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怎么办啊?姐夫。”罗勏的声音响起来。

    “两个方案:一是仅拿出一小张底片来,万一曝光也只毁掉这一小张;二是立即去找红色玻璃灯罩,将房间设置为暗房的效果,对照片曝光的危害最小。”牧怿然给出了两个方案。

    “我这里有红色灯罩。”突然有一个纤细的声音响起,是杜灵雨。

    大家一怔,看来画这是把冲洗胶卷的家伙事儿给大家准备齐全了。

    杜灵雨喃喃自语:“难怪我包裹里会有个红色的灯罩,用布裹着,我刚才觉得太过诡异都没敢说,原来是暗房的红灯啊。”

    麦芃的声音:“我已经把暗袋封好了,大家现在可以点灯了。”

    一盏灯很快亮了起来,是朱浩文身边的纱罩灯,杜灵雨走过去,将一个圆圆的红色玻璃罩递过去……

    红灯亮起来,令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一张红色的脸,格外诡异。

    麦芃这次从暗袋里拿出了一张小小的底片,先是冲着红灯的地方照了照:“是已经洗好了的,技术真不错,这里的室内温度只有10度左右,在这么冷的条件下能够手工洗出这种等级的胶卷,应该是一个经验非常老道的师傅。”

    柯寻和卫东已经凑在了麦芃的身边,现在谁也不关心这个胶卷的技术怎样,大家更关心的是,胶卷上面拍的是什么内容。

    卫东眯缝着眼睛冲着红灯看了半天:“我看这就是白底上面有几个大黑点儿啊!这都是什么东西啊?”

    朱浩文离红灯最近,也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我认为这上面应该是白点,而不是黑点。”

    “浩文儿你眼坏了?”卫东还没说完,就听麦芃说:“他说的没错,胶卷底片就是这样的,颜色和真正照片的颜色是相反的,如果是黑白胶卷的话,那胶卷上的黑色就是现实中的白色,胶卷上的白色则是黑色——因为是完全相反的,所以,显影加工后的胶卷又被称为负片。”

    “哦,对对,”卫东点了点头,“这有点儿像处理图片时的反色效果。”

    柯寻一直盯着胶卷上的那些黑色的点:“麦芃,你确定这张照片照得很清楚,并且冲洗的效果也很好吗?”

    麦芃点头:“我认为是这样,可惜底片太小,但我们又没有专业的仪器来洗印照片,把它放大。”

    “这四个黑点上,有一些灰蒙蒙的东西,实在看不清楚是什么,”柯寻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胶卷,“但我觉得这四个黑点,其实都是鱼的形状,是一种形状类似平鱼的鱼。”

    或许是柯寻的提醒,令麦芃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将底片反复看着,又把另外几个摄影师叫过来一起看:“陆恒,你觉不觉得这些灰色的东西像是水?”

    陆恒看了半天,声音有些发沉:“看纹理形态,应该就是水,但如果这些是水的话,那底片的白色底色应该也是水,这就意味着……”

    杜灵雨的声音有些颤抖:“这幅画好可怕啊。”

    其他成员虽然没有摄影专业知识,但是通过刚才麦芃关于负片的讲解,多少也脑补出了这张照片原本的样子。

    黑色的水里,游着四条雪白的菱形的鱼。

    这个世界的摄影条件有限,应该不可能去水下完成摄影,更不可能拍出四条鱼完整的侧面身形。

    也就是说,这四条鱼是平铺在水面上的。

    这是四条雪白的死鱼。

    第225章

    逆旅10┃集思广益。

    黑色水上漂浮着死鱼,雪白的四条死鱼。

    整张底片散发出一种令人懵懂的不知其所以然的恐怖感。

    “其他底片呢?都拿出来看一看。”牧怿然已经接过了麦芃手中的镊子,镊子上就夹着这张拍摄了死鱼的底片。

    在微弱的红灯下,麦芃打开了信封,从里面倒出了几张小小的底片,小心地用手捏着底片的齿状边缘,避免将指纹粘在上面。

    所有的底片都大同小异,全都是白底色上面分布着大小不一黑色的点。

    秦赐盯着其中的一张底片:“这些鱼的形状,和之前的都不一样,有些像柳叶。”

    “是有那种像柳叶一样的鱼的。”杜灵雨说着,也皱着眉头看了看这张底片,只觉得这些鱼特别僵硬,直愣愣地竖在那里,看久了让人心里发麻。

    秦赐眯着眼睛看了许久:“像是鱼,又不像,太小了看不清楚,必须得放大了才行。”

    “所有的底片都在这里了?”牧怿然问。

    麦芃拿着空信封:“对,都在这里了。”

    “那就重新点亮灯吧,看得更清楚。”牧怿然说。

    房间里的几盏纱罩灯全部被点亮了,刚才那深红色的诡异气氛一下子被温馨暖意所代替,罗勏紧绷的心这时候才放松了一些,便也凑过去看那些底片。

    “哥,你都看出啥来了?”罗勏伸着脖子看柯寻手里的底片。

    柯寻严格按照麦芃的要求,用食指和拇指轻轻卡着底片上下的锯齿花纹,这样可以最大限度保持画面的整洁:“萝卜你看,这张照片上只有一条鱼。”

    这也是一张白色的底片,上面的一条菱形的片状大黑鱼几乎占了整个画面,因为图像大,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那鱼的眼睛,是灰色的一个圆点。

    “这条鱼不是完全漂在水面上的,它的身上有灰色水波纹,我总觉得它是活着的。”罗勏怎么也想象不出这张照片是怎么拍出来的,“它好像在贴近水面的地方游着,而且是侧身朝上那样游,奇怪,鱼不是用鳃呼吸吗?那它的鳃岂不是暴露在水面上了?我天我是不是也学会分析了,而且还运用了生物知识,哥你快夸我。”

    “这好像不符合鱼游泳的原理吧,”柯寻也觉得这张图片反映了一些问题,“我也觉得这些鱼身上有玄机,可惜这些底片太小了,颜色也是反色,要是能放大就好了。”

    罗勏也看向旁边的麦芃:“你们能用一个罐子冲洗出胶卷儿来,能不能再用一个罐子洗出照片儿来啊?”

