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对对,我看他们那个侦探所地方就挺大的,咱们都搬进去也能住得下!”余极听了也拼命点头赞成,他的脸一直就微微发白着,随着夜幕降临愈加苍白,“我是真的怕,昨晚还一起睡的室友今天就……我现在闭上眼睛还能看到智淳的样子。”

    Lion也说:“如果能跟秦医生住在一起,喔觉得会更有安全感!万一有人体内的兽真的作怪,说不定秦医生能想办法进行救助。”

    秦赐听了连连苦笑:“我只是个普通的外科医生,又不是神仙,对于兽我无能为力。而且,住处的安排是既定的,这就是这一场游戏的规则之一,若是有人违反,不必等兽进行反噬,恐怕就先死于其他非命事故了。”

    “反噬?”柯寻敏感地抓住了这个字眼。

    秦赐进一步解释,“兽本来就是由人心里产生的,最初可能仅仅就是个念头,但随着挥之不去的反复琢磨,就会慢慢在体内扎下根,长成兽体——被自己心里的东西杀掉,称其为反噬并不过分吧。”

    “我只是在想,这样的念头能不能通过打消而使兽变小或是消失。”柯寻望着秦赐,还是难掩对这位老伙伴的担心,“比如池蕾,心结在去世之后才得到释怀,假如她能在去世之前就想开了,会不会使兽淡化呢?”

    “我看过的那些资料里没有相应的案例,毕竟这个城市里,没有人能够看到生者脸上的红色痕迹,因此也并不能提前去预防这些,即使那些兽淡化了,也没什么人能证明。”秦赐的表情很惋惜。

    朱浩文已经在餐馆门前吸完了一支烟,摁灭了烟头,将其放在城市垃圾箱中该放的地方:“甭在人门前堵着了,都进去吧,边吃边说。”

    大家虽然各怀心事,但饭总是要吃的,只有吃饱了才有可能抵御各种危险——虽然这些食物可能仅仅是在喂饱体内的兽。

    罗维就走在朱浩文的身边:“我刚才说的话你听到了?”

    朱浩文有些疑惑:“是抽烟的事?”

    “对,”罗维点点头,“这里的很多公共场合都有吸烟区,比如医院里就有,不过,可惜咱们这些人里烟民很少,你只能独自去吸烟区抽烟。”

    罗维说得字斟句酌,生怕朱浩文用一句与此完全无关的话把自己给撅回去。

    朱浩文却听得很清楚:“一来咱们这群人好像就我一个吸烟,二来我也不喜欢和人做伴去吸烟区,尤其是不太熟的。”

    罗维心里一阵暗喜,这简直就像在用暗语对暗号一样,有些关键用语不能说,但可以巧妙迂回地使用其他语言:“那些区域分男女吗?纯属好奇。”

    朱浩文更加觉得奇怪了,感觉这些提问完全不符合罗维的性格,但还是回答说:“按理说不分,但人们通常还是会离异性远一点,尤其是那些女士,她们似乎更喜欢凑群儿——这里医院的吸烟区也没有专门设立女士专用。”

    罗维心里一阵激动,想说什么又有些语无伦次,向后一看,就看到了正在观察着自己的牧怿然,简直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

    牧怿然迈开长腿靠近两人,目光轻轻扫过了前面的萧琴仙:“昨天晚上我也见到她吸烟了,而且还吸了不少,针对其白天的表现,这的确是个值得推敲的问题。”

    或许因为白天的事情太多,再加上萧琴仙本就不是牧怿然有兴趣观察的人,所以就暂时将其忽略掉了。

    罗维觉得自己感动得眼泪都快下来了:“所以,咱们说的这些事……你不会几分钟之后就忘记了吧。”

    牧怿然失声一笑:“我想不会。这应该也是规则,但凡有城中人主动发现并提及的秘密,应该就不会在这个城市里凭空消失。”

    一头雾水的朱浩文看了看罗维:这哥们儿这是要弯的节奏吗……

    罗维决定一口气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其实昨晚从你们房间出来,我在走廊看见她了,当时她的状态很奇怪,而且她提到有人给她的房间打电话……”

    牧怿然突然将目光转向前面:“希望昨天那个位子不会被别人占去,那里最安静也最隐蔽。”

    罗维:……在咕嘟咕嘟刚煮好的一锅方便面里,突然倒进一瓶冰水就是这种感觉吧。

    收银台那里似乎发生了一些情况,几位成员大声和收银员理论着什么,其中萧琴仙的声音最大:“还有33次消费次数?!怎么可能啊?我们明明只用过两次的!”

    收银员微笑着耐心解释:“您这张卡的额度是39次,目前已经消费过两次,现在还剩33次。”

    “我靠……”萧琴仙忍不住爆了粗口,“你会不会做算术啊?39次减去两次,明明是37次啊!怎么就变成33次了!你们这个店可真会宰客,利用初次消费免费做噱头,吸引了不少回头客,然后又在卡里做文章!只不过你们的做法太低端,让人不得不怀疑你们的智商和情商!”

