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牧怿然对上柯寻直视过来的目光,片刻后才移开,视线投向那个蹲地检查尸首的男人,沉声说了一句:“他是医生,先等他的验尸结果。”

    柯寻就没再多说,站在旁边静等。

    说是验尸,没有工具的情况下也只能做简单的检查,医生很久后才站起身,看了屋里的这几个人一眼,而后垂下眼皮,醇厚的低音慢慢响起:“这三个人,是活活吓死的。眼睛是在死前被利器硬生生剜走的,这种利器可能是很尖很窄的匕首,也可能是……坚硬的长指甲。”

    话音一落,众人不由得齐齐望向屋中的那口棺材。

    “再仔细检查一下这屋子吧。”医生平静地说。

    众人没有说话,默默地分散开来,小心且谨慎地检查这间灵堂的每一个角落。

    毕竟还要找这幅画作者的签名或是钤印,就算眼前情形让人心寒胆颤,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仔细找下去。

    柯寻扯下一幅幔帐,给死去的三人遮上了脸。

    牧怿然立在门边,双手抱着怀,似是陷入了思索。

    柯寻在屋里找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签名或钤印,就要迈出门去,一眼瞅见门口的童男童女,又退回来,问牧怿然:“我要是把这俩货用火烧掉,你说会发生什么事?”

    第8章

    白事08┃棺木。

    “会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牧怿然冷淡地看他一眼,“上一个干过类似事情的人,遭到了异常惨烈的反噬。”

    “行吧,那不烧了。”柯寻摊摊手,“那我要是在它俩脸上画个乌龟王八山羊胡什么的呢?”

    牧怿然用看智障的目光看着他:“在中国的神鬼文化里,不论神鬼,皆不可辱。”

    “那他妈的神鬼就能辱人了?”柯寻无奈。

    众人检查过后,都没有什么令人振奋的发现,看了看天色,虽然灰沉阴瞈,也知道已是天大亮的时候了,就关了正房门出来,往院外走去。

    柯寻想起昨晚那个老头交待过,今天早上八点还要到他那儿去集合,就叫上了一直在院子里待着的卫东。

    一出院门就看见煎饼摊老板颓然崩溃地坐在地上,一脸的水渍,也不知道是汗还是泪。

    卫东终于想起昨晚上刘宇飞跟他说过的话,过去拽了拽煎饼摊老板:“别干没用的事儿了,这地方跑不出去,你往哪儿跑最终都还会回到原地来,还是跟着大家一起吧,说不定今天就能找着回去的法子了。”

    煎饼摊老板失魂落魄地起身,像个木偶般跟着众人的脚步。

    柯寻问卫东:“怎么跑都回到原地是怎么回事?”

    卫东指了指远处灰雾蒙蒙的深处:“刘宇飞说无论往哪个方向跑,最终都会回到你起跑的原点来,这就跟一幅画摆在你面前,画上的人往画框的左边跑,跑到框外的同时人又会出现在画框的右边一样,然后又跑回到原地,你明白吧?反正你怎么跑也跑不出画框去。”

    “……真特么绝望。”柯寻叹气。

    “你在那屋里都看出什么来了?”卫东问。

    柯寻简单给他讲了讲,抬眼看见走在前面的牧怿然,加快了步子追上去,并着肩问他:“小牧哥哥,说说看,那会儿你在那灵堂里都发现了什么?”

    牧怿然闭了闭眼,柯寻在他冷峻如冰山的脸上硬是看出了几丝无奈,不觉就软了眉眼,没有催问,就只歪着头看着他,静静地等。

    牧怿然垂眸看了眼横在面前的这张脸,一头乱糟糟的短发让这个人看上去显得有些慵懒,有些不羁,可两条张扬漂亮的眉毛下面的一双眼睛,又特别的纯粹和认真,黑白分明的,一睇一眄间,闪动着澄澈的光。

    只看这张脸,还真看不出这人有着一股子厚脸皮二货的属性。

    抿了抿唇,牧怿然挪开目光,低声开口:“那口棺材的木料,有问题。制造棺材的木料,通常多用楠木、桐木、松木或杉柏混合木这类木材,可灵堂里的那口棺材,用的是纯柏木,不掺杂的柏木。”

    “所以?”柯寻看着他。

    “在中国部分地区的丧葬文化里,制作棺木的木料,禁用纯柳木或纯柏木。”牧怿然声音低浅,“旧习相传,柳树因为不结籽,用它做棺材木料的话,会导致绝嗣。而如果用纯柏木制棺,会遭天打。”

    “天打?”柯寻扬眉,“天打雷劈?”

    牧怿然微微点头:“可以这么说。所以,用纯柳木和纯柏木制棺,是一种丧葬忌讳,有相关习俗的地方,通常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

    柯寻转头看了眼已经落在远远后方的李家宅院:“可这家人却犯了讳,这说明……”

    “说明是故意为之,”牧怿然也目含深意地回头看了一眼,“明知而故犯,这种作法大概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化忌讳,为诅咒。”

    柯寻:“……诅咒?厉害了。这是为什么呢?”