    曹友宁先说话了:“洗照片可没那么简单,首先需要放大机,那是个机器,可不是纯靠手工就能做出来的!就算咱们有麦神也不成啊。”

    原来麦芃在这群摄影师里是有着神一般的称号的,此时他陷入苦想状态,过了半天才说:“这个世界好像没有电,如果手工制作放大机的话,起码得需要一个用电灯组成的光室,还需要专业厂家生产的照相放大镜头,有了这两件东西,其他的我都可以想办法组装——用正反两块凸透镜,可以组成个简易透镜组,至于皮腔和底片夹应该也没问题。”

    罗勏目瞪口呆地听着,这次确信自己真的遇到大神了,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仅仅是用电这一点就能把人难住:“咱们的手机里都有电,你们的照相机里是不是也有电池?”

    麦芃苦笑着摇头,还吸了吸不太通气的鼻子:“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我需要的是真正的电灯泡,哪怕不是奶白色放大专用灯泡,只用普通LED灯也可以的——在这个灯旅,如果他们有电灯的话,何苦还要点这么多灯笼呢。”

    “那些成像之类的东西太复杂了,我们现在只是想放大底片,哪怕是反色状态的放大也行,”朱浩文突然说,“用放大镜行不行?”

    “你那里有放大镜吗?”麦芃急忙问道。

    朱浩文:“没。”

    麦芃:“哦……阿阿阿嚏阿嚏!不好意思。”

    朱浩文:“……”

    柯寻说:“放大镜算不上很高科技的东西,说不定能在这里的店铺买到,刚才我们在楼下看到了集市,也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

    “正巧,我这里也需要放大镜。”说话的是秦赐,“我的包裹里有一本医书,上面的字很小,这里的光线又比较暗,辨认起来很吃力。”

    医书这两个字,仿佛给大家带来了些希望——万一在这里生了病,起码身边有现成的医生能按照医书来给自己医治。

    陆恒说道:“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医术是不是和外面一样,我祖父就是开中医诊所的,我小时候也学过一些简单的中医知识。”

    “难怪我这本医书里会有你的借书签名。”秦赐说。

    “借书签名?”陆恒乍一听说签名这两个字,不免有些敏感——大家想要出画不就是找签名吗。

    说到这里,秦赐也有些不可思议:“这是我一向的用书习惯,我的书往往会在扉页夹上一枚大书签,我会要求每一位借阅这本书的人在书签上签名,这也算是一种强迫症吧。——没想到这一点居然被画捕捉到了。”

    卫东:秦哥,你小时候的绰号一定是图书管理员之类的吧?不好意思啊,歪楼了。

    陆恒继续问秦赐:“你的意思是说,你那本医书的书签上有我的借阅记录是吗?”

    “对,有你的借阅签名,可惜没有日期。”这一点秦赐也有些遗憾,如果有日期的话,就能明白这个世界所属的年代了。

    牧怿然听到两个人的对话,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略略有些沉重。

    柯寻和罗勏此时已经走到门口:“我们想办法去找放大镜,咱们不能都在这儿干等着。”

    很快又有几个成员加入了找放大镜的队伍,房间门打开又关上,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牧怿然亲手将那些底片装回了信封,然后把信封放回了黑色显影罐里,同时又看了看显影罐里那些冲洗胶卷专用的显影粉之类的东西,最终目光停留在这些东西的主人——奚盛楠的身上。

    “我的话并无冒犯之意,毕竟每个人包裹里的东西都会有一些个人痕迹在上面,”牧怿然望着奚盛楠说,“在以前的生活里,你有没有拍过类似的照片?或者有没有看到过照片上的这些东西?”

    奚盛楠此时正在打理一只首饰木盒,里面似乎有一些簪子手镯之类的东西,她没有细看就将盒子关上了:“我从来没有见到过那样奇怪的鱼,也从来没有拍过类似的照片,那些东西就像这个首饰盒子,对我来说很陌生。”

    牧怿然垂眸,再次睁开时,眸子里闪烁出一片朦胧烛光:“目前,我们并没有找到一条明晰的线索,但问题已经接踵而来,我们现在不妨集思广益,每个人都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哪怕很离谱,也无所谓。”

    麦芃揉了揉完全堵住的鼻子,重感冒令他有些痛苦:“我目前最大的疑问是——明明大家入画之前都健健康康的,为什么我就突然得了重感冒呢,这不符合常理。”

    牧怿然闻言,点了点头,用笔在一个本子上记了下来:“这一点的确不符合常理。”