    柯寻做了个让萧琴仙闭嘴的手势,把自己的卡递给了面色同样不悦的收银员:“小姐姐,你帮我看看我的卡~”

    收银员小姐姐看了看这个阳光帅气的体育范儿小哥哥,心情稍微好了些,接过卡来进行操作:“先生,您的情况也是一样的,现在还有37次消费次数,这次刷卡之后将剩余33次。”

    “这是为什么呀?小姐姐,”柯寻继续保持着充满阳光的微笑,“我们初来乍到,有些规矩还不太懂。”

    “这里是心城啊,日期都是走双数的,”收银员用声音甜美的嗓音为柯寻做知识普及,“昨天是4月6日,今天是4月8日,明天是4月10日。”

    “啊……”柯寻一时卡了壳,这简直是神规矩啊,比女儿国直肠国黑齿国什么的还神。

    其他成员们也都听呆了,Lion甚至爆出了一串英语牢骚,然后才清了清嗓子说:“妮的意思是说,这一天是顶两天来过的,即使喔们的身体体会到的是24小时,但在这个城市是按4时来算的。虽然喔们只吃了3顿饭,但在这个城市是按6顿饭来算的。”

    卫东也忍不住插言:“也就是说,在这个城市里一个40岁的人,实际上是20岁。”

    “我都被你们绕晕了,”收银员忍不住笑起来,“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我是在这个城市出生的人,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时间节奏,并不会像大家这样生出这么多哲学思考。——我认为这才是这座城市的浪漫之处,任何事情都应该是成双入对的。”

    “得得,爱谁谁吧,还是先占座儿去吧。”卫东拉着发小就往昨天的那张桌走去,“柯儿你得管着我点儿,我又想喝酒了……”

    牧怿然走在后面,此时停在收银台前问:“我只是好奇,这个城市里的外地人多吗?”

    收银员小姐姐觉得自己今天特别有眼福,心情也跟着美好起来:“从外地迁往咱们心城的人很多,毕竟这里风景优美,城市规划也很好。”

    牧怿然进一步问:“外地人来这里要办暂住证吗?这种情况是视同本地人,还是依然被视作外地人?”

    “这个您放心,咱们这个城市从来不排外,要身份证件上有了咱们城市的章,那就是同城的兄弟姐妹哦!”收银员说着脸色微微一红,“而且,同城人之间通婚会得到很多福利支持的。”

    “如果是同城人和心城区域外的人通婚呢?”牧怿然因为思考而使眼神变得愈加深邃。

    收银员因为这个眼神而变得更加健谈起来:“我从来没有见过心城区域以外的人,咱们这里的治安这么好,他们也不可能非法入境。如果城里的人想出去,就永远不可能再回来,同样,如果外地人迁来本地定居,也不可能再出去。”

    “不可能再出去?”牧怿然加重口气又问了一遍。

    “咱们这个城市这么好,为什么要出去?”收银员微笑着反问。

    牧怿然也淡淡微笑:“对,这的确是个神奇又美丽的城市,令许多人流连忘返。”

    第170章

    绯色之兽17┃换兽。

    当众人听说了这个城市匪夷所思的双数日期之后,所有人都表示了不可理喻,萧琴仙的反应最快:“要是这么算的话,那咱们根本就没有13天的时间!现在是两天合成一天过呢!”

    余极也惊讶出声:“13天要劈成两半来算,那就是6天半!抛去今天,咱们还剩下5天半!”

    萧琴仙的脸色再度苍白起来:“如果按照一天死两个人的速度,6天就能干掉咱们12个人,最后的半天……”萧琴仙打量着坐在角落里的罗维,“大概是留给外地人的。”

    罗维不觉一阵冷笑,这个女人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还不忘释放恶意。

    “先吃饭吧,饭后有很多事情需要共同讨论。”秦赐已经开始用餐了,还不忘提醒大家,“千万不要沾这里的酒,不知道是酒有问题,还是这个城市把人改变了,稍微沾一点酒就很可能令人醉倒。”

    “这个城市还真是醉人啊。”卫东吃着手中卷好了的春饼,手却忍不住微微颤抖——谁也无法估计,今晚离开的会是哪个人。

    或许是因为有心事,大家都草草吃完了东西。

    秦赐看了看牧怿然,向大家道:“我想大家现在最关注的问题是:怎样才能在规定时间内得到13公斤绯色之兽;今晚如果有人体内的兽产生了杀机,有什么办法可以防备,以免遭杀身之祸。”

    众人的表情皆是赞成的,包括挑剔的萧琴仙在内。

    牧怿然接下来说道:“如果换一个更为易懂的说法,第1个问题是,大家要想尽办法从我们这个团体之外凑到13公斤兽,第2个问题是……”

    牧怿然的话还没有说完,众人就已经对此表示了惊讶,仔细思索之后,这又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没有人愿意以牺牲做代价付出自己体内的兽,再说,成员组中也并非人人体内都有兽。

    柯寻看了看身边的牧怿然,不敢相信这么猛的大实话会出自他的口。

    余极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的那些客人,还好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这里,便压低了嗓音说:“还好我们有罗维,他能看到别人脸上有没有兽记,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咱们早先没想到呢!咱们为什么非要等着兽撕裂自己的身体?!咱们有罗维,还有秦医生,咱们人多势众,完全可以挑角色入手。”

    余极说着,简直被自己的狠劲儿给吓住了,又忍不住因为这个想法而兴奋地战栗起来:“大佬就是大佬,一出手就是稳准狠!”

    柯寻可不愿意别人这样曲解自己的大佬,于是便向大佬说:“怿然,你的想法是什么?咱们能通过什么办法从周围人的身上取兽,而且还要做到合法。”

    “还考虑什么合法?咱们现在可是性命攸关的时候!”余极有些焦急了,望着窗外已经黑下来的天色,对于死亡的惧怕一点一点占据了心头。

    “我们现在位于一个有法律秩序的城市,这个餐厅的对面就是警察局,没人会纵容我们这样胡作非为。”朱浩文说道。

    牧怿然看向秦赐:“我今天下午在你办公室翻阅了一些资料,‘兽’作为某种财富资源,是被允许买卖的,有些家属不同意将死者体内的兽卖给政府,只有一小部分是为了收藏,绝大多数是想等旺季卖出个好价钱。”

    秦赐听着皱了皱眉:“哪本书里还写到了这个?”

