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方菲屏住呼吸,把那些“人帘”拨拉过去,扭着脸不去看,另一只手紧紧地托着身后的孩子,安抚似的拍着他的背。

    再往前走,卫东不觉放慢了脚步,只见一大群大腹便便的裸体人类集中在一片肮脏的满是水的空地上,每个人的口中都插着人肠制成的管子,由几个猪伙计牛伙计往管子里注水。

    毕竟不是现代,没有那么多现代化工具,猪牛此刻都是用妖力在往管子里打水,那些被迫注水的人几乎奄奄一息,整个人膨胀起来,皮肤都被水撑成了半透明的状态。

    “二位老板见笑了,”一个牛头伙计憨憨一笑,“最近方圆几十里的人都快被吃光了,实在是肉不够吃啊,我们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另一个牛头伙计则举起一只大锤子走向那群注满了水的人,举起锤子直接敲击人的面门,直接将人活活捶死。

    卫东感觉方菲使劲儿拉起自己往前走:“别细看了。”

    卫东明白,方菲说的是不让自己利用鸟仙羽毛去看那些人的精神世界,但是,不看也得看,说不定这些人里面就有纯人。

    卫东看了看方菲,发现对方的眼睛正在一瞬不瞬地看着那群还活着的被注满了水的同类,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卫东似乎看到方菲的眼睛里有些晶莹的东西在闪。

    最后,方菲说:“走吧,都不是。”

    卫东也不知方菲是怎样将每个人的幻境一一看过来的,只知道自己此时已经没有勇气去看。

    卫东感觉两人像是逃命似的离开了现场——虽然“都不是”,但是却“都是”。

    此刻,卫东仿佛突然有些明白那句“人非人”的含义了。

    “我们挑的是活的,新鲜的。”卫东面无表情地和那猪伙计说。

    “两位这边儿来,都是刚抓过来的!”猪伙计殷勤地领着两人走向下一个院子。

    下一个院子里站满了人,有的被拴着,有的被砍去了双手双脚,这些人与其他被屠宰对象不同的是,全都穿着衣裳。

    这个院子非常大,总有一个小广场那么大。

    被抓到这里的人大概有二三百号。

    十几个小妖看着他们,有猪有牛,也有其他妖类。

    “把这些人过一遍,抓紧时间。”方菲低声说。

    卫东明白方菲的意思,“过一遍”就是用鸟仙的睫毛将这些人的另一面看一遍,找找里面有没有纯人。

    “我看这边的,你去那边看。”方菲背着孩子走向了一边。

    卫东便走向另外一边。

    猪伙计在卫东旁边陪笑着:“这些都是新鲜的,别看有的断手断脚,那是防止他们逃跑,这些东西狡猾得很!”

    卫东无心听猪伙计的话,此刻集中精力观察着每一个人,这些人的幻境看得久了,渐渐会让人心生麻木。

    这些人里,有猪有牛有羊,还有鸡鸭鹅,甚至飞虫蝼蚁,卫东面无表情地观察着,却始终不见一个人。

    “你们还有没有其他场子?”方菲问道。

    “有活人的也就是这儿了,其他地方都是切好的肉块,你们要不要挑?”猪伙计回应道。

    “不需要了,我们只要新鲜的。”方菲说,紧接着又问一句,“全都在这儿吗?”

    猪伙计一头雾水:“这还不够你们挑的吗?三百多人呢!”

    卫东大概是完全陷入了幻境,视线一时间无法从鸟仙的羽毛中解脱出来,此时盯着眼前的猪伙计,看到的是一只泥坑里的肥猪。

    卫东又看了看旁边的两个牛伙计,看到的是两头泡在潭水里的大水牛。

    卫东无法抑制自己的视线,只好转到其他方向,一众妖类的原形都被他看了个遍。

    突然间,一阵猛烈的寒风将卫东带入了一个新的幻境,只见横尸遍野的荒凉土堆上,坐着一个人。

    是一个人。

    第340章

    和合30┃水陆画。

    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妖的尸首与人的残骸形成了一片死的海洋。

    唯一一个干净的土堆在这片尸境中显得格格不入,乍看上去甚至令人以为这个土堆是由尸灰堆成的。

    土堆上就坐着那个人。

    卫东从没有这样深入地进入过一个人的幻境里,哪怕是方菲的深海幻境也不曾令自己这样身临其境、无法自拔。

    卫东感觉自己的脚踏在那片尸海之上,鼻间弥漫着妖血与人尸混杂在一起的诡异腥臭,月光从那个土堆的方向照过来,自己就仰起脸来,望着土堆上坐着的那个人。

    仿佛感受到了自己的目光,那个人也回头看了看自己。

    实实在在的一个人。

    相貌普通,毫无特点。

    一张陌生的脸,在夜色下甚至看不出岁月年纪。

    但卫东总觉得这个人的目光十分熟悉,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卫东一点一点靠近,企图从这个人的衣着打扮看出些蛛丝马迹。