    “我也有个疑问,”杜灵雨举起了手,“这其实是件小小不言的事,但我觉得特别奇怪,为什么我身上的香水味完全消失了,那款‘小偷玫瑰’的味道非常持久,不可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大家继续说。”牧怿然拿笔又记了下来。

    “我的疑问是,”朱浩文依然站在一盏纱灯的旁边,此时也开口发言,“为什么这幅画对我们每个人都如此了解,先是知道了我们的姓氏,之后又按照我们在原本世界的回忆和习惯给我们安排了道具,即使这幅画走的是角色扮演的路线,也不可能摸清每个玩家本身的喜好。”

    玩家?邵陵不觉看了看朱浩文,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能一路活过九幅画,这个人似乎把所有的画世界都视为了单纯的游戏通关。

    邵陵说:“这也是我心里最大的谜题,因为把握不准这个世界的中心,所以觉得很迷茫,而这幅画如此‘了解’我们每个人,这让人感觉恐怖。”

    牧怿然始终面不改色,低头用笔记录着一切。

    奚盛楠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包裹,如今那个显影罐已经充了公,就放在公用的柜子里。

    奚盛楠仿佛失掉了之前的那种精气神,此时声音低沉着说:“这幅画的确很可怕,它不仅捕捉到了我们的内心,还将我作品里的人物还原在了这个世界里,但这个世界本身又和我的世界完全不同,我很迷茫,而且很悲观,总觉得我会是最倒霉的那个。”

    杜灵雨安慰地说道:“奚姐,你别乱想,也许只是时间的问题,瑕玉可能是我们发现的第一个作品人物,后面说不定还会发现其他东西。”

    奚盛楠一阵苦笑,感觉身边的陆恒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似乎在试图给自己力量。

    轮到秦赐说的时候,他只是摇了摇头:“我已经乱了,这个世界超乎了我的想象。我认为最可怕的是,我们要继续扮演商队里的角色,很多事情不能说破,也不敢向NPC过多打听什么,只能自己攥着拳头猜。比如底片上的这些诡异的鱼,我们无法拿出去问别人,越重要的线索越不敢问,生怕被这里的人识破了我们画外人的身份遭到反噬。”

    几个新人听着秦赐的话,愈发觉得难。

    “小牧,你想到什么了?”秦赐问。

    牧怿然记录完之后就停下了笔:“目前最困扰我的是时间的记录,你的借书单里没有借阅日期,我手里掌握的这些商旅记录,也没有明确的日期,比如商队来到萤石旅,我只能通过买卖交换的货物的季节性来粗略推算,我们大概在萤石旅耽搁了半年之久;而我们这次来到灯旅,画了七条竖线,或许是代表七天时间,又或许是代表时间以外的其他东西。”

    秦赐蹙着眉头:“我的借书单上是这么写的:陆恒借书于灯旅,陆恒还书于灯旅,完全没有关于日期的描述。”

    麦芃似乎想起了什么,吸了吸因感冒而显得通红的鼻子:“咱们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在走廊的墙上摸到了一些刻划的竖线,恰恰也是七条。”

    第226章

    逆旅11┃犯忌。

    柯寻、卫东、曹友宁、方菲、罗勏和心春,五人一狗结伴儿来到了楼下的店铺和集市。

    柯寻给大家简单分成两组:“方菲、东子、曹友宁,你们就在这边的集市转,我和萝卜去那边的店铺,大概一小时后在这个地方集合。”

    曹友宁:“手机上没有时间,怎么判断一小时啊,”说着还四处观望,“这个大广场怎么连个钟表都没有啊。”

    时间的确是个问题,方菲说:“每一组都尽快打听,先完成任务的组就在这里等待。”

    “行吧。”卫东看了看四周,“也只能这样了,对了,咱们顺便把午饭也买了吧,应该到中午了。”

    周围都是灯光,窗外又是灰蒙蒙的雾,根本无法判断太阳的方向,也就无法获知大概的时间。

    曹友宁立即点头:“快买午饭吧,我早就饿了!”

    大家都有点饿了,现在只能靠肠胃消化的程度来判断时间,比原始人还原始人。

    分组之后,柯寻和罗勏就向那一排店铺走去。

    “哥,你带钱了吗?”罗勏跟在柯寻身后,心春像个小尾巴一样也跟在后面。

    “我从包裹里拿了些钱,”柯寻摸了摸自己的钱袋子,“这里的货币应该是通用的,账单上显示,我在灯旅花过一些钱。”

    “账单?!哥,你还有记账的习惯?”罗勏很吃惊,感觉这个习惯和柯寻的人设完全不符。

    “我从不记账,但我的钱袋里有一份简单记录的账单,而且是我的笔迹。”柯寻始终想不明白这一点,打算回去了再和牧怿然说,“回去了你也好好研究一下你包裹里的东西,我感觉画并没有完全摸清咱们每个人的习惯。”

    两个人边说边走,前面是一家裁缝店,应该没有两人想买的东西,但柯寻还是进去打听:老板,哪里有卖放大镜的?

    “光明旅的商队才会卖那些稀奇货物。”老裁缝低头缝制衣服,半天才抬头看了柯寻一眼,把自己的眼镜摘下来,“这个就是从那些商队的商人手里买到的。”

    柯寻自己就是光明旅商队的,可惜自己的这支商队只贩卖香料:“老师傅,那些卖放大镜的商队什么时候还来?咱们这儿的店铺有没有可能从他们手里进货?”