    牧怿然淡淡一笑:“不是书里的内容,而是一些杂志封底配的广告,关于绯色之兽的各种拍卖会的宣传,以及品相特殊的兽被炒到了多高的天价,那些广告里都有说明。”

    “天啊,这简直就是咱们那个世界的古董名画啊!”苏本心也忍不住感慨,“牧先生,你的意思是我们把手里的两只兽出售……”

    众人听着都倒抽一口冷气,但心里又按捺不住激动,这激动多少有些邪恶。

    牧怿然的目光看向赵燕宝:“希望这个话题不会令你产生不悦。”

    赵燕宝:“池蕾已经释怀,那只兽就像个盛满了负面情绪的容器,我在有限的5天半里收藏着它并没有意义……如果真的能因此救下更多的人,池蕾的在天之灵也会同意。”

    赵燕宝看了看牧怿然:“那些资料里有没有写,这些兽到底有什么价值值得人们这样去追逐?”

    “并没有明写,人们只说这些绯色之兽是整个心城的象征,因此就是弥足珍贵的。”牧怿然的表情有些许的揶揄,“即使在我们那个世界,人们花高价所追逐的,是否就真的物有所值呢。”

    “你具体打算怎么办?”这次问话的是柯寻,“把咱们手里的两只兽想办法高价卖出去,再用这些钱买重量更重的兽?”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或者咱们还可以找到更直接的兽类交易市场,直接以兽换兽。”牧怿然也认为这不是个令人舒服的话题,但又不得不继续进行下去。

    “你的意思是说,这里的兽的价值,并不是以重量来决定的?”柯寻问。

    “对,重量大的相对于要珍贵一些,但如果遇上品相奇特的,买家就不那么看重重量了。”牧怿然并不愿意将自己商业化的一面展现给柯寻,此刻纯属不得已而为之,“总之,有附属品的兽非常难得,相信也会比较值钱。”

    “什么叫有附属品的兽?”卫东没听明白。

    牧怿然进一步解释:“比如智淳那只兽的蜗牛壳,再比如曾经捆’绑池蕾那只兽的绳子,这样的兽如果连带附属品成套拍卖,都会比较昂贵。”

    众人渐渐听明白了,余极因为兴奋出了一脑门儿的汗:“对啊,那个老警察让咱们找的是13公斤的兽,他只要求了重量,并没有要求别的!咱们可以用品相奇特的兽去换取比较普通的更重的兽!如果买卖做得精,说不定能把13公斤都换来呢!”

    “如果大家觉得可行,那咱们明天就去找找相关的交易所。”秦赐问大家。

    所有人都没有异议。

    “可是,今天晚上怎么办啊?”卫东心里害怕,不全是为了自己,更多是为伙伴们着急,“你们这些额头上有红色痕迹的,万一今晚再出事儿……按照画的规则,每一晚都会……”

    “对,这就是刚才说到的第2个问题,怎样防备今晚的兽,这个问题目前来讲是最难解的,因为我们所知的兽,应该是各自的心魔,这个东西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战胜的。”秦赐还是将目光转向了牧怿然,“不知道小牧有没有想到对应之策?”

    “目前能做的,也就是想尽办法去了解兽的形成,进一步找到兽的弱点。”牧怿然并没有针对这个想到更好的解决之道,“今天想到一个线索,那就是关于池蕾生前曾经提到的三岛由纪夫的《绯色之兽》的扉页,里面提到‘绯色之兽’选自《启示录》第十七章

    。——不知道这个出处是否能给我们更多的提示。”

    柯寻问:“谁知道《启示录》第十七章

    说的什么?”

    苏本心:“大淫妇。”

    “……”

    “也有的翻译是,大淫妇与朱红色兽。”苏本心进一步说。

    柯寻双手捧着冷了的柠檬水杯:“有什么象征意义吗?”

    “这里面有一些当时欧洲宗派和政治的东西,里面具体的划分我也不大懂,但应该和咱们的主题没什么关系。这个女人的额头上有‘奥秘哉!大巴比伦’的字样,含义是撒旦的‘巴比伦大城’。”苏本心知道说多了只会让大家更摸不着头脑,因此尽量长话短说。

    “巴比伦?是那个四大文明古国之一的巴比伦吗?”余极插言问道。

    “不,撒旦建造的魔鬼之城叫做巴比伦大城,与那个文明古国没有关系。”

    柯寻突然又问:“你刚才说,那个女人的额头上?”

    “对那些对当时宗教来讲极为反叛的话,就写在女人的额头上。”苏本心突然明白了柯寻的意思,“你的意思是,女人额头上的字和这个城市里人们额头上的红色痕迹……”

    全都在额头上出现,这一处雷同应该不单单是巧合。

    “除了女人之外,刚才不是也提到什么朱红色兽了吗?那兽到底是什么样子?和咱们要找的兽有什么关系吗?”卫东忍不住问道。

    “那兽有七头十角。”这次回答的居然是牧怿然。

    “嚯,牧老大也知道啊。”卫东把冲着苏本心的脸转向了牧怿然,感觉自己人知道这些更踏实。

    牧怿然道:“兽的样子与当时西欧帝国的几位王和教派有关,这些具体历史我认为和当前关系不大,重要的是那兽的来历和行迹。”

    苏本心饶有兴致地望着牧怿然,期待对方说下去。

    其他人也都盯着牧怿然,仿佛盯着某所学院里的万人迷教授……柯寻再次体会到了熟悉的与有荣焉。

    “关于兽,我只能复述《启示录》里面的话:你所看见的兽,先前有,如今没有,将要从无底坑里上来,又要归于沉沦。凡住在地上、名字从创世以来没有记在生命册上的,见先前有、如今没有、以后再有的兽,就必希奇。”牧怿然为了令诸位都听清楚,语速较以往慢很多。

    柯寻卫东秦赐朱浩文罗维:……

    第171章

    绯色之兽18┃不在一个维度的交流。

    罗维将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最后停留在牧怿然这里:“就是说,这个兽以前有,现在没有,以后又要有?”