    牧怿然垂眸,似也在思索:“哪怕是画,内容也要符合逻辑,而如果是写实画的话,就更要结合实际。我们这些人,进入画中之后,就成为了画中角色的一员。这其中有守灵人,有砍柴者,有守粮仓的,有守库房的,有挖土掘坟的……”

    “好像少了点儿什么。”柯寻望着走在前面的那几个人。

    牧怿然目光微闪:“少了丧葬仪式中的第二主角。”

    “谁?”柯寻看他。

    牧怿然目光移到他的脸上:“死者家属。”

    柯寻醍醐顿醒:“对的,昨晚那院子里除了咱们这些人之外,就没有别的角色了。等等,会不会死掉的那三个人就是死者的家属?”

    “不是。”牧怿然用下巴指了指走在前面的那几个人,“我们这些人的装束都是一样的,如果是死者家属,穿的应该是重孝,或者就算不是,装束也不会一样。根据昨晚在那老人家里‘被安排’的情况来看,我们这些人应该是‘村民’。”

    “那为什么要让村民守灵?”柯寻问。

    “一些人口少的村庄,一户人家办红白事,全村人都要去帮忙。”牧怿然答。

    柯寻就问:“难不成小牧哥哥你是朴实的农民兄弟出身?”

    牧怿然冷冷看他:“多读书。”

    “我体育系的。”柯寻脸上毫无愧色,“话说,书里能教你怎么识别棺材木料?”

    牧怿然不大想回答的样子,但好像又怕被柯寻缠着问,只得勉为其难:“我有痴迷木艺的朋友。”

    这个“痴迷”就很有讲究了,通常伴随着痴迷而来的就是疯狂进行安利——估计平时没少被安利关于木头的学问。

    “那么死者家属为什么没出现呢?”柯寻找回话题,“死者被人用柏木棺材诅咒,家属就没点儿说法?给死者做棺材的人又是谁?”

    牧怿然淡声:“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你大概就能离开这儿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昨晚那个老头儿的家,进门后见当屋的桌子上摆着包子米粥和碗筷,老头儿死气沉沉的眼睛扫过众人:“大家昨夜辛苦了,先吃早饭吧。白天没有什么活要干,大家可以休息休息,天一黑还来我这里,我给大家安排今天晚上的活。”

    说完老头就转身进了里屋。

    柯寻正想着桌上的食物会不会有毒,却见已经有两三个人走过去坐下开吃了,柯寻看了看牧怿然,见他面色有些沉,但也向着桌子走过去,给自己盛了碗粥。

    “真没事?”柯寻坐到他旁边,看着他舀了勺粥送进嘴里,动作优雅。

    旁边的刘宇飞冷嘲地接口:“放心吃吧,要是食物里有毒,就没必要弄出这么多玄虚事儿来折腾咱们,直接扔屋子里饿上一个月,没人活得下来。”

    柯寻仍然看着牧怿然:“那你这脸色是怎么回事?粥里有屎?”

    牧怿然冷冷剜他一眼:“想一秒速死我成全你。”

    柯寻立马想起昨晚自个儿被这人摁在地上毫无反抗之力的情形来,就说他:“别闹,快吃。”

    伸手抓过两个包子,十分狗腿地递给牧大佬一个,牧大佬没理他,被卫东伸手抢了过去。

    旁边刘宇飞一边厌恶地用勺子搅着碗里稀汤寡水的米粥,一边继续和柯寻说话:“他脸色不好看,我猜是因为那两个去挖坟的都死了的缘故。”

    柯寻一顿,数了眼屋里的人头,发现的确少了昨天去挖坟的两个:“你怎么知道那俩死了?”

    “因为那老头儿没有等那两人回来就让我们开饭了,”刘宇飞指指里屋,“如果那两人还活着,老头儿会等人齐了才说刚才那番话。”

    “草。”卫东在旁边低骂了一声,“一晚上就折了五个,照这样的效率,今天过后咱们还能剩下几个?”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就只是默默地吃着东西,有的人一脸麻木,有的人似有所思,有的人失魂落魄。

    这顿饭的味道也实在无法形容,粥是凉的,包子是硬的,几根咸菜棒子上面挂着白毛,包子馅也不知道是什么食材,吃起来像草,还带着马粪味儿。

    不过再难吃还是得吃,否则不知道体力能支撑到什么时候。

    一顿难吃的饭很快完毕,牧怿然站起身往外走。

    柯寻拉着卫东跟上去:“去哪儿?”