    老裁缝摘掉眼镜之后,眼睛有些深陷,而且有着很明显的深棕色黑眼圈,此时这双眼睛就死死盯着柯寻,一眨不眨,声音格外阴沉:“什么时候。你说什么时候。你是要犯忌吗。你犯忌。你犯忌了。”

    柯寻也不知道自己的哪句话‘犯了忌’,此时被步步逼近的老裁缝弄得连退了两步。

    罗勏早在旁边吓傻了,心春却做出护主的样子,“呜呜呜……”了几声。

    老裁缝似乎被狗声唤醒了似的,喘了口气,使劲儿揉了揉眼睛,重新戴上了眼镜:“哦,小伙子,你刚才说什么?”

    柯寻:我也不敢说了,不知道哪一句犯忌了……

    老裁缝定神想了想:“哦哦,看我这记性,你是说放大镜是吧,咱们灯旅有的店铺是会从商旅手里进货的,前面有家玩具店好像就有放大镜望远镜什么的,你去碰碰运气吧。”

    “好好,谢谢。”柯寻和罗勏连连道着谢,赶紧出门了。

    “我天啊,哥,刚才吓死我了。”罗勏的腿都软了。

    柯寻刚才也吓了一跳,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你说,我刚才到底哪句话犯忌了?是光明旅吗?可是,光明旅这几个字明明是他自己先说的啊。”

    罗勏毕竟只经历过一幅画,此时还是心有余悸:“我想起东哥给我讲过的几个老头NPC了,有一个复读机老头,据说差点儿吞了你们,还有一个穿红背心儿的收发室老头,还有一个广播老头,一直没露面儿,只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不要污染颜色!我靠我觉得这个最怕了。”

    柯寻:那好像不是个老头儿吧……

    罗勏:“我也算是经历过老头NPC的人了……”

    柯寻反倒有些释然了,NPC的突然机械化令人觉得这幅画并非想象中的无懈可击,起码让大家明白了这个世界的禁忌,这就离掌握规则不远了。

    往前走过几家店铺,果然看到了一家玩具店,可偏偏紧紧关着店门。

    两人只好去问邻居——一家卖羊肉饼的:“老板,旁边的玩具店关门了?”

    羊肉饼老板:“刚闭店,回去睡觉去了。”

    罗勏看了看周围亮闪闪的烛光:“回去睡觉?”

    羊肉店老板不以为然:“困了就睡呗。”

    柯寻突然发现旁边的一家店铺也正准备关门,心里觉得有些不对:“怎么都要关门?”

    “想睡觉了就关门呗,咱们这儿又没规定必须一直开着门。”羊肉店老板发现两人并没有买羊肉饼的意思,就有些不悦。

    柯寻看了看老板正在烙的大张羊肉饼,分很多层,炙烤的碎羊肉很新鲜,又铺上胡椒豆豉,味道十分诱人。

    “要不咱们中午就来这个?”柯寻说。

    罗勏早就饿了,羊肉饼的香味太有诱惑力了:“行啊,就这个吧!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张的羊肉饼!”

    “我们古楼子是四旅名吃!来灯旅的人都要尝尝的!”老板很快又热情起来,“这一大张够三个汉子吃的,你们俩要多少,我给你们切!”

    柯寻算了算账:“先来四张吧。”

    “好嘞!!”老板的声音那叫一个响亮,没想到碰到了这么大的主顾。

    柯寻进一步笑道:“咱们这儿开店都挺随意的,说困就困,说打烊就打烊,我们下顿还来您这儿买的话,能买上吗?”

    柯寻经过一路琢磨,似乎隐约明白了那个‘禁忌’究竟是什么。

    罗勏也急忙道:“是啊老板,要是好吃的话,我们晚饭……”

    柯寻使劲儿一拍罗勏,让他立即闭口,此时笑着说:“好吃的话,我们顿顿都吃您这儿的饼!”

    老板听了这话,很是高兴:“这个您放心,我们店就只有灭灯才打烊,只要一点灯,立马就开始张罗开店了!我和我兄弟伙开的店,轮班儿做饼也不那么累。”

    老板非常利索,已经用刀把四大张羊肉饼切出来了,色泽金黄,透着肉馅儿,看起来十分美味。

    柯寻想了想,字斟句酌地又问一句:“我们初来乍到,这会儿是不是快灭灯了?”

    老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右手举着刀,左手扶着案上的饼,脸上写满了茫然,仿佛一下子失忆了似的。

    罗勏胆儿一颤,拽着柯寻后退几步,很怕NPC突然暴走。

    大约半分钟后,老板仿佛才回过神儿来:“看我这人,愣什么神儿呢,古楼子凉了就不好吃了!赶紧给你装!”

    柯寻也没再多说,接过老板递过来的一大纸包羊肉饼,付了钱,又问一句:“对了,哪里有卖放大镜的?”

    老板想了想:“旁边的玩具店就有,集市上要是有光明旅的贩子,说不定也能买着!”老板说着就看了看柯寻身上的棉袍,“你就是光明旅来的吧,你们手里从不缺那些稀奇玩意儿的。”

    柯寻笑道:“可能是丢到哪里找不到了,等我回去再找找。”

    罗勏紧跟着柯寻走出了这家店:“我天啊,咱们刚才哪句又犯忌了,那老板差点儿也……”

    “是时间。”柯寻低声说,此时周围比较安静,人不太多。

    “时间?”

