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为了表达得更清楚,牧怿然干脆拿起笔来,在一张白纸上画了一条直线:“假设这是一条时间线,从A点到B点,是我们现在正在进行的时间,”牧怿然在直线两端标上A和B,又画了一个顺向的箭头,“另一条时间线,和我们这条线一样长,只是行走得方向不同,甚至,这两条时间线本身就是重合的。——就像是同一条公路,分为了两个车道,两边的车辆相向而行,无论对于哪一边来讲,对方都是逆行。”

    所有人都不做声,即使心里有小小疑问,也想等听完了再问。

    牧怿然在这条直线的下面又画了一个箭头,这个箭头是从B点到A点的反方向,与上面的箭头是对逆的。

    “无论画中的时间多么离谱混乱,但画总体的规则应该不会被打乱,我们在画中的时间是七天,这个时间段几乎没有变过,在眼下这幅《逆旅》中同样也不会变,”牧怿然用笔在直线上画出了几条竖线,将直线平均分割成了七份,“墙壁上的七条线代表的应该就是七天,这是另外的‘我们’对大家的尽力提醒和强调。

    “我一直想不通的是两条时间点的交错点究竟是什么,灯亮灯灭和强迫入睡这些事情令我错误判断了很久,直到……柯寻带回来这两只木鸭,这应该也是另外的‘我们’在可以进行的范围内竭尽全力留给我们的信息提示!

    “两只木鸭只有一只能活在水面上,无论怎样反转改变,活着的只能是一只。”牧怿然的神情竟有几丝凄然,“这个发现,让我找到了两条时间线交错的点,就是死亡。”

    “没、没听明白,”罗勏忍不住嘟囔一句,“胖大叔说,死亡之后能看到另外的自己,是这个意思吗?”

    牧怿然点头:“对,因为或早或晚,双方的‘我们’一定会在各自的死亡点重合,现在,奚盛楠和陆恒都已经完成了这件事。”

    “我还是不明白,就算双方分别从两个点相向出发,这个时间是同时发生的吗?我怎么感觉他们那边很多事情好像已经发生过了似的。”麦芃说。

    牧怿然看向麦芃:“你的感冒好了吗?”

    麦芃这才惊觉,为了验证还使劲儿清了清嗓子:“真奇怪,明明送葬的路上我都头晕得快晕倒了,在窗口把系棺材的绳子递下去的时候,那冷风几乎把我吹得没有知觉了……怎么这会儿和没事人一样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另一条时间线给我们的影响,另一个‘你’,因为给陆恒扶棺,在窗口吹了冷风导致感冒,所以你的感冒是一种逆行的奇怪状态,”牧怿然说,“这只是两条时间线之间产生的某种磁场似的影响,这种感染力并不那么严谨,但还是被我们发现了端倪,相信另一条线上的‘他们’也被我们影响着吧,但‘他们’似乎比我们觉悟得更早。

    “这也正应了刚才麦芃提到的问题,感觉对方的行动似乎比我们都早,似乎他们那边很多事情都提前发生过了。其实,这里并不存在早晚,也不存在快慢,而在于我们这条线运行的位置。

    “大家继续看图,我们从A点出发,第一天夜里,发生了奚盛楠死亡事件,第二夜,陆恒又出了事,”牧怿然的笔点在了竖线所标的第二格的位置,“当我们进行到第二天的时候,对方是处于第五天,当我们进行到第一天的时候,对方处于第六天,当我们刚刚入画的时候,对方已经结束了七天,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刚进画的那张照片会显示杜灵雨在墙壁上画线,虽然看不清,但可以断定,她画的正是第七条线。”

    杜灵雨因为刚才的缺席,所以对那张照片的事情并不了解,但听到牧怿然的话,还是点头说:“是的,我一直都觉得墙壁上的第七条线特别像我的笔迹。”

    朱浩文站起身来,表情有些复杂,想再坐下来又似乎没有心思,索性在房间里踱起了步子:“所以,每个人在这个世界的寿命也是一样的,对吧。”

    牧怿然无声叹气:“是的,方菲在萤石旅的巫家听到了关于寿命的事情,无论这个世界的NPC们寿命如何,我们这些画外的人在这里的寿命只有七天,一旦超过了七天,便是无力回天。

    “死亡,被这里人说成是圆满,因为两条时间线上的人会因为死亡而交汇,就像是一条绳子的两端终于相遇,打成了结,就成了一个完满的绳圈。按照这个说法,奚盛楠和陆恒已经圆满了。”

    牧怿然又拿出一支笔来,蘸上朱砂:“红线是我们现在的时间线,黑线是‘他们’的时间线,这样更直观。”

    牧怿然在下面写了奚盛楠的名字,后面是一条直线,分成七个格子,红色的线只有一格那么短,而黑色的线则有六格长。

    牧怿然又依样写了陆恒的名字,他的线则是二五分,红色占两格,黑色占五格。

    “换一个更确切的说法,时间线其实就是每个人的生命线。”牧怿然说。

    所有人都有些醒悟了,其实这个时间线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极为公平的,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只有七天,无论两条线怎样运行,一个人在两个时间线上怎样规避,都逃脱不了七天的命运,两条时间线的时间加起来永远都是七天。

    秦赐有些不敢相信:“也就是说,‘他们’其实在和我们争时间,争寿命?寿命,寿命可不就是时间吗……”

    柯寻在一旁听了半天,现在总算弄明白了大概:“我不这么认为,另一条线上的‘我们’并不是别人,并不是画里的NPC,‘他们’就是我们,‘他们’应该不会和我们争什么,他们应该能做出正确的取舍。”

    牧怿然看着柯寻,目光有些悲悯。

    柯寻继续说:“为什么是相争,而不能是相让呢?”