    “外面走走,找线索。”牧怿然沉声答。

    “能乱走?你不怕遇着内什么?”卫东问。

    “根据画反映的内容来看,白天应该没事,”牧怿然说,“何况老头儿刚才的讲话里,也没有提到不许到外面,所以应该不会有事。”

    “我们跟你一起去。”柯寻决定抱紧大佬大腿不放松。

    牧怿然没理他,大长腿一迈就出了院子,直奔着村子北边的方向去。

    村北是一片荒地,更远一些的地方仍然是无边际的混沌模糊。

    荒地上空,点点寒鸦叫声凄厉,盘旋几圈之后,落在一处土丘旁。

    柯寻卫东跟着牧怿然大步走过去,却在土丘旁看到了两具尸体。

    卫东大叫一声,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而后臀手并用地一连向后退了七八米才停下来,指着尸体哆嗦。

    “闭眼,闪一边儿去。”柯寻挡到他身前,本来也不大想看这两具尸体的死状,却见牧怿然直接走到了近前,低着头在尸体上仔细地查看,就忍着不适也跟着往尸体上瞅了两眼。

    这一看险些当场吐出来。

    第9章

    白事09┃肉段儿与乌鸦。

    两具尸首虽然仍然保持着完整的人形,但细看之下才发现,这两个人竟是不知被什么利器像切鸡排一般切成了肉段儿,并整整齐齐地原样码在了地上。

    两个人身上的衣衫已经完全被血浸透,虬皱扭曲地贴在尸体上,身下的土也被浸成了黑红色,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儿,尸身周围落着十数只乌鸦,见到牧怿然接近也不飞躲,漆黑的眼珠望着它,透着死寂。

    柯寻转过身,张口要吐,吓得卫东再次臀手并用地又往后挪了七八米:“卧槽住口!你看见什么了?!”

    柯寻摇手,硬是憋了半天才把那股作呕的劲儿给憋回去,深吸了两口并不好闻的空气,一咬牙重新转回身去。

    牧怿然仍在盯着尸体看,似是陷入了沉思。

    柯寻硬着头皮再次看向这两具尸体,两个人并排躺在那里,如果忽略掉身体被切成段儿的情况,这两人死时的姿势可以说是相当的平静,两条胳膊整齐地安放在身体两侧,腿也并得很直,头部也是标准地脸向上。

    脸……柯寻看了几眼左边这具尸体,十六七岁的学生妹闭着她那双涉世未深的眼睛,面孔被血污掩去了本有的青涩,细软的长发被身下的泥土和着血搅成了糊乱的一团,正是含苞待放的青春的身体,此刻已成了一堆碎肉。

    柯寻无从想象这个女孩儿死前经历了怎样可怕的事情,在被那股不可抗拒的恐怖力量当成牲畜一样宰割的过程里,她有多怕,多痛,多想回家。

    柯寻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抖了抖,随即狠狠地捏成了拳。

    “你检查完了吗?”他问牧怿然。

    牧怿然抬眸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下头。

    柯寻不再说话,走过去拿起扔在不远处的铁锹,就在旁边挖起土来。

    牧怿然看着他,也没有再开口。

    卫东站在远些的地方不敢过来,只好提着声问柯寻:“你干嘛呢?别瞎搞啊!”

    柯寻只管扎着头挖土,没有理他。

    半空的乌鸦越来越多,不断地往下落,见牧怿然立在尸体旁边不动,几只乌鸦不再盯着他,而是径直落到了尸体上,用它们的尖喙撕食起尸体的碎肉来。

    牧怿然微微皱了眉,向后退了几步。

    柯寻听见声音,扭头看了一眼,突然怒从心头起,挥起手中铁锹抡向尸体上的乌鸦:“去你妈的!滚!”

    然而这些乌鸦数量实在太多,挥飞这几只,另几只又落下来,甚至越落越多,很快两具尸体身上就已落满了乌鸦,几乎看不到尸体,全被密密麻麻的乌鸦覆盖了住。

    柯寻不想碰到尸体,束手束脚地做了半天无用功,最后索性直接用土往尸体上盖,乌鸦们躲到了一旁,几十、上百只的乌鸦,齐刷刷地,森默地,冷冷盯着他看。

    “柯寻。”牧怿然忽然沉声叫他,“停手,别埋了。”

    柯寻紧紧握着铁锹抬头看他:“就任他们被鸟吃了?”

    “你看看它们在干什么。”牧怿然冷冷看着他。

    柯寻望向这群乌鸦,对上了一片漆黑死寂的黑眼珠。

    “你要是埋了这两个人,只怕下一个死的就是你。”牧怿然语气里带着警告,再次后退了几步,“放下铁锹,过来。”

    柯寻紧紧抿着唇,片刻后扔下了铁锹,大步走向牧怿然:“你查完了吗,我要回去了。”

    牧怿然看了看他,淡然的语气里带着令人难以察觉的一丝丝容让:“我没有要查的了。”

    “东子,起来,走。”柯寻立刻转身,大步地沿着来时路离开了这片荒地。

    距离村子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柯寻看到另外几个人结伴出了村,方向也是奔着那片荒地去的,刘宇飞走在最前面,见着卫东也没打招呼。

    大家都在努力地寻求着线索。

    柯寻情绪平复下来,转头看向牧怿然:“你刚才查出什么线索了没有?”

    牧怿然看他一眼,语气淡然:“你凭什么会认为,我会把自己查到的线索和你共享?”

