：“不能传达具体的语言……但是。”他顿了一下进行强调，“可以传递大概的感情。最典型的代表就是精神歌手的歌声，即使听不懂歌词，但是也可以通过其中蕴含的精神力量来接受到对方想要表达的感情信息。”
殷怜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然后问道：“所以你们一开始是用歌声跟她们交流的吗？”
向导回答道：“精神力信号借用歌声比较容易发送，损耗最小性价比最高。但是也不是只有通过歌声才能传达讯息。控制力足够好的话，纯粹只通过语言也可以附带上精神力的效果。”
这个时候，殷怜听到身边发出了一阵哗然。
他们抬头向着众人视线投向的方向望去，结果就看到那只沙鳗深海人鱼突然开始游动了起来。比起一般的鱼类，她的身躯更为修长，而且柔软，其实看上去有点像蛇。
她在玻璃墙的另一边游动着，身躯上开始闪烁星星点点的光芒。虽然就整体的相貌来说，她其实像鱼远远多过于人，但是有些美丽本来就是跨越物种。
在人类这方看来，她比起“美女”来，明显更偏向于某种美景。
选手和工作人员都发出了惊呼。
殷怜询问工作人员：“她这是在干什么？”
工作人员也很迷茫，说道：“不知道，这种事情之前也没有发生过。”
这个时候，像是研究员打扮的人走了过来，比手画脚地开始试图跟人鱼进行沟通。人鱼歪头，似乎在琢磨研究员的意思，然后突然朝着靠近殷怜这边的玻璃墙游动了一段距离，又对着研究人员指了指这边的方向。
研究员用极为缓慢，但是融入了精神力的声音跟人鱼进行了谈话，并用心地辨别对方发出来的声音。殷怜之前倾听人鱼的低吟，其实是有一些触动的。人鱼的语言跟人类完全不同，不像是殷怜接触过的任何一种异世界语言……非要说的话，其实更像是龙语——不是语言风格像，而是难以模仿的程度相近，都是以一种区分于人类的发声器官才能发出来的奇特声音。
但是一定要模仿其实也不是做不到，就是难以自然地模仿出那种变化，而且毫无疑问很容易伤害声带。
殷怜有心想要了解沙鳗深海人鱼的语言到时是个什么样的发音模式，就稍微靠近了一些，没想到刚一动作，人鱼就突然窜了起来。
周围的围观者大多被吓了一大跳，殷怜也不意外。却不防人鱼顺着玻璃墙来回滑动了几下，然后选择了一个距离殷怜最近的位置停了下来，低声吟唱了起来。
研究员总算意识到她想要表达什么了，转过头仔细端详了殷怜两眼，说道：“她在说你很美丽。”
殷怜：“她的审美和我们是一样的吗
？”
研究员回答道：“不知道……我之前也完全没预想到她会认为陆地上的人长得美丽。不过其实我们看她也会觉得她很美，虽然完全不是人类习惯的相貌，但我想，也许智慧生物对于美的判断多少还是有一点共同性的吧。”
然后他问殷怜：“你想不想跟她说两句话？”
殷怜问道：“我们可以吗？但是我说的话她听不懂吧？”
研究员说道：“肯定不能完全理解。但是一些语气和姿态她是能看懂的，就好像如果她发怒或者高兴，我们也能很清楚地分辨出来。毕竟是智慧种族，如果她想要表现出来，我们多半就能理解。”
殷怜听了，也确实有点兴趣，就试着靠近了玻璃墙。
人鱼看到她靠近的时候明显很高兴，发出低低的吟唱。虽然他们这边听起来声音很低，其实是因为隔了特殊的玻璃墙面。如果在海中的话，这声音听起来说不定是非常宏亮悠远的。
她的歌声或者说语言确实很美，当开始全力歌唱的时候，在场的人几乎都被迷住了。这种情况下，就连第一次接触人鱼的选手们也都能听出人鱼声音中的愉悦。
殷怜听了一会儿，似乎好像有些摸到这种语言的一些特质，但是这时候不好进行验证，只能暂时压下一些想法。
直到殷怜他们离开的时候，人鱼还有点恋恋不舍，比手画脚地询问研究员，他们什么时候会再出现。研究员顿时感到头疼，费尽心思地跟她解释目前的情况以及殷怜他们来访的身份，也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才能解释清楚，又或者到最后多半还是解释不清楚。
离开的时候，向导说道：“留在基地的两位人鱼是人鱼一族的使者，他们的族群比我们想象之中要来得庞大得多，而且也有自己的科技。”
殷怜：“！？”她说道，“海底不能用电吧？他们使用能源吗？”
向导说道：“火力，电力都不能用。但你可不要忘了，海里是永远不缺水力能源的。而且他们从自身的生物特性里发展出了一种冷光源，虽然比起大陆上的光源有一定的局限性，但也能做到一些陆地上做不到的事情。”
殷怜顿时觉得涨了见识。
向导说道：“不过我们目前和对方还刚刚开始接触，语言也不怎么通，所以能够了解到的情报也很少。可是一旦能跟对方建交，那么以后就可以进行各种各样的能源交换——很多资源在海底没什么用，上了陆地价值就完全不同了。”
殷怜马上就意识到了，他说的应该是能源之类的东西。
之后他们又去参观了另外两个取材地点。这两个地点也让殷怜有些大开眼界，一个是位于近地卫星上的金线桥星城。这里是夏国的音乐人聚集地，也是精神歌手的圣地。选手们来造访的时候是通过网络投影完成，但是也能跟歌手们进行互动，观赏比赛和跟他们进行沟通与采访。
殷怜的人气在这种时候就显出了大作用，不管在哪里都非常受人关注，还有人或者不是人的试图约她。
所谓不是人的，说的是一个极有个性的虚拟歌手。殷怜不知道这种虚拟AI也会主动约会别人，她因为之前跟AI接触的经验，一直以为AI的性格都是非常守规矩的，但是这个明显不是。
以她对夏国科技的了解，也实在分辨不出对方的行为是不是真的根据自我意识产生，又或者只是事先设定好的人设，所以一时也没能采取果断的反应，只是先接受了对方交换通讯信息的请求。
后来她回去问殷长生，没想到殷长生也不能判断这些AI的实际情况，说道：“夏国对于这种高智慧高影响力的AI管理非常严格，相关的技术也有极高的保密性。说起来，其实人性化的AI最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开始出现了，但是这些技术至今也没有公开过。现在市面上的AI，全部都是设计精密的仿智慧型AI，
是不是有人类的思想其实很难评价。”
殷怜到金线桥看的其实是一场盛大的歌唱表演。之前就说过，夏国对于精神力最大的应用都是通过歌声完成的。而他们也一直致力于通过带有精神力的演唱表演来安抚民众的精神，令其在生活的方方面面起到实质作用。
更甚于，虽然现实中还没有出现过，但是在各种文学作品和研究项目中，许多人都把藉由精神影响物质世界当做一种发展目标。而他们来采访的这场表演就是以此为目的而出现的。
在七月份的盛夏祭典里面，一共一百七十二位精神力歌手和歌姬将会联合参与一场演唱，并且通过精神力共鸣完成对于物质世界的影响。他们会分布在一个巨大的星象仪舞台上，然后通过精神力让星象仪随着他们的精神力而转动。
就视觉上来看，那场面实在是非常壮观，也格外危险。不过那也只是看上去而已——夏国的科技发达，各种意外保护措施也好，演员即使从星象仪舞台上掉落下来，有专门的安全气囊的保护，也不会真的出事。
除此之外，最后一个取材地点是近地卫星，西陆城。根据之前殷长生提供的情报，和殷怜实际的所见所闻，这个话题就相当沉重了——西陆城在上半年遭受了星盗袭击，损失惨重。
殷怜最后还是选择了把沙鳗深海人鱼作为自己的题目。
于是接下来三天，她都要和其它选择了同一个题目的选手前往夏庭海底基地进行取材了。
结果第一天去的时候，夏庭基地就出了大事。
作为这一组向导的工作人员，一出现就跟他们说道：“也不知道你们这算是好运还是不好运，昨晚基地出了大事情。深海人鱼身上出现了非常特殊的变化。”
第
472
章
472
他说“特殊变化”的时候，殷怜很自然地想起了之前她被科普过的，关于沙鳗深海人鱼特殊的雌雄转换体质。而紧接着，工作人员所说的话就证明了她的猜测。
“我们之前只是通过沟通大致了解了一些沙鳗人鱼族的社会结构和种族特性，而且因为沟通不便的关系，真正知道的其实并不多，多半只是一些模糊的概念，缺少根本的直观印象，只能通过少数见过的那群沙鳗深海人鱼进行脑补。”
