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殷怜简单粗暴地给这个对话下了结论，对农夫说道：“你要相信她。”
她笑得温柔，农人被她肯定的语气带动，用力地点了点头。
把那死者埋葬好之后，殷怜才继续开始分发土豆种子，然后把两种植物的特性介绍给了众人，并且表示，第一批土豆和番薯种植出来之后，如果有人不想食用，她会全部回购。农人们可以按照一亩地十枚金币的价格卖给她。
一亩地十枚金币对于农人们来说已经高价。在这里殷怜留了个心眼——面包树一亩地的产量大概在一千到两千公斤，而土豆和番薯却可以达到四到六千。这种情况下，按照一般粮食的价格，所谓的高价其实却是被压了好几倍。
不过，这点损失，正好可以教会这些人以后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她说出口的话。
而此时农人们还在为这个回收承诺而松了一口气。虽说殷怜压制得即时，但是听说芽胚有毒还是让农户们感到紧张，并且产生排斥心理。但是既然殷怜愿意回收，那么情况就变成替法师们种植有毒性的药草差不多了。
而且殷怜对于土豆和番薯的种植要求还十分简单，比起照顾药草来容易多了。
完成种子的分发并且督促农夫们种植下去之后，殷怜分配了她剩下的时间。她把时间分成了两个部分，一个部分用来扩大她在先贤之都及附近地区的影响力，一部分用来进一步建设区域内的农业设施。而这个过程之中，殷怜感觉到了自己人手的稀缺。
她向黑贤者申请召集她在蓝云村的信众——黑贤者应允了。
殷怜把让人去给蓝云村的神庙送了信。时隔将近一年，她不知道还有多少村民会愿意听从她的命令，但是不管怎么样，至
少她可以确认，小牧师和一部分的冒险团成员有很大几率会来。
不过在可用的人手到来之前，殷怜也不是纯粹只是在等候。
殷怜对于并不十分了解——她一向不相信任何神明，唯一的信仰就是自己。这种观念深入殷怜的骨髓，既是她的支撑，也是她的围墙。
但是既是不了解宗教的运营，也不妨碍殷怜大致推断出其规律——无非是三分靠作为，七分靠宣传而已。
作为主要是慈善。无论是基督教还是佛教，慈善都是传教者的主要工作。而只有在慈善之上，教义才有可能有效地传播。
但是真正传教时，作为最多只占了三分效果，而宣传却能三分夸成十分。
慈善有很多种方式，而在殷怜看来，传播知识当然也是其中一种。基督教喜欢建各种教会学校，不过建学校太过麻烦，殷怜目前还没有这个时间财力。而除了建学校之外，还有一种教会，道观和寺庙都常常使用的慈善手段则是建医院或者义诊……无奈殷怜现在仍旧无法实施，因为没有人才。
两种最有效的常用手段殷怜都没有能力实施，她也不懊恼，只是折衷了一下，选择了一种更简单，两者的效果都有之的手段。
她在神庙里面立了个小公告牌，每天画点知识讲座，主要传播一些医学或者农业方面的小知识，比如春夏之交如何预防感冒，每个季节都有哪些野菜适合食用……公告牌下面则摆了一只小募捐箱，募捐来的资金主要用来完成建设水渠，建造水车，修建磨坊等工程。
殷怜不缺钱，但是她要让信众们养成为自己的信仰付出的习惯。只有付出了之后，他们才会对信仰产生责任感和奉献精神……而有奉献精神的信仰才是真正具有力量的信仰。
同时殷怜也会给农夫们讲解教义。
她不是个专业的牧师，但是她心思灵敏，能言巧辩，擅长忽悠。大胆和细心结合，让殷怜忽悠人的事半功倍。
而通过精心设计的教义，她把传播教义本身也加入到了信徒所可以执行的善行之中。她特意选了不少善恶有报的小故事，改编成了跟丰饶女士有关的小故事，然后散播出去。
她选择的都是跟宗教有关或者无关的经典故事，在传教意义之外，也带了趣味性和让大众喜闻乐见的情节。这些新奇的故事让一众娱乐活动贫乏的农夫们津津乐道，而且以极快的速度传播开来。
到了十日一次的宣讲日，甚至有人专门为了听故事而来到神庙。
这是殷怜喜闻乐见的情况。接下来，她宣讲的时候开始更加注重趣味性，但是同时也不忘偷偷在故事里加入各种私货，潜移默化地对来听讲的人进行洗脑。
效果很不错。
黑贤者一直有关注着殷怜的行动。这天他站在神庙的一个角落与两名法师听着殷怜柔声在那里宣讲，同行的法师感到很不可思议。
殷怜所表现出来的作为跟任何神殿的任何牧师都完全不同，她似乎不对信徒要求什么，没有命令，也从不威胁恐吓。丰饶女士……现在应该叫做生命教了——总之它的教义没有任何侵蚀性或者威胁性，总体上来说就是教人珍惜生命，行善去恶，相信因果有报。
但是就是这样毫无压迫力的教义，却很快地传播开来，而且受到了信众的欢迎。
“生死轮回，因果善报……有趣的理论。”法师站在黑贤者身边，看着他说道，“我本来不觉得那个女孩能够真的造成什么不同寻常的影响，然而现在却有些改变想法了。阁下，您的这个弟子，看上去并不寻常……这个丰饶女士的神使……比想象中要有力量许多。”
黑贤者望着殷怜，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皱着眉头，认真地听着她说出来给信徒听的每一句话。
这是一个没有神力的神使。
但是黑贤者却慢慢感觉到了这个少女身体
之中蕴含着的力量。就如女孩自己所强调的那样，她的力量并不在于肉身，而在意志和智慧。
随着生命教的名气扩散，殷怜的名声也越来越大。殷怜既然要做三分实绩，自然还会在短期内做一些可以被传说的事情，比如水磨坊，又比如农渠。
“听说，先贤之都开放了一种用河水带动的石磨，还有转门用来灌溉的水车，都是神使发明出来的。那个石磨速度又快又好，而且免费开放给信徒碾磨面包果，一大筐的十几分钟就能磨好，特别方便。不是信徒的就要收三个铜币一筐。”
“听说丰饶女士的信徒死后只要埋葬在土里就会被女神接回神殿，然后在明年的春天随着花果生长，虔诚的信徒吃下果实就能慢慢孕育出新的生命……如果是好人就会重新成长为人，甚至有可能生长在贵族之家，如果是坏人就有可能变成鱼啊鸟啊还有飞虫之类的东西，受苦死去以赎还罪孽。”
像这样的流言，开始频繁地在先贤之都附近流传，并且随着风传送到远方。
这些闻所未闻的论调，新奇之中又带着极为细密的逻辑，简直让人难以理解殷怜怎么想出来的这么奇妙的理论。
如果说真是丰饶女士的教义，又让先贤之都的一众法师疑惑：丰饶女士是这么有智慧的人设吗？
这一天礼拜结束，黑贤者进了神庙内部，结果正好看到殷怜对着灶台不知道在做什么。他的鼻尖上飘过一股香气，闻上去似乎是面包果，又有点不像。
那香甜气息比面包果浓郁很多，但是却没有面包果的涩味。黑贤者抬头望去，发现殷怜面前放着好几盘形状各异的点心，精巧漂亮，全部都是他从来没见过的东西。
他走了上去，忍不住就想细细围观，结果却不料殷怜在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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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蒂尔大陆的烹饪水平大概相当于中世纪的英国，那个多年来一直以黑暗料理闻名全世界的地方。但是他们比中世纪的英国更糟糕的地方在于，马蒂尔大陆主食的面包果，这种被殷怜翻译成面包的果实，实际上是一种粉质粘度更接近于米粉的东西。
米饭煮着吃是最好吃也最百搭的，如果磨成粉之后的用途就比较狭隘了。至少比起小麦来说，可塑性低了很多。而且马蒂尔虽然已经有发酵技术，却因为各种原因很少用在面食上面，即使使用了也没有很好的食谱，做不出足够美味的点心。
这也是殷怜之前在蓝云村能够以改进食谱的方式帮助村民们发家致富的原因。理论上来说任何淀粉质食品都应该有着相当高的可塑性，面包果哪怕在粘性上有限制，应当也可以做成类似于粉条，米糕之类的东西。
可惜本地的居民并没有这样的想象力。
殷怜在蓝云村的时候就已经尝试过一些食谱，但是一来蓝云村穷困，能够获取的食材也不多。二来她蓝云村只是个偏远和贫穷的小村落，也用不上太多太复杂精细的食谱，殷怜就只是进行了一些简单的教导和食谱改进，并没有弄太多花样。.