    “对,我第一次犯忌是因为问了‘卖放大镜的商队什么时候还来’,这是一个比较明确的时间点,老裁缝后来还重点重复了‘什么时候’这四个字;第二次险些犯忌,是因为问了‘这会儿是不是快灭灯了’,这又是一个时间点,但也许我问得比较随意,所以并没有引起NPC的强烈反应。”柯寻把自己的分析说出来。

    罗勏仔细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但是,人们在日常说话的时候总免不了会说到时间吧,比如‘现在几点了’,‘你什么时候来’,‘是不是快灭灯了,’,‘你怎么说睡就睡,你这是睡的什么时候的Jio’……”

    “所以,咱们最好避免和NPC说话,遇到非说不可的时候,也一定要注意禁忌用语。”柯寻也没想到这个世界这么复杂,和NPC交流居然有这么多的禁忌。

    两人回到集合地点的时候,卫东几人已经等在那儿了。

    曹友宁一脸欣喜地跑过来:“你们是不是买到好吃的了?!”

    罗勏:“你比我还馋呢,一蹦三跳的我刚才还以为你们买到放大镜了。”

    曹友宁看到羊肉饼就兴奋地搓搓手,还跟罗勏诉苦:“集市上没啥东西可买,全是些针头线脑,猪羊狗兔。”

    “咋还猪羊狗兔?”

    “是,有卖活物儿的,”曹友宁点点头,“那些羊咩咩叫得可烦了!”说着又看看柯寻手里的羊肉饼,似乎吃羊肉饼是为了报仇。

    等在那里的卫东把话头接过来:“除了猪羊之外,别的动物都不叫。”

    “别的?还有啥?”罗勏问。

    “兔子。”

    “兔子本来就不叫好吗。”

    “狗,和心春一样都是哑巴。”卫东说。

    方菲也说道:“还有鸡,那些公鸡好像不会打鸣。”

    罗勏:难道是传说中的下蛋公鸡公鸡中的战斗鸡欧耶?

    卫东摊了摊手:“我们觉得稀罕就问了问,那老板说鸡就是这么叫的,咕咕咕,公鸡也这么叫,问多了老板就急了,差点儿当场暴走。”

    第227章

    逆旅12┃灭灯。

    暂时没有放大镜的收获,几个人就提着午饭准备回去。

    “公鸡和狗不会叫,肯定是有原因的。”罗勏似乎由此想到了什么,眼睛看着柯寻,“哥,这个,是不是也和时间有关系啊。”

    柯寻正抬头望着天井上方的楼城,这里的建筑可谓巧夺天工,每一层各有其造型,或探出一个平台,或搭出一个跃层楼梯,角度刁钻,设计巧妙。

    柯寻盯着楼顶的最上面,那里是完全遮盖起来,此时沿着屋顶亮了一圈灯,将整个楼城照得恍如白昼。

    “难怪我的心春不会汪汪叫!这是不想让它发挥狗的职责!”罗勏突然想通了,“狗的原始职责就是守夜啊!三字经里面都说了:鸡司晨,犬守夜!”

    大家也不觉恍然:“这里的鸡犬忘记了自己本来的职责,难道昭示着这个世界没有时间概念!”

    卫东拍了拍罗勏的肩膀:“萝卜真有你的,居然把三字经都整出来了!也就是说,这个世界没有早晨没有夜晚,也没有时间。”

    曹友宁环顾四周,突然感觉怕怕的:“是不是因为外面灰蒙蒙一片见不到阳光啊,没有太阳也就没有昼夜了。”

    一个没有昼夜交替没有时间流转的世界,就像一艘在太空里失去了轨迹的飞船,永远漂浮在那里,永远也不会逝去——这种时候,“永恒”就不再是什么褒义词了。

    柯寻:“但是,时间这个东西永远都在,不会因为有意的忽视就消失。”

    即使用厚重的黑窗帘遮住房间,即使乌云永远遮住太阳,可时间还是会一分一秒地流逝啊。

    “如果人真的可以逃避时间,那苏轼也就不会写出‘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这样的词句了。”方菲点出了《逆旅》的标题。

    大概正是因为这里的人对时间概念的淡漠,才会产生这个逆旅即为永恒住所的奇怪社会群组吧。

    几个人一路分析着,不知不觉就回到了所住的九楼。

    房间里的成员们似乎也在集中聊着什么,看到大家提着的午饭,才一时住了口。

    “我们在说毕笛的事。”秦赐急忙接过来柯寻手里热腾腾的大纸包,“这是买了什么好吃的?”

    “我是觉得这地方挺冷,就买了羊肉饼,也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忌口的。”柯寻说。

    卫东把在集市上买的东西也放桌上:“这里还有一些菜团子和几个干萝卜,这里的菜好像都不怎么新鲜。”

    羊肉饼的香味儿已经成功俘获了所有人的嗅觉,肚子咕咕叫的声音此起彼伏,大家简单洗手之后就准备大快朵颐。

    面对这顿“美味大餐”,几个新成员除了曹友宁之外都有些迟疑,秦赐说:“这个世界如果要用饭毒死我们,就不必大费周章了。”

    几人深觉有理,准备吃的时候才发现羊肉饼已经下去一小半儿了。

    “你吃得惯羊肉吗?”陆恒问奚盛楠。

    奚盛楠拿了一小角饼尝了一口:“这种烤过的羊肉还可以,没什么膻味儿,我不太习惯吃羊肉饺子。”奚盛楠似乎想起了什么,从公用柜子里拿出了一小罐调味品,“刚才我就看到了这个,你们谁要吃?”