“但是你们来的时机刚刚好。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位人鱼女士……可能以后要称呼先生了，突然就出现了变化。这是让我们近距离观察沙鳗人鱼族的生存状态的大好机会。就是不知道出现了这种情况之后，她会不会回去族里，然后被其他人接替和我们沟通的职责。总之还是看对方会怎么处理这个问题吧。”
“不过就算是这样，现在她的变化也已经很惊人了。昨晚开始，她身上的鳞片和尾鳍就开始生长，变得更大更长，而且色彩也变得比原来艳丽很多。而且还有一件让人觉得意外的事情——变化之后，她看上去好像更加像人了。”
殷怜：“所以说沙鳗深海人鱼里面的男性会更加接近人类的模样吗？”
工作人员顿了一下，说道：“难说。不过目前看来，似乎确实有这个迹象，还要看她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殷怜又问：“不过我们可以直接去围观她吗？这样做会不会不太礼貌？”
工作人员说道：“嗯……目前来看，她好像并不忌讳被人围观的事情。我觉得他们可能生活方式就比较开放，所以并不非常在意隐私。”
正这样说着，殷怜等一行人就来到了能连接到沙鳗人鱼暂住区域的玻璃大厅。
事实上，以人类的规则作为基准，基地是有给人鱼安排相对比较隐蔽的住所的。不过可能是跟人类对她们的好奇一样，她们对于人类也有不小的好奇心，这段时间人鱼使者一直在能跟人类彼此看到的范围内进行活动，即使出现异变之后也没有躲起来，依旧维持着与原先一样的活动习惯。
殷怜出现的时候，她就隔着玻璃墙对殷怜笑了笑，鳞片上的光芒瞬间亮了好几下，好半天才慢慢暗下去。
研究员见了之后好像有什么想法一闪而过，但是没有抓住，最后只能带着些许疑惑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因为沙鳗深海人鱼对于殷怜似乎很有好感的样子，所以工作人员就把选手们带了过去，尝试着跟人鱼打了个招呼。
殷怜等人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跟人鱼进行了交流。交流的过程比较困难，但也并不是完全不能进行。毕竟双方都是拥有各自语言系统的高等智慧生命，而且之前研究员们已经尝试着找到了双方都能理解的沟通方式，只是因为时间有限，所以沟通的效率还比较低。
不过在专用翻译器和现有的一些已经达成共识的交流手势乃至于精神力的辅助下，他们还是可以大致地进行交流，就是进度很慢。
因为沙鳗深海人鱼的发音方式与人类不同，所以以往的一些翻译器功能多半并不适用。现在使用的翻译器其实是研究员根据人鱼们的发音方式自己设计出来的，但是因为收录的模本太少，所以能够解读的内容也非常有限，多半都只能翻译一些基础的对话。
如果要进行更复杂的交流，就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
但是即使如此，选手们也没有任何不耐烦的意思。不如说对于沙鳗深海人鱼的好奇远远盖过了对于这种麻烦的交流的不耐烦。他们看上去兴致勃勃的样子，每个人都急不可耐地想要询问人鱼族相关的事情，却又因为交流的不便而只能耐着性子，一个一个地询问。
殷怜混在他们之中，表现既不强势也不突出。但是沙鳗深海人鱼却很明显一直关注着她，时不时对她说两句谁也听不懂的话。
按照研究员的
说法，这位人鱼女士——很快可能就要变成人鱼先生了——她的名字发音听上去很像是泉水叮咚的声音，翻译过来的意思似乎是藻生。研究员先生为了方便，就是这么叫她的。
藻生明显很关注殷怜，不过也会回应其他人的话——虽然不一定全都理解。
殷怜听他们交谈，脑子里却不停地记录着藻生的各种发音，然后跟夏庭基地提供的翻译器的结果进行联系和相应的对照。不但如此，藻生说话其实很像在唱歌，带着明显的韵律感，同时声音本身也会附着强烈的精神力，殷怜可以根据这种精神力波动来判断她的情绪变化和传递的非语言信息。
同样是对人鱼的语言进行学习，殷怜的速度却比翻译器快了许多，而且学起来更加灵活也更能应变，但是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在脑子里反复思考如何理解和回应藻生的问题。
比起其他人还要通过翻译器和肢体语言连猜带比，殷怜对于她的话理解得更快也更精确。她察觉藻生对她确实态度很好，说话的时候经常夹杂一两句单独对她说的话，有些是跟她介绍她们国度的具体情况，有些单词可能是转数名词，殷怜连猜带蒙，也不能确定自己真的猜对了，不过还是有了一个对于海底王国的大概印象。
另一些对话则多半是对殷怜的夸奖和赞扬。殷怜听着听着，发现对方对她的好感主要是因为几个原因——藻生会夸奖她精神力纯粹，说她长得很美，说她其实不是很习惯人类的长相，但是看到殷怜却会觉得她很漂亮。
她称赞殷怜的肌肤像是珍珠一样动人，说在她身上感觉到了力量的存在。殷怜当时就意识到，人鱼本身比夏国人更擅长使用精神力，她们可能对于精神力量更敏感，也更能分辨众人的强弱。
殷怜在夏国一直是隐藏着自己的精神力量的，到目前为止也没有人发现过她的真实情况，所以对于这么敏锐的人鱼，她心里还是稍微带了一点警惕，提醒自己注意不要在对方面前暴露太多东西。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们在夏庭基地停留了三天。
这三天之中倒是并没有人鱼族人来替换藻生，不过他的同伴却跟似乎跟他产生了几次的争执，具体争论的内容因为隔了隔离墙和海水，殷怜并没有听到。但是相对之下，藻生的变化却是震惊了基地的所有人。以及直播屏幕外的十数万观众。
藻生最后蜕变出来的形象完全超乎了观看者的想象。他的尾鳍变大，鳞片也变得更加闪耀，从原来的莹粉色变成了五色流转的艳丽光芒。
乍看之下，有点像是鱼类里的孔雀或者凤凰。
但是这也不是最令人惊讶的事情。
真正让人感到惊愕的是，蜕变的藻生看上去变得极为接近人类，而且到第三天的时候，他已经非常接近殷怜印象之中人鱼的样子，虽然还有一些不同的地方——比如他的鳞片还是一直覆盖到胸口部分，并不像是故事或者电影里的人鱼那样是上身***。头部应该是头发的地方，仍旧以细长坚韧，光芒流转的鳞片覆盖着，只是脸部的部分，形似人类皮肤的面积增加了。
研究员一直在议论，猜测沙鳗深海人鱼到底是本身的雄性就长得更像人类，还是接触人类之后出现了某种异变。
殷怜敏锐地察觉很可能是后者。
她本人和藻生多次接触之后，能够近距离地观察对方，所以能从各种细节里面察觉到他的变化很可能并不是真的生理变化，而更像是一种拟态。
嫁给利嘉？这种事情她其实从来没有想过，之前是因为知道不可能，而之后却是因为更不可能。
如果说她对少年没有任何好感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说这种好感已经到了想要跟对方结婚的地步，那也绝对不可能。
他们在相遇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各自在心里筑了一条心理防线，因为两人都不是那种可以肆意妄为的人，他们自己也很明白这一点。
而只要筑好了这一条心理防线，那么之后所有的感情付出，都一定会有所保留。这种情况下，他们也不可能会对对方付出多么深的感情。
但事实上，因为之前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了原本的预期，所以这一份感情还是越了线的，要不然以诗雅之前的计划，她不可能因为告别的来临而心里那么难受。
但愿不愿意以婚姻的方式与对方缔结婚约？
诗雅听到这个问题里，其实是十分犹豫的。她觉得自己是喜欢少年的，如果这场旅行能够继续，也许有一天她会喜欢他到会去飞蛾扑火的地步，也是因为如此，他们才必须要早日分开。
但是此时此刻，背负着这样一个沉重的，可能影响到这片大陆未来的选择，诗雅却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果断和坚决。