    “那现在,到底有还是没有?”卫东问得很认真,但还是难以摆脱‘说着相声来搅局’的嫌疑。

    萧琴仙似乎在有意制造恐怖气氛:“‘现在’没有,但说不定明天就会有,甚至今天夜间就会有。”

    “从无底坑里爬出来。”Lion因为害怕,把刚才牧怿然的话记得很清楚,声音有些嗫嚅:“最后又要归于沉沦。”

    过于教派化的抽象的东西,有时候会因为晦涩难懂而令人下意识远离。

    大家默然之际,赵燕宝说:“我认为《启示录》的宗教色彩太浓,和心城的城市设定似乎没什么直接关系。但刚才柯寻说到的额头,应该不是巧合。也就是说,我们这些有兽记的人的形象,与那个骑着兽的女人是比较贴合的,那个女人额头上的字体现了邪恶的语言,或者也可以说是为了表明目的而挥舞的旗帜。那我们的兽记呢?通过……池蕾和智淳额头上的红痕形状来看,这些痕迹似乎和他们体内的兽的形状并没有什么相似之处……”

    赵燕宝感觉自己一旦集中精力去思考,就可以稍微缓解一些内心的疼痛。

    “我们现在不必细究这些,”秦赐感觉自己的思路一再被成员们打断着,此时终于慢慢捋顺了一些,“我认为,刚才小牧说的那段话,最关键的是,这个女人和兽的关系——我们暂时先不掺和之前分析的那些,譬如兽是心魔之类的话,我们只说这个女人和那只朱红色兽,她和它看似是利益共同体,但其中终有一个更强者——究竟是女人主宰着兽,还是兽主宰着女人。”

    话题似乎在向着一个不可解的哲学范畴发展下去,卫东叹了一句:“奥秘哉……”

    牧怿然不再引用书中的话,而是用自己的话简单给予了回答:“兽起初是女人的坐骑及战友,但最终会反噬女人。”

    “兽是从我们内心生出来的,最终却将我们反噬,似乎说得通。”赵燕宝说。

    众人听了,最终有一种“明明很简单的道理偏偏要长篇大论来论述”的“脱了裤子放屁”的感觉。

    “我不觉得这只兽是单指我们每个人的兽,”牧怿然的话像有魔力,每个字都把人松懈的神经收紧了,“或者说,我们每个人的兽仅仅是这只兽分散的颗粒。”

    卫东彻底懵懂了:“刚才不还是珍贵艺术品吗?怎么一下子又成了颗粒了?”

    “无论在哪个世界,无论是古今中外的任何环境,社会的一切都是在为中央集权服务的。”赵燕宝在一旁说出自己的想法,“包括那些艺术品的价值,那些所谓的拍卖会,其实都在仰仗着社会顶层的鼻息存活。”

    久不发一言的朱浩文也说道:“我们兜了个圈子又回到了原点,这只兽的象征意义究竟是什么?于个人来讲是心魔,若是于一个城市或者一个世界来讲呢?”

    牧怿然:“这只所谓的‘兽’一定与这个城市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我们得搞清楚褚之庸为什么要让我们弄到兽,‘兽资源’对于警局甚至整个城市究竟有什么益处。——如果能掌握了这个要义,很多困惑都会迎刃而解。”

    “心城表面上是一座爱情城市,但目前剥离出来的两只兽都不仅仅与男欢女爱有关,它们似乎是以爱情为点产生的各种心理折射,”苏本心也加入到讨论阵营。

    萧琴仙看着窗外彻底黑下来的夜色,显得焦躁不安:“我觉得你们说这些都没用!马上就入夜了!今晚还得死人!怎么办?!”

    苏本心一字一句道:“我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我们目前无法掌握这个城市的中心集权的目的,只能先从个体出发,用最笨的办法来解决,”说着眼睛看了看赵燕宝,“有些东西能不能通过向心理师讲述而达到一种释放?这样就会令体内的那只兽暂时收起爪牙呢?”

    因为苏本心的形容过于活灵活现,余极甚至觉得自己胃里已经开始不舒服了,仿佛那里面的兽开始用爪子试图抓破束缚……

    柯寻看了看身边的牧怿然,忍不住安慰道:“大家伙儿的反应都慢,一下子转不过弯儿来。”

    牧怿然淡淡一笑:“是我有些冒进了,但兽对于城市的意义迟早是我们要解的谜题。”

    “说不定明天去兽类交易市场能探到些情况,”柯寻拍拍大佬的后背,“现在,我就想着把秦医生和浩文儿的事儿先……哦对,老秦,秦哥。”

    牧怿然像是意识到什么,猛然看了看坐在自己另一边的罗维,感觉这个人很久都没出声了,不觉再次心生异样:“你,一直沉默着?”