但是此时她在先贤之都，这里只要是马蒂尔大陆有的食材，它大多都有，什么不缺乏。而马蒂尔大陆没有的东西，殷怜自己也有，所以也算是到了合适的机会。
而且最重要的是，土豆和番薯的种植需要耗费时间，磨坊和水渠的影响力十分有限，殷怜必须找到另外一种简单有效的方法，让人强烈意识到丰饶女士……和她的存在。
而创造出一种现有主食的新型食用方式是一种简单而又实用的方法。她不需要付出太多的力气，却可以时时刻刻在每一张餐桌上秀出场率。她已经想好了，不管最后决定要采用的点心是什么，她会给它们加上教派相关的名字——恩赐果，生命果，丰饶糕什么的。
反正一定要让人时时刻刻意识到，吃着这东西，你们就在受着女神的恩赐。
殷怜塞给黑贤者的饼干，其实是果粉加上一定量的面粉制造出来的饼干。不加面粉不行，因为她尝试了很多遍，还是不能只使用果粉就制作出成型的糕点制品。
而马蒂尔大陆产出的食材之中，殷怜还没有发现其作用可以代替小麦粉的东西，也不知道是没有还是目前没有人发现过。
目前殷怜成功使用纯果粉制作成功的制品，有果粉版本的米线，肠粉，白糖糕等等。殷怜的厨艺很好，但是她以前可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基础的食品加工，所以纯粹只按照资料来制作的结果，就是制作出来的成品十分难看，而且口感也有点不如人意。
面对这种情况，殷怜能做的只有尽量用好的烹饪手艺来弥补这方面的不足。
饼干是比较不受殷怜那拙劣的食品加工技术影响的制品，虽然原始简陋的烤箱在烤制时有些温度难以控制以及受热不均的小问题，但是殷怜最后还是得到了一部分成功的作品。
黑贤者被投喂之后，咬了一口，然后伸手拿住了剩下的半块饼干，把嘴里的半块咔嚓咔嚓地咬碎吃了下去。
殷怜期待地望着他：“怎么样？”
她自己品尝的时候虽然觉得味道和口感都还可以，却有些担心这里的人会吃不惯新品种的食物，所以希望参考下黑贤者这个土著的意见。
结果黑贤者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就把手里剩下的半块饼干扔进了嘴里，而一双贼手已经很自觉地伸向了装着剩下饼干的盘子。看来评价不错。
殷怜看他的动作已经明白了黑贤者的态度，然后伸手就一把挡开黑贤者的贼手，一边把盘子给拉走。
黑贤者：“……”
他说道：“你最近是不是越来越不尊敬我了？你别忘了，神庙我可以帮你建，却也可以随时给你拆——”
结果就
被殷怜开口直接打断，说道：“还有很多东西要给你尝尝看，饼干我给你包好带回去吃，现在不准吃。吃饱了就尝不了别的了。”
多大事情，竟然还要威胁拆她的神庙？这位法师之王却也不觉得丢人？
黑贤者就看见殷怜从旁边取了一张准备好的纸张，用一种十分巧妙的手法把饼干包裹了起来，放在了一边。
他顿时捂住了自己的嘴，有点懊恼。
然后望向继续走向另一边的小少女。她板着一张小脸，嘴唇抿住，嘴角微微弯了一个不形成明显笑容的弧度，但是黑贤者却总觉得女孩的眼里其实是带了些许讥笑他的意思。
黑贤者在桌边坐了下来，也不去动手拿那些看上去令他很好奇的食品了。
他重新端起了架子。
然后殷怜就从另一边给他端过来了一盘洁白如雪的点心。
点心是白糖发糕，虽说是发糕，但是口感却和殷怜原来世界的大米发糕存在着一定的区别，因为是果粉所作。
果粉其实口感比粘米粉差了不少，至少在殷怜吃起来，她还是更加习惯米粉的味道。但是面包果却是这个世界的人一直以来最习惯食用的主食。这种情况下，殷怜哪怕在上面进行一定程度地做法修改，也更容易让人接受。
黑贤者好奇地看了一眼那柔软且坑坑洞洞的发糕。
他尽量装作不动声色的模样，殷怜却早就看出他藏在那冷淡表情下的动摇，稍微偏过了头就露出了一个古灵精怪的偷笑。
黑贤者察觉，微微眯了眯眼，问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殷怜收敛了笑容，然后把白糖糕放到了桌子上，说道，“请老师尝一尝这丰饶糕的味道。”
黑贤者：“丰饶……糕？”
殷怜微微一笑。
黑贤者看着她的笑容，嘴角也勾了勾，然后才伸手拿起了一块糖糕。
柔软而甜美。
黑贤者慢吞吞地吃完了白糖糕，表情上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淡红的舌尖却忍不住慢条斯理地舔过了修长的手指，忍不住想要手指上的甜味都给舔干净了。
殷怜想，她这位老师要不是一城之主，倒是很有些男色的资本。
因为马蒂尔大陆的人还没有充分地掌握到发酵的秘诀，所以这里大部分的米糕都是又干又硬，更像是粗糙的大饼。黑贤者可能也是第一次吃到这么松软的糕点，这种反应并不令人意外。
他很自然地想要伸手再拿一块，结果却见殷怜手脚伶俐地再一次快速地拿走了糕点。
黑贤者问道：“后面还有？”
“还有六七样呢，所以老师千万不能一下子吃得太饱了。”殷怜回答道。
黑贤者便耐性地坐在原地，等着殷怜继续给他端来剩余的餐点。
接下来殷怜给他端了米粉凉糕，米粉羹，汤米线和炒米线……比起前面的糕点，后面都是加了油汤和大量配料的咸食。
比起甜食来，黑贤者明显更喜欢咸食，他把一碗米粉羹，一碗汤米线和一盘炒米线全部都吃完了。殷怜的汤米线和炒米线其实都有点做坏了——主要是断线多，米线软，烹制的时候虽然已经尽量控制调整了火候，但是口感还是差了一点。
不过这对黑贤者来说完全没有问题。他反正也没吃过正版的米线制品。
黑贤者把三碗咸味的主食都吃完了，然后趁着殷怜不注意的时候摸了摸有些鼓出来的小肚子，指使殷怜把剩下的点心都抱起来的时候，殷怜却是呆了好几秒。
从黑贤者的反应之中，殷怜发现了她这一次试制的食品算是都成功了。至少以黑贤者为代表的一部分原住民应该会很快适应和喜欢上新的点心和面食。
但是……殷怜有点担心地看了看黑贤者目前还算修长矫健的身材，想着如果自己有一天用吃的把自家老
师喂成了个大胖子，到时候会不会有一堆诸如莉亚之类的人物冲上来把她人道毁灭？
殷怜觉得这还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她顿时决定，在接下来的计划落实以后，她还是尽可能不轻易动手烹饪了。反正黑贤者就是要被喂肥了，也绝对不能是被她喂肥了。
十天后，礼拜日的这天，殷怜在结束礼拜的时候，便让人开始给每一个信徒送上了一碗米粉羹和几块小糖糕。
米粉羹被她称为丰收羹，而小糖糕则被叫做了丰饶糕。
这两样食物送上来的时候，惊艳了大部分的信徒。殷怜将它们称作丰饶女士的恩赐，却不说这些恩赐是怎么来的。众人虽然吃出了食物里面的主料是果粉，但是却没有人能猜出这些东西的做法。
殷怜没有理会众人渴望的眼神，而只是表示下一次礼拜的时候，神庙还会继续给信徒分发这样的“恩赐”。
而这引起了信徒们极大的热情。
接下来的礼拜日，神庙引来了更多的信徒。虽然之前殷怜宣讲的时候来听的人已经很不少了，但是这一次却一下子出现了井喷式的增长，直接导致神庙之中都快要站不下人了。
殷怜看到这个架势，顿时笑了。
神庙这一天准备了相当多的米粉羹。殷怜早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所以特意让人多准备了一倍的米粉羹。她当然有能力准备更多，但是却不打算这么做。
她让这两样食物都停留在能让听宣讲的人没人喝上几口，却又不可能吃得太畅快的地步。
在这样急躁的气氛之中，她开口说道：“女神会把更好的食物，更富裕的生活赐予给那些对女神最虔诚的人。不过在那之前，你们要先展现出虔诚。”
“从今天起，那些虔诚地，毫无保留地向人传达着女神的教义，跟随女神的脚步实施善行的人，都会受到女神的奖赏。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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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怜的话调动起了一众信徒的热情。
但是她的要求却远比预想之中苛刻许多。她看虔诚与否主要看三个方面，一个是捐献的多少，一个是参与礼拜以及神庙之中慈善活动的次数，而最后一个，则是对于经义的解读和传播。
前两项很好理解，就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就算是宗教也是一种人际上的经营之道，付出理论还是可以套用的。而第三项则是为了发展自发性的传教人员。
殷怜再如何能言善辩，毕竟只是一个人，能够做的事情是很有限的。而她也不是那种喜欢透支自己为某个事业鞠躬尽瘁的性格。殷怜的目的很明确——她不管做什么，最后的目的都只是为了能让自己活得更好。
这种情况下，合理的转移责任和发展下手就成了比较重要的任务。
殷怜毕竟来自文明社会，而且目前她也没有很强的势力，没有能力使用威压和强权逼迫别人按照她的指示行动。这种情况下，利诱要比威逼更加符合她的行为习惯，也更接近她熟悉的领域。
事实上，在这种阶级分明的社会，强权压制的效果要远远胜过利益诱惑。殷怜现在有黑贤者做靠山，其实是有能力这么做的，只是她的思维模式毕竟还是转换不过来。
她本人目前还缺乏强权者的观念。
如果同处于这个立场的是她爸，那就绝对不是这样温和的做法。
解读经义是一件很主观的事情，比起前两项，属于看起来最简单，其实最困难的部分。殷怜没办法控制和了解信徒在自发传教上花费的时间和精力，所以她只能从传教的能力上面进行比较。
如果一个耗费了大量心力去研究一项学术理论，他肯定会试图和人交流，探讨，试图向别人灌输自己的思想。宗教虽然不是学术理论，性质上却是非常相近的。
她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把这群人之中思路敏捷，对宗教相关内容有兴趣的人给挑出来，然后进一步加大他们对于生命教的兴趣和对于相关理论的了解，直到这些人把教派的理论当做自己的理论，教派的思想当做自己的思想。
这种情况下，殷怜以后的工作就会事半功倍，因为她会自然地拥有一群把她的想法当做自己的想法，把她的利益当做自己的利益的追随者。
而殷怜的付出也很少，不过就是一点利益，和一个比较完善的，理论上能够自洽的，可以成为大部分精神支撑和寄托的理论。
不过除了这种针对所有人的大层面上的安排，殷怜自己有一些其他的安排要进行。比如说在神庙建立，但是蓝云村的助手还没赶到的这段时间里，她开始有计划地招收了四个神庙的侍者。