不是因为不喜欢。
如果真的不喜欢利嘉，她反而可以毫不犹豫地答应。她并不懂爱情，却从小十分明了作为一个皇族所需要承担起的责任。所以如果在一年前，问她愿不愿意跟一位冰之盾的王室成员缔结婚约，并以此为契机促使大陆重新统一，诗雅觉得自己是会答应的。
因为那时候她其实只需要思考一件事，就是王庭的利益。
可这时候，一切却已经有了些许的变化。
诗雅对自己的父亲说道：“……这件事，我大概还需要稍微考虑一下。我没有办法现在就做出决定。”
她的父亲同意了她的要求，说道：“那你就先思考几日，等想好了再来告诉我。但不要拖延得太久——时间总是一闪而逝。”
诗雅同意了。
一日之后，她对她的父亲说道：“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但是我想要先见一见利嘉王子，了解一下他本人的想法之后，才做出决定。”
诗雅的父亲同意了。
于是诗雅就与利嘉见了一面。
对方这时候也意识到，也许从一开始两人的相遇或许其实都不是意外个去巧合，只是因为并不后悔认识对方，所以他们也不曾追究是谁的设计。
然后就听诗雅开口说道：“我们不能结婚。”
利嘉惊愕地望着她，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复。
诗雅的话超出了他的预想，他其实是对诗雅抱有很深的好感的，也毫不怀疑对方是喜欢自己的，所以当诗雅这样当面拒绝时，他一时之间甚至反应不过来。
好一会儿之后，他开口问道：“为什么？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诗雅却说道：“我从听父王提出这个建议开始就一直在思考，我……我并不讨厌你，但是我认为，冰之盾与火之矛的盟约，不能再以婚姻的方式来联结。”
利嘉：“……可是千百年来，我们一向是这样联结盟约的。这世上再没有比血脉更加牢固的联结，而婚姻是唯一一个能让两个毫无关系的人，甚至两个毫无关系的家族成为至亲的方式。”
诗雅问道：“它真的牢固吗？”她的语气里面带了一些嘲讽，说道，“如果真的牢固，那么王庭又怎么会分裂？”
利嘉噎了一下，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但是你还能想到比这更有效，更让双方信任的结盟方式吗？”
诗雅说道：“利嘉……我想，我是喜欢你的。虽然……还不到想要跟你结婚的地步，但是，如果换一种处境，我
会想要和你在一起。”
“那就在一起！”利嘉高声说道，“我想跟你在一起！”
诗雅叫道：“所以说不可以！我们不能再次让整个王庭的稳定被寄托在一场婚姻，一段私人感情上面。如果这样，我们就必须要放弃所有的私人感情，全心全意只为了王庭而维护这段关系。可是，我们真的能做到这一点吗？”
利嘉说道：“这并不矛盾和冲突……”
诗雅说道：“因为，我们都是活生生的人，会生气，会吵架，也会闹矛盾。而当王庭的联盟都建立在我们的关系之上时，我们就已经失去了所有这么做的权利。利嘉，即使我们愿意为了王庭而抛弃自己所有的感情，可是后来者也能有这样的决心吗？”
利嘉沉默了。
诗雅说道：“我们都见过了王庭分裂所带来的灾难，而如果我们结婚，固然可以拯救这一切于一时，但也会让它陷入一个死循环。”
“但是。”利嘉说道，“但是，拯救得了一时是一时。如果两个王庭能早一刻齐心合力，大陆上的人就少受片刻的苦，就算是片刻也是好的。”
诗雅说道：“我知道！”她有些激动地说完这句话，然后声音低了下来，说道：“我当然知道。我是和你一起的，所以你看到的我也全都看到过。我看到魔兽侵蚀村庄，村里的骑士损伤惨重。我看到法师用几倍的时间和精力去研发一个防御法阵，因为无论依靠单独的冰魔法或者火魔法，都没有办法达到完美的守御效果。我也见过两个王庭的法师因为毫无必要的争斗而伤亡，造成悲剧。”
“但这一切已经发生了。或者说，我们直面这些悲剧，并不是为了要避免这些悲剧而给未来继续埋下祸根。利嘉，那时候，你不知道我是火玫瑰王庭的贵族，我也不知道你是冰玫瑰的王储，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
利嘉噎了一下，说道：“我……有自己的苦衷。”
诗雅笑了起来，抱住自己的双臂，说道：“我不是在质问你，只是想要问这个理由。”
利嘉说道：“我不想告诉你我的身份，因为我觉得没有必要，也是因为……我那时候觉得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诗雅说道：“我也是这样。因为在利嘉和诗雅之前，我们代表的是那些受我们保护的人，是各自的王庭。而站在我们的立场上，我们是必须去直视民众的苦难和自身的责任的。所以，我们需要去拯救的，永远不是身在我们眼前的受苦的人……而是避免更多的人受这样的苦，要让他们从今以后，长长久久都不要受这样的苦。”
利嘉惊愕地望着她。
他知道女孩漂亮，但是平日里她蓬头垢面，凶暴任性，利嘉甚至很难察觉到她身上属于女孩的特质。到后来，他甚至自然而然地就把对方当成了兄弟死党一样的存在。
即使此时此刻，当她身着盛装，来到这个临时的会面地点时，他看她还是并肩作战的同伴，而忽略了她本身的美貌。
利嘉一向高傲，虽然也会被一些漂亮女孩吸引视线，但是表现上却是从来不会承认的。而以诗雅来说，他被女孩吸引视线的时间可能就只有那么小半个小时，但却曾和她一起同甘共苦，出生入死一年多时间。
他从来没有和一个女孩子这么亲密又平等地相处过。
但直到这一刻，他却突然意识到，在魔法灯的照耀下，盛装打扮的女孩竟然仿佛在发着光。她是那么美丽，却又那么超脱于青春期懵懂的憧憬。
她就像他在年少时一心想要追求的自我，如同他灵魂的另一半。他们有那么多不同，却又无比相似。
诗雅和利嘉订婚了。
这个消息震撼了整个王庭。
虽然这对皇族男女似乎非常想要让玫瑰王庭重新统一，重新建立起合作并且共同对付兽潮，但是就行为来说，这一次订婚
却显得非常勉强。
他们订婚之后就再次奔波于大陆各地，开始分头安排人手建立合作，既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培养感情，也没有刻意同进同出，用表面的相爱来安抚民众的情绪。
这种做法无疑是非常不适合的。
订婚之后，诗雅准备出发之前，她的父亲来找了她，问她：“你这就准备出发？我听说你拒绝了安排的***计划？”
诗雅停下了手头的动作，放下了之后准备在大陆各地进行演讲而筹备的文稿，说道：“因为没有必要。”
父亲说道：“如果不是我知道你们之间有深厚的情谊，我甚至也会以为你这次的婚约订得很勉强。诗雅，一些安抚民众的公开活动是必要的。”
诗雅却突然问起了一个问题：“父王，你觉得，如果王庭也使用家族内部一样的票议制怎么样？”
父亲惊讶：“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然后又说道，“但是票议制也有许多自己的问题。而且对于两个家族来说，票议制其实比联姻更容易产生矛盾冲突。”
诗雅说道：“如果我们给票议制定下严格的规则，然后在这个基础上不断进成改进，你说它会不会胜过靠双方的联姻来维持关系？”
父亲却说道：“我不觉得。”
诗雅顿时沉默了下来，然后说道：“我不想给公众留下我非常在乎利嘉的印象。三百年前的事情已经是一种前车之鉴，我希望我们接下来的计划能够一帆风顺，而未来的王和女王之间的感情太深厚和激烈，我觉得对于许多人来说也会是一种让人不安的点。”
父亲被她说服了，认为她的想法虽然还有一些片面和偏激，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利嘉和诗雅便开始一直奔迫于大陆各地，努力地为了冰之盾和火之矛建立合作关系。他们并不常相见，多半是各自在各地进行演讲，说服各地的法师和领主，也会传授一些冰与火合作的战斗技法给双方。