    罗维叹了口气,答非所问:“你没忘了关于烟的事吧?”——那可是咱俩好不容易才对上的暗号啊。

    “没忘,”牧怿然道,“其实你解决这件事的方法就很好,迂回深入似乎能骗过画。”

    “好吧,我刚才迂回失败了三次。”罗维低头看着自己杯子里满满的柠檬水,“每次‘空格’期间,你都会给我倒柠檬水,陆续加满了三次。”

    牧怿然抬了抬眉,自己还真没有照顾人续杯的习惯。

    坐在稍远处的朱浩文:……

    “浩文儿,你就说说呗,”一旁的卫东继续游说朱浩文,“心里头的事儿说出来吧,说不定能救命,要不你就跟我一人儿说?”

    “没的可说。”朱浩文面无表情。

    “你看看~都什么节骨眼儿了,你脑门儿上有红点儿你知道吗你?”卫东说着又开始担忧了,“希望你那兽在脚面上藏着,大不了就致个残,不会致命。”

    “……”

    罗维已经应秦赐的要求再次观察了一遍众人的脸:“没什么变化,按照兽记的面积大小排序是:秦赐,余极,我,赵燕宝,萧琴仙,朱浩文。——如果我的痕迹也没有发生变化的话。”

    “对啊,罗维,你也有兽记!”卫东像是才想起来,“今儿是怎么了,我好像一天都没怎么见你似的……”

    “我一直都在。”罗维收起一脸的无辜,站起身来接过服务员递上来的用餐意见卡,这家自助餐馆在用餐结束会给客人做一个满意度调查,昨晚的意见卡是柯寻签的,今晚罗维主动承揽了这一工作。

    其他人则在互相讨论着通过畅聊内心来减缓兽的侵害的可能性,但谁也不愿意把内心独白当众讲出来。

    罗维低头认真勾选着意见卡上的选项,偶尔还要问问牧怿然:“这里的温度算是很好,还是较好?”

    牧怿然略略停顿一下:“我认为是很好。”

    柯寻:……

    “那就很好。”罗维在‘很好’的选项上画勾,又问了一两个问题,然后将意见卡和笔递给了牧怿然,“毕竟你也参与了意见,这次你来签字吧。”

    牧怿然皱了皱眉,接过那支餐厅给准备的铅笔,一时有些疑惑,想深了脑袋竟还有些疼。

    柯寻在一旁道:“要不我来吧?谁签都一样的吧。”

    牧怿然的笔正要给柯寻,就听罗维在一旁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道:“不一样,非常不一样,他来签。”

    牧怿然迷惘之际,罗维突然又从牧怿然手里抽出了那支铅笔:“还是我来吧,毕竟大部分意见是我选的,应该我来。”

    罗维力透纸背似的用力签了自己的名字,最后的一笔画得很长,仿佛很有艺术感似的。

    牧怿然仔细看着这个签名,不知道这最后一笔是要强调什么,看那一笔弯曲的程度似乎像个字母L,便直接问:“是和字母的缩写有关系吗?”

    罗维生无可恋:“不是……”

    牧怿然心下纳闷,与身边的柯寻对视一眼,便听对方说:“我已经和秦哥约好了,他一会儿就不进咱们宿舍了,咱们就在警局门口的大树下谈。”

    这就要谈了吗?秦赐的秘密……牧怿然并不想听任何人的秘密,大家以目前这种程度的了解交往着最好,虽然一起经历过生死,但并不意味着要彼此承担秘密,即使柯寻的秘密,如果是不愿让别人知道的,牧怿然也绝不会去打听半个字。

    身边一阵略微烦躁的用手指敲桌子的声音传来,声音来自罗维,牧怿然看了看对方空了的杯子,随手给对方加满了一杯柠檬水。

    水加满之后,执壶的手停在半空:“其实,你可以尝试更迂回一些。”

    罗维抱着自己的手臂,眼见牧怿然打开自己的本子,在上面写下:21:38,L。

    牧怿然突然有所悟:“你刚才是不是想尝试把话写出来?”

    罗维:“我早就试着写过了,但是写不出来,或者写出来没人看。”

    牧怿然:“那就……射覆?藏头诗?”——牧怿然觉得自己被“无法交流”这件事折磨得都不像牧怿然了。

    “好像都不在一个维度。”罗维感觉自己就像三体世界里的宇宙寂寞残骸。

    牧怿然把柠檬水壶放到柯寻那里:“别再让我碰它。”

    第172章

    绯色之兽19┃顿悟。

    有红色痕迹的这些人,并非所有人都愿意诉说自己的心事,即使要说,也是有选择性的诉说。

    朱浩文就是面无表情一个字都不说的,也坚决不听其他人的故事,出了餐厅就往住处走去。

    萧琴仙则是坚信自己没有兽记的人,她表情冷漠地独自返回了警察局宿舍。

    赵燕宝说:“我打算尝试自我沉淀,其他人如果需要心理疏导的话,我可以帮忙。”

    其他人也不剩几个了:秦赐,余极,罗维。

    罗维说自己今天简直身心俱疲,就想回去休息。牧怿然趁自己此刻没有“忽视”掉这个伙伴,就随其一起往宿舍走去。

    余极始终跟着秦赐不肯离开,仿佛把秦医生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们的医院同事苏本心虽然心里也不平静,但毕竟属于没有兽记的人,此刻便与友人Lion在路灯下面聊着什么,还时不时拍拍对方的肩膀,似乎在彼此安慰。