    柯寻被噎了一下,卫东也在旁边张口结舌,望着毫不停留继续往前走的牧怿然的背影:“话这么说虽然也没什么错,但我还是觉得有点儿扎心……”

    柯寻垂眸想了想,快步跟上去,偏脸看着牧怿然:“说得没错,你的确没有义务把自己得到的线索跟我这个还不算太熟的人分享,咱们非亲非故,你告诉我是情分,不告诉我是本分,我也不可能因为这个恨你怪你,现在也本就是个万事有偿的时代。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从合作互利这一点来商量一下吧。我觉得我这个人还是有点儿利用价值的,我也不白要你的线索,你有付出,我有回报,怎么样?”

    牧怿然面无波动地看他一眼,冷淡地开口:“你想怎么回报。”

    柯寻乎拉了一把头上的乱毛,认真地回答:“我这种学渣也提供不了脑力上的帮助,但是体力的话应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你要有什么需要出力跑腿儿的活,可以交给我,你就只负责动嘴皮子就行了,你看呢?”

    “你看我像四体不勤的人么?”牧怿然问他。

    “不像,我看你就像谈笑间灰飞烟灭的坐阵指挥型的大佬,”柯寻诚恳地说,“大佬,求带,认下我这个小弟吧,认一赠一,包赚不赔。”

    “你丫才赠品,你全家都赠品。”卫东说。

    “你腿粗还是他腿粗?”柯寻问。

    “大佬你好,我是赠品。”卫东对牧怿然说。

    可能是被这两人如此毫不掩饰的当面抱大腿的行径震撼到,也可能是预料到了即便推拒也仍然会被这两个二货纠缠不休的前景,牧怿然面无表情地走了一阵后,终于开口:“这是你们进的第一幅画,有很多事情,你们并不了解。我们这些人,并不如你们所看到的这样,一直相安无事。所以,如果你们两个真心想要和我结组,要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说说看。”柯寻看着他。

    眼里认真的神色让牧怿然微敛了面上的冷淡,如果对方想都不想就直接答应,反而令他难以信任。

    于是沉着声开口:“我需要你们时刻记住,我方所获得的所有线索,未经我的许可,不得透露给除我们三人以外的任何人。有问题么?”

    卫东就看向柯寻,他亲生的发小他最了解,这样的要求,并不符合他发小的价值观。

    柯寻这个人,在外人的眼里总是散漫随性甚而有些漠然游离的,但做为和他从小一条裤子穿到大的铁子,卫东知道他其实是个挺纯粹,挺……善良的一个人,从小到大虽然坏事没少干,但好事也不是没干过。

    柯寻不爱计较得失,从来就不是一个自私小气的人。

    他用双亲留下的遗产,开了家健身房。自己能混饱肚子的时候,也没忘了他身边的哥们儿朋友。

    柯寻把那些家里困难、没什么挣钱本事快饿死的弟兄和同学带进了健身房,能当教练的就当教练,当不了的就做接待、做内勤、做财务,实在屁本事没有的,就维护器材,打扫卫生,出去发宣传单,待遇上也尽量能保证他们的温饱。

    所以柯寻这样的人,虽不至于满大街主动上赶着帮人忙去,但如果事情到了他眼前,力所能及的时候,他并不吝于伸一把手。

    而回到眼下,所有进到这个画中世界的人,面临的不是穷不穷、饿不饿的困难,每一个人面对的都是生与死,帮一把,也许就能救一条甚至几条人命,不帮,在这样的背景下,就跟送人去死也没什么两样了。

    卫东不确定柯寻会不会答应牧怿然的这个条件,柯寻不是圣父,但也不是撒旦。

    “我能问下原因吗。”柯寻看着牧怿然。

    牧怿然也看着柯寻。

    这个时不时粗神经犯个二的家伙,总能用这双清澈眼睛里纯粹的目光,让他……不由自主地心软。

    牧怿然垂下眸子,声音依旧冷淡:“因为,在画里,能杀死你的不止是那些‘东西’,还有活生生的人。”

    “你是说,那些和我们一起进到画里的人,可能会杀掉我们?”柯寻目光微凝,“为什么?”

    “画里有个规则,”牧怿然眼神冷然地望向面前死气沉沉的村庄,“我之前说过,我们只有七天的时间,七天内如果找不到画作者的签名或是钤印,所有的人都会死。而在这七天之中,每天都可能有人因为画中世界的各种怪奇力量所害身亡,但这也并非绝对不可避免。

    “事实上,因为画中力量导致的死亡,是随机的,就像昨夜,原本你已经危在旦夕,可因为正房里的突发状况,你逃过了一劫,这并不是画中力量预先设定好的过程,是不幸死亡还是意外幸存,都是随机。

    “但,画中世界还有一个不可更改和反抗的规则——如果七天内的某一天,因为画中世界的随机性而侥幸没有任何人死亡的话,那么将在次日上午的八点至九点之间,由所有尚存活着的人聚在一起,投票选出一个……去死的人。”

    第10章

    白事10┃死成了马赛克。

    柯寻和卫东震惊地停住脚步,不敢置信地一齐盯着牧怿然。

    牧怿然也停下脚,回过头来深深地看着两人:“换个直接一点的说法就是,画中世界不允许有哪一天没有人死亡,但因为这个世界事物发展的随机性,往往会造成零死亡现象的出现,在这种情况下,画中世界强制要求必须死一个人,来补充前一天零死亡的空缺。而这个死人的名额,就交由幸存的人员来投票推选。”

    柯寻的头脑还处在因对这件事极度震惊而产生的一片空白中,声音有些飘地问了一句:“选出来之后呢?”