这个过程之中，并不是没有阻碍的。
比如说两者之间的感情关系，就常常受到众人的议论。
但是两人并没有其它的情人，所以各种谣言也最多停留在双方只是“政治联姻”这一点上。而随着时间的过去，这样的流言越演越盛，尤其是婚期第二次延后，而诗雅提出“七长老议会制”的王庭制度时，这种质疑上升到了最高点。
在政治理念上，这对未婚夫妻的观念却相当一致。
利嘉很快远程呼应了她。
而这让一些外人开始觉得扑朔迷离。说他们之前互相喜欢吧，他们连见面都很少相见，但说他们互相讨厌吧，他们却又从来同进同退，立场相当坚定。
这一场制度的建立花费了大约十七年时间。十七年之后，少年少女早已经变成了成年法师，这已经是他们第五次推迟婚约，而随着议会运作得越来越成熟，法师们也意识到，两位王和女王的候选者真正想要通过候选人的身份和权力改变的是什么。
这并不容易，但是他们最终还是做到了。
不过随着制度的改变，两人却也开始面对了各种各样的挑衅和质疑。这场拖延过久的婚约让许多人产生了不同的想法，而猜测两人终会解除婚约的人，不免出现了不同的心思。
终于，在年初的议会上，诗雅遭到了刺杀。
作为议会目前的议长，诗雅借着王储的名义，多年来做了许多事情。但是谁都知道，她与利嘉其实貌合神离，只是为了促成自身的政治目的而不得不在一起。
诗雅被带毒的冰箭射伤，昏迷不醒，这无疑让两人花费十余年而稳定下的王庭盟约再次出现了裂痕。火之矛的人甚至直接把矛头指向了利嘉，但是出人意料地，这位一直以来致力于重建大陆防御体制的王储，却既没有辩解，也没有再出现。
唯有在
这一刻，他比以往所有时候都更加明白了，为什么冰与火的盟约不能建立在一对相爱的恋人身上。
因为在此时此刻，无论王庭或者所有民众的安危，都在慢慢从他心里褪色，破碎成飞灰，仅剩下了重伤的诗雅。
在这一刻，他的心里无比漠然，既不在乎王庭会变成什么样子，也不在乎大陆会变成什么样子。诗雅说，修习冰魔法的人往往会慢慢变得冷漠，心如铁石，利嘉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但是这一刻，他却觉得女孩没有说错。
他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地方此时是冰冷的。
他可以强迫自己去伪装太平，去继续执行自己的责任和理想，但事实上，此时此刻的他早已经没有了那样的感情。
仿佛所有的感情，都已经随着恋人的生死而被冰封。
这时候，王庭之中议会的作用就被凸显了出来。即使缺席了议长和副议长，在其他人和背后势力的努力下，王庭到底还是保持了原本的高效，一方面投入人力维持了城市的稳定，另一方面则安排人手，迅速行动，很快抓住了筹划刺杀事件的凶手和整件事情的幕后主使。
而当利嘉终于等到诗雅醒来的这一天，他对已经不是少女的她说道：“我们结婚吧。”
诗雅回答道：“好。”
两周后，王庭终于宣布彻底地脱离□□制度，进入议会制时代。而诗雅和利嘉随后结婚，跌破了所有传谣民众的眼睛，并在接下来的十年之中逐步退居幕后。
之后很多年，在玫瑰王庭之中，都流传着奇怪的传闻。大家对于先王储之间的感情觉得扑朔迷离，但只有他们的小女儿知道，她的父亲和母亲，从来不是遭遇意外之后狗血的“突然发现原来我爱你”。
他们的爱情，远比任何传闻更加久远。
那一天，诗雅公主出外历练，看到了利嘉王子。她心想：呵，一个冰法。而利嘉回望她，脑子里冒出来一句：火法的臭丫头。
爱情，起于他们肩并着肩，把责任背上肩头，试图一同驱逐着王庭这辆马车向前走的时候。
殷怜写完这个故事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有点没把握好题材。她最近一直在思考自己的人生前途和未来理想，所以不知不觉就写了像是这样的一个故事。
她对这个故事不是不满意，不如说写的过程之中，她还产生了许多的感悟。比如说是写到诗雅和利嘉各自忍受着孤独寂寞，在深夜里给对方写信，各自阐述着自己对于大陆和王庭的设想，又比如说反对者用他们延后的婚约攻击他们，指责两人没有履行作为王储的义务时，两人的心理压力和感情变化，因为投入了相应的感情，殷怜就仿佛自己也经历了那么一段故事一样，情绪浮动相当之大。
她以前从未思考过恋爱的事情。对她来说，爱情这种东西，不过就是一种可以利用或者可能被他人利用的心理状态。如果说她从来没有情窦初开的时候，那也不至于，只是这种情窦初开，一出现就被现实的压力和对于人生的忧惧所压制了，压抑着压抑着……就自然死亡了。
但如果真的能有爱情的存在……她仿佛是在写故事的时候突然开始思考，自己对于感情有着什么样的期待。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对方一定要够聪明。因为殷怜自己脑子转得很快，想得很多，所以对方一定要足够聪明，才能跟得上她的节奏。另一方面，她希望能跟对方保持一种极为平等的相处方式……虽然被宠溺也不错，但在于一些大事上，他们一定要足够平等。.
想着想着殷怜就笑了，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这些想法根本不是找恋人，而是在找伴侣。可是如今她的心态，也不是会对什么人怦然心动的状态了。
她从来没有这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怎么样的一种性格——在原来的世界，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男人统治世界，女人统治男人。她在前
世最无力的时候，也是以这种想法作为终极目标，但说到底，那也只是一种无力者的投机取巧罢了。
也许绞尽脑汁，确实能从男人那里分到些许权力。但是若有能力直接直接掌控那柄权杖，谁又会想要仰人鼻息？她期待的从来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是君与我共治天下。
当然，如今不是王权社会，但是意义是一样的。若有一天，她要选择一个伴侣，对方必不能凌驾于她之上。当然，出于种种原因，她也不会选择精神上比她弱小的人，也因此她才写下了这样一个故事。
她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够理解这个故事。
她不是具有牺牲主义的人，但却写了一对充满牺牲精神的男女主。因为是擅自揣摩，她也不知道自己把这两个人的心理描述得是不是真实可靠，但她就是想写。
或许是想要揣摩这样的人物，来理解到自己与之的差距，又或者是通过模仿其心理，了解到如果她想要为自己的国家做点什么，需要付出什么，承担什么。
写完她就知道自己写得肤浅了，但此时此刻，也没有机会让她重来一遍了。
但观众出乎意料还挺捧场，而裁判远比预想要给予了更高的评价。最后殷怜排名第三，第一是魏跃，第二是应海珈，奇怪的是，殷怜心里其实觉得秦月狐和柯珂的作品都要比应海珈和自己的稍微好一点，但是她们却排名更后，分别占据了第四和第五。
她无法判定是因为大家的观感不同，还是连夏国的比赛结果其实也一定程度受到场外因素影响。因为无法判断，所以她也不能贸然表示出自己的看法，就接受了这个结果。
好在星网上大家对于比赛结果没什么异议，而且因为获得了名次，之前殷长生极力为殷怜塑造出来的形象终于差不多稳固了下来，大家也都接受了她“才女”的人设。
这对于殷怜是极有好处的，因为在夏国，有文学方面才华的人往往都很受尊敬。
而事实上，进一步让这个人设发酵的是，五月梦刚结束，六月梦就爆出一个大消息——610016参与了六月的《逐梦第一线》预选，并且成功通过。
连续参加两个比赛的人不是没有，但是谁也没有预期过殷怜会那么做，既因为她本人的年纪，也因为对其抗压能力的不看好。