说是侍者，其实就是农人家的孩子。殷怜提供的条件是包吃住，并且教导他们女神的教义。先贤之都的农户都是依附法师而生活，倒不会生活得像蓝云村那种偏远地区的农户那么艰难，但是这里的人不会主动去控制生育的频率，这就会导致有些家庭孩子太多，养育不过来的情况。
所以能给半大的小孩找到一个未来谋生的工作，对于不少农户来说也是喜闻乐见的事情。
这一次收进来的都是十三四的小孩，已经能够照顾好自己，但还不到成家立业的年龄。殷怜一直在考虑圣职者要不要设定成终生制，要不要禁止结婚——马蒂尔大陆的不少教派据说都会这么做，这样能一定程度上增加圣职者的归属感，也避免家庭分散他们的忠诚。但是殷怜想了想就放弃造这个孽了。
爱结不结。
既然给丰饶女士赋予了丰收，富饶，繁衍等职责，禁止圣职者结婚生子就成了和教义相违背的行为。不过殷怜想了想，还是做了一些相关的规定，主要是防止圣职者公器私用。虽然现在没什么能够私用的东西，但是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
统治世界的宗教不是好宗教。
被招进来的四个孩子正好是两男两女，殷怜主要就是让他们帮忙打打下手干点活，比如说打扫神庙或者在礼拜日帮忙做点给信徒的点心汤羹之类的。至于平时他们则要在殷怜宣讲的时候和信徒们一起听讲，没有宣讲的时候完成殷怜交代下来的学习任务，还要帮忙开解和帮助来求助的信徒。
如果说对待信徒时候殷怜的态度是温柔有耐性的，对待四个孩子就严厉太多了。她每天会被四个小孩布置任务，主要是要让他们识字，学习一些简单的医药常识和神庙安抚信徒的手段。
殷怜给他们安排的任务不算太重，以她自己平时的学习标准，甚至可以说是简单得有点过分了。不过即使如此，对于原本没有任何基础的农家孩子来说还是有点过于繁重了。
学了数日之后，殷怜就把学得比较好，上手比较快的女孩提拔成了首领。
这让其他的孩子都有点不服气，但是很快几人的不服气就被殷怜压制了。她的手段非常简单粗暴，凡是不听她话的人就直接罚他们不能吃饭或者关小黑屋。
这样两遭下来，几人顿时都老实了。
有时候温言细语往往不能收到很好的效果，反而惩罚和恐吓更有作用。对于人性之中比较犯贱的这一面，殷怜有时候也觉得十分无奈——然后果断地决定利用起来。
神庙在慢慢地走上轨道，但是在这同时，马蒂尔大陆的气氛也在慢慢地变紧张。
生命教的教义在传播，润物细无声一般。但是魔法师们和教会的关系却在越发地激化，这种激化几乎是不可调和的。
撇除传说中法师王和天帝的恩怨，光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无需信仰某个神明就能掌握魔法之力的魔法协会力量已经威胁到了教会的权力。强大的力量代表着膨胀的欲望，法师在早年一直是被人厌恶又恐惧的存在，直到先贤之都的出现。
先贤之都聚集和保护法师们的同时，也给这些魔法的使用者们制造了约束。在先贤之都出现在大陆上之后，法师们不必再各自躲藏，而可以光明正大地生活在自己的城市。不过同时他们也要考虑起协会的规则，不能再肆意妄为。
这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就是曾经一度被人恐惧，被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法师们慢慢开始被人所接受，甚至随着时间过去，越来越多的人愿意托庇于先贤之都。魔法和神术本质上是同出一源的力量，所以他们同样在战斗和医疗上有着突出的能力，但是魔法更开放而神术更封闭，这使许多国家和民众在消除了对法师的畏惧之后，更愿意亲近魔法协会。
神殿对于皇权和民众的压迫都很重，动不动要人奉献终生，而且会对出现反抗意识的人或者组织进行强力的打压，但是魔法协会却只在乎商品和钱。不但如此，就是各个教派本身内部也常常有争斗，把信徒牵连进无谓的争斗之中，让人疲于信仰。这种情况下，自然有人会觉得魔法协会是更好的选择。
像是近几年来，就有几个不那么神治化的国家给贤者之都递来过橄榄枝。
这对于教会是一个很不好的信号。
更不好的是，贤者之都也不知道是哪里有毛病，近日竟然开始扶持起了一个叫做生命教的野教派。这个生命教直接就扎根在农民之中，信仰的竟然是农夫之中口耳相传的所谓丰饶女士。黑贤者甚至为这位野神建立了神庙，而主持神庙的却据说是黑贤者新收的弟子，一个自称是丰饶女士神使，却不使用神术而使用魔法的少女。
这些信息合在一起，对于圣地来说，却是阴谋的合集。
教皇把一张纸递给台阶下俊美的红衣主教阿尼尔，说道：“你看看。”
阿尼尔看了一眼之后，眯起了眼睛。
“如同莎尔玛蒂一样的美丽少女……我也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莎尔玛蒂长什么样
子呢。”
老教皇这样说着，却用枯槁的手指貌似不经意地划过阿尼尔的耳鬓，说道：“教会的力量在衰退，而魔法协会的力量在兴起。安达西是个太过可怕的人，我们不能放任他继续这样下去了。”
“那个所谓生命教的教义我看过了，可怕的教义，充满了歪理邪说和□□裸的野心。那里面有邪神的陷阱，很容易令民众受到腐蚀。你让第二军的曼沙挑选十位最精锐的骑士偷偷潜入先贤之都，务必要想办法破坏他们的计划——如果能把那位神使抓到圣城来更好。”
“我倒是要看看，莎尔玛蒂长什么样子。”
阿尼尔听了老教皇的话之后，顺从地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主殿。
只是在走出门口的那一刻，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讥嘲的笑容。
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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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军团长曼沙是个非常虔诚的教徒。
与阿尼尔对于教皇怀抱着质疑与恶意不同，他对于教会的命令向来都是一丝不苟地执行的，教皇对他也充满了信任。
所以在得到阿尼尔的传令之后，曼沙几乎丝毫也没有拖延，就开始点齐了十名团中的精锐，准备朝先贤之都出发。
越接近先贤之都，曼沙就越是感受到这个所谓生命教的影响力。
骑士们是隐瞒身份，伪装成普通冒险团前往先贤之都的，而这让他们对一路上各个村庄的变化感觉得非常明显。
此时的生命教其实还没有很大的影响力，土豆和番薯也仍旧还在种植之中，在它们出现实际的效果之前，殷怜并没有任何实际的功绩来作为丰饶女士神迹的证明。
但是即使如此，她的教义和故事却已经开始在农民之中开始流传。
不是因为殷怜的宣传能力强悍，而是因为善恶因果和生死轮回的论调确实在各种意义上更符合普罗大众的期望。比起信仰某位神明然后听从它的意志以寻求生时的荣耀和死后的幸福安宁，纯粹以善恶来评判一个人的功过，决定他生前能够得到什么，死后能去向哪里无疑会更让没有依靠的平民觉得公正合理。
新教能战胜天主教和东正教占据宣传优势，佛教能够风靡整个东方，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它们大幅度放宽了对于信仰的控制力，转而倾向了对于善恶的诠释和评判。
曼沙等人一路上零零碎碎听了许多关于生命教教理的故事，大多都是说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今生不报来世再报的故事。
殷怜带着一整个世界的知识库，编起这样的故事来简直得心应手。她考虑到这个世界的农民文化程度不是很高，而且接触这些宗教方面的故事也不会很多，所以初期讲的都是一些非常简明易懂，不含有深层意味的经典故事。
然而这些故事却已经足够让人沉迷和信服。
对于近乎于文盲的农夫及底层冒险者来说，这些“道理”其实正是他们极其渴求却又一直缺乏的东西。
面对以极快的速度开始在大陆上迅速流传的这些教义和故事，曼沙几乎很快就感到了不安与心惊。
“可怕的邪教……”听完了手下的报告，他坐在旅店的桌子前，皱紧了眉头，半晌才开口说道，“陛下的警惕是对的！这些邪恶的法师……他们在用一种极为恶毒的手段在动摇我们的根本。如果不及时阻止的话，长久下去必然会造成灾祸！”
如果可以，曼沙更愿意直接把所有传播这种言论的人都进行血腥的清洗。虽然这种手段会显得过于残酷，但是在他看来，生命教所传播的思想实在是过于危险了。
如果能控制住这些言论的传播，牺牲一些被邪神蒙骗的愚民也只是为了众神的光耀而已。
可惜这些言论已经散播得太广，曼沙就算现在想要控制也不太容易了。贤者之都距离圣城的距离毕竟还是太远，等到一处的消息传播到另外一处，黄花菜都凉了。
“我们必须尽早赶过去。”他开口说道，“这个邪恶的异教必须被消灭！”
虽然这样说，但是当他们赶到贤者之都的时候，也已经是数十天之后的事情了。
先贤之都对于任何一个传统教派的骑士或者信徒来说都是个危险的地方。作为一个魔法师的城市，即使原来是某个神明的信徒，只要在进入先贤之都的时候，各人也要必须收起信徒的做派，避免被到处巡逻的法师们所关注。
作为正经的教会骑士，曼沙等一众人在这方面自然更加小心翼翼。
这段时间，一路上众人也听了许多生命教的相关内容，无非就是劝人向善，宣称善恶会在今生或者来世得报之类的内容。相比曼沙写满一脸的“忌讳”两字，他手下的众多骑士听着听着，反而产生了不同的想法。
“团长的反应也太大了一些。”有个骑士低声说道，“丰饶女士说白了就是个农民们信仰的小教派。它们传播的教义虽然跟大部分神明都不同，但是说到底也就是劝人多做好事少做坏事，到目前为之也没有听说有什么邪性的仪式。我倒觉得其实也称不上是什么邪教。”
“但是它们目前的影响实在有些太大了……”另一个骑士说道，“你应该也看到了。到处都是生命教的那些教义故事，什么作恶则化身飞虫野狗……这些故事太有煽动性，传播得也太快了。”
却有人走了上来，开口说道：“不管这个生命教是不是邪教，但是它的教义是完全与我们的教义相违背的。光是为了这点，我们就有足够的理由去拔出它……何况它还受到法师的庇护？说不定，这个所谓的生命教本身就是法师们为了分化我们的信徒而制造出来的。”
走上来的青年有一头漂亮的栗色长发，卷曲着扎成了一个马尾。这也是二团的精锐骑士，在城中深受贵妇们欢迎的青年骑士，萨德西。
听他这样说，剩下的两位骑士倒也没有继续就生命教算不算邪教这个问题继续讨论下去，而是开始讨论接下来的行动。