    大家显然被柯寻的话说愣了,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牧怿然沉声说:“‘他们’也很快发现了这件事,甚至出乎意料地悟出了虚与实的神通——起码‘他们’里的一部分人,判断出了自己所在的这条时间线是虚线,而对面的那条线是实线,真正能找到的签名顺利出去的只能是对面的人!所以……”

    牧怿然竟一时说不下去了。

    柯寻深吸一口气,接着他的话说道:“所以,水底的鸭子甘愿沉在水底,让水面上的鸭子尽力游到对岸。”

    “所以,他们千方百计给我们留下了各种证据,希望能对我们有警醒。”邵陵也明白了,“而他们,也毅然决然地,以退为进做出了最后的牺牲。”

    柯寻看了看站在角落里的杜灵雨,猛然之间明白了她说的那些话——所谓的“摧枯拉朽式的一往直前,绝没有一丝妥协与犹疑”;所谓的“我们都会陪着你”;所谓的“倒退的一步,是为了更长远地前行”。——我们所有人团结在一起走出这一步,虽然这一步可能是倒退,但这倒退的一步,是为了更长远地前行!虽然这一步倒退,可能就是万丈深渊,但换来的却是永恒的光明。

    房间里有轻轻抽泣的声音,是角落里的杜灵雨,她红肿着眼睛抬起头来:“我隐约想起了一些东西,是的,就是这样的,我是最后一个,因为我胆子小,不敢赴死……柯寻是第一个,想通了这件事情之后,柯寻是第一个牺牲掉自己的人……他跟我说:不要怕,我们都会陪着你……他就是这么对我说的……但我当时没听他的……”

    杜灵雨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朱浩文听见这话,眼睛有些发红,看着柯寻:“第一个……柯寻你……你真他妈操蛋!”

    牧怿然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如果,如果另一条线上的‘柯寻’,将自己的寿命维持在两天之内,就会为今天的柯寻赢得五天的寿命,也就为找签名赢得了更多时间。”

    所有人都一下子明白了昨晚那张照片的内容,每个老成员在照片里都是哀痛的表情,那时候,应该是柯寻第一个离开了。

    “我们怎么可能不在一起?”柯寻看着牧怿然。

    “也许是我胆小。”牧怿然也不敢相信,在这种时候自己居然还能开出个玩笑,他走上前来,用力地一把抱住了柯寻,像是要将这个大男人彻底揉进自己的心里,这样两人就永远不分开,“那时的我们,一定有战略部署,每个人的分工不同……向他们学习吧,他们真的很棒。”

    卫东用手背擦了一把眼泪:“赶紧的吧,他们为咱们争取的时间,不能就这么荒废了,赶紧想法儿找签名!去寒夜旅!”

    “去寒夜旅?”麦芃几人都有些不解。

    卫东已经开始着手收拾东西了:“边收拾边说着,都抓紧时间。”

    “东哥,咱们还有白鱼的照片儿没放大呢。”罗勏带着浓重的鼻音说。

    “哦对了,先看照片儿!”卫东利索地停了手,麻利地把四张负片装进投影仪,“关灯,看大屏幕!”

    房间里的灯很快就一盏盏灭掉了,墙壁光幕上的图案渐渐清晰起来。

    第247章

    逆旅32┃准备启程。

    光幕上再次出现了大家熟悉的片状白鱼的图案,那鱼的样子和之前胖大叔给的鱼干基本一致。

    “按照胖大叔的说法,这些白鱼只有寒夜旅才有,当初的‘我们’专门留下这些底片,是不是就是为了提醒大家去寒夜旅找签名呢?”卫东分析。

    此时的光幕上展现的是水中的4条白鱼,因为是侧面朝上的,大家仍然觉得这是4条死鱼。

    下一张是单独一条白鱼的特写,实在无法从中发现特别之处。

    后面几张仍然是数目不同的白鱼的照片,形状也都大同小异,其中一张与其他的都不同,这上面的鱼是呈柳叶状的,直愣愣地戳在那里,看上去诡异而不自然。

    “这些东西是鱼吗?”曹友宁研究了半天,也没看出来到底是啥。

    “看这种状态实在不像是鱼,怎么会这么硬呢?完全没有游动的灵活感,一点也没有生机,即使是死鱼也不该是这种状态吧。”罗勏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除非这些鱼被冻僵了。”

    “既然这些鱼生长在寒夜旅,应该就不惧怕寒冷。”秦赐分析,“其实仔细看的话,这应该也是鱼,两侧好像有一些类似鱼鳍的东西。——要是图像再清楚点就好了。”

    麦芃:“假如寒夜旅非常寒冷的话,能把照片拍成这种程度就已经相当不错了。”

    “东子,你把这几幅图都画下来吧,这些东西应该很重要。”柯寻说。

    “柯儿说的对,”卫东很快就从自己包裹里拿出了笔,准备画在自己的那本画册上,“正好前几页空白着,我就画前头了啊。”

    卫东就从眼前这幅画开始画起,大概看了看结构和布局,就动手快速画起来,虽然只是简单的线条,但却将照片的基本全貌都描摹了下来。

    画到最后,卫东停下了笔:“我认为这几条细鱼,应该就是前面那几条片状白鱼的侧面,按照形状和结构来看,我觉得没错儿。——确切说是从鱼的背部顶端向下拍的。”

    经卫东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很像。

    “但我怎么觉得这几条鱼并没有在水里,倒像是被安在山洞的石头缝儿里。”麦芃看了半天也没看懂,“你们说,这些照片是他们什么时候照的?”