    “这个人会在一分钟内,以符合这幅画内容风格的方式死掉。”牧怿然语气平静得近乎残忍。

    柯寻知道这残忍只是为了提醒他,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残酷。

    被所有人投票选出让自己去死,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恐惧滋味儿?

    “所以你以为那个老头让我们今天上午八点到他家里是做什么?”牧怿然看了他一眼,语气不易察觉地放得柔和了一些,“如果昨夜一个人也没有死,那么刚才我们在他家里的第一项活动就不是吃早饭,而是要投票选人了,选完后才会有饭吃。”

    “……还……还他妈的给饭吃,真有人性……”卫东哭丧着脸骂道。

    柯寻吐了口气,抬眼看着牧怿然:“是挺残忍,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咱们和所有人结伙,很可能前一天还是伙伴,后一天就会以这种形式变成自相残杀?这么一想,确实没有比这种事更操蛋的了。”

    牧怿然忽然又笑了一笑,尽管眼底没有任何笑意:“你想的还是太天真了点。如果由所有人投票选举一个人去死,谁能保证自己不会被多数人选中?”

    “……所以?”柯寻眼皮儿一跳。

    “你要知道,人性,是世界上最难参解的课题。”牧怿然凝眸,对上柯寻的眼睛,“——会有人怕自己被选中,而提前主动杀人。”

    柯寻呼吸一重,缓了缓才开口:“就是说,不管是投票选举也好,还是主动一对一杀人也好,只要有人死亡,就可以算做填补了前一天零死亡的空缺,如果在选举之前一对一杀了人,那么当天也就不会再进行投票选人了,是吗?”

    “是的。”牧怿然答。

    “所以,有些人因为害怕自己在投票选举中被多数人投选出来,会主动去杀掉一个人,让自己规避开死亡的风险。”柯寻终于明白了牧怿然的用意。

    怪不得那几个不像新手的人之间,气氛有些古怪,除了冷漠麻木之外,还有疏离和彼此防备。

    这也意味着,在这个画中世界里,是不可以和其他人深交的,谁也不敢保证,在面临生死抉择的时候,站在对方和你自己的人性旁边的,是天使还是魔鬼。

    牧怿然不动声色地淡淡看着面前的人。

    在告诉他这个画中规则之后,他就在静观着这个人的神色与心态的变化。

    这个人并不是第一个向他寻求合作的人,而之前所有想和他合作的人,在他叙述完这个画中规则之后,无一例外地,选择了防范、戒备,和立刻疏远。

    如果面前的这个人也做出这样的选择,牧怿然也并不会因此产生什么愤怒。

    毕竟,这才是人性。

    “我答应你的条件。”牧怿然听见他这么说,“我这人虽然不怎么聪明,但也没傻到在这种环境下想着去和别人以真心换真心。”

    牧怿然继续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等他的下文。

    “不过我也有话要说在前头,”柯寻目光清澄地望着牧怿然,“不管你信不信,我能保证不出卖你,真要到了需要投票选人去死的时候,我也肯定不会投你,但——如果到了生死关头,需要我在你和东子之间选择一个活着,而另一个去死的话,我会选择东子活着,这一点我声明在先,希望你能理解,当然,到了生死关头,你选择保存自己而牺牲我俩,我也绝对不会怪你。你看怎么样?如果接受不了,就当我没说,咱们各走各的。”

    牧怿然眸光微动,略一点头:“我接受。”

    “成交。”柯寻伸出手去。

    然而牧怿然并没有赏脸和他握一下,仍然高贵冷艳地抬步就走。

    柯寻:“……”

    卫东:“柯儿,你对我真好,好想抱着你大腿哭,不愧是我亲生的发小,以后我爸就是你爸,我妈就是你妈,我儿子就是你儿子,我媳妇就是你弟妹。”

    柯寻:“……滚,让我帮你养爹养妈养儿子,想得挺美,怎么不让我帮你养媳妇?”

    卫东:“你他妈性别男、喜好男,我把我媳妇给你你要啊?”

    柯寻:“首先你先得有个媳妇,单身狗狗籍还没脱呢,别想太多。”

    卫东叹了口气:“是不能想太多,遇着这种破事,能不能活着出去还不知道呢,要什么自行车。”

    “也别太悲观,”柯寻用力地揽住他的肩头,“人一旦放弃希望,那希望也会放弃你。你信我的直觉么?我直觉咱们一定能出去。”

    卫东脸上挤出个哭似的笑:“你特么一安倍‘弯’人哪儿来的‘直’觉……不过你有时候是太直了,刚才那些话你不该那么说,就算你真觉得我的命比他的重要,你也不能说给他听啊,搁谁心里能听得高兴啊?”