    这是一个小瓷罐,上面贴着的纸上写着“特辣辣酱”,大家都笑了笑,没人打算尝试,曹友宁把羊肉饼吃得一脸陶醉:“奚姐,这个古楼子已经很有风味了,根本不用再配任何调料了!”

    “古楼子?”邵陵打断了曹友宁,“你是说,这种羊肉饼叫古楼子?”

    罗勏替答道:“是啊,那个老板就是这么介绍的,他的店铺招牌也是写的‘古楼子’,有什么问题吗邵哥,卧槽不会古楼子是什么毒药代号吧?!”

    “不不,放心吃。”邵陵先解释一句,才继续说道,“刚才咱们说到毕笛有一组非常著名的敦煌摄影照片,而且还说到他对唐朝很感兴趣,我认为这座灯旅就有些唐朝遗风,比如我们衣服上的花纹,再比如这些烛台,还有就是古楼子羊肉饼,这是出自唐代的美食,《唐语林》里记载:时豪家食次,起羊肉一斤,层布于巨胡饼,隔中以椒、豉,润以酥,入炉迫之,候肉半熟而食之,称为‘古楼子’。”

    大家认真听着,结合正在吃着的羊肉饼,无论形状用料都和唐代古楼子的描述很相似,众人都不免佩服邵陵的知识渊博,杜灵雨忍不住问:“唐朝会是线索吗?可我们这个世界已经有照相机和显影罐了啊。”

    邵陵说:“这个世界显然是受到了毕笛这个人的各种影响,目前唐朝是否能作为线索还有待追查。”

    奚盛楠停止了咀嚼,手上那块涂满了鲜红辣酱的古楼子格外醒目:“我那本就是唐朝的,是发生在盛唐时期的故事。”

    原来瑕玉的故事也和唐朝有关,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凑巧的相同点,才会被“选进”这个世界?

    麦芃因为重感冒没什么食欲,只吃了一点就不再吃了,此时也说道:“我记得小时候的一本摄影杂志曾经登载过毕笛的一些事,他好像有个愿望就是想用摄影的方式来追寻大唐遗迹,但只实现了一小部分就离开人世了。”

    “毕笛是什么时候去世的?有具体时间吗?”牧怿然也早早结束了午餐。

    几个新成员都把目光投向了麦芃,麦芃仔细想了想:“那本摄影杂志刊登了他的专访之后,没到一年吧,好像是得了什么疾病去世的。我那时候年纪小,那本来就是我家的一本旧摄影杂志,九十年代的杂志,我看到的时候就已经是旧闻了。在知道摄影师已死的情况下,再去看关于他当时风光的采访记录和一些豪言壮语,真是觉得很可惜。杂志不是95年就是96年,我真记不清了。”

    大家听了也不免唏嘘,但更多是在心里分析这些信息与这幅画的联系。

    晚饭吃过之后,心春在屋子里待不住,就闹着要出去。

    罗勏只得在九楼走廊遛狗,心里还告诫自己,遇到NPC少说话,尽量不说话,实在不行就装哑巴得了。

    一人一狗沿着走廊转了两圈儿之后,就遇到了一个同样散步的NPC。

    这是一个矮胖微秃的男子,爱笑,那笑声暧昧而粘滞,就好像是用腹语在笑。

    “多好的狗啊。”男子笑着说。

    换做平时,罗勏再不喜欢这人也会礼貌说一句‘谢谢’,但此刻却不想惹麻烦,只是点了个头,就打算带狗离开。

    男子一路跟着,用私密的口吻说:“这狗真白,不是在灯旅长大的吧,哪儿长得都好。”

    心春仿佛能看懂主人心思,见主人步子加快,便也跟着跑起来。

    男子虽然腿短,但走得也不慢:“这狗的腿也好,眼睛好吗?”

    罗勏眼见着男子要低下身子去捉心春,急忙把心春抱起来,张着嘴“啊啊巴巴”地一路比划着,还不停摇头,心春也赶紧跟着摇头,还“呜呜啊啊”配合着主人。

    男子一直笑着,感觉肚子里有大珠小珠落玉盘,一晃脑袋就能从耳朵里弹出彩虹糖似的:“这眼多好啊!兄弟,你这狗是灵犬吧!多少钱买的?能让给我吗?我要去趟寒夜旅。”

    “啊吧啊吧啊霸!”罗勏吓得抱着心春飞速跑起来,直到看见不远处站在门口的柯寻牧怿然,才把心安下来。

    男子黏腻地笑着,个子矮腿短,便又要踮着脚尖儿过来摸狗头看狗眼:“多钱买的我买了,真的问你呢没开玩笑。”

    罗勏运足了气,爆吼出四个字:“雨女无瓜!!!”

    矮胖男子显然被吓住了,之前大概真以为罗勏是个聋哑人。

    罗勏撒欢儿带狗跑了回去,气喘吁吁地打报告:“哥,姐夫,那边有个猥琐的男人……”罗勏边说边指,这才突然发现,那个男子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不,猥琐的男鬼……”

    柯寻:“刚才那个胖大叔和你说什么呢?”