    这个人看了卫东两眼,似乎就对这个“闯入者”失去了兴趣,转过头去,也不知是在发呆,还是在沉思。

    卫东的目光集中在了这个人腰畔的口袋上。

    这是一个非常破旧的布口袋,破旧到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但它的样子却格外熟悉,尤其是口袋抽口处的那一根黑色的绳子,绳子头系了个生锈的铜铃铛,偶尔会发出暗哑的声响。

    同这个一模一样的口袋卫东见过,那还是在自己和方菲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那时的狮驼岭已然横尸遍野,两个人无路可去,只能从这个口袋里选出了两根雪白的鹅毛。

    并且,两个人还学会了障眼法,只需将鹅毛别在耳朵上,念动咒语,两个人就地变作了两只鹅妖,由此大摇大摆混进了狮驼国。

    卫东张了张口,想问这个人:你就是当初帮了我们的老婆婆吗?

    但口中说出的话全都融进了空气中,一点声音也没能发出来。

    土堆上坐着的那个人却像是听到了似的,笑了笑,似乎对卫东说了什么,但卫东听不见。

    那人举起手里的口袋,铜铃发出锈了的声响。

    伴随着这铃声,卫东总算从幻境里回来了。

    方菲似乎在和猪伙计说着什么,已经准备挑人,外带着讨价还价。

    那铜铃铛的声音竟还在微微响着,卫东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这只妖,确切说是屠宰场的一个妖伙计,身量适中,脑袋是一个猴头,此刻对卫东呲了呲牙,又晃了晃身子。

    猴妖腰畔上别着的口袋就发出了铜铃铛的声音,猴妖对卫东做了个复杂的手势,便不再看卫东。

    这时候突然传来了蟒蛇男的声音,很快又传来了猪三的声音:“且慢着交易,今儿的场子龙爷都包了!”

    卫东转过头来,却发现那猴妖早已不见踪迹。

    方菲反应极快,背紧了背后的孩子:“龙爷我们可惹不起,我们先撤了,改天再来。”

    猪伙计很机灵,以为这些商家之间不好见面,便先引着两人从另一个门出去了。

    两个人重新又回到了肮脏的街巷上,无声地沿巷子转出去,便走上了青砖铺路的大道。

    两个人都清楚,自己连屠宰场里的一百个人都救不了,如果不是躲得及时,方菲背后的孩子都有可能被蟒蛇男留下,甚至还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先回客栈。”方菲简短说着,同时健步如飞。

    耳边刺耳的“嘀——”声响着,这报时声一声比一声大,已经是第八声了。

    时间真的不多了。

    回到客栈,将那孩子头上的布解开,孩子并没有哭,目光十分呆滞。

    方菲将路上买到的药往孩子的伤口涂,过程可能很疼,但那孩子一声不吭。

    “我看到他了。”卫东这时候才说。

    “是那个猴子?”方菲当时没来得及用鸟仙羽毛去观察对方,但从卫东的表情也能猜测出几分。

    “他应该和当初帮咱们的老婆婆是同一个人,”卫东说出自己的猜想,“就是咱们在入城前见到的那个老婆婆。”

    方菲低头上药,一时没有言语。

    “你说,幻境里看到的,究竟是以前的事还是以后的事?”卫东问。

    “我不知道。”

    “在那个环境里,似乎发生过一场妖与人的大战,场面非常惨烈。”

    方菲听着卫东的描述,很难想象那个惨烈的场景,更无法推断这件事到底发生在几百年前,还是即将发生在几个小时之后。

    “卫东,你说这些妖为什么要来狮驼国?”方菲突然问出这么一句。

    卫东想了想:“蟒蛇男不是说了吗,在这里可以合法地吃人,这个国家好像属于三不管地带。”

    “《西游记》里是怎么讲的?为什么能容许那些妖怪们把一个国家的人都吃完?”方菲想起这个就觉得毛骨悚然——吃人固然可怕,但更可怕的是,吃人居然合理合法。

    “按照书里的说法儿,这三个妖怪都是有后台的,并不是无名无姓的野妖怪,”卫东坐在了窗边的椅子上,“那青狮白象是文殊与普贤两位菩萨的坐骑,而那大鹏鸟更是了不得,论起来是如来佛祖的舅舅。”

    “这个好像在电视剧里也提到过,凤凰生下了孔雀和大鹏,那孔雀天生喜欢吃人,居然斗胆把佛祖吃进了肚子,后来佛祖破孔雀背而出。那孔雀竟以佛母自居,所以大鹏也就成了佛祖的舅舅。”方菲还记得电视里演过这一段。

    “所以大鹏无法无天,说自己不习惯吃斋,每天都要吃人,最终还是佛祖说以自己的信徒来饲它,它才皈依。”

    方菲闻言,瞪大了眼睛:“以人喂它?”