但是她偏偏不但参加了，还真的连续通过了两次预选，第一次就在比赛中拿了名次。当然，即使如此，众人多半还是不看好她在六月梦之中的表现，只觉得女孩可能会膨胀。
毕竟，制作完整的影视作品和写几个简单的故事，不管在操作难度还是需求的完成度上都不可同日而语。殷怜可能凭天赋和灵性来完成一个出色的故事，但不可能无中生有地掌握她所没有系统学习过的影视制作技术。一般来说，是这样的。
但是当预选作品真正发布出来的时候，真正看过殷怜作品的人却都陷入了沉默。殷怜的影视创作跟她刚参与五月梦时的短篇故事一样，都带着一股初学者的粗糙感。但是可能是因为六月梦要求的作品允许耗时更长的关系，虽然殷怜在技巧运用上显得粗犷，但在情节设计上却十分精彩和巧妙，怎么看都不像是初学者。
一定要说的话，她的风格看上去更像是那种没有经过系统学习，但却经历了许多次实战，仅仅通过观察和模仿他人掌握了大部分基础技巧，却因为不够规范所以显得粗犷的老手。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说法也没有错。
殷怜虽然没有系统学习过影视拍摄，但是她却已经多次参与到多种类型的戏剧导演中去，甚至还亲自担当过导演的角色。当然，她并没有参与过太多次的影视拍摄，但事后也补上了许多相关的专业知识，而她的学习速度其实很不错，这也是很多人因此高估她的主要原因。
而殷怜的三部预选参赛作品被公布出来之后，着实有不少人被惊艳
到。就算是魏跃也觉得十分惊讶——他之前一直觉得殷怜的作品达不到预期水平，但是看了片子之后，即使拍摄手法粗糙，但魏跃依旧觉得，这三部作品都从核心透出了一股惊人的灵性。
连魏跃都这么觉得，普通观众自然更加惊叹。虽然他们不一定全部都够辨别出这三部片的含金量，但是“喜欢”或者“不喜欢”却是观众们自然而然就会拥有的感情。
而喜欢这些作品的人可着实不少。
这个过程之中唯独的不协调音，大概就是殷怜的这三部作品差距实在是有点大，风格也是截然不同，让人难免怀疑是否真的出自同一人之手，甚至因此猜疑起了殷怜是不是找了代打。
一般来说，成熟的作者都有自己的文风。他们未必写不了其他风格的作品，但是大家都有自己觉得舒服的风格领域，不会贸然去模仿别人。
但是殷怜的三部作品，从台词的风格上就完全不同。第一部《每一天》的台词充满了属于孩子的稚气口吻，第二部的《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却风格出人意料地爽利硬朗。
而第三部的《末日来临》却又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风格，有点荒诞的味道。
而且，比起殷怜在五月梦的参赛作品，这三部作品无论从剧情还是感情上，都流畅自然多了，并没有过于生硬的地方。
殷怜参赛的时候，由于创作的流程太过紧张，被给予的时间过于紧迫，其实在很多情节的设计上都有些生硬。当然，也不至于太生硬，否则一早就被淘汰了。而且这也不是她一个人的问题，大部分参赛选手在这样的写作量压迫下，都多多少少出现过类似的问题，连魏跃都不能避免。
而六月梦的参赛作品就完全没有这个问题。
流畅，自然，蕴含的感情充沛而到位。粗糙的镜头却每每总能触动人心，不得不说是灵气四溢，也难怪会受到怀疑。
就连观看的观众，也有人喜欢《每一天》，有人喜欢《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虽然支持者最多的还是《末日来临》。
当然，三部都喜欢的人也有不少。全靠这群人，殷怜的名誉才得到了辩护——他们全面分析了三部作品的语言风格和用词习惯，以精确的数据证明了作品的风格虽然有很大的不同，但用词的习惯和喜好确实是一样的，从而避免这样的猜疑进一步被扩散。
《每一天》的短片，讲了一个关于父母与孩子与养育机器人之间错综复杂的感情，并且探讨了一下夏国当代的社会问题。虽然主题严肃，但是殷怜区区一个根本没有类似经历的人，却愣是通过在论坛上搜索到的各种相关资料，建立起了一个紧贴现实的故事背景。
据说看这部短片的时候，有许多人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哭了起来，产生的共鸣非常强烈，产生共鸣的比例也非常之高。
因为这样，作品的底下不时有人留言，认为殷怜也有过与故事之中的剧情相似的经历，而且她性格十分敏感，所以才能写出这样细腻又深入人心的作品。
但事实上，殷怜写这个作品的时候，可真没有亲身经历过与故事相近的事情。她创作时全靠脑补和自己搜索一些相关的社会话题，经过提炼和发散之后，才形成了这样的作品。
但是观众却比预想中还要吃这一套。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都会因为片子里的孩子而产生共鸣并且流泪，剩下的小部分人，也没熬过机器人被伤害却仍试图保护孩子那一段，而最后那一段，为了主角的母亲而泪流不止的观众，更加不计其数。
非要说殷怜写得多么好，那不是这部作品受欢迎的理由。只能说殷怜巧妙地抓住了一个特别能触动夏国当代人心灵的题材。
殷怜的切入点比较诡异——也是因为夏国本身的情况与地球差距太大。对这里的人来说，AI或者机器人是极为常见的东西，就好像是一件电器或者家具。因为
太过寻常，反而容易受到忽略。
就像地球人并不会特意创造一部作品，去描述自己和电脑之间的深厚感情，又或者孩子老人与雇佣的保姆之间的情谊，夏国人也基本上不会创造关于人类与机器人之间的深厚情感——就算人与AI之间的爱情故事，那也是AI被创造出来的初期才会被频繁描述的东西，但是随着AI融入社会，人们对其原来越习惯，也不会特意再去探究它。
对于很多人来说，即使高智能的AI，也只是模仿人类而养成出来的副本。
它比人类完美，能够剔除所有让人讨厌的缺点而给你最好的社交体验。但是很多时候，人类不完美的地方才是会在生活中带来惊喜的部分。体悟到这一点之后，与AI或者机器人的爱情故事就越发不流行了。
但是殷怜的切入点不同，她不讲述充满幻想的老掉牙的爱情故事，也不会创造一个远比中央光脑更加强大，可以肆意违反法律来给主角带来便利的机器人，她就从最基础的角度，讲了一个有关于大部分当代夏国人都可能经历的，关于父母与孩子，孩子与保姆机器人，以及父母与机器人之间的三角形关系。
这其实是一个比较让人觉得意外的事情——明明没有体验过这样的事情，但是作为外来者的殷怜，却在各种意义上能够更加透彻地看清这一种时代现象，进而割开重重“习以为常”遮掩住的表皮，一把抓住这份感情的本质。
这个故事，既讲述了现代亲子关系的种种问题，又探讨了保姆机器人在现代家庭之中的存在意义。而在此时观看到这部短片的大部分人，都多多少少经历过这三个问题之中的某一个，甚至全部。
作为孩子，对于照顾他们的机器人的依赖，对于缺乏和父母的接触而造成的孤寂感和心灵的空虚，而作为父母，对于照顾孩子的机器人的防备与嫉妒，又因为种种原因，不能不选择比亲手照顾孩子更加“便利”的保姆机器人。
明明是极为简单的家庭关系，却仿佛影射了一整个复杂的现代社会。
多个关注了六月梦预赛的评论家对于这一部《每一天》赞不绝口。因为其产生的影响，比赛方在跟殷怜沟通之后，把短片的题目改成了《隐形之爱》。
几乎是正式比赛的名单和预赛作品发布当天，殷怜的经纪公司就收到了比赛组的通知，有好几家公司联系了比赛方，表示希望能够买下这部作品的影视改编权。
与之前蔺和森别有目的的版权购买行为不同，这几家公司都是规模非常大的影视集团，而且确确实实是看中了故事本身所以想要购买改编权。
殷怜接到通知之后，询问了一下对方的报价和条件，就直接答应了。考虑到有好几家都报价了，经纪公司推荐她进行非独占授权——以夏国目前的影视发展程度，同样一个短篇到不同的公司手里，估计拍摄出来的内容也绝对是没有相似之处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家报价了《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两家报价了《末日来临》，殷怜毫不犹豫地就全部同意了。