在先贤之都行动是很不容易的事情。虽说这座城里对于人们的进出管理得很宽松，但是密集的法师人群却让在城里的争斗变成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如果殷怜一直呆在城里，一众骑士想要抓住她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他们的运气还算不错，因为据他们打听到的消息，殷怜几乎有大半时间是呆在城外的。她不但亲手指导农夫挖掘沟渠，种植庄稼，喂养牲畜，她还会教众人辨识春天的野草，药草，教他们如何移植和嫁接果树。
先贤之都的农人对于这位神使都充满了好感和崇拜，从普通平民口中一众骑士们几乎听不到对于殷怜的恶评。
曼沙等人居住的这家旅店的老板娘更是把殷怜夸到了天上：“怜大人什么都懂，而且比外面的那些牧师神父可大方多了。她会教我们处理伤口，治疗和预防常见病。我第一次知道珈蓝草还能治愈风寒……”
曼沙等人听了，心中却是各有想法。
其实教会知道的关于药草和病症的知识只会比一个乡野丫头更多。但是为了更好地控制信徒，他们对于这些医学知识都是很有默契地进行了保密的。
他们会治疗信众，但不会告诉信众如何治疗疾病，使用药物。
而殷怜却会直接告诉信众关于如何治疗疾病的知识……曼沙忍不住想，黑贤者到底在想什么？
先贤之都的炼金术师每年依靠贩卖魔药都能会获得不少利润，这就跟各个教会贩卖圣药是一样的。虽然他们不会赤裸裸地使用贩卖这个词，但是本质上就是用这些手段交换信徒的捐赠。
而殷怜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她直接就教导众人医药知识。
而越是了解这个所谓的生命教，骑士们越发觉得不可思议。殷怜的很多做法在他们看来都是损人不利己的。这么做的人，如果不是圣人，那就是大女干大恶之徒。
殷怜会是圣人吗？
以敌对的立场来说，圣城的众人可没有办法这么觉得。
所以在他们看来，她只有可能是个大女干大恶之人。
一个大女干大恶之人，如果做到了殷怜的这个地步，肯定是有远大目的的。至少在曼沙看来，这女神棍的目的绝对不可能只是为了在农人之中推广一个乡野教派。
殷·意图统治世界·怜表示：您真是目光如炬。
在使尽了各种手段之后，一众骑士终于找到了机会，在殷怜离开先贤之都的时候，埋伏在了她要出现的那片面包果林之中。
而这时，殷怜正身披着一件神袍，陪伴着几位法师和一众农人慢慢走来。
她的神袍是翠绿色的斗篷式服装，上面
点缀了几处或者粉嫩或者淡黄的鲜艳花朵纹饰，对于牧师来说实在是过于鲜艳了。但是就是这样的袍饰却满满地充溢着春天的气息，一看就让人觉得活力四射。
她的黑发垂落腰间，两侧的头发却被环在了后脑，扎成了一条漂亮又宽松的麻花，正好束缚住中间的那束黑色瀑布。
黑色是一种邪恶的色彩，让人容易将之与黑夜，魔法，邪恶联系在一起。这也是教会素来喜欢做的事情——尤其是在黑发黑眼的黑贤者统治了贤者之都之后，在一般的教派之中，光是有一头黑发或者有一双黑色的瞳眸就基本上相当于原罪的代表。
但是当这个少女出现在一众骑士的视野之中时，没有任何人在那一瞬间觉得她是罪恶的。精美如同神明精心雕刻出来的容颜，璀璨如同宝石一样让人移不开眼的笑容。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美感，每一根手指都仿佛在舞蹈。
犹如莎尔玛蒂降临人间。
没有人能毫不违心地说，那是罪恶。
一路上的见闻没有动摇骑士们的意志和决心，旅店老板娘的赞扬没有影响骑士们对这位邪恶魔法师的印象，但是真正看到这位神使的一瞬间，大部分骑士
第
65
章
08.04.01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他们要说她是莎尔玛蒂的化身了。”萨德西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笑容，目光充满侵略性地盯着殷怜，开口说道。
殷怜为了能给众人更加可亲的印象，这段时间的打扮都偏向于邻家少女的风格，就连神袍也故意设计成了清新明丽的样式。之后的牧师会是谁，会不会因为这样的设计而感到尴尬为难，殷怜没有去多想。
但是她至少确保了这身服装确实极大程度地柔化了她的气质，让她表现出希望自己表现出来的气场。
这种情况下，配上那美貌值的好感加成，也难免让人对她产生错觉，觉得她就跟邻家小妹一样可亲。不过要是真的把她看做邻家小妹一样温柔无害，那距离受到教训撕裂三观也不远了。
“现在出手吗？”有骑士询问曼沙。
老成的团长思考了一下，决定还是稍微等待一下，看看是不是有更好的机会。
他开口说道：“等一等，看看有没有更好的机会。这里离城里还是太近了，我们等一等看看有没有更好的机会。”
曼沙既然这样说，众人便也听从他的意思，慢慢地远远缀在殷怜等人身后，一路跟随着他们在城外的田野间转来转去。
因为他们拉开的距离比较远，所以殷怜也没意识到后面还跟着人。
她正在跟侍者和农人们讲解春日各种植物的用途以及此时田间设计的各种沟渠设计的目的。
“这里之所以要用田垄挡住，是为了让谁随着沟渠留下来的时候可以截留一部分在田里。旱田我就不多说了，你们从一边取水一株一株浇过去就好了。以后还可能会有水田。如果是水田的话，就要把这边的土层放低一点……”
殷怜很认真地对农人们比划着。
其实她也不怎么懂种田，不过好歹查过不少资料。殷怜也只讲自己知道的内容，并不在自己不知道的部分发表太多意见。
不过相比农活这种事情，殷怜对于植物方面的知识就丰富全面多了——她可是背过地球全植物图鉴的人。虽然马蒂尔的植物品种和地球上不一定完全一致，但是总有一些重合的。殷怜花费了一些时间就辨别出应该是类似的品种，然后便让侍者们取回一些样本，好带回去研究研究。
殷怜每次带出来的只有两名侍者，分别一男一女。男孩子背着个箩筐，女孩子则背了个简单制造的小皮背包，里面装着纸笔。殷怜让他们一路采集植物样本，一路记录下周边山野的植被分布。
这样一路走来，虽然拖慢了不少时间，但是收获却非常丰富。
这一路上，骑士团的众人一直远远地跟在后面，关注着殷怜的行动。一众骑士越是关注，就越觉得殷怜看上去安全无害，性格温和，甚至于认真跟人讨论田垄如何设计排列的时候，看上去完全是个漂亮的农家少女的模样，一点也不像装腔作势的神使或者高冷的法师。
随着时间过去，一众骑士难免议论起来。
“怎么看都只是个漂亮又勤劳的少女。”
“这种事不能看表面的吧。也许人家是故意装出这么亲切的样子来，蒙骗那些傻子呢？”
“几个农夫而已，蒙骗他们有什么好处？而且还教他们药草方面的知识……要我说，就算这里面真的有法师协会的阴谋，跟这位怜大人应该也没有什么关系。她说不定真的只是想帮助农民们……然后被法师协会利用了而已。”
手下的骑士纷纷攘攘地表达着自己对于殷怜和生命教的看法，曼沙听着听着却已经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在他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出，一众骑士已经被殷怜的外表和行为所欺骗，甚至不自觉地开始为她分辩起来。
他原本也因为殷怜的相貌和装扮而对她有所轻视，但是发现这边的变化之后，却马上又警觉了起来。他甚至觉得那魔女也许已经对自己的骑士施加
了魔法——否则他们怎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所以他几近凶狠地喝止了一众骑士，说道：“你们是不是还觉得这个魔女是无辜的！？觉得待会儿可以手下留情，放她一马？”
骑士们顿时噤声。
萨德西见团长生气，顿时开口说道：“无论如何，先把她抓到手再说。至于如何处置，我们将她带回去圣城，自然有教会决议。”
他的目光紧盯着殷怜等人的队伍，看上去十分专注与认真，倒是让曼沙少了些许火气，便说道：“差不多了……动手吧！”
这时殷怜等人已经走到小山峦另一侧，距离先贤之都也有一段距离了。此时人迹稀少，正是合适动手的时候，殷怜身边虽然有几名法师保护，但是曼沙却有充足自信可以拖住几名法师，然后将殷怜给劫掠走。
萨德西的想法却比曼沙更进一步。他在看到少女的一瞬间就为她的美貌所惊叹。不管对方是不是真正的农家少女，萨德西都十分乐意在将对方擒获之后再好好“检查”一下。
如果有机会……再想办法把她保下来好了。如果可以把这位怜大人从先贤之都带走，这么一个无依无靠，还被魔法协会利用过的小姑娘如果不依靠他又还能怎么样呢？
想到这里的时候，萨德西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激动地沸腾。
几乎在曼沙一声令下之后，他就紧随着团长飞奔而出。事先安排好的骑士直接攻击两位法师，试图将他们引开，曼沙却直接袭向殷怜。
他击中了一个防护罩。
而随着数声奇怪的如同炸裂般的响声，身后的几位骑士却突然就双脚一痛，如同塌陷的山峦一样摔倒在了地上，而被曼沙盯上的少女却几步就躲到了两名法师的身后，手心里收起一个细小的黑色物件，然后拿出了魔杖。
她用魔杖快速地在地上画着什么。
曼沙猛然意识到，她竟然是在地上绘制一次性的召唤魔法阵。
绘制魔法阵是一件很需要集中精神的活计，几乎很少有魔法师会选择直接在战场上进行这个工作。但是殷怜这么做的时候，注意力却几乎完全不受影响。她的心理素质向来很好。
曼沙愣了一下，却不觉得她能干什么。他只是组织骑士们动手进攻两名保护殷怜的法师。之前的三人其实被殷怜用手枪打中膝盖，一时倒是站不起来，无法作为有效的战力。但是剩下的骑士对付法师们也有人数优势——双方你来我往，两位法师纵使术法精湛，应付起几倍于他们的神殿精锐骑士也仍旧有些困难。
但是他们也只是应付了一段时间，形式就直接逆转了。殷怜接连不断地绘制魔法阵，然后迅速召唤来了一位又一位的法师。
黑贤者出现的时候，曼沙终于意识到事不可为。他甚至觉得自己等人可能根本就是陷入了法师们设下的陷阱，而殷怜可能正是那个诱饵。
他立刻命令所有骑士立刻撤退。
骑士们开始撤退，黑贤者并没有让人追捕，却只命令一众法师紧紧缠住曼沙不放，把他给留了下来。
萨德西在收到撤退命令的时候就想往外逃跑，结果却不妨看到方才还躲藏在一众法师身后的殷怜竟然已经大胆地走到了一旁，正在围观众骑士逃窜。
他伸手就想把她扯进怀里，却不防女孩举起枪，伸手就向他对准。萨德西出于一直以来对于危险的直觉，猛然想一边摔去，才从殷怜的手下逃了一命。但是尽管如此，他的手臂上还是鲜血迸裂，中了一枪。