    “这里面大概有以身饲虎,舍生取义的意思吧。”卫东说。

    方菲皱了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之前我给你讲过八部天龙的事,其中就提到了大鹏鸟嗜好吃龙,直吃到龙族即将绝种,后来龙母就向佛祖恳求救救龙子,佛祖就劝说大鹏莫再吃龙,并答应他,佛门弟子日后在用斋饭之前必先施舍甘露饭食与他,于是大鹏鸟就皈依了佛门,从此不再吃龙。”

    卫东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简直颠覆了之前对《西游记》的认知:“说实话,我以前一直看不懂这里,就只能以‘舍生取义’这样的话来糊弄自己,没想到佛经里还有这样的解读?”

    方菲:“我没读过佛经,这是看武侠的时候查了些资料,碰巧里面提到了这些。”

    卫东:“我觉着,《西游记》的作者吴承恩肯定是知道这个故事的,他大概是刻意用另外一种方式写出来的,也许是为了讽刺当时的社会,也许是为了增强故事性什么的,又或者是因为别的不能说的原因。”

    方菲觉得以两个人的智商和阅历恐怕很难在短时间内参透这里面的奥秘。

    方菲道:“反正,咱们所在的这个世界,无非是人与妖之间的事。”

    眼前的这个世界,更多地让卫东想起了《动物世界》那幅画。

    无论画中还是现实,只要夺取了食物链顶端的位置,人和妖的身份,完全是可以互换的。

    究竟人是什么?妖又是什么?

    人非人又是什么?

    被吃的总是最弱势的那一方罢了。

    卫东看了看方菲那雪白的鹅头:“你知道吗?现在如果让我看宰鹅,大概就跟看杀人没什么区别。”

    物伤其类,说的就是这个吧。

    卫东觉得自己仿佛突然弄懂了唯物辩证法。

    “我看那个猴妖并没有机会和你说什么,”方菲转换起话题来从来都是不留余地,“如果他真的是纯人,不可能不留下暗示。”

    “他说,”卫东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猴妖的手势,此刻站起身来进行了模仿,将右手高高抬起来,向上举了一下,又向左边拍了三下,向前面拍了两下。

    “三心二意?三言二拍?”方菲感觉自己最不擅长猜这样的谜题。

    “……”卫东转了个圈儿看了看四周方向,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换了一个方向重新做了一遍这套动作,“我想起来了,当时他是面冲着南边的,我认为他是在给咱们指点一个方位。”

    “是什么方位呢?”

    “他面冲着南,手向上举了一下,就是让我们走出屠宰场,向左拍,也就是向东走,拍了三下,我认为应该是向东过三条街,又向前面拍了两下,就是向南拐,再过两条街。”卫东说出了自己的分析。

    方菲有些不敢相信地盯着卫东看,简直怀疑他偷了一部分牧怿然的脑子带过来了。

    卫东挠了挠头:“我这一路上光想这件事儿了,也不知道猜得对不对。刚才才算想通了,他面冲南站着,阳光刺着他的眼睛,他还使劲眯了一下眼,大概就是要提醒我,他面对的是正南方。”

    “事不宜迟,咱们赶紧赶过去看看!”方菲一贯是雷厉风行的做派。

    卫东却拿出随身携带的那个鸟仙留下的羽毛扇子,从上面取下一片白羽毛,走到那个孩子面前,此时那孩子大概累坏了,方菲给他上着上着药就慢慢睡着了。

    卫东将羽毛别在了孩子的耳朵后面,口中念动着老婆婆当时教自己的咒语,很快这孩子的脑袋就变成了白鹤的样子,俨然一只睡着了的小鹤妖。

    “人的样子太危险,早晚得死在狮驼国,咱们也不能永远保着他。”卫东说。

    方菲望着卫东,点了点头。

    两人关照了店小二,让他帮忙看着点孩子。

    卫东方菲再次出发,前往纯人所指向的那个地点。

    两人步履匆匆,很快就到了这一条小街上。

    小街虽小,两侧却也是满满当当的小铺子,两个人一间铺子一间铺子地快找快看,当找到尽头处时,忽然一阵狂风乍起,吹得两人鹅毛乱飞,全都迷了眼睛。

    卫东使劲儿揉了揉眼,才勉强看清楚了些,却陡然发现,自己睫毛之间粘着的鸟仙羽毛也不见了踪影。

    方菲有些气愤地瞪着鹅眼睛,显然她的那根鸟仙羽毛也不见了。

    卫东抬头看面前的这一间铺子,居然是一个画铺,推门进去,里面忙前忙后的全都是猴妖。

    卫东一时间也分不清那个指点自己来此地的“纯人”是否在其中。

    没有了鸟仙羽毛,哪里还分得出“纯人”和“纯妖”?