她的这个选择让经纪人也有点意外。
要知道像她这样刚开始接触这一行的孩子，如果手上真的有一个很被看好的本子，多半都会想着要自己拍摄。殷怜却毫不犹豫地同意了授权，完全没有提出想要亲自掌镜的要求。
对于经纪人的这个疑问，殷怜回答得倒也很轻松：“又不是不能自己拍。对方给的授权费，我想拍的时候完全可以拍。事实上，就算是之前，我想要真的把这三个剧本拍好，也并不缺钱，您知道我为什么没这么做吗？”
经纪人略一思考，就意识到了原因。他开口说道：“但是人家是大公司，各方面的资质都完全不一样。要是你想自己拍，就算有钱也未必能买到人家的资源。”
殷怜说道：“再大的公司，也不能让我一夜之间能力突飞
猛进。知道自己拍不好，***嘛非要出头浪费人家的资源。再说了，人家也不可能同意，否则公司早得垮了。”
“我现在拍不好的东西，让人家先拍又怎么了？别说人家还给授权费，就说我这辈子又不是只能写出这么三个剧本。以后我的作品只会越来越多，可不会只有那么几部好作品。”
经纪人张了张嘴，其实是有点不赞同殷怜的想法的。《隐形之爱》这样的短剧，殷怜能够写出来，经纪人觉得多半是有运气的成分在里面。殷怜觉得自己想写就能写，未免有些自大了。
不过最后他也什么都没说。
在这种事情上打击签约对象的积极性，着实没有必要。而且殷怜不提出无理的要求，其实是件好事。
五月梦没能拿到冠军，不过经过交流之后，魏跃却主动表示愿意以友情价把奖品转让给殷怜——一来以他的身份背景，这份奖品其实算是比较鸡肋的。二来虽然殷怜没有拿到冠军，但是她的很多故事都触动了他，所以魏跃内心其实颇有几分粉丝化的意思，察觉殷怜需要，立刻主动地给她行了方便。
殷怜从殷长生那里已经知道了魏跃除了柯珂师兄之外的身份背景，事实上，在五月梦正式宣告结束之前，殷长生已经给魏氏音乐提交了三份为魏跃出道而设计的宣传计划，对方对每一份似乎都挺有兴趣的，不过殷长生的不同方案之间其实有冲突的地方，所以对方最后还是选中了其中一份，然后稍微做了一些调整。
这份计划执行之后，效果出奇地好，所以紧接着，魏总就再次发来了两个旗下即将推出的精神歌手的资料，一个真人歌姬，一个虚拟歌手——因为工作量的增大，殷长生已经在扩充人手了。
他现在比殷怜还忙碌。
因为这个原因，殷长宁不得不抽出一些空闲时间来，和他一起学习光脑方面的技术——光凭殷长生一个人，想要学全需要的光脑技术，怕是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这个时候《百人百面》殷怜已经完成了最后一个剧本的再创作，压力顿时大减。不过她并没有跟殷长宁一样跑过来给自家兄弟打下手，而是开始想办法从各个途径找渠道，购买一些在国内可能用得到的机械和设备。
就这样，六月梦开始了。
第
470
章
470
六月梦的比赛形式跟五月梦完全不同。虽然同样是竞赛类节目，但是六月梦可能是因为本身的比赛性质更加接近影视圈的关系，在表现形式上也更加综艺化，更接近娱乐。
专业性是有的，但并不是全部。更多时候，它更加考验选手的综合素质——比如说，对于整个拍摄场景的掌控，对于演员的沟通和调控，以及对于一些片场突发事件的应对。核心虽然还是影视创作，但是影视创作本身占据的比率却并不是很高。
正式比赛接档五月梦，虽然也同样持续一个月，但却不像是五月梦那样紧张快速，总共也只要求选手提交两份作品，一份个人作品，和一份合作作品。
但是这个过程可就漫长了，包含的内容也比预想之中要多得多。
比赛分成两轮，各自占据十五天。第一轮的第一天，节目组会带着所有参赛选手前往四个特殊的地点进行参观，比赛前虽然并不公布地点，但是根据往期的经验，大家也都有所猜想。
网络上很早之前就出了不少分析贴，猜测这一次的选题范围。事实上，因为这一类的比赛都是国家主办的比赛的原因，所以每年的主题虽然有所不同，但多多少少还是与当年的一些社会问题息息相关，所以如果对于时事足够关心和敏感，那么猜中一两个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选手们多半也会在这上面花费一些功夫。万一猜中了，就可以提前开始准备起来，押题也不算作弊，但肯定能带来一些优势。
殷怜没有这方面的意识，殷长生看到相关的话题之后，就迅速帮她去搜集可能的考题了，但是毕竟不是在夏国长大的，即使恶补了一番比赛历史，也很难判断其中哪些事件更容易变成考题。
话说回来，就算是其他业内人士，也不一定就能百分百猜中考题。
也不好用这种事情去骚扰认识的行内人，为了这种事情欠人情实在得不偿失，所以殷长生也只是姑且先从网上搜集了一批看上去比较可信的猜测，然后拿来给殷怜当做参考。
考试当天，殷怜来到了会场，发现这场比赛上同时出现的选手可比五月梦多太多了。五月梦的时候，选手都被分批分组安置了，但是六月梦却是所有选手同场竞技的，有可能会分组，却并不会分赛场，所以就显得人数特别多。
殷怜当时脑子里冒出来的是，既然不分组，那么到时候镜头的争抢一定特别激烈。虽然对于光网直播来说，其实没有谁会真的被抢走镜头——因为每个选手的表现都有独立的观看通道，但是受到关注的话，肯定会影响被推送的强度，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种抢镜。
这一场比赛她受到的关注度跟上一场完全不同。上一场虽然也同样有人会来搭话，但是远没有这一场来得多。殷怜刚到会场，就不停地有人主动跟她搭话套近乎。她肯定是关闭密聊的状态的，所以大部分人的态度还比较收敛，但是无非就是提议想要跟她搭伴或者组队行动。
这些人里面有男有女，有健谈的也有腼腆的，殷怜不可能满足所有人的要求，所以在稍微应付了一番之后，她最后选定了一个看上去顺延的女伴。
当然不可以明目张胆地选人，殷怜只是在选定对象之后，选择尽可能多地接她的话题，自然而然地跟她聊起来，这样别人插不上话，也就会慢慢地散了。
当然，也有比较坚持的人，即使接不上话也始终选择跟在旁边，时不时插上一两句话。殷怜自然也不可能没礼貌地去驱逐对方，甚至为了不要显得太过高冷和没礼貌，她还会偶尔主动接上一两句，只是频率不会太高而已。
她选择搭话的女生ID叫石里生花，来打招呼的时候态度落落大方，跟她说了一个殷怜很感兴趣的话题，是一个叫做推理乐园的游戏。
夏国的游戏市场也是很发达的，比如说殷怜想要参加的《百人百面》，比赛
内容之中，游戏设计也是一大分类。
推理乐园就是一个涉及到剧本创作的游戏。
它实际上有点像是地球的跑团游戏，也就是桌面角色扮演游戏。在原来的世界，龙与地下城（DND）和克苏鲁（COC）之类的跑团游戏一直有自己的流行圈子，而且今年也有复苏和扩大的迹象。这样的游戏，多半是主持人（KP）设计一个剧本，然后让玩家（PL）根据剧本情节进行冒险，中途会使用到骰子一类的物品决定人物属性和事件发展，最后发展出各种各样的结局。
其中DND偏冒险，克苏鲁偏恐怖，而另外还有龙蛋之类偏休闲的种类。事实上，推理或者对抗在其中也非常流行，像是以往的天黑请闭眼，狼人杀之类的，都可以归于此类。
事实上，这些游戏在近年也因为电脑技术的发展而向着电子化发展。不过，夏国这边的这类游戏，发展程度自然是远超地球的。
因为这边的技术能力，夏国有很多可以允许创作者直接参与的高自由度的原创类游戏。推理乐园就是这样一个游戏，它有一个最基础的游戏系统和通用的玩家模组，但是在此同时，主持人可以在游戏里租用房间，进行副本创作，然后邀请其它玩家进入探索。主持人可以自己提供奖励，或者向系统购买奖励模板，可以免费开放副本让玩家进行探索，也可以收门票钱来回收成本。通关的玩家可以对于剧本进行评价，而高评价的房间更容易吸引各类玩家来访。
这类游戏在夏国很受欢迎，虽然不是每个剧本都精彩，但是因为参与创作的人多，所以每每都能给参与者带来强烈的新鲜感，加上游戏本身就是非常有代入感的娱乐方式，所以一直以来都很有人气。