    “放心,他不会介意。”柯寻笑笑。

    “你怎么知道?”卫东不信。

    “如果一个人为了抱大腿求生存连最好的兄弟都可以放弃,这种人值得信任么?”柯寻说着大步赶上前去。

    和牧怿然并肩而行,柯寻偏头看着他:“咱们现在可以正式算是一伙的了吧?是不是该跟我们说说你得到的线索了?”

    牧怿然淡淡道:“算不上是线索,只是我个人的一点想法,还需要印证,然而用来印证的法子只有继续等待死亡,代价太大。”

    “别有压力,先说说看,也许我们可以帮上忙。”柯寻温声安抚。

    牧怿然看他一眼,收回目光:“我首先产生疑惑的是,为什么昨夜死亡的五个人,死法不一样。”

    柯寻想了想:“因为是被不同的‘东西’杀的?”

    牧怿然微嘲:“不管是什么‘东西’,不都是非自然的‘东西’?为什么守灵的三人是被活活吓死后剜去了眼睛,而挖坟的两人却是被……”

    卫东忙捂耳朵:“别说,别说!”

    柯寻又想了想:“因为遇到的是不同种类的‘东西’?”

    牧怿然说:“这固然可以做为一种解释,但我更在意这两拨人的死状,无论是被剜去眼睛,还是被……”

    卫东捂耳:“人工马赛克人工马赛克人工马赛克……”

    牧怿然:“……死后尸体仍然保持原有的轮廓,这两种死状,都十分的形式化,或者说,具有一定的仪式性和标志性。”

    柯寻:“话虽如此,可我仍然看不出这对咱们能有什么启发。”

    牧怿然淡淡地看向他:“你说你是体育系生,看样子没说谎。”

    柯寻:“……虽然你讽刺了我,但我不生气。”

    牧怿然闭了闭眼,冷声往下说:“如果一个体育场馆里,跑道上摆着栏架,草皮上放着铅球,以及跳高用的垫子,跳远用的沙坑,此时进来了一群学生。”

    柯寻十分聪明地接话:“那么老师会给这些学生分配好项目,一些人去跑跨栏,一些人去练铅球,一些人跳高,一些人跳远。”

    牧怿然接:“于是在这片场地上,进行每个项目的学生,都会呈现出不同的运动状态。”

    柯寻恍然:“这就像我们现在的情况一样,昨夜有人负责守灵,有人在柴房,有人在粮仓,有人挖坟。”

    牧怿然目光沉冷:“守灵的人被挖去了眼睛,挖坟的人……”看了眼卫东,“死成了马赛克,就如同跨栏的人在跑,跳高的人在跳,投铅球的人在投掷一样。”

    柯寻卫东:“……”

    牧怿然:“重点就在于,运动员、跑道、跨越、栏架,以及运动员、草皮、投掷、铅球,这是跨栏和铅球这一形式里的四个要素,即:人物、地点、运动状态、圈定运动员运动形式的标志。

    “演换成眼下的情形,同样需要四个要素:

    “人物——昨夜死亡的五个人;

    “地点——灵堂、荒地;

    “死亡(运动)状态——活活吓死后被剜去双眼和……”

    柯寻卫东:“死成马赛克。”

    牧怿然:“……那么问题来了,圈定死亡人物(运动员)死亡(运动)形式的标志,又是什么呢?”

    柯寻倏地转头看向牧怿然。

    牧怿然也看着他,语声沉稳平静:“如果我们找到了昨夜两场死亡之局中的‘铅球’和‘栏架’,也许,就距离开这幅画的那一刻,不远了。”

    是什么东西决定了昨夜死去的五个人的死亡状态?

    “我已经有了一个猜测。”牧怿然淡淡地说。

    第11章

    白事11┃三棵槐树

    “但还需要最后一次印证,”牧怿然道,“在彻底印证之前,我暂时先不说,以免带偏你们的思路——如果你们有思路这种东西的话。”

    柯寻:“虽然你再次讽刺了我,但我还是不生气。你所说的最后一次印证,是不是要看下一个死亡的人的死亡状态?”

    “是。虽然很残忍,但别无它法。”牧怿然面无表情。

    “下一个没准儿就是我了。”卫东哀声叹气。

    “别扯淡,童言无忌。”柯寻踹他一脚,转向牧怿然,“但我觉得我们不能这么等着,得干点儿什么。”

    “找钤印!”卫东打起精神。

    “也不能没头苍蝇似的乱找,”柯寻看着牧怿然,“小牧哥哥给个方向吧。”

    “叫我牧怿然。”牧怿然冷冷瞥他一眼,“找钤印,需要结合画作内容。”

    柯寻:“昨晚你说这画儿画的是乡村办白事的场景,今天早上咱们已经搜过灵堂了,没有找到疑似签名或是钤印的东西。”

    牧怿然:“这说明,灵堂不是这幅画想要突出的主体。”

    柯寻:“除了灵堂之外,比较可疑的地方就是刚才那片坟地了。”

    牧怿然:“我看过了,没有可疑之处。”

    柯寻:“会不会在那老头儿的屋子里?”