    如果这些白鱼真的来自寒夜旅的话,那么另一个时间线的成员们是什么时间去的寒夜旅呢?

    “别的我无法推测,但可以肯定的是,外面的温度至少在零下二三十度,那种温度可以说是滴水成冰,即使能勉强拍照,也绝对不可能洗出胶卷来,”麦芃非常肯定地说,“现在灯旅里的温度,对于洗胶卷来说已经相当困难了,再冷一点就难以完成冲洗。”

    “你认为这些胶卷的冲洗质量怎么样?”牧怿然问。

    麦芃:“和咱们前两天洗的质量差不多。”

    牧怿然:“他们只有7天的时间,如果这些照片真的是他们拍的,那么应该是从寒夜旅赶回灯旅冲洗的这些胶卷。因为时间限制,他们中途没有机会再去其他逆旅。”

    朱浩文:“有个问题,他们为什么来到灯旅呢?这里有什么可吸引他们的?如果按照路途远近来计算,他们去相邻的光明旅或者萤石旅,都更近便些。”

    “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说话的是方菲,“两个对角的逆旅之间,有一条肉眼看不见的隧道,这条隧道可以让人们很快到达对岸。虽然到灯旅的实际长度要比去其他二旅长一些,但这条隧道内没有任何阻碍,而去其他二旅的路途中会有很多不确定因素,反而会耽误很多时间。”

    “也就是说,他们选择从寒夜旅到灯旅,是为了图快。”秦赐皱了皱眉头,“难道仅仅是为了找到一个温度适宜的逆旅,来洗出这些照片吗?”

    “可见这些照片是非常珍贵的,”邵陵说,“而且这些照片并不是成卷状的,而是从胶卷上剪下来的,他们大概是为了防止某些照片被屏蔽消失,连带整个胶卷都跟着消失,于是就一张张剪了下来作为预防。”

    罗勏抓了抓脑袋,半天才说:“你们的意思是说,他们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身处的地点是寒夜旅,而我们却是在灯旅?!为什么会这样?”

    “我们出现在灯旅,是因为他们将第7天终结在了灯旅,”邵陵回答,“而他们出现在寒夜旅,则是因为我们要根据留下的这些白鱼胶卷去寒夜旅找线索……难道这是个无限循环?”

    “这件事并不复杂,这本身就是两条时间线的磁场相互作用的结果,也谈不上无限循环,因为两条时间线的时间加起来也只有区区的7天。”牧怿然开口道。

    “我好像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会那么早判断出自己的角色,”柯寻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刚才我就一直想不通,究竟是什么让他们知道自己是处于虚线上的人,怎么就断定另外一条时间线上的我们就是实线上的人?

    “他们第一时间出现在了寒夜旅,并且立刻拍下了寒夜旅的照片,为了抓紧时间,就穿越隧道来到了灯旅,在这里冲洗胶卷,并且想尽办法,留下各种道具给我们提示。

    “我认为只有一个答案,他们第一时间出现在寒夜旅的时候,就发现了毕笛的签名!

    “虽然发现了签名,但他们发现自己根本没法通过签名走出这个世界,于是成员里的几位大神就开始开动脑筋讨论了……再加上咱们这条线的磁场影响给他们的提示,最终讨论结果就是:他们的这条时间线是反的,是虚的,他们所要做的就是给另一条线上的自己提供帮助……抱歉我的脑容量有限,也只能推理到这个程度了。”

    牧怿然看着柯寻,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狗子惊人的成长:“非常合理,另一条时间线上的人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就发现了结局。”

    “那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在签名旁边等咱们呢?等咱们来到这个世界,就可以直接看到签名了。”罗勏努力思考,积极发问。

    “寒夜旅非常寒冷,如果不食用特殊巫药的话,根本就活不过一天,”方菲的声音在面具后面显得十分冰冷,“而且他们初来乍到,不可能立刻分析出时间线的全部秘密,关于寿命交汇点这些,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推理出来的。”

    “还有一种可能,他们也许在寒夜旅遇到了危险,说不定是情急之下逃命到了这里,”杜灵雨也跟着说,“但我觉得现在分析这些不是最重要的,现在离开这里去寒夜旅才是重中之重。”

    方菲忍不住又看了看杜灵雨,白色的冰冷面具上看不出半点表情。

    “方菲,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从我的身上。”杜灵雨非常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一点。

    方菲不习惯扯谎,直言道:“是的,也许是因为两位同伴的死亡唤起了你的某些回忆,你现在的情况有些不稳定,在我看来,你是一个有着重影的人。”

    “重影?”杜灵雨顿时被吓出一身冷汗。

    “是的,就像是照片上的重影效果,身体边缘的线条不是唯一的,旁边大概错出五六厘米的距离还有一个虚虚的影子,虽然看的不是很清,但可以断定那个人也是你。”方菲慢慢走近了杜灵雨,猛然间伸出右手拍向了对方的天灵盖,“好了,这下没事了。”

    众人:目瞪口呆中……

    杜灵雨擦着满头的汗:“刚才的那些幻觉灵感什么的全都不见了,方菲,你说,找到签名之后我还能出去吗?”