    方菲跟进来,有些嗔怪地低声道:“你的扇子呢?”

    卫东哭丧着脸:“不见了,好像是被那阵妖风给刮走了。”

    已经没了任何退路,只能既来之,则安之。

    卫东打量着这间小小的画铺,四壁皆挂满了画。猴子伙计们忙前忙后着,有的在挂画,有的在想办法把这些画的墨迹晾干。

    两人这才发现,这间画铺里四处悬挂的画实则都是同一幅画!确切说,这上百幅画上的图案全都一模一样!

    “你们这是木版印的画吗?”方菲问一个猴子伙计。

    猴子伙计行了个礼道:“夫人说得对,我们铺子里的水陆画最有神韵,逢年过节或是请神请仙,咱们狮驼国的百姓们都要来我们铺子买画呢!”

    卫东问:“为什么只有这一种图案?”

    猴子伙计答道:“这幅水陆画最灵验啊!这个木版是神仙制的,有神力!我们这些小妖光管印,可不会画,也不会制版啊!”

    卫东进一步问道:“我们来这儿就是买画的,恐怕这个铺子里挂的也不够用。”

    猴子伙计还第一次听说有人一次买这么多画的。

    卫东道:“我得去作坊里看看你们的印画速度,能不能赶上我们明日用画。”

    猴子伙计倒是并不推挡,此时便引领着二鹅妖走到了铺子后面的印画作坊里。

    只见几只猴子伙计各有分工,有负责给木版涂色的,有负责印的,有负责取画晾干的……

    卫东和方菲走近了看这块木版,见上面的各路神仙人物雕刻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你们家只有这一块木版吗?”方菲问。

    猴子伙计有些不耐烦了,也不知道这俩鹅妖到底有何目的:“自从众妖进入狮驼国以来,就只有这一块木版,每家每户挂的画儿也都是这一幅,不是我夸口,就是咱们大鹏国王的宫殿里也是挂着同一块木版印成的画儿,只不过印料里头加了金粉银粉宝石粉,不容易褪色。”

    卫东盯着这木版看了一会儿,又转眼细看已经印成的几幅画,卫东以前并没有研究过水陆画,此时才发现这画上居然有各路神仙,还有各种妖鬼,除此之外,还有毫不起眼的如同草芥的人。

    方菲也看了一会儿,但实在是看不大懂。

    身边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想不到纯人还跟我玩儿捉迷藏。”

    两人惊惧回头,来者竟然是蟒蛇男。

    方菲不等蟒蛇男开口,就率先冷冷说道:“在狮驼国,人是妖的食物,大鹏之所以建立此国,就是因为这里可以合理合法地吃人。龙公子与大鹏鸟的身份没什么区别,都是妖,都吃人,龙公子为何还要苦苦离开此地呢?”

    的确,两人通过在狮驼国这几个小时的观察,发觉作为兽类时是天敌的两种动物,在这个国家也友好如邻,比如狐狸和兔子,比如公鸡和蜈蚣,再比如卫东在喜翠楼亲眼所见的鹞子与小家雀。

    “恐怕龙公子是有其他目的吧?”方菲进一步问道。

    蟒蛇男阴阴地一笑:“东方夫人果然不简单呢,我龙族上天入海无所不能,一个小小的狮驼国,又岂能拦了我族的去路?我可随意出城,哪里需要求他那金印?”

    “所以说,纯人之心并非要献给大鹏鸟,而是你自己想要吃吧?”方菲说。

    蟒蛇男吐了吐紫红的蛇芯:“本以为你们是刚入城的两只呆头鹅,没想到居然还有些头脑,罢了,今日一群猴子也是吃,两只鹅也是吃,将你们通通吞进肚子里,我蟒蛇也全能消化了去!”