    牧怿然:“可能性不大,毕竟,如果屡次发生前一晚没有死人的情况,所有人会经常聚集到那间屋子里,钤印被发现的机率会非常高,这几乎相当于把答案纸就垫在你的试卷下面。”

    柯寻:“这种好事从来落不到我头上,PASS。不是灵堂,不是坟地,不是老头的屋子,那还能是哪儿呢?四外都是荒野,没有什么看上去比较突出的地方了。”

    牧怿然:“画面上突出的地方,不见得就是画意深远的地方。”

    柯寻抬手一指前方:“会不会是那三棵槐树?”

    李家院子外,正北的方向,种着三棵老槐树。

    牧怿然眸光微闪:“有些地区的风俗来说,槐树属于阴木,称为木中之鬼,不宜栽在阳宅附近。实则古人更多钟爱槐树,如‘槐鼎’这个词,指的就是三公之位,‘槐宸’,指的是皇帝的宫殿,有些地方,槐树更是吉利的象征。”

    柯寻挠头:“所以这家种三棵槐树是为了升官发财?倒也能解释得通。”

    卫东:“容我插一下啊,我觉得吧,你们俩的思路有个误区。虽然这个画中世界也是个世界,但它首先是‘画’,然后才是‘世界’。就算它画的是现实世界的场景,你们也要知道,一个艺术作品,是需要进行艺术加工的,除非这幅画是超写实主义的画作,否则,为了追求艺术效果,必然会对画面进行一些艺术修饰。”

    见牧怿然望着卫东的眼神有些异样,柯寻解释:“东子是美工,也算和艺术沾点边儿。”

    “那么在你看来,哪些地方是为了艺术效果而加上去的修饰?”牧怿然就问卫东。

    “树啊。”卫东指着那三棵老槐树,“像你刚才说的,有些地方认为槐树不吉利,有些地方却认为槐树吉利,这是现实中的情况,但如果用在画上,我觉得画作者没必要考虑每一个地区不同的风俗讲究,他只需要根据画的内容来搭配细节就可以了。

    “你看这三棵槐树,为什么不种在别处,偏偏要种在设有灵堂的李家宅院旁边?如果槐树在这里意味着升官发财的话,种在李宅旁边不觉得违和吗?

    “你们再看这树,就算在这个地方真有吉利的意味,在整幅画的画面上也不会进行突出处理,否则就和白事的主题有冲突了,如果为了写实,必须要画出来的话,画上一棵也就足够了,为什么要画三棵?

    “显然,画三棵,就是为了要突出,要渲染,更甚至是为了隐喻什么。

    “你们继续看这三棵树的形态,张牙舞爪,奇形怪状,像正常的树吗?当然,野生野长的树长成这副丑样子也不是没有可能,但画作者为什么不按树的常态来画,偏要画成非常态的样子呢?

    “显然×2,这样画,就是为了艺术渲染或者隐喻,既然是艺术渲染,总不可能渲染的是它具有的吉利的意义,那就只能是它的另外一种意义了。”

    “……阴木,木中之鬼。”柯寻道。

    牧怿然若有所思,抬眼望着那三棵老槐树。

    “不管什么意义,反正也得搜搜看。”柯寻说着,大步奔着那三棵槐树去。

    走到近前才发觉,这三棵槐树比站在远处看时更高大骇人,原本该是灰褐色的树皮,不知因为常年落灰,还是被李宅伙房的烟熏的,此刻呈现的却是乌灰的颜色,黑沉沉地压在头顶。

    “这树也忒高了,目测得有二十多米吧?”卫东仰头看,“这可怎么找?”

    牧怿然也仰着头,目光梭巡,似在想办法,却见柯寻二话没说,一挽袖子,走到树边,纵身向上一蹿,两手扒住树干,猴子似的噌噌噌转眼就已经上到了树的一半。

    “体育系爬树项目高材生了解一下。”卫东给牧怿然安利自家亲生的发小。

    牧怿然淡淡看他一眼,迈步走到树下,忽然一伸胳膊,噌噌噌噌,动作轻盈灵巧,竟然转瞬间也爬上了树去。

    “……”卫东目瞪口呆,抬头看向已经快要爬到顶的柯寻: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柯寻并不意外牧怿然也会爬树,就冲昨晚他按趴自己的那两下子,就知道这位是个练家子。

    “一看你就不会享福,”柯寻跨坐在树杈上,等着牧怿然爬上来,“有小弟使唤还亲力亲为干什么。”

    牧怿然扶着树干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谁会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一个小弟的手里。”

    “……你长得帅你有理。”柯寻也站起身,“那我努力努力,争取从小弟晋升为心腹。”

    牧怿然懒得理他,开始穿梭在树枝间寻找。

    柯寻低头冲着树下喊:“东子,你在下面找,树皮树缝树根都别放过。”

    “放心吧您呐,”卫东的声音从下头传上来,“我们美工最擅长处理的就是细节了,准保一个像素都不放过。”

    一棵槐树少说也生着百千条枝干,柯寻跟着牧怿然挨根查找,几个小时过去,眼前一片昏花。

    “这也太变态了,”柯寻靠在树干上喘息,“万一那钤印或是签名什么的就针鼻儿大小,这得找到哪辈子去?”