    方菲沉默半晌:“如果能顺利走出灯旅,说不定还有机会。”

    杜灵雨咬了咬嘴唇,沉默了。

    “别想太多了,咱们赶在熄灯之前就走,如果能提前找到签名,就不用再受7天轮回的禁锢了。”曹友宁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安慰自己的伙伴。

    “只要有一线生机,所有人都不会放弃你。”柯寻希望这些话能给杜灵雨以鼓励。

    杜灵雨慢慢点了点头,渐渐有了些力量。

    牧怿然看了看房间里的香:“时间不多了,距离熄灯还有不足一小时,大家抓紧时间收拾行李,方菲,我们如果通过那个隧道去寒夜旅,需要做哪些准备?”

    方菲:“一只灵犬和足够御寒的巫药,还有可以看到这条隧道的巫的眼睛。”

    “难怪胖大叔要和我们搭伙儿呢,他们不仅想用咱们的灵犬,还想让方菲帮他们找路吧。”罗勏一面收拾着食物行囊里的干面饼,一面说着。

    “御寒巫药,好找吗?”牧怿然问。

    “我现在就可以制作,需要用到药炉和几种药材。”方菲刚说完这话,就见秦赐已经将药炉准备出来了。

    秦赐:“我帮你准备药材,咱们行囊里的药材很齐全,如果还不行的话,立刻去药铺买。”

    方菲很快说出了几种药材的名字,似乎她戴上巫的面具之后就通晓了很多巫的认知。

    幸好这几种药材都齐全,秦赐很快就准备了出来。

    罗勏有些不放心地问:“虽然心春是灵犬,但它这么小的个子,怎么带咱们这么多人啊,需要用它拉车吗……”

    “不用拉车,心春可以的。”方菲对此充满信心。

    心春似乎也充满了信心,甚至还有些兴奋似的,四腿直立、双目有神、精神抖擞。

    “我画完了,”卫东那边停下了画笔,语气十分感慨,“你们知道吗,画完这些画,正好把我这本画册前面空白的几页画满,难道说这几个空白页之前画的就是这些画?真不可思议。”

    “即使不是这些画,也一定是关于寒夜旅的重要内容,一定和签名有关。”邵陵说,“对了方菲,那个隧道的出口大概在灯旅的什么位置?”

    第248章

    逆旅33┃岁月神偷。

    行囊都收拾妥当,每个人都吃了熬制好的御寒巫药,当大家推开屋门来到走廊的时候,灯旅仍然是如幻美影片中的灯光如织,众人默默经过走廊,看到墙壁上那7条竖线的时候,忍不住都回眸相看。

    “前三条线画得特别直,也特别有力,我觉着是出自同一个人的笔迹……”卫东的话还没说完,灯旅就传来了“灭灯——”的声音,很快楼层各处的灯都次第熄灭了,一切又回到了熟悉的黑暗里。

    大家默契地点亮了自己的手机,那一块萤石也带在了身上——因为没有更多时间去和那位提供萤石的巫大人打招呼,于是大家把所有的贵重货物都留给了这位巫大人。

    借助着萤石的光亮,大家顺利来到了顶层。

    “一想到要从奚姐和陆恒下葬的那个窗口离开,我心里就不舒服……”麦芃的情绪很复杂,既有找到出路的欣喜,又有某些说不清的失落。

    “没办法,他们给自己留的时间太少了。”朱浩文知道自己的话有些无情,但该说还是要说,“有些决定只在一刹那,但却像蝴蝶效应那样,会发生天翻地覆的转变。”

    麦芃不再言语,有些事情的决定性只在短短的一段时间内,如果当时能咬咬牙多坚持一下,说不定就能改变一生的命运。

    顶层的黑暗要稀薄一些,或许是周围那一圈玻璃窗的映照,窗格子外面正是下雪的世界。

    众人默默地向着那扇熟悉的窗户靠拢,窗扇被柯寻打开,旋即一股猛烈的风吹进来,夹杂着雪花和冰珠,突如其来的冷让人透不过气。

    “没想到外面的天气这么恶劣,这是在下暴风雪吧?”曹友宁缩了缩脖子,虽然吃了避寒的巫药,但也并非完全体会不到冷,只能说这种冷被减轻到了人体能够承受的程度。

    杜灵雨站在最后,表情有些怯懦。

    方菲仍然带着白面具,此时她站在窗口看了一会儿:“通道就在这里,非常清晰,暴风雪或许可以给我们助力,让我们更快到达寒夜旅。”

    方菲回头看了看杜灵雨:“给奚盛楠送葬的那天,你有没有把头伸出窗口?”