    “呜呜呜……”心春先委屈地叫了两声。

    罗勏把刚才的情形添油加醋讲了一遍,牧怿然听得格外认真,过滤掉诸多形容词和助词之后,才慢慢说道:“和我们之前的猜测差不多,这里的狗也许真的是交通工具。”

    “我天啊,姐夫你忍心骑心春?!”罗勏急了。

    牧怿然:“……,画中世界往往有出其不意之处,刚才那个男人提到了寒夜旅,我想那个地方应该比这边还要冷,或许真的需要用狗去拉雪橇。”

    心春特别认真地听着牧怿然的话,此刻恨不得大叫两声,可惜只能发出几声“呜呜呜”。

    柯寻歪头看着牧怿然:“怿然,咱是一支13人的商队,而且还有大宗的货物,这些重量不可能是狗能承受的,何况咱们只有一只小小的心春。”

    牧怿然一时也想不通,望着眼前二人一狗的目光,感觉自己像个企图虐待狗狗的BT,牧怿然想伸手摸一下狗头,又不大习惯,便抱起手臂淡笑了一下,这笑透着难得一见的无辜呆萌。

    柯寻感觉自己心里的某一处似乎变得软而透明,笑着清清嗓子转移话题:“对了,咱们的放大镜说不定有着落了。”

    “呜?!”罗勏还没说话,心春就抢问了。

    “刚才那个男人的衣服花纹和我们的一样,都是来自光明旅的,说不定也是商人,咱们或许可以从他们手里买放大镜,甚至借用也可以。”柯寻说。

    “哪个男人?哥,你嘴里说出男人两个字来显得特别沙雕……”罗勏说完就发现自己错了,实在受不了柯寻和牧怿然一起看着自己的神情,此刻便“阿吧阿霸”几句敷衍了过去。

    柯寻:“就是刚才那个胖大叔,他应该是光明旅的,咱们得想个好的理由去找他,因为这家伙很可能提出用心春来交换。”

    柯寻的话音还没落,忽然从顶层传来一个声音:“灭灯——”

    第228章

    逆旅13┃胶卷。

    “灭灯——”

    这个声音并不大,却格外清晰地传进了灯旅里每个人的耳朵。

    和起初需要点灯人来点灯不同,灭灯要省事得多,所有的灯笼就好像接收到了“灭灯”两个字的指令,从整座楼的底层向上层一圈一圈地次第灭掉了。

    这种仪式般的神圣感,令所有人都静默下来,眼睁睁看着光明从脚下至头顶渐次消失,实实在在感受着被黑暗笼罩的全过程。

    也不知过了多久,罗勏才磕磕巴巴地说:“哥,姐夫,你们还在吗?”

    柯寻还没来及答应,一只热乎乎的手就迅速抓住了自己:“你们还在,真好啊!”可以想象,这家伙的另一只手已经抓住了“姐夫”。

    奇怪的是,周围虽然黑暗,却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仿佛有微弱的光给照明。

    “心春……哇哈哈哈啊啊啊啊……”罗勏失控走音地叫了出来。

    心春不明真相,可怜巴巴地趴在主人的肩头,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一双眼睛此时像两只宝石一样闪闪发光。

    柯寻将心春抱起来,仔细看它的眼睛:“狗的眼睛到了夜里都这么亮吗?”

    “这不正常。”牧怿然也过来看,一只手还被罗勏死死抓着,微弱的声音传过来,“我还以为心春秒变怪兽了……”

    “先回房。”牧怿然发现整个灯旅都陷入了黑暗,只有心春这里有两点光源,极为醒目。

    三个人借助狗眼照明,回了房间。

    柯寻进屋的时候捂住了心春的眼睛:“大家做好心理准备,心春的眼睛在夜里是发亮的。”

    即便提前通知了,但当心春的双眼再次亮起来的时候,房间里的众人还是发出低低的惊呼声。

    心春被放在了桌子上,充当狗形小夜灯。

    狗的眼睛虽然亮,但毕竟无法与真正的灯光相比,目前也只是比大家的手机稍微强一些。

    “真奇怪,为什么我们刚到这里的时候,这只狗的眼睛并没有这么亮,明明那时候也很黑。”邵陵就坐在桌边,研究着心春的目光,“难道,就像是某种石头,只有吸收了足够的光,才会在夜里释放光亮?”

    这个解释大家比较信服,紧接着朱浩文毫不拐弯抹角地转移了话题:“现在的问题有两个,第一,这里的灭灯时间究竟是几点,为什么亮灯的时间格外短暂;第二,灯是怎么灭的,为什么能自行熄灭。”

    这也正是大家最疑惑的地方,朱浩文继续问:“你们觉得现在是几点钟?请大家按照直觉说。每个人的体内都有生物钟,我们来到这里的时间还不长,应该不会被太快同化。”

    同化——这两个字令众人不免心惊,卫东借着微光看了看四周,又摸了摸自己的胃:“我觉得刚才吃饭的时候大概是中午一点左右,现在大概两点多。”

    秦赐点点头:“我觉得也差不多,我们进入美术馆的时间是九点十分,我当时看了手表的,入画时间大概在九点半到九点五十,如果按照那个时间来算,现在差不多是下午两点左右。”

    “可是,画外的时间和画内是相通的吗?”杜灵雨发出疑问,“你们之前的经历是怎样的。”

    秦赐:“并不一定相通,我们通常是上午入画,但在画里有可能是下午,甚至黄昏。

    “我们弄清楚时间是很有必要的,尤其是时间段的问题,按照外面的时间来切算,假如我们到画里的时间是十点,按照人体肠胃消化时间,我们十二点多几乎都感到了饥饿,午饭时间大概在一点,饭后顶多过了一个多小时就灭灯,也就是刚才推测的两点。

    “从上午十点到下午两点,一共四个小时,从点灯到灭灯,一共只有四个小时。”

    大家陷入一阵沉默。

    心春的眼睛眨了眨,整个世界就半明半昧,忽黑忽白。

    “这个世界的一天怎么这么短。”奚盛楠叹了口气,此时她靠着屏风坐着,有些没精打采,“如果一天不足24小时的话,咱们在这里的期限还是七天吗?那岂不意味着找签名的时间变少了?”