    “不会有那种情况,”牧怿然也停下来休息,“我之前已经说过了,画中世界没有必要给我们设置无法完成的任务,否则没有意义,直接杀死我们就可以了。”

    “那现在怎么找,总得有个重点吧。”柯寻环顾四周,“这树长得真丑,瞧那树瘿结的,跟那什么似的……”

    “鬼脸?”牧怿然接口。

    柯寻摸了摸汗毛倒竖的胳膊。

    牧怿然道:“古时候传说槐树阴气重,时间久了就会在树身上结出一张鬼脸来,并且随着树龄越长,树身上的鬼脸就会越多,而鬼脸越多,树的阴气就越重。”

    柯寻闻言再度四顾,骤然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三棵树的树身和枝干上,果然遍布着密密麻麻的鬼脸!

    再细看这些鬼脸的形状,竟是像极了真人的面孔,五官俱全,表情逼真,有大人的,有小孩的,有老人的,有疑惑的,有嚎哭的,有惊恐的,有因痛苦而扭曲的,有满目恶意而奸笑的……

    树皮的纹理将这些鬼脸勾勒得更加诡异狰狞,忽然一阵凛冽的风穿梢扑至,这千百张鬼脸上,由大大小小的树洞形成的嘴里,就发出了似哭又似笑的声音,高低起伏,忽远忽近。

    柯寻听得头皮发麻,犹豫着问牧怿然:“你说……那个签名或钤印,不会……就在这些鬼脸的嘴里吧……”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牧怿然面无表情。

    “我去……万一我伸手进去,被这嘴一口咬掉怎么办?”柯寻问。

    “我认识一家不错医院的主治医师,可以介绍给你。”牧怿然淡淡答。

    “……”柯寻叹口气,“就算这鬼脸没有问题,可这三棵树上的脸加起来少说也得大几百,挨个掏得掏到什么时候去?”

    牧怿然垂眸:“把其他人叫来一起找。”

    “可以吗?”柯寻问,“不会有人找着了不吱声,然后自己悄悄离开吧?”

    “如果有人单独在别处发现钤印,倒有可能自己一走了之,”牧怿然说,“但如果在这里,众目睽睽之下,他消失掉的话,其他人自然也会知道钤印在什么位置。”

    “成,那一会儿咱们去把其他人叫来,”柯寻甩了甩爬树爬累了的胳膊,无意间抬眼,“你有没有发现,天好像比刚才暗了?这才是中午,天色就已经跟傍晚似的了。”

    “要下雨了。”牧怿然也看向远处乌云密布的天空,忽地声音一紧,“那口纯柏木的棺材!”

    柯寻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纯柏木,会遭天打雷劈!”

    见牧怿然脸色沉下来,柯寻试探着问他:“棺材被雷劈了的话,会发生什么?”

    牧怿然目光阴沉地看他一眼:“诈尸。”

    第12章

    白事12┃诅咒。

    据说现实中也有发生诈尸的情况,科学解释是跟什么生物电有关。

    柯寻琢磨着,生物电再牛逼也牛逼不过自然电,那一道雷劈下来,怎么也得上亿伏吧?现实中人可能早就烧糊了,但这儿又不是现实,万一劈出个幽冥姥姥来,谁招架得住?

    “要不咱把棺材藏起来?”柯寻商量牧怿然。

    “无处可藏。”牧怿然目光沉沉,“藏到哪儿都只能在屋子里或土里,和摆在灵堂里也并没有什么不同,雷能隔屋击中棺材的话,藏到哪儿都是一样的后果。”

    “……这是逼着咱们束手等死啊。”柯寻狠狠捶了树干一拳。

    “如果在今夜之前能找到钤印,我们就无须在乎打不打雷了。”牧怿然说完就往树下去。

    柯寻刚下了树,就见那几个去坟地查看的人回来了,脸上都带着受惊吓后的余波。

    柯寻在征得牧怿然的同意后,把对槐树上鬼脸的怀疑跟这几个人说了一遍,问大家要不要一起找。

    “先吃饭吧。”那位医生有着医者特有的冷静沉稳,“得攒足体力,吃完再找。”

    午饭仍然在老头儿的家里吃,只有窝头咸菜和炒豆芽,虽然仍旧难吃,众人还是尽量喂饱了肚子。

上一页 加入书签 目录 投票推荐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