    “有没有完全伸出去我也记不清了,但我的确在窗口探头了,而且还产生了幻觉……”杜灵雨一步步挪到了窗边,“其实那都不是幻觉,我看到的十二口棺材根本就不是幻觉。”

    那十二口棺材里安放的,正是另一条时间线牺牲的成员们。

    想到这一点,所有人的心里都不好受。

    大家要在“他们”安葬的地方获得新生,真是令人讽刺的向死而生,这一条生的通道,是用另一个自己的身躯做成的桥梁!

    方菲的声音依然冷静:“我带了香来,想在这里先祭奠他们一番,再上路。”

    大家都没有异议,默默看着方菲点香,将那几支香插在窗边硬实的积雪之上。

    每个人都双手合十,告慰着另一个自己的在天之灵。

    外面的疾风令香进行了速燃,几分钟就燃尽了。

    “心春,准备吧。”方菲拍了拍心春的脑袋,心春瞪着明亮的眸子,认真点了点头。

    罗勏有些想把心春重新抱起来的冲动:“这个,这个怎么准备呀?心春究竟要做什么?”

    “心春有灵犬的本能,它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只见心春突然腾跃起来,像一道白光划出美丽的弧线,跃出了窗外。

    “心春——我的心春——”罗勏像疯了一样趴在窗口上,要不是卫东几个人拉着他,估计整个人就栽出去了。

    “你能看见心春吗?”卫东也很担忧。

    “怎么好像地面变高了,窗外就是大雪地!”罗勏望着外面的情景,“心春在哪儿呢?心春怎么不见了!”

    “那片雪地是心春的背。”方菲说。

    “什什什么?你说什么?是心春的什么?”

    “是心春的后背。”

    “汪汪汪——”一阵犬吠响彻天地。

    罗勏感觉自己一阵眩晕,有些虚脱地拉起卫东的手,声音略显哽咽:“真的,东哥,以后就算我儿子考上清华我也不至于这么激动……真的,我的心春……我这辈子都没觉得这么傲过……”

    “理解理解。”卫东在一旁说。

    “汪汪汪——”心春似乎撒欢儿似的回应着罗勏。

    “真奇怪,心春为什么突然会叫了?”秦赐发出疑问。

    方菲:“因为隧道属于四旅之外,所以时间是正常的。”

    罗勏听了这话急忙将自己的手机探出窗外:“有了有了,有时间了!10:40,

    现在是10:40!”

    众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下一步就是系紧行囊,准备进入隧道。

    方菲走向杜灵雨,向其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你拉紧我的手,我先试试能不能带你穿过窗口。”

    “穿过窗口?”杜灵雨有些怕。

    方菲的声音非常严肃:“因为你的双生现象是在灯旅产生的,我怕你受困于灯旅,出不去。”

    所有的人都心下一沉,杜灵雨听了这话,反倒有了些勇气,这已经是最后的一搏了,能冲出去自己说不定就还有希望。

    方菲和杜灵雨的手紧紧拉在一起,两个人的头发都被暴风雪吹得像黑旗,方菲拉着杜灵雨向前一探身:“跟我来!”

    杜灵雨随着方菲攀上了窗台,闭上双眼随着对方一起跳了出去。

    随着一声惨烈的尖叫,大家眼见着杜灵雨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弹了回来,飞回来老远。

    更让人吃惊的是,杜灵雨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

    倒在地上的是两个杜灵雨,完全一模一样的杜灵雨。

    唯一的不同是:其中一个杜灵雨和平时看起来差不多,另外一个杜灵雨则是浑身血迹。

    方菲又顺着窗台攀了回来,虽然还带着那个冷硬的白面具,但似乎能透过面具感受到她的失望。

    在场所有人都十分吃惊,但最吃惊的莫过于杜灵雨本人。

    此时的两个杜灵雨万分惊诧地望着对方,其中一个杜灵雨对浑身血迹的杜灵雨说:“你就是、你就是另一个我?那条虚的时间线上的我?”

    浑身血迹的杜灵雨哀哀地哭起来,那哭声有着无限的悔恨:“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勇气去赴死,我对发生的一切都没有信心,我以为我就是活生生的我,不可能是什么虚线上的人物……不愿去死,也不敢去死……对不起。”

    这边的杜灵雨站起来,慢慢走了过去,抱起浑身血迹的另一个自己:“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没有谁比我更了解你了……你不敢的,我也不敢,这就是我们的性格,也是我们的宿命。”

    另一个杜灵雨擦了擦满是血污的面孔,眼泪很快就把脸庞洗干净了:“其实我最后是下了很大决心的,杀了瑕玉之后,我把墙壁上的第7条线画完,我是准备从九楼跳下去的……当时走廊很黑,我只用微弱的手机照明,摸索着准备攀上栏杆,谁知道突然之间,天灵盖就被人狠狠地拍了一下子,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杜灵雨自己流着泪,还替对方擦拭着眼泪:“那时候我们正好入画,你我产生了双生,路过的巫大人便把我们拍合成一个人了。”

    “你为什么杀了瑕玉?”邵陵忍不住问道。

    另一个杜灵雨努力调整情绪,令自己不那么哽咽:“她和大家一路同行,掌握了太多秘密,但她的最终目的和我们不同,她是想找到永生之门的。”