石里生花孩子出现，突然甩了甩巨大的尾巴，尾巴尖上猛然闪烁起了星星点点的粉色光芒。
向导顿时笑了起来，说道：“她在向你们问好呢。可能是挺喜欢你们的。”
第
471
章
471
石里生花跟殷怜介绍道：“沙鳗深海人鱼有自己的语言，但是我们人类很难理解。她们的语言是一种比较奇特的声波，还蛮好听的，但是要在海里才能听得比较清楚。隔着这么一层玻璃的话，基本上要很用力才能听到一点若有若无的声音。”
殷怜听她这么说，便尝试着努力去听了一下，果然极为轻微的，如同歌声一般的低吟。
就这一点来说，她有点像是传说中的人鱼，或者说是……塞壬。
她趴在玻璃墙上，好奇地望着选手们这边，虽然不能沟通，但倒是确实显现出了向导口中“态度友好”的证据。殷怜听着那低吟一般的声音，突然若有所觉，问道：“她们是不是有精神力？”
向导有点意外，但还是说道：“你竟然能发现这个？没错，不过这是还没有公开的情报，沙鳗深海人鱼有精神力而且是很强的精神力。一开始语言不通而且没能找到恰当的沟通手段时，我们差一点就爆发了冲突，中间全靠精神力进行沟通。”
殷怜有点惊讶，问道：“精神力可以直接进行沟通吗？”
向导说道：“不能传达具体的语言……但是。”他顿了一下进行强调，“可以传递大概的感情。最典型的代表就是精神歌手的歌声，即使听不懂歌词，但是也可以通过其中蕴含的精神力量来接受到对方想要表达的感情信息。”
殷怜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然后问道：“所以你们一开始是用歌声跟她们交流的吗？”
向导回答道：“精神力信号借用歌声比较容易发送，损耗最小性价比最高。但是也不是只有通过歌声才能传达讯息。控制力足够好的话，纯粹只通过语言也可以附带上精神力的效果。”
这个时候，殷怜听到身边发出了一阵哗然。
他们抬头向着众人视线投向的方向望去，结果就看到那只沙鳗深海人鱼突然开始游动了起来。比起一般的鱼类，她的身躯更为修长，而且柔软，其实看上去有点像蛇。
她在玻璃墙的另一边游动着，身躯上开始闪烁星星点点的光芒。虽然就整体的相貌来说，她其实像鱼远远多过于人，但是有些美丽本来就是跨越物种。
在人类这方看来，她比起“美女”来，明显更偏向于某种美景。
选手和工作人员都发出了惊呼。
殷怜询问工作人员：“她这是在干什么？”
工作人员也很迷茫，说道：“不知道，这种事情之前也没有发生过。”
这个时候，像是研究员打扮的人走了过来，比手画脚地开始试图跟人鱼进行沟通。人鱼歪头，似乎在琢磨研究员的意思，然后突然朝着靠近殷怜这边的玻璃墙游动了一段距离，又对着研究人员指了指这边的方向。
研究员用极为缓慢，但是融入了精神力的声音跟人鱼进行了谈话，并用心地辨别对方发出来的声音。殷怜之前倾听人鱼的低吟，其实是有一些触动的。人鱼的语言跟人类完全不同，不像是殷怜接触过的任何一种异世界语言……非要说的话，其实更像是龙语——不是语言风格像，而是难以模仿的程度相近，都是以一种区分于人类的发声器官才能发出来的奇特声音。
但是一定要模仿其实也不是做不到，就是难以自然地模仿出那种变化，而且毫无疑问很容易伤害声带。
殷怜有心想要了解沙鳗深海人鱼的语言到时是个什么样的发音模式，就稍微靠近了一些，没想到刚一动作，人鱼就突然窜了起来。
周围的围观者大多被吓了一大跳，殷怜也不意外。却不防人鱼顺着玻璃墙来回滑动了几下，然后选择了一个距离殷怜最近的位置停了下来，低声吟唱了起来。
研究员总算意识到她想要表达什么了，转过头仔细端详了殷怜两眼，说道：“她在说你很美丽。”
殷怜：“她的审美和我们是一样的吗
？”
研究员回答道：“不知道……我之前也完全没预想到她会认为陆地上的人长得美丽。不过其实我们看她也会觉得她很美，虽然完全不是人类习惯的相貌，但我想，也许智慧生物对于美的判断多少还是有一点共同性的吧。”
然后他问殷怜：“你想不想跟她说两句话？”
殷怜问道：“我们可以吗？但是我说的话她听不懂吧？”
研究员说道：“肯定不能完全理解。但是一些语气和姿态她是能看懂的，就好像如果她发怒或者高兴，我们也能很清楚地分辨出来。毕竟是智慧种族，如果她想要表现出来，我们多半就能理解。”
殷怜听了，也确实有点兴趣，就试着靠近了玻璃墙。
人鱼看到她靠近的时候明显很高兴，发出低低的吟唱。虽然他们这边听起来声音很低，其实是因为隔了特殊的玻璃墙面。如果在海中的话，这声音听起来说不定是非常宏亮悠远的。
她的歌声或者说语言确实很美，当开始全力歌唱的时候，在场的人几乎都被迷住了。这种情况下，就连第一次接触人鱼的选手们也都能听出人鱼声音中的愉悦。
殷怜听了一会儿，似乎好像有些摸到这种语言的一些特质，但是这时候不好进行验证，只能暂时压下一些想法。
直到殷怜他们离开的时候，人鱼还有点恋恋不舍，比手画脚地询问研究员，他们什么时候会再出现。研究员顿时感到头疼，费尽心思地跟她解释目前的情况以及殷怜他们来访的身份，也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才能解释清楚，又或者到最后多半还是解释不清楚。
离开的时候，向导说道：“留在基地的两位人鱼是人鱼一族的使者，他们的族群比我们想象之中要来得庞大得多，而且也有自己的科技。”
殷怜：“！？”她说道，“海底不能用电吧？他们使用能源吗？”
向导说道：“火力，电力都不能用。但你可不要忘了，海里是永远不缺水力能源的。而且他们从自身的生物特性里发展出了一种冷光源，虽然比起大陆上的光源有一定的局限性，但也能做到一些陆地上做不到的事情。”
殷怜顿时觉得涨了见识。
向导说道：“不过我们目前和对方还刚刚开始接触，语言也不怎么通，所以能够了解到的情报也很少。可是一旦能跟对方建交，那么以后就可以进行各种各样的能源交换——很多资源在海底没什么用，上了陆地价值就完全不同了。”
殷怜马上就意识到了，他说的应该是能源之类的东西。
之后他们又去参观了另外两个取材地点。这两个地点也让殷怜有些大开眼界，一个是位于近地卫星上的金线桥星城。这里是夏国的音乐人聚集地，也是精神歌手的圣地。选手们来造访的时候是通过网络投影完成，但是也能跟歌手们进行互动，观赏比赛和跟他们进行沟通与采访。
殷怜的人气在这种时候就显出了大作用，不管在哪里都非常受人关注，还有人或者不是人的试图约她。
所谓不是人的，说的是一个极有个性的虚拟歌手。殷怜不知道这种虚拟AI也会主动约会别人，她因为之前跟AI接触的经验，一直以为AI的性格都是非常守规矩的，但是这个明显不是。
以她对夏国科技的了解，也实在分辨不出对方的行为是不是真的根据自我意识产生，又或者只是事先设定好的人设，所以一时也没能采取果断的反应，只是先接受了对方交换通讯信息的请求。
后来她回去问殷长生，没想到殷长生也不能判断这些AI的实际情况，说道：“夏国对于这种高智慧高影响力的AI管理非常严格，相关的技术也有极高的保密性。说起来，其实人性化的AI最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开始出现了，但是这些技术至今也没有公开过。现在市面上的AI，全部都是设计精密的仿智慧型AI，
是不是有人类的思想其实很难评价。”
殷怜到金线桥看的其实是一场盛大的歌唱表演。之前就说过，夏国对于精神力最大的应用都是通过歌声完成的。而他们也一直致力于通过带有精神力的演唱表演来安抚民众的精神，令其在生活的方方面面起到实质作用。
更甚于，虽然现实中还没有出现过，但是在各种文学作品和研究项目中，许多人都把藉由精神影响物质世界当做一种发展目标。而他们来采访的这场表演就是以此为目的而出现的。
在七月份的盛夏祭典里面，一共一百七十二位精神力歌手和歌姬将会联合参与一场演唱，并且通过精神力共鸣完成对于物质世界的影响。他们会分布在一个巨大的星象仪舞台上，然后通过精神力让星象仪随着他们的精神力而转动。