    听了这话,每个人的神经都在发紧。

    “按照惯例,画里的时间流逝和外面没有区别,一天也是24小时。”邵陵说,“只是,这里的白天如果只有4小时的话,那就意味着夜的延长,我们将经历20小时的慢慢长夜。更糟糕的是,画里的凶险都是发生在夜里的。”

    “这,这也太难了。”杜灵雨将脸扭向暗处,轻轻抹了把眼泪。

    曹友宁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大哈欠:“抱歉抱歉,人吃饱了就容易犯困,再说我也有午睡的习惯,我真希望这次熄灯只是让大家午睡的,说不定两小时后就又点灯了。”

    牧怿然微微垂眸,不得不说出自己的发现:“天已经黑了。”

    “天?”曹友宁一怔。

    “你不觉得窗外已经陷入漆黑了吗?”邵陵忍不住说,“我们刚来的时候,天在慢慢发亮,虽然最亮也就是灰蒙蒙一片,但那也是白昼存在的证据,现在天彻底黑了。”

    曹友宁虽然怕,但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对不起,我这人就这样,房间一黑下来,就容易困。”

    “如果你很困可以去小睡,我们会在大约一小时后叫醒你,”邵陵说,“其他的人打起精神来,我们这是在下午两点钟,请记住这个时间点,不要被这个世界同化。”

    柯寻:“咱们不能呆坐着,现在不适宜出去找签名,放大镜也暂时弄不到,但咱们可以干点儿别的。”

    “洗胶卷!”说话的是麦芃,他的声音因为重感冒而显得很特别,“我们现在有水,还有用暖套护着的是热水壶,这些足够洗胶卷用了。”

    听了这话,大家都有些激动,说干就干,陆恒已经从柜子里把显影罐拿出来了:“把手机都打开,这样亮,一会儿还得配显影定影的溶液。”

    牧怿然在一旁问:“显影罐洗胶卷是不是必须得是整卷的?你们目前的相机里都拍了几张照片?”

    麦芃迟疑了一下,显然因为激动忽略了这个问题:“我的相机过卷有显示,大概只拍了不到十张。如果现在就取出来,那剩下的二十多张就废了,说不定后面几天咱们还需要用胶卷拍照呢。”

    陆恒也去拿自己的相机:“你们几个呢,都谁在这个世界拍照了?”

    “我没敢拍,”杜灵雨说,“我相机现在还是新胶卷,大概是因为昨晚我把相机里的照片都拷到了电脑上吧,清空了就成新的了。”

    “我也没拍。”奚盛楠说,“相机已经过卷了十几张,之前大概是在美术馆门口拍了些建筑和街景,还有一些作品。”

    曹友宁打了个哈欠,已经和衣躺下:“我也没敢拍……”

    “那就洗我这卷吧,”说话的是陆恒,“我这卷已经拍了33张,够本儿了。”

    “33张是什么意思?”罗勏插言问道。

    “胶卷一般是36张的规格,如果只拍了几张就取出来洗卷,那剩下没拍的胶卷的报废了。”陆恒解释说,“我这一卷36张,已经拍完了33张,浪费三张也无所谓了。”

    “那干嘛浪费啊,都拍完得了。”罗勏承认自己有商人的血统,有时候很会利用资源。

    卫东听得直点头:“萝卜说的对,把那三张都拍了吧。”

    陆恒的声音略略发抖:“拍,拍哪里啊?”

    拍照这件事在深夜里显得特别诡异,仿佛注定了会在镜头里出现人眼看不到的东西。

    一向胆小的罗勏此时却镇定地说:“我小时候听我姥姥说,猫狗都是能感知到那种东西的,如果咱们屋有什么,心春一定能感觉到,绝不会像现在这么安静如鸡的。”

    “呜……”心春对把自己比作鸡的这件事不太满意。

    “好吧,静如处子。”

    心春往桌上一卧,好像懒得搭理主人了。

    陆恒似乎在给自己壮胆似的说:“我们老家也有关于狗的这类说法,说是狗半夜里突然叫的话,能从叫声的快慢程度来辨别是‘谁’从家里经过了,好像是‘紧咬人,慢咬神,不紧不慢咬鬼魂’。”

    陆恒越说越怕了。

    “拍吧,咱们就是想用镜头捕捉到一些肉眼看不到的线索。如果拍到的仅仅是普通夜景,那根本没意义。”麦芃比陆恒冷静得多,“拍。”

    陆恒端起相机,手微微颤抖。

    麦芃见状,不觉说道:“你舍得把你的理光借我用用吗?”

    陆恒求之不得:“对对,麦神,还是你拍吧!”

    麦芃接过陆恒的相机,先盯着取景器看了看,十分专业地调试着镜头,在房间里选了几个角度,每一个被相机镜头“盯上”的人极不自然地扭过脸去,仿佛都不太想被拍到照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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