    “永生之门?这里真有书里写的永生之门吗?”杜灵雨问。

    “方菲说,一旦打开了永生之门,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将中止,时间不再混乱,也不再有序,而是会永远停滞不前。我们永远也不可能再找到签名了。”另一个杜灵雨眼神惨淡着说,“到了最后两天,我们才发现了她的目的,本来奚姐是打算和我一起去对付她的,但奚姐还是吃到了陆恒藏的毒,就那么离开了。”

    “陆恒藏的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大家陆续都离开了之后,陆恒和奚姐相约一起赴死,毒药是陆恒按照医书上的配方配的。奚姐也不敢杀死自己,于是就让陆恒想办法把自己弄死,方法最好也别让自己知道。于是陆恒在用毒药毒死了自己之后,就把剩下的毒偷偷下在了奚姐平时吃的辣酱里面……

    “奚姐死之前把她的刀交给了我,让我不惜一切想办法阻止瑕玉,万一瑕玉得逞的话,大家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功亏一篑。”另一个杜灵雨,此时的口气十分坚决,“于是我一直秘密跟踪瑕玉,直到她准备打开二楼假山瀑布后面那道隐藏的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杀了她……扎了很多刀她都没有死……”杜灵雨有些揶揄地一笑,“我明明杀人都很有勇气的啊……怎么却不敢杀自己呢……”

    柯寻有些焦急了,问方菲说:“小杜真的就出不去了吗?难道她要永远留在灯旅吗?!”

    方菲的声音抑制不住沉痛:“恐怕她也无法留在灯旅,她,已经看见她了。”

    “什么意思?”

    “活着的杜灵雨,看见了另一个活着的杜灵雨,这就是双生最忌讳的。”方菲叹息一声,“最终的结果,大概是永远消失。”

    两个满脸泪痕的杜灵雨同时抬起头来,声音也是一致的相同:“永远消失?永远消失……”

    两个人的身躯以肉眼所见的速度慢慢变得虚渺,方菲走上前去,将两个人的天灵盖拍合在了一起:“这样或许能坚持久一些……”

    重新合在一起的杜灵雨,眼神在绝望之中居然有了一丝莫名的平和,仿佛万念俱灰之后就看透了一切:“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离开……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事情没有讲,签名就在白鱼的身上,在寒夜旅的水源尽头处,有一个出口,那里的白鱼和其他地方的都不一样,签名就在那里的白鱼身上——我们当时都做好了标记的,你们一去便知。”

    柯寻感觉自己的目光一片模糊,虽然和杜灵雨只相处了两天,但她和自己交流的最多。

    柯寻上前一步,将已经成半透明体的杜灵雨扶起来:“有什么未了的事,都告诉我。”

    “没有了。”杜灵雨微微一笑,那笑容轻得像一片羽毛,“柯寻,如果能早些日子认识你,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信任你,你本就是个值得信任和托付的人。”

    柯寻看着自己双手慢慢穿透了杜灵雨的身体,如同融化的积雪之于阳春般无能为力。

    杜灵雨再次笑了一下,这个笑更轻,简直就像个一戳即破的气泡:“我闻见了,闻见香味儿了,是我的‘小偷玫瑰’,那么好闻——我以前看过一部电影,叫《岁月神偷》,哈,这时光啊,可真像个小偷呢。”

    第249章

    逆旅34┃争分夺秒。

    随着杜灵雨的消失,外面的暴风雪更加肆虐,仿佛随时都能将这座渺小的灯旅掩埋。

    “汪汪汪——”窗外传来心春的叫声,似乎在催促大家上路。

    “走吧,抓紧时间。”朱浩文说。

    方菲再次攀上窗台:“跟着我,往下跳!”

    方菲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窗口,外面传来了她的声音:“都下来吧!”

    大家不再浪费时间,陆续从窗口跳下去,直到稳稳地落在心春的背上,悬着的心才落了地。

    罗勏趴在心春毛茸茸的背上,感受着熟悉的温度:“心春啊,一会儿匀着劲儿,别累着啊!”

    “呜呜,汪汪……”心春给予主人回应,嘴里哈出的热气在雪夜里格外明显,仿佛火车头喷出的蒸汽。

    “怎么少一个人?!”柯寻点了一遍人数,“应该有十个人,怎么只有九个?”

    大家一下子愣住了,纷纷开口表示自己在场,很快就发现少了麦芃。

    “怎么回事?麦芃呢?”柯寻的目光在成员们之间睃巡着,有些不敢相信那么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不见了,“我刚才是最后一个跳下来的,明明看见麦芃也跳下去了,他就在秦赐的后面,在曹友宁的前面。”

    曹友宁完全愣住了,刚才因为同伴杜灵雨的离开,流了不少的眼泪,现在经寒风一吹,泪渍完全都冻住了,整个表情都是僵硬的:“麦芃?麦芃他明明跳下来了啊,他就在我前面跳下来的!我亲眼看见他跳的!”

    曹友宁的声音都急分了叉。

    方菲的雪白面具在夜色里格外醒目,她回头看了看窗口的位置:“我们已经完全进入隧道了,隧道的门也已经关闭了,直到第二天才会再次打开。”

    “可是,麦芃他,他到底去哪儿了啊?!”曹友宁焦急无助,他有些笨拙地匍匐着身子往边缘爬去,试图从下面找到端倪,无奈下面本就是万丈深渊,再加上风雪交加,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牧怿然的头发也被风吹得凌乱:“看来,麦芃死亡的交汇点就是这个时间,这是无法躲避的。”

    曹友宁回过头来,声音因为极度难过而颤抖起来:“我不明白,每个人跳下来都没事,为什么唯独麦芃……你的意思是,麦芃就是在这个时间死的?!”