就视觉上来看，那场面实在是非常壮观，也格外危险。不过那也只是看上去而已——夏国的科技发达，各种意外保护措施也好，演员即使从星象仪舞台上掉落下来，有专门的安全气囊的保护，也不会真的出事。
除此之外，最后一个取材地点是近地卫星，西陆城。根据之前殷长生提供的情报，和殷怜实际的所见所闻，这个话题就相当沉重了——西陆城在上半年遭受了星盗袭击，损失惨重。
殷怜最后还是选择了把沙鳗深海人鱼作为自己的题目。
于是接下来三天，她都要和其它选择了同一个题目的选手前往夏庭海底基地进行取材了。
结果第一天去的时候，夏庭基地就出了大事。
作为这一组向导的工作人员，一出现就跟他们说道：“也不知道你们这算是好运还是不好运，昨晚基地出了大事情。深海人鱼身上出现了非常特殊的变化。”
第
472
章
472
他说“特殊变化”的时候，殷怜很自然地想起了之前她被科普过的，关于沙鳗深海人鱼特殊的雌雄转换体质。而紧接着，工作人员所说的话就证明了她的猜测。
“我们之前只是通过沟通大致了解了一些沙鳗人鱼族的社会结构和种族特性，而且因为沟通不便的关系，真正知道的其实并不多，多半只是一些模糊的概念，缺少根本的直观印象，只能通过少数见过的那群沙鳗深海人鱼进行脑补。”
“但是你们来的时机刚刚好。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位人鱼女士……可能以后要称呼先生了，突然就出现了变化。这是让我们近距离观察沙鳗人鱼族的生存状态的大好机会。就是不知道出现了这种情况之后，她会不会回去族里，然后被其他人接替和我们沟通的职责。总之还是看对方会怎么处理这个问题吧。”
“不过就算是这样，现在她的变化也已经很惊人了。昨晚开始，她身上的鳞片和尾鳍就开始生长，变得更大更长，而且色彩也变得比原来艳丽很多。而且还有一件让人觉得意外的事情——变化之后，她看上去好像更加像人了。”
殷怜：“所以说沙鳗深海人鱼里面的男性会更加接近人类的模样吗？”
工作人员顿了一下，说道：“难说。不过目前看来，似乎确实有这个迹象，还要看她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殷怜又问：“不过我们可以直接去围观她吗？这样做会不会不太礼貌？”
工作人员说道：“嗯……目前来看，她好像并不忌讳被人围观的事情。我觉得他们可能生活方式就比较开放，所以并不非常在意隐私。”
正这样说着，殷怜等一行人就来到了能连接到沙鳗人鱼暂住区域的玻璃大厅。
事实上，以人类的规则作为基准，基地是有给人鱼安排相对比较隐蔽的住所的。不过可能是跟人类对她们的好奇一样，她们对于人类也有不小的好奇心，这段时间人鱼使者一直在能跟人类彼此看到的范围内进行活动，即使出现异变之后也没有躲起来，依旧维持着与原先一样的活动习惯。
殷怜出现的时候，她就隔着玻璃墙对殷怜笑了笑，鳞片上的光芒瞬间亮了好几下，好半天才慢慢暗下去。
研究员见了之后好像有什么想法一闪而过，但是没有抓住，最后只能带着些许疑惑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因为沙鳗深海人鱼对于殷怜似乎很有好感的样子，所以工作人员就把选手们带了过去，尝试着跟人鱼打了个招呼。
殷怜等人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跟人鱼进行了交流。交流的过程比较困难，但也并不是完全不能进行。毕竟双方都是拥有各自语言系统的高等智慧生命，而且之前研究员们已经尝试着找到了双方都能理解的沟通方式，只是因为时间有限，所以沟通的效率还比较低。
不过在专用翻译器和现有的一些已经达成共识的交流手势乃至于精神力的辅助下，他们还是可以大致地进行交流，就是进度很慢。
因为沙鳗深海人鱼的发音方式与人类不同，所以以往的一些翻译器功能多半并不适用。现在使用的翻译器其实是研究员根据人鱼们的发音方式自己设计出来的，但是因为收录的模本太少，所以能够解读的内容也非常有限，多半都只能翻译一些基础的对话。
如果要进行更复杂的交流，就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
但是即使如此，选手们也没有任何不耐烦的意思。不如说对于沙鳗深海人鱼的好奇远远盖过了对于这种麻烦的交流的不耐烦。他们看上去兴致勃勃的样子，每个人都急不可耐地想要询问人鱼族相关的事情，却又因为交流的不便而只能耐着性子，一个一个地询问。
殷怜混在他们之中，表现既不强势也不突出。但是沙鳗深海人鱼却很明显一直关注着她，时不时对她说两句谁也听不懂的话。
按照研究员的
说法，这位人鱼女士——很快可能就要变成人鱼先生了——她的名字发音听上去很像是泉水叮咚的声音，翻译过来的意思似乎是藻生。研究员先生为了方便，就是这么叫她的。
藻生明显很关注殷怜，不过也会回应其他人的话——虽然不一定全都理解。
殷怜听他们交谈，脑子里却不停地记录着藻生的各种发音，然后跟夏庭基地提供的翻译器的结果进行联系和相应的对照。不但如此，藻生说话其实很像在唱歌，带着明显的韵律感，同时声音本身也会附着强烈的精神力，殷怜可以根据这种精神力波动来判断她的情绪变化和传递的非语言信息。
同样是对人鱼的语言进行学习，殷怜的速度却比翻译器快了许多，而且学起来更加灵活也更能应变，但是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在脑子里反复思考如何理解和回应藻生的问题。
比起其他人还要通过翻译器和肢体语言连猜带比，殷怜对于她的话理解得更快也更精确。她察觉藻生对她确实态度很好，说话的时候经常夹杂一两句单独对她说的话，有些是跟她介绍她们国度的具体情况，有些单词可能是转数名词，殷怜连猜带蒙，也不能确定自己真的猜对了，不过还是有了一个对于海底王国的大概印象。
另一些对话则多半是对殷怜的夸奖和赞扬。殷怜听着听着，发现对方对她的好感主要是因为几个原因——藻生会夸奖她精神力纯粹，说她长得很美，说她其实不是很习惯人类的长相，但是看到殷怜却会觉得她很漂亮。
她称赞殷怜的肌肤像是珍珠一样动人，说在她身上感觉到了力量的存在。殷怜当时就意识到，人鱼本身比夏国人更擅长使用精神力，她们可能对于精神力量更敏感，也更能分辨众人的强弱。
殷怜在夏国一直是隐藏着自己的精神力量的，到目前为止也没有人发现过她的真实情况，所以对于这么敏锐的人鱼，她心里还是稍微带了一点警惕，提醒自己注意不要在对方面前暴露太多东西。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们在夏庭基地停留了三天。
这三天之中倒是并没有人鱼族人来替换藻生，不过他的同伴却跟似乎跟他产生了几次的争执，具体争论的内容因为隔了隔离墙和海水，殷怜并没有听到。但是相对之下，藻生的变化却是震惊了基地的所有人。以及直播屏幕外的十数万观众。
藻生最后蜕变出来的形象完全超乎了观看者的想象。他的尾鳍变大，鳞片也变得更加闪耀，从原来的莹粉色变成了五色流转的艳丽光芒。
乍看之下，有点像是鱼类里的孔雀或者凤凰。
但是这也不是最令人惊讶的事情。
真正让人感到惊愕的是，蜕变的藻生看上去变得极为接近人类，而且到第三天的时候，他已经非常接近殷怜印象之中人鱼的样子，虽然还有一些不同的地方——比如他的鳞片还是一直覆盖到胸口部分，并不像是故事或者电影里的人鱼那样是上身***。头部应该是头发的地方，仍旧以细长坚韧，光芒流转的鳞片覆盖着，只是脸部的部分，形似人类皮肤的面积增加了。
研究员一直在议论，猜测沙鳗深海人鱼到底是本身的雄性就长得更像人类，还是接触人类之后出现了某种异变。
殷怜敏锐地察觉很可能是后者。
她本人和藻生多次接触之后，能够近距离地观察对方，所以能从各种细节里面察觉到他的变化很可能并不是真的生理变化，而更像是一种拟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