他直接抓住了一个农夫，挡在了自己的胸前。殷怜看到这一场景，顿时愣了一愣，却是放下了拿枪的手，任由他扯着农夫，跌跌撞撞地逃走了。
不过虽然骑士们逃走了，骑士们的首领却被法师们留了下来，而且直接活捉。
殷怜收起了枪支，安抚了侍者和农人们，然后让法师搜寻被
萨德西抓走的农夫，最后也在附近的山沟里找到了对方。
她并没有直接询问曼沙的身份，而是先花了不少时间安抚侍者和农人们。经历这么一趟，接下来的工作自然是进行不下去了，殷怜便让人把众人都送回各自的家，然后才去找了法师和被抓捕的骑士。
随后她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圣城来的守护团骑士，信奉天帝的战士。
殷怜眨了眨眼睛，十分天真可爱地对曼沙问道：“圣城的骑士……为什么要来打我啊？”
她看上去一副纯真无害的样子，但是曼沙却绝对不会忘记，这个少女在之前战斗中的表现是多么坚决果断，令人发寒。
魔女！可怕的魔女！
他闭上了嘴巴，打定主意不会回答殷怜的任何一句问话。
然而殷怜看到他的这个表情，却抿了抿嘴，笑了起来。她对着曼沙说道：“我想，你们是不是在害怕？害怕生命教取代你们，因为你们已经失去了大部分人们的支持——你们
第
66
章
66.1
曼沙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殷怜会对着他说出这么一段话。
黑贤者和一众法师也是愣了一愣。
曼沙咬牙切齿，半晌才开口怒骂道：“你这个……叛神者！”
殷怜却并不在乎他的这个攻击，说道：“我听从女士的命令，是最虔诚的信徒。如果你想审判我，你首先要确保自己能代表所有的神明……你能吗？你不觉得自己太自大了吗？”
曼沙被她引诱得忍不住开口辩解，说道：“我就算不能代表众神，但是教皇总能代表吧？圣城已经下令宣布你是叛神者了！你这个魔女！”
“你们这些所谓的信徒，只知道圣城和教皇，而不知道众神和信徒。你觉得教皇能代表众神，他就真的能代表了吗！？”殷怜眉头挑动，用一种充满挑衅的神态望向曼沙，“先生，作为一个“虔诚”的信徒，你能不能告诉我，当天上的众神与人间的教会有不同的想法时……你会听从谁？”
曼沙张了张嘴，想要回答，却又猛然停住。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过刁钻，太过阴毒。
她笑得温柔，农人被她肯定的语气带动，用力地点了点头。
把那死者埋葬好之后，殷怜才继续开始分发土豆种子，然后把两种植物的特性介绍给了众人，并且表示，第一批土豆和番薯种植出来之后，如果有人不想食用，她会全部回购。农人们可以按照一亩地十枚金币的价格卖给她。
一亩地十枚金币对于农人们来说已经高价。在这里殷怜留了个心眼——面包树一亩地的产量大概在一千到两千公斤，而土豆和番薯却可以达到四到六千。这种情况下，按照一般粮食的价格，所谓的高价其实却是被压了好几倍。
不过，这点损失，正好可以教会这些人以后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她说出口的话。
而此时农人们还在为这个回收承诺而松了一口气。虽说殷怜压制得即时，但是听说芽胚有毒还是让农户们感到紧张，并且产生排斥心理。但是既然殷怜愿意回收，那么情况就变成替法师们种植有毒性的药草差不多了。
而且殷怜对于土豆和番薯的种植要求还十分简单，比起照顾药草来容易多了。
完成种子的分发并且督促农夫们种植下去之后，殷怜分配了她剩下的时间。她把时间分成了两个部分，一个部分用来扩大她在先贤之都及附近地区的影响力，一部分用来进一步建设区域内的农业设施。而这个过程之中，殷怜感觉到了自己人手的稀缺。
她向黑贤者申请召集她在蓝云村的信众——黑贤者应允了。
殷怜把让人去给蓝云村的神庙送了信。时隔将近一年，她不知道还有多少村民会愿意听从她的命令，但是不管怎么样，至
少她可以确认，小牧师和一部分的冒险团成员有很大几率会来。
不过在可用的人手到来之前，殷怜也不是纯粹只是在等候。
殷怜对于并不十分了解——她一向不相信任何神明，唯一的信仰就是自己。这种观念深入殷怜的骨髓，既是她的支撑，也是她的围墙。
但是既是不了解宗教的运营，也不妨碍殷怜大致推断出其规律——无非是三分靠作为，七分靠宣传而已。
作为主要是慈善。无论是基督教还是佛教，慈善都是传教者的主要工作。而只有在慈善之上，教义才有可能有效地传播。
但是真正传教时，作为最多只占了三分效果，而宣传却能三分夸成十分。
慈善有很多种方式，而在殷怜看来，传播知识当然也是其中一种。基督教喜欢建各种教会学校，不过建学校太过麻烦，殷怜目前还没有这个时间财力。而除了建学校之外，还有一种教会，道观和寺庙都常常使用的慈善手段则是建医院或者义诊……无奈殷怜现在仍旧无法实施，因为没有人才。
两种最有效的常用手段殷怜都没有能力实施，她也不懊恼，只是折衷了一下，选择了一种更简单，两者的效果都有之的手段。
她在神庙里面立了个小公告牌，每天画点知识讲座，主要传播一些医学或者农业方面的小知识，比如春夏之交如何预防感冒，每个季节都有哪些野菜适合食用……公告牌下面则摆了一只小募捐箱，募捐来的资金主要用来完成建设水渠，建造水车，修建磨坊等工程。
殷怜不缺钱，但是她要让信众们养成为自己的信仰付出的习惯。只有付出了之后，他们才会对信仰产生责任感和奉献精神……而有奉献精神的信仰才是真正具有力量的信仰。
同时殷怜也会给农夫们讲解教义。
她不是个专业的牧师，但是她心思灵敏，能言巧辩，擅长忽悠。大胆和细心结合，让殷怜忽悠人的事半功倍。
而通过精心设计的教义，她把传播教义本身也加入到了信徒所可以执行的善行之中。她特意选了不少善恶有报的小故事，改编成了跟丰饶女士有关的小故事，然后散播出去。
她选择的都是跟宗教有关或者无关的经典故事，在传教意义之外，也带了趣味性和让大众喜闻乐见的情节。这些新奇的故事让一众娱乐活动贫乏的农夫们津津乐道，而且以极快的速度传播开来。
到了十日一次的宣讲日，甚至有人专门为了听故事而来到神庙。
这是殷怜喜闻乐见的情况。接下来，她宣讲的时候开始更加注重趣味性，但是同时也不忘偷偷在故事里加入各种私货，潜移默化地对来听讲的人进行洗脑。
效果很不错。
黑贤者一直有关注着殷怜的行动。这天他站在神庙的一个角落与两名法师听着殷怜柔声在那里宣讲，同行的法师感到很不可思议。
殷怜所表现出来的作为跟任何神殿的任何牧师都完全不同，她似乎不对信徒要求什么，没有命令，也从不威胁恐吓。丰饶女士……现在应该叫做生命教了——总之它的教义没有任何侵蚀性或者威胁性，总体上来说就是教人珍惜生命，行善去恶，相信因果有报。
但是就是这样毫无压迫力的教义，却很快地传播开来，而且受到了信众的欢迎。
“生死轮回，因果善报……有趣的理论。”法师站在黑贤者身边，看着他说道，“我本来不觉得那个女孩能够真的造成什么不同寻常的影响，然而现在却有些改变想法了。阁下，您的这个弟子，看上去并不寻常……这个丰饶女士的神使……比想象中要有力量许多。”
黑贤者望着殷怜，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皱着眉头，认真地听着她说出来给信徒听的每一句话。
这是一个没有神力的神使。
但是黑贤者却慢慢感觉到了这个少女身体
之中蕴含着的力量。就如女孩自己所强调的那样，她的力量并不在于肉身，而在意志和智慧。
随着生命教的名气扩散，殷怜的名声也越来越大。殷怜既然要做三分实绩，自然还会在短期内做一些可以被传说的事情，比如水磨坊，又比如农渠。
“听说，先贤之都开放了一种用河水带动的石磨，还有转门用来灌溉的水车，都是神使发明出来的。那个石磨速度又快又好，而且免费开放给信徒碾磨面包果，一大筐的十几分钟就能磨好，特别方便。不是信徒的就要收三个铜币一筐。”
“听说丰饶女士的信徒死后只要埋葬在土里就会被女神接回神殿，然后在明年的春天随着花果生长，虔诚的信徒吃下果实就能慢慢孕育出新的生命……如果是好人就会重新成长为人，甚至有可能生长在贵族之家，如果是坏人就有可能变成鱼啊鸟啊还有飞虫之类的东西，受苦死去以赎还罪孽。”
像这样的流言，开始频繁地在先贤之都附近流传，并且随着风传送到远方。
这些闻所未闻的论调，新奇之中又带着极为细密的逻辑，简直让人难以理解殷怜怎么想出来的这么奇妙的理论。
如果说真是丰饶女士的教义，又让先贤之都的一众法师疑惑：丰饶女士是这么有智慧的人设吗？
这一天礼拜结束，黑贤者进了神庙内部，结果正好看到殷怜对着灶台不知道在做什么。他的鼻尖上飘过一股香气，闻上去似乎是面包果，又有点不像。
那香甜气息比面包果浓郁很多，但是却没有面包果的涩味。黑贤者抬头望去，发现殷怜面前放着好几盘形状各异的点心，精巧漂亮，全部都是他从来没见过的东西。
他走了上去，忍不住就想细细围观，结果却不料殷怜在看到他
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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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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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蒂尔大陆的烹饪水平大概相当于中世纪的英国，那个多年来一直以黑暗料理闻名全世界的地方。但是他们比中世纪的英国更糟糕的地方在于，马蒂尔大陆主食的面包果，这种被殷怜翻译成面包的果实，实际上是一种粉质粘度更接近于米粉的东西。
米饭煮着吃是最好吃也最百搭的，如果磨成粉之后的用途就比较狭隘了。至少比起小麦来说，可塑性低了很多。而且马蒂尔虽然已经有发酵技术，却因为各种原因很少用在面食上面，即使使用了也没有很好的食谱，做不出足够美味的点心。
这也是殷怜之前在蓝云村能够以改进食谱的方式帮助村民们发家致富的原因。理论上来说任何淀粉质食品都应该有着相当高的可塑性，面包果哪怕在粘性上有限制，应当也可以做成类似于粉条，米糕之类的东西。
可惜本地的居民并没有这样的想象力。
殷怜在蓝云村的时候就已经尝试过一些食谱，但是一来蓝云村穷困，能够获取的食材也不多。二来她蓝云村只是个偏远和贫穷的小村落，也用不上太多太复杂精细的食谱，殷怜就只是进行了一些简单的教导和食谱改进，并没有弄太多花样。.