    牧怿然的声音低沉着:“现在应该进入了我们这条时间线的第三个夜晚,看来另一条时间线上的麦芃死于第四天的尾声——这个世界看似时间混乱,其实却遵循着无比严格的时间界限,在既定的死亡面前,没有多一秒的迟疑。”

    曹友宁的声音在寒风中缥缈无力:“那就是说,麦芃刚才……刚才摔下去了?他的尸体在哪里?他现在在哪儿?”

    这个问题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能够回答。

    ……

    麦芃感觉自己渐渐沉堕下去,刚才跳下窗子的时候,自己一直都没能踩到实地,就这么一直一直下降,甚至连呼救都没来及喊出口。

    坠落的速度似乎并不那么快,起码麦芃看到了窗下悬着的棺材,第一口棺材里盛放的是奚盛楠,第二口棺材里的是陆恒。

    想想陆恒离开前的那个夜晚,他曾经对自己反复说:“麦芃,你答应我,如果我要在这里出了事,你要为我扶棺啊。你答应我。”

    自己也承诺了他:“好,我答应你,我要是出了事,你也替我扶棺。”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麦芃感觉自己下沉了很久,却依然没有尽头。

    直到对面一个人也朝自己逆向而来,对,对面有个人也在下沉,只是方向和自己完全相反。

    麦芃惊觉自己居然没感觉怕,他睁大了眼睛努力想要看清楚对面的人。

    事实上,在没看清之前,他就已经预料到了,那个人就是自己。

    那是虚线上的麦芃,他曾经选择了跳窗结束自己的生命。

    两个麦芃面面相觑,同时都停在了半空,另一个麦芃说:“没想到还是在这儿遇到了,你替陆恒扶棺了吗?”

    麦芃听见自己的声音传入冰冷的空气:“是,我给他扶了棺。”

    对面的麦芃笑了笑:“那就两不相欠了,我出事之后,是陆恒给我扶的棺。”

    麦芃心里一阵痛楚:“抱歉,我没能抓紧时间,要是能早一天找到签名……”

    “没什么可抱歉的,咱俩谁跟谁。”对面的麦芃一笑。

    人死之后,就会遇到另一个自己。

    麦芃信了这话。

    ……

    在另一个世界里,麦芃所看不到的地方,心春正在飞驰着,向着一个充满了希望的地方。

    每个人都尽量保持着安全的姿势,并抓紧了心春后背的毛,以防在风驰电掣中被甩出去。

    只有曹友宁一直在瑟瑟发抖,柯寻匍匐到他的身边,拍着他的肩膀,也没能使他平静下来。

    前方越来越亮,雪色皎洁如同月光。

    心春终于在一大块突出的冰岩之上停了下来,方菲观察了一下地理位置:“寒夜旅到了。”

    大家陆续从心春的后背上下来,还没看清巨犬心春的全貌,它就已经恢复原来小巧的状态,“呜呜”叫着跳入了罗勏的怀里。

    秦赐看了看手机:“时间功能又消失了。”

    邵陵:“咱们可以从手机的功能来判断是否还在四旅之内,那个签名所在的出口毕竟是在四旅之外的。”

    卫东也觉得有道理:“也就是说,一旦咱们的手机再次恢复了时间功能,那就意味着找到了出口了?”

    邵陵:“是这个道理,刚才心春的速度很快,我在临到目的地时看了表,路上只用了不到一小时。”

    此时大家所在的地方是一块被寒冰覆盖的平台,前方似乎是一大片冰川,冰川之上有冰洞。

    大家一开口讲话,就会有白白的哈气喷出来,柯寻看了看四周:“那几张白鱼的照片是在很黑的地方拍的,而且鱼在水里,我认为咱们可以进这个冰洞里看看。”

    大家一致同意,于是便走进了距离最近的一座冰洞。

    曹友宁无法抑制自己的颤抖:“死亡真的是无法预测无法防备的吗?一旦到了自己的那个时间点,无论身处多么安全的地方,都会一命呜呼吗?”

    朱浩文:“除非身处画外。”

    曹友宁的表情痛苦极了,他们来的时候是五个人,现在只剩了他一个。

    卫东在一旁试图给他鼓劲儿:“咱们必须抓紧时间,一旦找到了签名,就不会再受时间线的摆弄了!咱们赶快走,赶快找,一秒钟都不要耽误!”

    曹友宁的眼神空洞着,声音颤抖着:“我好像看见了,看见那把刀了……”

    “什么刀?”卫东不解。

    “那把割腕用的刀,我看见了,我就是用那把刀割腕的……”曹友宁像一个精神失常的人,游魂已去,只剩下行尸走肉。

    “你别吓唬我啊,你这是不是冻坏了产生幻觉了?”卫东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看看方菲:“巫大人,你拍拍他?”