    柯寻和卫东都没有走,与秦赐就站在那棵高大的望春玉兰下面。

    余极像个尾巴似的站在秦赐身旁,表情有些尴尬:“我知道我有点儿多余,但我不想离开秦医生,万一我突然什么地方疼起来,说不定秦医生能很快用手术刀把那玩意儿给清出来,能救我一命。”

    秦赐很想说自己并没有随身携带手术刀,但看到余极那紧张得要命的表情,也没再说什么。

    卫东望着秦赐的脑门,想起罗维形容的那一大块盖住了半个额头蔓延到眼睛的兽记,心里就难受:“浩文儿也不说,你也不说,说句难听的,池蕾走了还有赵燕宝替她开解开解,你们要是……我都不知道你们是为什么走的。”

    秦赐倒并不在意:“其实我并没有什么秘密,罗维说起我额头上那块暗红色的痕迹时,我大概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卫东听着就有些急:“那你怎么还这么镇静啊,赶紧想办法解开心魔啊!”

    “心魔并非说解开就能解开的,”秦赐不由地笑了笑,“再说我也不认为那是心魔,那不过就是一段无法忘却的回忆罢了。”

    “秦医生,我我……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啊?”余极看了看不远处正在交谈着的苏本心和Lion,似乎并不愿意走向那边。

    秦赐不置可否:“算不上秘密,也没什么见不得人。——我的爱人去世了,已经五年了。”

    柯寻听见这话,怔了怔,一时也不知该怎样把话接下去。秦赐这样的一个人,善良,周到,有耐心,甚至还有些中庸,在自己以前的字典里,这样的人属于那种没什么亮点的“高学历成功人士”,自己甚至没有猜测过这个人会有怎样的故事——大概除了忙碌的工作之外,就是和教师护士公务员这类“特正派的”女士相亲吧?

    秦赐居然有爱人,而且已经去世了。

    “你说的爱人是,已经结婚了吗?”卫东忍不住问道。

    “已经领了结婚证,还没有办婚礼。”秦赐的声音渐渐低下来,“死于一场空难事故,她当时是从另一个城市飞过来找我,为了给我过生日。”

    柯寻走上前来拍了拍了老朋友的肩膀,没有说什么。

    余极在一旁插嘴:“我爱人也去世了……难道咱们这种有着深色痕迹的人,都是因为爱人去世?那个外地小伙子也是这种情况?”

    柯寻想到了罗维的情况,点点头,心里突然闪现出一道灵光似的念头,但又熄灭了,注意力又转移到了当下。

    秦赐却露出一贯的亲切笑容:“我虽然一直忘不了这个人,却也并没有纠结于此,尤其是最近,我……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完全没有负担完全释怀的那种,这五年来,我的状态从没这么轻松过。”

    柯寻看着秦赐的眼睛:“你说的这种轻松状态,是特指在心城的这两天吧?”

    秦赐并不对这件事情深想:“对,就是这两天。”

    一片片白色厚重的玉兰花瓣沉沉堕下,像积了一个冬天的雪。

    柯寻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回声:“你,是不是不想回去了?”

    秦赐:“我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再说,咱们都在这里不好么?”

    此刻大概是柯寻来到心城之后最惊惧的一回,虽然面前只有秦赐再从容不过的一张脸。

    卫东似乎没有想那么深,又或者是已经被画同化了一部分,此刻只是劝阻:“别啊,咱这背井离乡的,再说咱们暂住证才十三天,确切说才六天半,要是不找到兽,咱说不定就得折这儿!再者说,你有那么大的兽记,万一出事儿就是大事儿。”

    秦赐:“我并不觉得那兽代表邪恶,我的兽只是我的回忆和以前的时光,这种与兽的融合似乎能找到原来的自己。我不相信它会伤害我。——我从资料里看到过兽和宿主和平相处几十年的案例。”

    “能测算出兽的年份?”柯寻抓住这句话问道。

    “明天可能就出来结果了,通过兽身上肉眼不可见的纹理,能测算出兽在宿主体内存在了多久。”秦赐此时像是在讲述别人的事情,“我的兽,大概五年吧。”

    此刻的秦赐越是平和,甚至安逸,柯寻就越是觉得难受,甚至恐慌。

    ……

    萧琴仙掐灭了烟,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声炸雷般的电话铃响起来,就像是一个叫花子在疯狂炫耀着他捡来的破铜烂铁。

    萧琴仙没好气地拿起电话:“你谁?”

    电话那边却是个熟悉的声音:“没事,我试试电话。”

    若是别人还好,偏偏是那个自己最看不顺眼的外地人!那个外地人罗维,居然吃饱了撑的从隔壁给自己打电话!

    萧琴仙直接在电话里喊道:“你丫有病吧!”

    喊完了还不解气,直接奔向了隔壁:“你这是骚扰!”

    隔壁房间里,罗维手里还拿着未放下来的听筒,他的身边不远处站着牧怿然。

    罗维的表情并没有因萧琴仙的疯狂而有半分变化,此刻直面对方道:“我是在测谎。”

    “你丫凭什么跟审犯人似的跟我说话!”萧琴仙发出破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气不顺。

    罗维却像机器人一样保持着冷静:“你昨晚说接到了一个电话,是说谎。”

    萧琴仙愣了一下,怒目再次瞪向罗维:“千!真!万!确!昨晚有个神经病男的给我打电话!”