但是此时她在先贤之都，这里只要是马蒂尔大陆有的食材，它大多都有，什么不缺乏。而马蒂尔大陆没有的东西，殷怜自己也有，所以也算是到了合适的机会。
而且最重要的是，土豆和番薯的种植需要耗费时间，磨坊和水渠的影响力十分有限，殷怜必须找到另外一种简单有效的方法，让人强烈意识到丰饶女士……和她的存在。
而创造出一种现有主食的新型食用方式是一种简单而又实用的方法。她不需要付出太多的力气，却可以时时刻刻在每一张餐桌上秀出场率。她已经想好了，不管最后决定要采用的点心是什么，她会给它们加上教派相关的名字——恩赐果，生命果，丰饶糕什么的。
反正一定要让人时时刻刻意识到，吃着这东西，你们就在受着女神的恩赐。
殷怜塞给黑贤者的饼干，其实是果粉加上一定量的面粉制造出来的饼干。不加面粉不行，因为她尝试了很多遍，还是不能只使用果粉就制作出成型的糕点制品。
而马蒂尔大陆产出的食材之中，殷怜还没有发现其作用可以代替小麦粉的东西，也不知道是没有还是目前没有人发现过。
目前殷怜成功使用纯果粉制作成功的制品，有果粉版本的米线，肠粉，白糖糕等等。殷怜的厨艺很好，但是她以前可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基础的食品加工，所以纯粹只按照资料来制作的结果，就是制作出来的成品十分难看，而且口感也有点不如人意。
面对这种情况，殷怜能做的只有尽量用好的烹饪手艺来弥补这方面的不足。
饼干是比较不受殷怜那拙劣的食品加工技术影响的制品，虽然原始简陋的烤箱在烤制时有些温度难以控制以及受热不均的小问题，但是殷怜最后还是得到了一部分成功的作品。
黑贤者被投喂之后，咬了一口，然后伸手拿住了剩下的半块饼干，把嘴里的半块咔嚓咔嚓地咬碎吃了下去。
殷怜期待地望着他：“怎么样？”
她自己品尝的时候虽然觉得味道和口感都还可以，却有些担心这里的人会吃不惯新品种的食物，所以希望参考下黑贤者这个土著的意见。
结果黑贤者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就把手里剩下的半块饼干扔进了嘴里，而一双贼手已经很自觉地伸向了装着剩下饼干的盘子。看来评价不错。
殷怜看他的动作已经明白了黑贤者的态度，然后伸手就一把挡开黑贤者的贼手，一边把盘子给拉走。
黑贤者：“……”
他说道：“你最近是不是越来越不尊敬我了？你别忘了，神庙我可以帮你建，却也可以随时给你拆——”
结果就
被殷怜开口直接打断，说道：“还有很多东西要给你尝尝看，饼干我给你包好带回去吃，现在不准吃。吃饱了就尝不了别的了。”
多大事情，竟然还要威胁拆她的神庙？这位法师之王却也不觉得丢人？
黑贤者就看见殷怜从旁边取了一张准备好的纸张，用一种十分巧妙的手法把饼干包裹了起来，放在了一边。
他顿时捂住了自己的嘴，有点懊恼。
然后望向继续走向另一边的小少女。她板着一张小脸，嘴唇抿住，嘴角微微弯了一个不形成明显笑容的弧度，但是黑贤者却总觉得女孩的眼里其实是带了些许讥笑他的意思。
黑贤者在桌边坐了下来，也不去动手拿那些看上去令他很好奇的食品了。
他重新端起了架子。
然后殷怜就从另一边给他端过来了一盘洁白如雪的点心。
点心是白糖发糕，虽说是发糕，但是口感却和殷怜原来世界的大米发糕存在着一定的区别，因为是果粉所作。
果粉其实口感比粘米粉差了不少，至少在殷怜吃起来，她还是更加习惯米粉的味道。但是面包果却是这个世界的人一直以来最习惯食用的主食。这种情况下，殷怜哪怕在上面进行一定程度地做法修改，也更容易让人接受。
黑贤者好奇地看了一眼那柔软且坑坑洞洞的发糕。
他尽量装作不动声色的模样，殷怜却早就看出他藏在那冷淡表情下的动摇，稍微偏过了头就露出了一个古灵精怪的偷笑。
黑贤者察觉，微微眯了眯眼，问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殷怜收敛了笑容，然后把白糖糕放到了桌子上，说道，“请老师尝一尝这丰饶糕的味道。”
黑贤者：“丰饶……糕？”
殷怜微微一笑。
黑贤者看着她的笑容，嘴角也勾了勾，然后才伸手拿起了一块糖糕。
柔软而甜美。
黑贤者慢吞吞地吃完了白糖糕，表情上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淡红的舌尖却忍不住慢条斯理地舔过了修长的手指，忍不住想要手指上的甜味都给舔干净了。
殷怜想，她这位老师要不是一城之主，倒是很有些男色的资本。
因为马蒂尔大陆的人还没有充分地掌握到发酵的秘诀，所以这里大部分的米糕都是又干又硬，更像是粗糙的大饼。黑贤者可能也是第一次吃到这么松软的糕点，这种反应并不令人意外。
他很自然地想要伸手再拿一块，结果却见殷怜手脚伶俐地再一次快速地拿走了糕点。
黑贤者问道：“后面还有？”
“还有六七样呢，所以老师千万不能一下子吃得太饱了。”殷怜回答道。
黑贤者便耐性地坐在原地，等着殷怜继续给他端来剩余的餐点。
接下来殷怜给他端了米粉凉糕，米粉羹，汤米线和炒米线……比起前面的糕点，后面都是加了油汤和大量配料的咸食。
比起甜食来，黑贤者明显更喜欢咸食，他把一碗米粉羹，一碗汤米线和一盘炒米线全部都吃完了。殷怜的汤米线和炒米线其实都有点做坏了——主要是断线多，米线软，烹制的时候虽然已经尽量控制调整了火候，但是口感还是差了一点。
不过这对黑贤者来说完全没有问题。他反正也没吃过正版的米线制品。
黑贤者把三碗咸味的主食都吃完了，然后趁着殷怜不注意的时候摸了摸有些鼓出来的小肚子，指使殷怜把剩下的点心都抱起来的时候，殷怜却是呆了好几秒。
从黑贤者的反应之中，殷怜发现了她这一次试制的食品算是都成功了。至少以黑贤者为代表的一部分原住民应该会很快适应和喜欢上新的点心和面食。
但是……殷怜有点担心地看了看黑贤者目前还算修长矫健的身材，想着如果自己有一天用吃的把自家老
师喂成了个大胖子，到时候会不会有一堆诸如莉亚之类的人物冲上来把她人道毁灭？
殷怜觉得这还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她顿时决定，在接下来的计划落实以后，她还是尽可能不轻易动手烹饪了。反正黑贤者就是要被喂肥了，也绝对不能是被她喂肥了。
十天后，礼拜日的这天，殷怜在结束礼拜的时候，便让人开始给每一个信徒送上了一碗米粉羹和几块小糖糕。
米粉羹被她称为丰收羹，而小糖糕则被叫做了丰饶糕。
这两样食物送上来的时候，惊艳了大部分的信徒。殷怜将它们称作丰饶女士的恩赐，却不说这些恩赐是怎么来的。众人虽然吃出了食物里面的主料是果粉，但是却没有人能猜出这些东西的做法。
殷怜没有理会众人渴望的眼神，而只是表示下一次礼拜的时候，神庙还会继续给信徒分发这样的“恩赐”。
而这引起了信徒们极大的热情。
接下来的礼拜日，神庙引来了更多的信徒。虽然之前殷怜宣讲的时候来听的人已经很不少了，但是这一次却一下子出现了井喷式的增长，直接导致神庙之中都快要站不下人了。
殷怜看到这个架势，顿时笑了。
神庙这一天准备了相当多的米粉羹。殷怜早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所以特意让人多准备了一倍的米粉羹。她当然有能力准备更多，但是却不打算这么做。
她让这两样食物都停留在能让听宣讲的人没人喝上几口，却又不可能吃得太畅快的地步。
在这样急躁的气氛之中，她开口说道：“女神会把更好的食物，更富裕的生活赐予给那些对女神最虔诚的人。不过在那之前，你们要先展现出虔诚。”
“从今天起，那些虔诚地，毫无保留地向人传达着女神的教义，跟随女神的脚步实施善行的人，都会受到女神的奖赏。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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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怜的话调动起了一众信徒的热情。
但是她的要求却远比预想之中苛刻许多。她看虔诚与否主要看三个方面，一个是捐献的多少，一个是参与礼拜以及神庙之中慈善活动的次数，而最后一个，则是对于经义的解读和传播。
前两项很好理解，就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就算是宗教也是一种人际上的经营之道，付出理论还是可以套用的。而第三项则是为了发展自发性的传教人员。
殷怜再如何能言善辩，毕竟只是一个人，能够做的事情是很有限的。而她也不是那种喜欢透支自己为某个事业鞠躬尽瘁的性格。殷怜的目的很明确——她不管做什么，最后的目的都只是为了能让自己活得更好。
这种情况下，合理的转移责任和发展下手就成了比较重要的任务。
殷怜毕竟来自文明社会，而且目前她也没有很强的势力，没有能力使用威压和强权逼迫别人按照她的指示行动。这种情况下，利诱要比威逼更加符合她的行为习惯，也更接近她熟悉的领域。
事实上，在这种阶级分明的社会，强权压制的效果要远远胜过利益诱惑。殷怜现在有黑贤者做靠山，其实是有能力这么做的，只是她的思维模式毕竟还是转换不过来。
她本人目前还缺乏强权者的观念。
如果同处于这个立场的是她爸，那就绝对不是这样温和的做法。
解读经义是一件很主观的事情，比起前两项，属于看起来最简单，其实最困难的部分。殷怜没办法控制和了解信徒在自发传教上花费的时间和精力，所以她只能从传教的能力上面进行比较。
如果一个耗费了大量心力去研究一项学术理论，他肯定会试图和人交流，探讨，试图向别人灌输自己的思想。宗教虽然不是学术理论，性质上却是非常相近的。
她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把这群人之中思路敏捷，对宗教相关内容有兴趣的人给挑出来，然后进一步加大他们对于生命教的兴趣和对于相关理论的了解，直到这些人把教派的理论当做自己的理论，教派的思想当做自己的思想。
这种情况下，殷怜以后的工作就会事半功倍，因为她会自然地拥有一群把她的想法当做自己的想法，把她的利益当做自己的利益的追随者。
而殷怜的付出也很少，不过就是一点利益，和一个比较完善的，理论上能够自洽的，可以成为大部分精神支撑和寄托的理论。
不过除了这种针对所有人的大层面上的安排，殷怜自己有一些其他的安排要进行。比如说在神庙建立，但是蓝云村的助手还没赶到的这段时间里，她开始有计划地招收了四个神庙的侍者。
说是侍者，其实就是农人家的孩子。殷怜提供的条件是包吃住，并且教导他们女神的教义。先贤之都的农户都是依附法师而生活，倒不会生活得像蓝云村那种偏远地区的农户那么艰难，但是这里的人不会主动去控制生育的频率，这就会导致有些家庭孩子太多，养育不过来的情况。
所以能给半大的小孩找到一个未来谋生的工作，对于不少农户来说也是喜闻乐见的事情。
这一次收进来的都是十三四的小孩，已经能够照顾好自己，但还不到成家立业的年龄。殷怜一直在考虑圣职者要不要设定成终生制，要不要禁止结婚——马蒂尔大陆的不少教派据说都会这么做，这样能一定程度上增加圣职者的归属感，也避免家庭分散他们的忠诚。但是殷怜想了想就放弃造这个孽了。
爱结不结。