    蟒蛇男话音刚落就现出了原形,乃是一条老树树干般粗的巨蟒,此时张口一吸,就将刚才招呼两人的那只猴子伙计吸入了腹中。

    整间小铺子早已被蟒蛇的原形撑得坍塌,其他猴子伙计吓得想要四处奔逃,却被蟒蛇巨大的身躯拢住了,谁也逃不出去。

    卫东已经无法判断这条蟒蛇的七寸在哪里了,因为对方的一个鳞片就和自己的手掌一般大,即使能找到七寸,恐怕也摁不住。

    “猴子们快撤!”方菲的话音还未落,蟒蛇的巨口就向方菲而来,阴冷的声音伴随着腥风:“东方夫人太聪明了,我得先吃了你。”

    方菲在蟒蛇的巨口面前显得十分渺小,若是被它吃了,简直就像人类吃一只饺子。

    突然一阵狂风袭来,煽得蟒蛇一阵后退。

    卫东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双手居然变成了一对巨翅,而整个身体也随之变大,长长的脖颈伸出去,硬硬的嘴狠狠啄向蟒蛇的头顶。

    方菲十分焦急,心里明白这大概是那半颗龙珠的作用,又十分悔恨自己至今还没来得及吃另外半颗龙珠。——大概心里觉得那龙珠是蟒蛇拿出来糊弄两个人的,不可能有什么“妖力倍增”的功效。

    方菲摸向随身携带的那个宝盒,打开看,自己的那半颗龙珠竟已化为了虚无。

    方菲望着眼前蛇与鹅的大战,只恨吃下龙珠的不是自己,若是论战斗力,自己比卫东强太多了。

    方菲自知帮不上忙,如今便急问那几只猴子:“你们究竟谁是纯人?谁能告诉我木版残片到底在什么地方?”

    其中一只猴妖说道:“我不懂你说的什么纯人不纯人,我只知道在这个城里的全是人非人。我也不知道什么木版残片,在狮驼国里只有一块木版,没有第二块。”

    场面太过混乱,大片的白鹅羽毛落下来,如同下了场大雪。

    方菲急得有些想哭,心里却告诫让自己冷静,仔细回想猴妖说的话,狮驼国内只有一块木版,没有第二块。

    那也就是说,其实狮驼国里的木版残片只能是出自这一块木版!

    方菲握紧拳头走向那块水陆画木版,狠狠地砸了上去,一拳头砸出了血,但那块木版依然是铁板一块,纹丝未裂。

    第341章

    和合31┃“驱妖”。

    方菲不顾手上的血,继续一拳一拳砸上了那块坚固的水陆画木版,但那木版却丝毫无损。

    几只猴妖被眼前的阵势吓到了,整个画铺已经坍塌成了废墟,上空的蟒蛇与巨鹅战成一团,难分难解;面前的女鹅妖则像疯了似的和那块木版过不去,恨不得将身体撞上去,与其玉石俱焚。

    方菲见拳头无效,便抄起了旁边半散架的凳子砸了上去,谁知却如同蚂蚁撼大树般没有一点儿效果。

    旁边一只猴妖道:“你不要白费力气了,这木版上头有妖力镇着,除非神仙来了,要不任凭你有多大的道行都弄不坏它。”

    方菲眼睛失神了几秒,但绝不肯认输,此刻望了望天上,“鹅毛大雪”还在飘飘而下,伴随着鹅毛的还有一些粘着血的蟒蛇鳞片。

    方菲冲天空嘶喊道:“卫东!残片就在这儿!就在木版上!咱们得想办法撞碎它!卫东——卫东——”

    也不知与那蟒蛇缠斗的卫东有没有听见方菲的声音,他们离地面越来越远,底下的人只能看到一黑一白两个身影纠缠不休。

    几只猴妖想要四散逃命,却被蟒蛇的巨尾一扫,将它们聚拢到一起,那尾巴尖似乎还带着倒钩,其中一只猴妖被这倒钩一划,当场一命呜呼。

    方菲的面色有些发白,嗓子已经完全喊哑了,但卫东显然没有力量下来弄碎这块木版。

    “他下来了也没用,就是那大蟒蛇的妖力也无法击碎这个木版。”这只猴妖继续对方菲说,并且走过来两步,声音很低地道:“有这块木版罩着,狮驼国里的勾当才不会被外界发觉。”

    “为什么?”方菲望着这只猴妖,似乎想到了他的真实身份。

    “这块木版本是一块普通的水陆画木版,但因为涂了妖血而有了妖力,再加上狮驼国百姓们纷纷请画回去参拜而有了更大的力量,除非神仙降临打碎了这块木版,否则狮驼国这座妖城永远都破不了。”猴妖的表情十分严肃。

    “咱们这儿,不是也常有神仙降临吗?”方菲想起了那位白鹤公子。

    “这座城的魔力就在于此,任何途径此地的神仙,都会被狮驼国的风气同化,他们会认为这里本该如此,这里一切正常。”猴妖的眼睛里流露出悲悯之情。

    本该如此,一切正常。

    真是充满了讽刺。

    “难道,作为纯人也没有办法制止吗?”方菲的眼睛空洞地从那块坚不可摧的水陆画木版望向了猴妖。

    猴妖的眼睛暗了暗:“哪里有纯人?哪里又有纯妖?人中有妖性,妖中亦有人性,不过是人非人,妖非妖罢了。”