    “电话铃声震耳欲聋,我们不可能听不到。”罗维不紧不慢。

    “睡得跟死猪一样当然听不见。”

    罗维绕过门口的萧琴仙,指着外面走廊上的某处:“昨晚,就在这个位置,你吸着烟,我从牧怿然柯寻的房间出来,你说你接了一个电话,对方一直不说话,于是你就把电话线给拔了。——打电话的那个时间点,我们三个就在房间里,不可能听不到刺耳的电话铃。”

    萧琴仙有些恍惚,甚至像为了配合情景再现似的又点了一支烟:“是,我还抱怨破电话没有来电显……”

    旁边一直沉默的牧怿然终于开口说了话:“刚才的话有问题,昨晚还说打电话的人一直不说话,你刚才却又说对方是个‘神经病男的’。”

    罗维一直冷寂的眸子终于亮了亮,感激地看了看牧怿然,自己真的没敢奢望与萧琴仙的这段对话能够被牧怿然“成功听到”并“正确理解”。

    不负所望的牧怿然继续道:“到底有没有人打电话?打电话的人有没有说话?说的什么?”

    萧琴仙有些烦躁地弄乱了自己的蘑菇头,嘴里叼着烟,那样子和昨晚罗维见到的不无二致:“我也不知道电话那头有没有人,听着模模糊糊就像电台信号不灵的时候传来的声音,好像是个男的,说的话听不清楚。我怀疑是电话串线了。”

    “一句都听不清楚?能听清楚一个字也好。”牧怿然问。

    萧琴仙冷静了一会儿,才说:“好像有两个字隐约能听到——左手,应该就是这两个字。”

    萧琴仙说完就出了门:“我觉得特崩溃,我去洗澡了,你们最好一个字也别再问我了。”

    牧怿然一阵沉默,回头看罗维似乎在一张纸上反复写着什么,走过去看,却是一些没有颜色的痕迹,就像是小孩子写作业时下面那张垫纸上留下的横七竖八的印记。

    牧怿然拿过来皱着眉头看了半天,一个字都辨认不出来,但还是折起来收进了自己口袋。

    罗维苦笑:“大概我坚持不到最后,就先崩溃了。”

    “别急,”牧怿然让自己语气尽量柔和,“我已经听到了萧琴仙的话,关于我们听不到的那个神秘的电话,还有电话里说的‘左手’,这就是线索,我们已经可以轻微沟通了,是不是?”

    罗维叹着气摇摇头,眼睛里似乎有些晶莹,但很快被他抹去了:“我能猜出我那个兽的样子,大概是个聚宝盆吧。呵呵,应该就是个聚宝盆,那一幕是我心上的阴霾,一辈子都挥之不去。”

    牧怿然叹气,却自知无法劝慰。

    “我实在累了。”罗维靠在自己的床边。

    “先休息,我并不认为事态没有进展的可能。”

    “好吧,。”罗维疲惫一笑。

    “。”牧怿然走出房间,想着罗维的话,那个聚宝盆的兽,他那曾经死状奇惨的女朋友……

    牧怿然感觉自己的心在一点一点收紧,回忆像是远方的鼓声渐渐传遍脑海,跳出心城,跳出画,画,画,画……

    牧怿然突然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纸,赫然发现原本空白的纸上清晰写着一串人名:米伦,康莱,容让,LEX,洛槟,裘健,李京浩。

    是签名,是曾经那些画家的签名。

    我们想走出画,必须要找到签名!

    罗维一次次在绞尽脑汁提醒着自己,这才是最根本的问题!

    每个走进心城的人,都已经忘了来时的路,忘了最终走出去的钥匙。

    第173章

    绯色之兽20┃电话。

    此刻的城市夜晚,真有一种春风沉醉之感,花儿的味道似乎也比外面世界更加香浓似的,甜如蜜糖一般。

    秦赐和余极走在回医院的路上,余极心里越是害怕,嘴上的话就越多,仿佛这样可以消除紧张感。

    “……我真没想到秦医生你经历过那么多,我的爱人也死了,我的心好像也跟着死了一样。”余极长叹一声,“虽然我的情况和你不太一样,但是,另一半都离开了人世。”

    “我偶尔会产生错觉,好像她没有死,就在这个城市里生活着,说不定有一天,我们会在马路上偶遇,瞬间认出对方,然后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过我们两个的日子。”秦赐的眼神里有些憧憬。

    余极却尴尬一笑:“我是没你那样的好福气。我那个爱人在去世之前就已经离开我了,但我还是把他视作我的唯一。真的,他是我的初恋,我这辈子就恋爱过这一回。”

    秦赐也不好意思追问,就静静地听着。

    “我不像你有这样好的条件,我没有那么多的机会,所以能有一个合适的人出现,并且能相爱,我觉得已经是苍天给我的最大恩赐了。”余极继续说。

    秦赐一时不明白这种好条件指的是什么:“你一直在国外学习油画,按理说……”

    “我说的不是物质条件,其实,我和你那些朋友差不多。”

    “嗯?”

    “我是个同性恋,我一直都觉得这是个挺糟糕的事儿,到现在家里人还不知道。”余极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我能在国外遇到他,而且都是学艺术的,我当时真有一种做梦都能笑醒的感觉,不太相信这么好的事情能落到我头上。果然啊……”

    余极的伤痛和秦赐并不相同,他更多是一种出自本位主义的患得患失。

    “我的爱人被一个两掺给卷走了,还为了那个两掺要死要活的,最后还是想不开跳楼了。”余极狠狠骂了几句,也不知是在骂谁。

    秦赐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两掺?”