    方菲走过来,白色的面具对着曹友宁看了一会儿,继而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继续往前走吧,不能耽搁了。”邵陵预感到什么,但没有说出来,此时只有让大家尽量加快速度。

    随着深入洞中,光线越来越暗,空气也渐渐暖了一些,洞的深处甚至没什么冰雪。

    洞上方的一些倒挂的冰锥随着融化开始挨个往下掉。

    卫东被一个冰锥敲到了头,感觉有些疼:“大家注意着点儿,戴好帽子,这东西砸人太疼……”

    卫东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身边就传来了曹友宁的惨叫:“啊——不——”

    众人急忙凑上来,只见曹友宁捂着自己的左手手腕,那里不停喷溅出鲜血来,地上则是一块摔断成几节的冰锥。

    “是冰锥?”邵陵有些不可置信。

    “冰锤就像刀一样……切断了我的动脉……”曹友宁自己也难以置信,“救我,我不想死。”

    “急救!赶紧包扎!”秦赐卸下背后的医药箱,开始迅速准备工具。

    但曹友宁手腕处的鲜血开始像喷泉一样喷出来,即使包扎也无济于事。

    “不!不!”曹友宁的声音渐渐微弱下来,当秦赐认为自己总算控制住了这一出伤口的血流时,突然在伤口的附近再次裂开了一道血口,血再次涌出……无法制止。

    “是宿命,是时间线交错引发的死亡。”方菲的声音很无奈。

    柯寻开始对曹友宁进行心脏复苏的急救,只要队友还有一线生机,就不能任其这么死去。

    曹友宁的眼睛渐渐在失去光亮:“我好像已经看到另一个自己了……你不该犹豫,该早作决断,只要早一天,哪怕早几个小时,说不定我们就出去了……”

    “我不相信你在另一个时间线死于一瞬间,割腕,总有个缓慢的过程,”柯寻试图让他清醒,“你不会那么快死去的,振作!”

    “没时间了,快去找签名,”朱浩文背过脸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无情,“前面就是水,白鱼一定在水里。”

    柯寻索性把曹友宁背在了背上:“走,出发!”

    走,只能往前走,争分夺秒寻找签名。

    前面就是一片水,在洞里的光线下,这些水的颜色就像是黑的。

    水里有鱼在游动,正是照片上的那种白鱼。

    “这些鱼是活着的,完全没有照片上的僵硬感。”朱浩文观察水里的鱼。

    “沿着水边继续走,注意观察周围各个角落。”牧怿然对大家说着,眼睛环视四周,“注意看手机,一旦出现了时间显示,立刻停下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

    死亡,是无限流最残忍的地方。瑆玥很舍不得麦神。唉,下一画还有别的安排,只能取舍。

    第250章

    逆旅35┃出画。

    一行人沿水而行,柯寻背着已经因失血过多晕厥过去的曹友宁,卫东在后面帮忙扶着。

    大家已经进行了分工,有人负责观察水中,有人负责观察周围石壁,有人负责观察洞顶,有人负责紧盯手机屏幕,牧怿然和方菲负责纵览大局……

    周围的环境在慢慢发生着变化,温度似乎在渐渐变暖,冰雪几乎融化不见,水里的鱼则在减少,洞中的光线越来越微弱,邵陵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发现什么了?”走在他身后的秦赐问。

    “没,没有。”邵陵的声音有些迟疑。

    牧怿然的目光敏锐地射过来:“邵陵,你怎么了?”

    邵陵的表情非常难看,他深呼吸了几下:“好像,我的大限也快来了。”

    所有的队员齐齐一震,不敢相信这么快就轮到了邵陵。

    “什么都别想,赶紧找签名!”柯寻背着曹友宁加快了脚步,“前面已经没路了,咱们涉水!”

    牧怿然走到邵陵身边来:“不要受幻象的干扰,我们已经快找到签名了。”

    邵陵从微微的呆滞中回过神来:“什么?签名在哪里?”

    “就在这片水的尽头处。”牧怿然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能把毫无根据的事情说得头头是道。

    大家听了牧怿然的话,虽然不知道对方的根据在哪里,但却对牧怿然深信不疑,于是大家再次精神抖擞,踏着齐膝深的水向前走去。

    前面有一道低低的石洞门,所有的成员都需要弯下腰才能通过,柯寻背着曹友宁,将腰弯得极低,才堪堪渡了过去。

    柯寻过了石洞门之后,突然感觉背后一轻,回头一看,居然是牧怿然,在卫东的帮助下将自己背上的“重担”接了过去。

    柯寻望着牧怿然,以前只道自己在入画的过程里慢慢发生着转变,却不曾想到,对方也在发生着细微的变化。

    牧怿然背起曹友宁,看样子还比较轻松,虽然没有说话,但那眼神却仿佛在说:柯寻,别这么看我,要不是这人没断气,我才懒得管。

    柯寻露出一个十足的柯基笑容,然后就立刻转过头去继续找签名。

    “手机上有时间了!咱们已经出来了!”罗勏晃着手里的手机。

    大家有一丝欣慰,但更多的还是急迫。

    自从穿过石洞门之后,这里的环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首先是这片水接近干涸,而周围的石壁则风蚀得十分严重。

    “石缝儿里面有东西!”卫东大声说。

    石缝里果然有东西,乍看上去是一些光滑的白色石片,一个个侧插在石缝里。

    柯寻拔下一个石片:“是白鱼?是石头的白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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