    方菲听了此言,凝神了几秒钟,也不知突然从哪里来的力气,举起半根坍塌了的房柱砸向了那块木版:“谁他妈的要在这个鬼地方做人妖——”

    木版下面的桌子塌成了几块,但木版依然如初。

    “别费劲了,我曾经用水泡它,用火烧它,都无济于事。”猴妖说着,抬起头来,“你的丈夫,要输了。——我原本以为能看一场‘鹅吃蛇’的好戏。”

    方菲闻言,心里一凛,抬头看去,还没看清上方的战况,就觉得一道刺眼的白光像闪电一般划破长空,直冲向了自己的方向。

    方菲下意识向后躲闪,便只听见一阵刺耳的碎裂声,伴随着火星乱溅,便见那一块水陆画木版赫然破成了碎片,碎片之上竟有一只白色的大鸟,鸟头顶端鲜红,似乎是一只丹顶鹤。

    方菲抬头看天,卫东化成的巨鹅已经被那蟒蛇死死缠住,但仍不屈不挠伸长了脖颈,用鹅嘴狠狠啄着蟒蛇。

    猴妖说一句:“这座城终于破了。”

    方菲走上前来,先看那只丹顶鹤,却发现其头顶的鲜红并非丹顶鹤冠,而是一大片鲜血。

    方菲从其身上闻到了一股子熟悉的味道,再检验它的翅膀,这才发现了翅膀上的旧伤,以及上面敷的药——正是自己刚才在客栈里给那个孩子上的药粉!

    两人临走时,卫东怕这孩子出事,便用白鹤羽毛在他身上使了个障眼法,把他变成了一个鹤孩子,却没有想到……

    “你这孩子,你怎么知道……”方菲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鹤孩子无力地睁开了眼睛:“两三岁的人尚是孩童,但变作白鹤竟就成仙了。”

    方菲给它擦着头上的血迹,听旁边的猴妖说道:“说是神仙,却又是人变成的神仙,对这座城有着不可磨灭的记忆,所以才……”

    所以,一旦拥有了力量,就一定会想尽办法毁掉这座城。

    一时间,天地变色,连那上空缠斗着的蟒蛇与鹅也停止了动作。

    只听得远方一阵凄厉嘶喊:“狮驼岭不保!二郎神搜山了!快逃!快逃!”

    方菲只看到鹤孩子身下的一片木版碎片陡然发出光来,仿佛洒出了无限金沙一般,恍惚中,卫东已经从上空下来,浑身伤痕累累:“方菲,破城了。残片找到,咱们能离开了。”

    那鹤孩子歪着颈子倒在方菲怀里,方菲对其道:“孩子,你若想做回人,就让那猴妖帮你解除咒语;但我劝你继续做鸟仙,这样才有可能养好伤继续活着……”

    “我要和你们走。”鹤孩子的语气十分坚定。

    方菲一怔,只觉得炫光四射,周围景物一点儿都看不清了。

    方菲只觉得自己一手拉着伤痕累累的卫东,一手揽着奄奄一息的鹤孩子,仿佛被一朵云送着往另一个空间飞……

    再次睁开眼睛,就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大厅,冰凉的大理石地面向人们提醒着这里的真实——当初大家就是从这个大厅离开去往各个世界的。

    卫东就在眼前,已经恢复原本的样子,人的脑袋人的五官,如此的熟悉,如此的可爱。

    卫东对方菲无力地笑了笑:“咱们成功了,回来了。”

    方菲看向自己右手揽着的“鹤孩子”,却是什么都不见了,只有一个小小的金沙似的点儿,在空中若隐若现地飘着,一会儿就不见了。

    “你看见了吗?”方菲问卫东。

    “就像一只萤火虫。”卫东的声音里满是苍凉。

    大厅的大理石地板上有一块破旧的模板残片,方菲上前去看,见上面刻着一个奇怪的花纹,卫东也拿过来细细端详:“华馆长刚才给咱们讲过,这个符号有‘驱妖’的力量。”

    方菲有些怅然,看卫东的伤势并不算严重,心里才舒服了一些。

    “别人呢?难道咱们是第一组回来的?”卫东自己都不敢相信两个人能找到残片活着出来,而且还能第一个回来。

    方菲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发现地上有一些血迹,点点滴滴形成一条血路向前方延伸而去,消失在拐弯处。

    方菲大声问道:“谁?谁在那边?”

    却无人作答。

    卫东勉强站起身来:“走,咱们去那边看看,也许有同伴受伤了!”