既然给丰饶女士赋予了丰收，富饶，繁衍等职责，禁止圣职者结婚生子就成了和教义相违背的行为。不过殷怜想了想，还是做了一些相关的规定，主要是防止圣职者公器私用。虽然现在没什么能够私用的东西，但是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
统治世界的宗教不是好宗教。
被招进来的四个孩子正好是两男两女，殷怜主要就是让他们帮忙打打下手干点活，比如说打扫神庙或者在礼拜日帮忙做点给信徒的点心汤羹之类的。至于平时他们则要在殷怜宣讲的时候和信徒们一起听讲，没有宣讲的时候完成殷怜交代下来的学习任务，还要帮忙开解和帮助来求助的信徒。
如果说对待信徒时候殷怜的态度是温柔有耐性的，对待四个孩子就严厉太多了。她每天会被四个小孩布置任务，主要是要让他们识字，学习一些简单的医药常识和神庙安抚信徒的手段。
殷怜给他们安排的任务不算太重，以她自己平时的学习标准，甚至可以说是简单得有点过分了。不过即使如此，对于原本没有任何基础的农家孩子来说还是有点过于繁重了。
学了数日之后，殷怜就把学得比较好，上手比较快的女孩提拔成了首领。
这让其他的孩子都有点不服气，但是很快几人的不服气就被殷怜压制了。她的手段非常简单粗暴，凡是不听她话的人就直接罚他们不能吃饭或者关小黑屋。
这样两遭下来，几人顿时都老实了。
有时候温言细语往往不能收到很好的效果，反而惩罚和恐吓更有作用。对于人性之中比较犯贱的这一面，殷怜有时候也觉得十分无奈——然后果断地决定利用起来。
神庙在慢慢地走上轨道，但是在这同时，马蒂尔大陆的气氛也在慢慢地变紧张。
生命教的教义在传播，润物细无声一般。但是魔法师们和教会的关系却在越发地激化，这种激化几乎是不可调和的。
撇除传说中法师王和天帝的恩怨，光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无需信仰某个神明就能掌握魔法之力的魔法协会力量已经威胁到了教会的权力。强大的力量代表着膨胀的欲望，法师在早年一直是被人厌恶又恐惧的存在，直到先贤之都的出现。
先贤之都聚集和保护法师们的同时，也给这些魔法的使用者们制造了约束。在先贤之都出现在大陆上之后，法师们不必再各自躲藏，而可以光明正大地生活在自己的城市。不过同时他们也要考虑起协会的规则，不能再肆意妄为。
这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就是曾经一度被人恐惧，被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法师们慢慢开始被人所接受，甚至随着时间过去，越来越多的人愿意托庇于先贤之都。魔法和神术本质上是同出一源的力量，所以他们同样在战斗和医疗上有着突出的能力，但是魔法更开放而神术更封闭，这使许多国家和民众在消除了对法师的畏惧之后，更愿意亲近魔法协会。
神殿对于皇权和民众的压迫都很重，动不动要人奉献终生，而且会对出现反抗意识的人或者组织进行强力的打压，但是魔法协会却只在乎商品和钱。不但如此，就是各个教派本身内部也常常有争斗，把信徒牵连进无谓的争斗之中，让人疲于信仰。这种情况下，自然有人会觉得魔法协会是更好的选择。
像是近几年来，就有几个不那么神治化的国家给贤者之都递来过橄榄枝。
这对于教会是一个很不好的信号。
更不好的是，贤者之都也不知道是哪里有毛病，近日竟然开始扶持起了一个叫做生命教的野教派。这个生命教直接就扎根在农民之中，信仰的竟然是农夫之中口耳相传的所谓丰饶女士。黑贤者甚至为这位野神建立了神庙，而主持神庙的却据说是黑贤者新收的弟子，一个自称是丰饶女士神使，却不使用神术而使用魔法的少女。
这些信息合在一起，对于圣地来说，却是阴谋的合集。
教皇把一张纸递给台阶下俊美的红衣主教阿尼尔，说道：“你看看。”
阿尼尔看了一眼之后，眯起了眼睛。
“如同莎尔玛蒂一样的美丽少女……我也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莎尔玛蒂长什么样
子呢。”
老教皇这样说着，却用枯槁的手指貌似不经意地划过阿尼尔的耳鬓，说道：“教会的力量在衰退，而魔法协会的力量在兴起。安达西是个太过可怕的人，我们不能放任他继续这样下去了。”
“那个所谓生命教的教义我看过了，可怕的教义，充满了歪理邪说和□□裸的野心。那里面有邪神的陷阱，很容易令民众受到腐蚀。你让第二军的曼沙挑选十位最精锐的骑士偷偷潜入先贤之都，务必要想办法破坏他们的计划——如果能把那位神使抓到圣城来更好。”
“我倒是要看看，莎尔玛蒂长什么样子。”
阿尼尔听了老教皇的话之后，顺从地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主殿。
只是在走出门口的那一刻，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讥嘲的笑容。
那个
第
64
章
08.04.01
第二军团长曼沙是个非常虔诚的教徒。
与阿尼尔对于教皇怀抱着质疑与恶意不同，他对于教会的命令向来都是一丝不苟地执行的，教皇对他也充满了信任。
所以在得到阿尼尔的传令之后，曼沙几乎丝毫也没有拖延，就开始点齐了十名团中的精锐，准备朝先贤之都出发。
越接近先贤之都，曼沙就越是感受到这个所谓生命教的影响力。
骑士们是隐瞒身份，伪装成普通冒险团前往先贤之都的，而这让他们对一路上各个村庄的变化感觉得非常明显。
此时的生命教其实还没有很大的影响力，土豆和番薯也仍旧还在种植之中，在它们出现实际的效果之前，殷怜并没有任何实际的功绩来作为丰饶女士神迹的证明。
但是即使如此，她的教义和故事却已经开始在农民之中开始流传。
不是因为殷怜的宣传能力强悍，而是因为善恶因果和生死轮回的论调确实在各种意义上更符合普罗大众的期望。比起信仰某位神明然后听从它的意志以寻求生时的荣耀和死后的幸福安宁，纯粹以善恶来评判一个人的功过，决定他生前能够得到什么，死后能去向哪里无疑会更让没有依靠的平民觉得公正合理。
新教能战胜天主教和东正教占据宣传优势，佛教能够风靡整个东方，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它们大幅度放宽了对于信仰的控制力，转而倾向了对于善恶的诠释和评判。
曼沙等人一路上零零碎碎听了许多关于生命教教理的故事，大多都是说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今生不报来世再报的故事。
殷怜带着一整个世界的知识库，编起这样的故事来简直得心应手。她考虑到这个世界的农民文化程度不是很高，而且接触这些宗教方面的故事也不会很多，所以初期讲的都是一些非常简明易懂，不含有深层意味的经典故事。
然而这些故事却已经足够让人沉迷和信服。
对于近乎于文盲的农夫及底层冒险者来说，这些“道理”其实正是他们极其渴求却又一直缺乏的东西。
面对以极快的速度开始在大陆上迅速流传的这些教义和故事，曼沙几乎很快就感到了不安与心惊。
“可怕的邪教……”听完了手下的报告，他坐在旅店的桌子前，皱紧了眉头，半晌才开口说道，“陛下的警惕是对的！这些邪恶的法师……他们在用一种极为恶毒的手段在动摇我们的根本。如果不及时阻止的话，长久下去必然会造成灾祸！”
如果可以，曼沙更愿意直接把所有传播这种言论的人都进行血腥的清洗。虽然这种手段会显得过于残酷，但是在他看来，生命教所传播的思想实在是过于危险了。
如果能控制住这些言论的传播，牺牲一些被邪神蒙骗的愚民也只是为了众神的光耀而已。
可惜这些言论已经散播得太广，曼沙就算现在想要控制也不太容易了。贤者之都距离圣城的距离毕竟还是太远，等到一处的消息传播到另外一处，黄花菜都凉了。
“我们必须尽早赶过去。”他开口说道，“这个邪恶的异教必须被消灭！”
虽然这样说，但是当他们赶到贤者之都的时候，也已经是数十天之后的事情了。
先贤之都对于任何一个传统教派的骑士或者信徒来说都是个危险的地方。作为一个魔法师的城市，即使原来是某个神明的信徒，只要在进入先贤之都的时候，各人也要必须收起信徒的做派，避免被到处巡逻的法师们所关注。
作为正经的教会骑士，曼沙等一众人在这方面自然更加小心翼翼。
这段时间，一路上众人也听了许多生命教的相关内容，无非就是劝人向善，宣称善恶会在今生或者来世得报之类的内容。相比曼沙写满一脸的“忌讳”两字，他手下的众多骑士听着听着，反而产生了不同的想法。
“团长的反应也太大了一些。”有个骑士低声说道，“丰饶女士说白了就是个农民们信仰的小教派。它们传播的教义虽然跟大部分神明都不同，但是说到底也就是劝人多做好事少做坏事，到目前为之也没有听说有什么邪性的仪式。我倒觉得其实也称不上是什么邪教。”
“但是它们目前的影响实在有些太大了……”另一个骑士说道，“你应该也看到了。到处都是生命教的那些教义故事，什么作恶则化身飞虫野狗……这些故事太有煽动性，传播得也太快了。”
却有人走了上来，开口说道：“不管这个生命教是不是邪教，但是它的教义是完全与我们的教义相违背的。光是为了这点，我们就有足够的理由去拔出它……何况它还受到法师的庇护？说不定，这个所谓的生命教本身就是法师们为了分化我们的信徒而制造出来的。”
走上来的青年有一头漂亮的栗色长发，卷曲着扎成了一个马尾。这也是二团的精锐骑士，在城中深受贵妇们欢迎的青年骑士，萨德西。
听他这样说，剩下的两位骑士倒也没有继续就生命教算不算邪教这个问题继续讨论下去，而是开始讨论接下来的行动。
在先贤之都行动是很不容易的事情。虽说这座城里对于人们的进出管理得很宽松，但是密集的法师人群却让在城里的争斗变成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如果殷怜一直呆在城里，一众骑士想要抓住她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他们的运气还算不错，因为据他们打听到的消息，殷怜几乎有大半时间是呆在城外的。她不但亲手指导农夫挖掘沟渠，种植庄稼，喂养牲畜，她还会教众人辨识春天的野草，药草，教他们如何移植和嫁接果树。
先贤之都的农人对于这位神使都充满了好感和崇拜，从普通平民口中一众骑士们几乎听不到对于殷怜的恶评。
曼沙等人居住的这家旅店的老板娘更是把殷怜夸到了天上：“怜大人什么都懂，而且比外面的那些牧师神父可大方多了。她会教我们处理伤口，治疗和预防常见病。我第一次知道珈蓝草还能治愈风寒……”
曼沙等人听了，心中却是各有想法。
其实教会知道的关于药草和病症的知识只会比一个乡野丫头更多。但是为了更好地控制信徒，他们对于这些医学知识都是很有默契地进行了保密的。
他们会治疗信众，但不会告诉信众如何治疗疾病，使用药物。
而殷怜却会直接告诉信众关于如何治疗疾病的知识……曼沙忍不住想，黑贤者到底在想什么？
先贤之都的炼金术师每年依靠贩卖魔药都能会获得不少利润，这就跟各个教会贩卖圣药是一样的。虽然他们不会赤裸裸地使用贩卖这个词，但是本质上就是用这些手段交换信徒的捐赠。
而殷怜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她直接就教导众人医药知识。
而越是了解这个所谓的生命教，骑士们越发觉得不可思议。殷怜的很多做法在他们看来都是损人不利己的。这么做的人，如果不是圣人，那就是大女干大恶之徒。
殷怜会是圣人吗？