    那个,不是一种鲜土豆粉和刀削面搭配在一起的食物吗?为了满足人们对不同口感的要求,中华小吃界从来不缺新发明。

    “就是双性恋。”余极给秦赐普及了一个新概念。

    “哦……”

    “就那个两掺,男女通吃,我一直都不太相信那种人能有什么真感情,纯粹就是满足他们变态的猎奇心理!”余极咒骂完了之后,抬眼望了望医院门口那棵高大的梧桐树,突然压低了嗓音说道,“其实我早就知道苏本心这个人。”

    “什么?苏本心?”秦赐一时间对这种跳跃性的谈话有些适应不能。

    “对,就是她把那个两掺从我爱人手里夺走的!或者也可以说,那个风流两掺喜新厌旧,后来就和苏本心搞到一起了。”余极感觉自己脑袋有些疼,“明明没喝酒,怎么感觉像喝多了似的脑袋疼……反正因为这事儿,我爱人想不开就自杀了。那会儿,我们已经分手两年多了,但我心里还是难受,我为了他专门回的国,我以为我们能复合的。”

    秦赐一时间容纳不了这么多的信息量:“没想到你们之间还有着这么曲折复杂的关系。”

    “我那天去艺术馆看画,就是想看看这个苏老板究竟是何方神圣!”余极的声音里难以掩饰恨意。

    秦赐一时不明白:“我认为苏老板跟你并没有直接的冲突吧,如果你要有意见也该是对那个土豆粉……哦不,那个两掺才对!”

    “我已经见识过那个人了,一头的卷毛儿,长得还挺帅的……”余极微微嗤笑,“很有艺术才华,一笑就天生带着一股坏劲儿,挺勾人的。”

    “……”

    “我之所以对这个苏本心好奇,是因为她已经严重影响到我们那个小城里男同的安静生活了!”余极的声音微微大了些,“要我说,那女的就是个变态,她就喜欢和男同性恋搞对象,把一个明明弯曲的东西掰直了对她来讲就好像多大的荣耀!简直是暴殄天物!焚琴煮鹤!可怕的女变态!”

    秦赐第一次听说还有这样的人:“但是我觉得,如果是坚定的男同,应该不会被一个女人……”

    “反正她就有办法把一碗单纯的土豆粉给弄成两掺,就像巫婆熬汤那样!”余极骂了两句,又缓和了语气,“更可气的是,看到她这个人还让人生不起气来。”

    秦赐想了想苏本心这个人,的确有一种让人很舒服的气场。

    秦赐并不愿对其他成员多加议论:“你已经为你的好奇心付出了代价,要不是看艺术展也不会来到这里。”

    余极也是一阵长吁短叹,想到眼下就忍不住惧怕:“虽说这个城市也挺不错的,但我现在一闭上眼睛就是智淳的样子,毕竟我昨晚是和他一个寝室的,我今晚是不敢在那个屋睡了……秦医生,我去你屋里一起睡行吗?”

    秦赐:“……好吧,还好有空床。”——如果不是余极刚才那一番剖白,秦赐应该会回答的更痛快一些。

    两人回到宿舍房间,苏本心还过来道了声,并祈祷今晚一切平安。

    等对方走后,余极还嘟囔着:“本来挺烦这个女人,偏偏看见她又恨不起来……唉,她说得对,但愿今晚所有人都平安。”

    “那是不可能的。”秦赐苦笑,“如果夜里没有发生死亡事件,第二天清晨大家要通过票选来决定死亡者。”

    余极听了这话,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可不么,刚来的时候你就给我们大家说了规则的……我这记忆力真是不行了,脑袋还有点疼,跟感冒了似的,我早点儿睡了,懒得洗漱了。”

    秦赐望着和衣躺下的余极,脑中回忆着那些断断续续闪现的昔日规则,甚至产生了一种“那些规则在这个城市是否行得通,毕竟这个城市有自己的秩序”的想法。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来,秦赐拿起了听筒,那边是柯寻的声音:“秦哥,你还记得吗?咱们目前是在《绯色之兽》这幅画里,咱们的目的是找画家的签名或钤印!在这个城市待久了,就会被其同化,甚至忘记初衷!秦哥,醒醒!找兽那件事是这个城市给我们的任务,而我们的目的是离开这座城!离开这幅画!”

    柯寻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大,一声声就像闹铃一样把沉睡的人惊醒。秦赐陡然出了一身冷汗,后背都浸湿了。

    来不及分析这种迷失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秦赐努力调整情绪:“下一步怎么办?你们商量好了吗?”

    “我们也没具体方案,总之是找签名!现在我们在用电话通知每一位成员,大家越早知道越好!”柯寻的声音渐渐失去了在这个城市里特有的那种电影感的醇厚,变得非常真实,甚至情急之下还有破音。

    “好,我立即通知我们这里的所有成员,咱们明天清晨就赶紧开碰头会。”秦赐嘴上说着这些,但心里却像是有两列火车分别驶向了不同的远方,此时的所有行为都像是某列车停车后的漫长惯性。

    秦赐挂上电话,就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的是苏本心:“刚才听见电话响了,没什么事情吧。”

    秦赐想把余极叫醒一起说,无奈这个人睡得很熟,怎么都叫不醒似的,便只好把柯寻刚才的话先同苏本心讲了。

    苏本心半天都没有回过神儿来,过了一会儿才捂着自己的心口说:“天啊,这个世界真可怕,企图把咱们都骗进来。”

    “嗯,我从没经历过这样的画。”

    “虽然……我觉得这个城市很可爱,甚至有些留恋……但这里终究不是我该呆的地方。”苏本心耸耸肩膀,语气难掩遗憾。

    “……”秦赐被说中了心事,有意避开了这个话题:“今晚要注意安全,明天还要集中精力找兽……不,找签名。”

    “好,。”

    ……

上一页 加入书签 目录 投票推荐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