    ……

    与此同时,在另一个世界里。

    “嘀——”

    熟悉的报时声响起来,罗勏索性堵住耳朵不听:“完了完了,没时间了!咱们肯定得撂到这儿了!”

    华霁秋却仍旧是一贯的从容文雅的样子,掏出手机来看了看时间:“就剩下三个小时了。”

    “别提醒我!”罗勏都快哭了,他从车窗向外看了看,外面依然是绵延不断的隆冬景色,仿佛天地都被冻住了似的。

    已经来到这里整整十个小时了。

    两个人一直都在这辆巨大的古代木车里呆着,也不知道哪里才是终点。

    车上已经来过了一批又一批的乘客,都是古人的装扮,在他们身上发生了不少故事,有些甚至可称之为案件,但都被华霁秋一一帮忙解决了。

    罗勏一度认为自己是上了中国版“东方快车号”,但这辆车上的案件显然更棘手一些,因为并不止是一件,罗勏掰指头算了算,已经发生过四起了。

    有的案件已经发生了,由华霁秋帮忙追查出了凶手;有的案件出现了苗头,由华霁秋将其扼杀在了摇篮中。

    而且,华霁秋推理起这些案件来,简直越来越快,第一个案子差不多用了四个小时,后面几个就快了,尤其刚才上来的那几个女人,因为丢了一件首饰就开始互相攀咬对方是贼。

    华霁秋几乎没有多问,就直接说:“柳氏是无辜的,是其他人合伙陷害柳氏。”

    这个世界的奇异之处就在于,一旦将正确的“罪犯”找出来,对方就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力,而且必须下车。

    于是,柳氏幸运地留在了车上,伴随她的是她的儿子,一个叫小风的男孩子。

    此时,小风就坐在罗勏的身旁,托着胖胖的腮帮子问:“萝卜哥,咱们什么时候能到站啊?”

    “这我可回答不了你,你得问你娘。”罗勏一向脾气好,对小孩子也比较有耐性,但此刻却没有心思同这孩子玩笑了。

    小风认真说道:“我娘说了,我们这车人都听你们的,你们在哪儿下车,我们就跟着。”

    罗勏觉得这辆车有无限的古怪,但却不敢轻易下车,因为外面的冷风能把人给冻死,而这辆车里却是暖和的:“小风,你说这辆车到底是怎么跑起来的,怎么能这么快。”

    “是风,一开始是北风,”小风回答,“现在开始偏东了,开始刮东北风了。”

    如果是风在吹着这辆车跑,罗勏也是信的,因为没有什么牛马能把车拉得这么快,简直就像一列奔跑在古代的火车。

    华霁秋闭目养神了一会儿,问罗勏:“小罗,这辆车上现在一共几个人?”

    “加上咱俩,一共九个。”罗勏又数了一遍车厢里的这些人,“不过,这都是我的眼睛能看见的人啊,看不见的就不知道了,谁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神秘司机在给咱们开车呢。”

    华霁秋似乎在心里算着账:“九个,还差两个。”

    “华馆长你别吓我好伐,你这么神神道道的算人头干嘛?”

    “放心,我有数,暂时还不能说破,”华霁秋笑了笑,“你只要记得,一会儿再有人上车,无论是多少人,无论是什么人,你都要配合我行事。”

    “好,反正我也没其他选择……”罗勏挠挠头,发现自己的古代发髻都有些歪了,连忙坐起身来,这时候车速却突然慢了下来。

    罗勏明白,这是有人要上车的节奏。

    第342章

    和合32┃谜题。

    车停了下来。

    木制的车门被从外面拉开,寒风夹杂着雪粒刮进了温暖的车厢。

    车上的众人正因这突如其来的寒冷感觉不适应的时候,却连个寒噤都没来及打就全都惊呆在了当场——

    只见从外面爬上来几个血人,满头满脸的鲜血,简直令人连他们的面孔和性别都分辨不出来。

    “救命!救命啊!”几个血人扒住车门,惊慌地向车里挤。

    车内一个叫大锤的农夫急忙上前去帮忙,并询问道:“你们这是怎么弄的?外头有什么凶险吗?赶紧上来,咱们得把车门儿关上!”

    另一个叫前柱子的小伙子则更关心几个人的伤势,通过检查,几个人的伤虽然看上去瘆人,但并没有伤及要害,因此并无性命之忧。

    罗勏本来也想过去帮忙,但想起华霁秋之前叮嘱自己的话,便只好在一旁冷眼看着,并暗暗数了数,一共上来六个伤者,这明显超出了华霁秋之前说的“两个人”。

    这时候,车却还停着,一直都没有走。

    “怎么回事?车怎么还不走?!”其中一个伤者急了,心有余悸地用木凳子包袱之类的东西抵住了车门,“万一他们追进来,咱们这一车的人都得死!”