以敌对的立场来说，圣城的众人可没有办法这么觉得。
所以在他们看来，她只有可能是个大女干大恶之人。
一个大女干大恶之人，如果做到了殷怜的这个地步，肯定是有远大目的的。至少在曼沙看来，这女神棍的目的绝对不可能只是为了在农人之中推广一个乡野教派。
殷·意图统治世界·怜表示：您真是目光如炬。
在使尽了各种手段之后，一众骑士终于找到了机会，在殷怜离开先贤之都的时候，埋伏在了她要出现的那片面包果林之中。
而这时，殷怜正身披着一件神袍，陪伴着几位法师和一众农人慢慢走来。
她的神袍是翠绿色的斗篷式服装，上面
点缀了几处或者粉嫩或者淡黄的鲜艳花朵纹饰，对于牧师来说实在是过于鲜艳了。但是就是这样的袍饰却满满地充溢着春天的气息，一看就让人觉得活力四射。
她的黑发垂落腰间，两侧的头发却被环在了后脑，扎成了一条漂亮又宽松的麻花，正好束缚住中间的那束黑色瀑布。
黑色是一种邪恶的色彩，让人容易将之与黑夜，魔法，邪恶联系在一起。这也是教会素来喜欢做的事情——尤其是在黑发黑眼的黑贤者统治了贤者之都之后，在一般的教派之中，光是有一头黑发或者有一双黑色的瞳眸就基本上相当于原罪的代表。
但是当这个少女出现在一众骑士的视野之中时，没有任何人在那一瞬间觉得她是罪恶的。精美如同神明精心雕刻出来的容颜，璀璨如同宝石一样让人移不开眼的笑容。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美感，每一根手指都仿佛在舞蹈。
犹如莎尔玛蒂降临人间。
没有人能毫不违心地说，那是罪恶。
一路上的见闻没有动摇骑士们的意志和决心，旅店老板娘的赞扬没有影响骑士们对这位邪恶魔法师的印象，但是真正看到这位神使的一瞬间，大部分骑士
第
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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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他们要说她是莎尔玛蒂的化身了。”萨德西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笑容，目光充满侵略性地盯着殷怜，开口说道。
殷怜为了能给众人更加可亲的印象，这段时间的打扮都偏向于邻家少女的风格，就连神袍也故意设计成了清新明丽的样式。之后的牧师会是谁，会不会因为这样的设计而感到尴尬为难，殷怜没有去多想。
但是她至少确保了这身服装确实极大程度地柔化了她的气质，让她表现出希望自己表现出来的气场。
这种情况下，配上那美貌值的好感加成，也难免让人对她产生错觉，觉得她就跟邻家小妹一样可亲。不过要是真的把她看做邻家小妹一样温柔无害，那距离受到教训撕裂三观也不远了。
“现在出手吗？”有骑士询问曼沙。
老成的团长思考了一下，决定还是稍微等待一下，看看是不是有更好的机会。
他开口说道：“等一等，看看有没有更好的机会。这里离城里还是太近了，我们等一等看看有没有更好的机会。”
曼沙既然这样说，众人便也听从他的意思，慢慢地远远缀在殷怜等人身后，一路跟随着他们在城外的田野间转来转去。
因为他们拉开的距离比较远，所以殷怜也没意识到后面还跟着人。
她正在跟侍者和农人们讲解春日各种植物的用途以及此时田间设计的各种沟渠设计的目的。
“这里之所以要用田垄挡住，是为了让谁随着沟渠留下来的时候可以截留一部分在田里。旱田我就不多说了，你们从一边取水一株一株浇过去就好了。以后还可能会有水田。如果是水田的话，就要把这边的土层放低一点……”
殷怜很认真地对农人们比划着。
其实她也不怎么懂种田，不过好歹查过不少资料。殷怜也只讲自己知道的内容，并不在自己不知道的部分发表太多意见。
不过相比农活这种事情，殷怜对于植物方面的知识就丰富全面多了——她可是背过地球全植物图鉴的人。虽然马蒂尔的植物品种和地球上不一定完全一致，但是总有一些重合的。殷怜花费了一些时间就辨别出应该是类似的品种，然后便让侍者们取回一些样本，好带回去研究研究。
殷怜每次带出来的只有两名侍者，分别一男一女。男孩子背着个箩筐，女孩子则背了个简单制造的小皮背包，里面装着纸笔。殷怜让他们一路采集植物样本，一路记录下周边山野的植被分布。
这样一路走来，虽然拖慢了不少时间，但是收获却非常丰富。
这一路上，骑士团的众人一直远远地跟在后面，关注着殷怜的行动。一众骑士越是关注，就越觉得殷怜看上去安全无害，性格温和，甚至于认真跟人讨论田垄如何设计排列的时候，看上去完全是个漂亮的农家少女的模样，一点也不像装腔作势的神使或者高冷的法师。
随着时间过去，一众骑士难免议论起来。
“怎么看都只是个漂亮又勤劳的少女。”
“这种事不能看表面的吧。也许人家是故意装出这么亲切的样子来，蒙骗那些傻子呢？”
“几个农夫而已，蒙骗他们有什么好处？而且还教他们药草方面的知识……要我说，就算这里面真的有法师协会的阴谋，跟这位怜大人应该也没有什么关系。她说不定真的只是想帮助农民们……然后被法师协会利用了而已。”
手下的骑士纷纷攘攘地表达着自己对于殷怜和生命教的看法，曼沙听着听着却已经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在他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出，一众骑士已经被殷怜的外表和行为所欺骗，甚至不自觉地开始为她分辩起来。
他原本也因为殷怜的相貌和装扮而对她有所轻视，但是发现这边的变化之后，却马上又警觉了起来。他甚至觉得那魔女也许已经对自己的骑士施加
了魔法——否则他们怎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所以他几近凶狠地喝止了一众骑士，说道：“你们是不是还觉得这个魔女是无辜的！？觉得待会儿可以手下留情，放她一马？”
骑士们顿时噤声。
萨德西见团长生气，顿时开口说道：“无论如何，先把她抓到手再说。至于如何处置，我们将她带回去圣城，自然有教会决议。”
他的目光紧盯着殷怜等人的队伍，看上去十分专注与认真，倒是让曼沙少了些许火气，便说道：“差不多了……动手吧！”
这时殷怜等人已经走到小山峦另一侧，距离先贤之都也有一段距离了。此时人迹稀少，正是合适动手的时候，殷怜身边虽然有几名法师保护，但是曼沙却有充足自信可以拖住几名法师，然后将殷怜给劫掠走。
萨德西的想法却比曼沙更进一步。他在看到少女的一瞬间就为她的美貌所惊叹。不管对方是不是真正的农家少女，萨德西都十分乐意在将对方擒获之后再好好“检查”一下。
如果有机会……再想办法把她保下来好了。如果可以把这位怜大人从先贤之都带走，这么一个无依无靠，还被魔法协会利用过的小姑娘如果不依靠他又还能怎么样呢？
想到这里的时候，萨德西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激动地沸腾。
几乎在曼沙一声令下之后，他就紧随着团长飞奔而出。事先安排好的骑士直接攻击两位法师，试图将他们引开，曼沙却直接袭向殷怜。
他击中了一个防护罩。
而随着数声奇怪的如同炸裂般的响声，身后的几位骑士却突然就双脚一痛，如同塌陷的山峦一样摔倒在了地上，而被曼沙盯上的少女却几步就躲到了两名法师的身后，手心里收起一个细小的黑色物件，然后拿出了魔杖。
她用魔杖快速地在地上画着什么。
曼沙猛然意识到，她竟然是在地上绘制一次性的召唤魔法阵。
绘制魔法阵是一件很需要集中精神的活计，几乎很少有魔法师会选择直接在战场上进行这个工作。但是殷怜这么做的时候，注意力却几乎完全不受影响。她的心理素质向来很好。
曼沙愣了一下，却不觉得她能干什么。他只是组织骑士们动手进攻两名保护殷怜的法师。之前的三人其实被殷怜用手枪打中膝盖，一时倒是站不起来，无法作为有效的战力。但是剩下的骑士对付法师们也有人数优势——双方你来我往，两位法师纵使术法精湛，应付起几倍于他们的神殿精锐骑士也仍旧有些困难。
但是他们也只是应付了一段时间，形式就直接逆转了。殷怜接连不断地绘制魔法阵，然后迅速召唤来了一位又一位的法师。
黑贤者出现的时候，曼沙终于意识到事不可为。他甚至觉得自己等人可能根本就是陷入了法师们设下的陷阱，而殷怜可能正是那个诱饵。
他立刻命令所有骑士立刻撤退。
骑士们开始撤退，黑贤者并没有让人追捕，却只命令一众法师紧紧缠住曼沙不放，把他给留了下来。
萨德西在收到撤退命令的时候就想往外逃跑，结果却不妨看到方才还躲藏在一众法师身后的殷怜竟然已经大胆地走到了一旁，正在围观众骑士逃窜。
他伸手就想把她扯进怀里，却不防女孩举起枪，伸手就向他对准。萨德西出于一直以来对于危险的直觉，猛然想一边摔去，才从殷怜的手下逃了一命。但是尽管如此，他的手臂上还是鲜血迸裂，中了一枪。
他直接抓住了一个农夫，挡在了自己的胸前。殷怜看到这一场景，顿时愣了一愣，却是放下了拿枪的手，任由他扯着农夫，跌跌撞撞地逃走了。
不过虽然骑士们逃走了，骑士们的首领却被法师们留了下来，而且直接活捉。
殷怜收起了枪支，安抚了侍者和农人们，然后让法师搜寻被
萨德西抓走的农夫，最后也在附近的山沟里找到了对方。
她并没有直接询问曼沙的身份，而是先花了不少时间安抚侍者和农人们。经历这么一趟，接下来的工作自然是进行不下去了，殷怜便让人把众人都送回各自的家，然后才去找了法师和被抓捕的骑士。
随后她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圣城来的守护团骑士，信奉天帝的战士。
殷怜眨了眨眼睛，十分天真可爱地对曼沙问道：“圣城的骑士……为什么要来打我啊？”
她看上去一副纯真无害的样子，但是曼沙却绝对不会忘记，这个少女在之前战斗中的表现是多么坚决果断，令人发寒。
魔女！可怕的魔女！
他闭上了嘴巴，打定主意不会回答殷怜的任何一句问话。
然而殷怜看到他的这个表情，却抿了抿嘴，笑了起来。她对着曼沙说道：“我想，你们是不是在害怕？害怕生命教取代你们，因为你们已经失去了大部分人们的支持——你们
第
66
章
66.1
曼沙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殷怜会对着他说出这么一段话。
黑贤者和一众法师也是愣了一愣。
曼沙咬牙切齿，半晌才开口怒骂道：“你这个……叛神者！”
殷怜却并不在乎他的这个攻击，说道：“我听从女士的命令，是最虔诚的信徒。如果你想审判我，你首先要确保自己能代表所有的神明……你能吗？你不觉得自己太自大了吗？”
曼沙被她引诱得忍不住开口辩解，说道：“我就算不能代表众神，但是教皇总能代表吧？圣城已经下令宣布你是叛神者了！你这个魔女！”
“你们这些所谓的信徒，只知道圣城和教皇，而不知道众神和信徒。你觉得教皇能代表众神，他就真的能代表了吗！？”殷怜眉头挑动，用一种充满挑衅的神态望向曼沙，“先生，作为一个“虔诚”的信徒，你能不能告诉我，当天上的众神与人间的教会有不同的想法时……你会听从谁？”
曼沙张了张嘴，想要回答，却又猛然停住。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过刁钻，太过阴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