    “他们是谁?”前柱子问。

    另一个满脸是血的女人回答道:“是这附近有名的武疯子!见人就砍!没人治得住!”

    “敢问几位尊姓大名?”华霁秋突然问道。

    因为刚才过来帮忙的都是其他人,华霁秋一直没有作声,所以几位伤者都不约而同看向这位年逾不惑的先生,并直觉这个车厢里大概是这位书生模样的先生说了算。

    几个伤者此时已经大概擦掉了脸上的血迹,有的手臂腿部的伤口还疼着,此时只在那里哼哼,伤势不算重的两个人就代为回答了——

    “我们几个都是元家村的,我们都姓元,那个胖的是大北,那个被砍到耳朵的是小北,还有这两个是铁蛋儿和秀才,我叫仁德,这是我媳妇翠菊。”

    叫翠菊的女人此刻焦急地说:“赶紧让车夫把车赶起来吧!咱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车厢里其他的乘客此刻都看华霁秋。

    华霁秋摊了摊手,自己并没有让车动起来的本事:“车不走,一定是在等人,说明人还没有全。”

    翠菊急得喊起来:“再等就等来疯子了!那疯子当年是武举人,咱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华霁秋也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妇女的话,索性扭头去问那个秀才:“敢问秀才的大名是?”

    秀才头上裹着的飘飘巾都被血染得看不出本色了,他虚弱答道:“姓元名成,字朔月。”

    华霁秋闻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几个人又开始催促赶车,连带着车厢里的其他人也慌张起来,小风跑到罗勏身边:“万一疯子真来了怎么办啊,我们都听说过元家村的武疯子!”

    “那武疯子叫什么名字?”虽然罗勏不明白华霁秋为什么对这些乘客的名字如此感兴趣,但还是问了一句。

    “这我可不知道,”小风回头看了看自己的母亲柳氏。

    柳氏将孩子揽在怀中,小声对罗勏道:“萝卜兄弟,华先生这次可得慎重,要真让疯子上了车,咱们一车人的性命都有可能不保。”

    “嫂子,”罗勏也不知道叫柳氏什么,就称呼其嫂子,“你刚才跟我说过,这车上的乘客一旦留错了,就会车毁人亡,无一生还。”

    柳氏点头,打量着那几个受了伤的元家村村民,一时也不知道究竟该留谁在车上了。

    “邦邦邦!”外面传来了拍车门的声音。

    车厢里的人都不禁紧张起来,尤其是几个元家村的人,全都往车厢里头躲:“武疯子追来了!武疯子杀过人的!”

    但是大家都明白,如若不给车外的人开门,这辆车大概会永远停在这里。

    车门一开,所有人又是一阵惊呼。

    上来的并不是武疯子,也不是流血的伤者,而是一个浑身长满了恶疮的人,乍看上去简直就不似个人,倒似个癞蛤蟆精。

    人们本来想撵他出去,但谁也不敢过去触碰他,生怕这个人身上那些黄色的脓水流到自己身上,导致自己也变成他那个恐怖恶心的模样。

    “快把这个贱妇扔出去!”翠菊的声音都开了叉儿。

    贱妇?大家这时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个浑身生疮的居然是个女人。

    翠菊和德仁两口子使劲儿往后退:“她那个毒疮传染,快把她扔出去!”

    像癞蛤蟆一样的女人非常知趣儿地躲在车门口的位置,低着头也不敢吱声。

    “你们认识她?你们是一个村的?”罗勏问道。

    翠菊见大家都不说话,只能主动解释:“她以前是我们村的姑娘,后来到了城里就学坏了,还染了一身的脏病回来,你们看她那一身的毒疮,那是妓女才会得的脏病!”

    癞蛤蟆女人一声都不吭,使劲埋着头,生怕别人盯着自己的脸瞧。

    秀才似乎有些于心不忍,便也说道:“其实,长亭不是学坏了……而是为了埋葬她爹,同时也为了给她娘治病,这才……”

    “你说她叫什么?”华霁秋有些敏感地问道。

    “长亭,”秀才叹了口气,“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她就叫这个名字。”

    后来大概也没有改名字,只是人们渐渐忘记了她的本名,只唤她作癞蛤蟆。

    “赶紧把她撵下车去吧!”翠菊紧紧掩住鼻子,避免自己闻到长亭身上那些烂疮的味儿,“难道你们想跟这个癞蛤蟆在车上一直待着?”

    “癞蛤蟆”长亭终于开口了:“疯子追我,要砍死我呢。”

    “你那些毒疮的脏水儿说不定能把武疯子的刀给化了!你快滚下去吧!”翠菊言语恶毒地咒骂着。

上一页 加入书签 目录 投票推荐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