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怎会?”少年笑眯眯道:“我还想要你怀里剩下的旗呢。”

    雷候脸色一变,所有的旗帜的确都在他怀里。一来是因为本来这些旗帜都是他抢来的,放在他这里,同伴也没有异议。二来是,放在他这里,旁人都不敢抢。

    没想到被禾晏一眼看穿了。

    他冷笑一声,眼疾手快,剑尖指向禾晏,就要挑开禾晏的前衣襟,去夺禾晏的旗帜。禾晏一扬手,九节鞭的尾巴“啪”的一声甩开雷候的剑尖。禾晏脚尖轻点,退后几步。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还好还好,没有被挑开。心中掠过一丝不悦,这要是放在朔京,雷候这个举动,足够让姑娘将他送进官衙大门了。当街非礼良家女子,是流氓所为。

    “雷兄这样,实在太无礼了。”她挑眉道:“我有点生气。”

    第八十三章

    阵法

    “我有点生气。”

    这句话一出来,王霸几人都不约而同朝禾晏看去。

    石头和禾晏呆的时间最长,知道禾晏一直都是个好脾气的人。纵然之前王霸来抢她肉馍,她也只是自己护食,倒没有这般认真的说过生气一事。

    眼下这只不知道哪里来的猴,竟然将禾晏弄得生气了。

    雷候笑了一声,“禾兄,刀剑无眼,莫要迁怒。”

    “那得要你伤的了我才行。”禾晏一笑,身子向后一翻,已经到了雷候身后,九节鞭如长蛇,轻巧抡过,雷候躲开,那鞭子却如同长了眼,没被他甩开,反而擦过他的脸颊,霎时间,雷候的脸上便多了一条红印。

    因是鞭尾划过,没有流血,即便如此,雷候的脸色也很难看了。

    “雷兄,刀剑无眼,”禾晏冲他勾了勾手指,“莫要迁怒。”

    雷候一言不发,手持长剑扑来。他动作娴熟,杀气暴涨,同演武场训练切磋的新兵全然不同。剑尖所指之处,不是禾晏的喉咙就是禾晏的心房,十分毒辣。

    相比之下,少年的动作,就要温柔的多了。他本就生的瘦小纤弱,然而腾挪间却丝毫不见疲乏,仿佛有无穷精力。且扫且缠,将雷候的剑尖制得无法上前一寸。

    禾晏并不想要伤雷候性命,奈何雷候却不是这般想的她。她心中思量几番,看来除非是把雷候彻底打倒,否则但凡雷候剩一口气,都能不死心追着她抢走旗帜。

    不过,同雷候交手这番,也让禾晏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这异样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总归,让她觉得好似有什么东西被忽略了,浑身都不自在。

    正想着,一刀剑光从斜刺里传来,禾晏一惊,后仰撤去,手上的袖子霎时间被划了个口子,风漏了进来。

    雷候盯着她,目光炯炯道:“这个时候,好像不应该分心吧!”

    “我只是在想,怎么才能让你安静下来,”禾晏道:“雷兄,没有人告诉你,你有点烦吗?”

    这么明目张胆挑衅的话语,配着她笑盈盈的神情,实在是能将普通人都气炸。雷候当即脸色一沉,举剑刺来。禾晏微微一笑,长鞭抛出,鞭花绕在身侧,如长蛇在四周翻飞,竟让剑尖不得进一寸。

    她还在笑,边笑边道:“其实你们不知道,我鞭子用的也不错。”

    刹那间,鞭花纵横交错,横扫前滚,时快时慢,教人眼花缭乱。

    少年的声音带着爽朗笑意,仿佛并非剑拔弩张的争旗,而是演武场上同伴随心的较量,她就在这翩飞的鞭花步法中开口。

    “这个叫里外拐肘。”

    “这个叫左右骗马。”

    “这个,白蛇吐信。”

    “扫地龙!”

    她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王霸他们早已停下手中的动作,朝她看来,似被她的气势所惊。

    原先在演武场上,已然觉得她十分厉害,然而眼下看来,却知她之前是收着的。

    雷信咬牙,面色越发难看。

    他并未将禾晏放在眼中,一个新兵再如何厉害,不会面面俱到。禾晏的刀弓枪法出色,不代表他就能打败自己。然而眼下这少年用鞭招式信手拈来,仿佛早已用了千百回。这也罢了,一样兵器用得好,也不能说他就能在对战中得胜。

    可禾晏,实在是太过狡猾,她不过与自己交了几次手,似乎就能观察出他身上的薄弱点,专朝弱点进攻。这么短的时间,而他却无法找到禾晏的弱点,无从下手,雷候感到心惊。

    少年的笑意越发扩大,一鞭套一鞭,一鞭连一鞭。雷候觉得眼前的长鞭像是呼呼而转的车轮,又像是坚硬凶狠的钢棍,如虫如龙,变化无穷,他不由得有些眼花。

    就在这眼花之间,但见那长鞭又朝自己面门而来,雷候下意识的拿剑去挡,下一刻,鞭子调皮的打了个弯儿,直探向他前胸。

    雷候心中暗道不好,可是已经晚了,鞭子像长了眼睛,直接卷入他怀里的整整十几把旗帜,收了回去。

    雷候想要用剑阻住长鞭,可长鞭可收可放,哪里会被他的剑所缠,滑不溜秋,落到禾晏手中。

    “这个叫金丝缠葫芦。”禾晏掂了掂手中的旗帜,笑道:“多谢雷兄,还替我捆好了。”

    雷候自负,自觉白月山上今日争旗的新兵,没有一个能打得过他。因此连旗帜都放的极为嚣张,直接用绳子捆好,一起放进怀中。可此刻却被禾晏尽数拿走,心中不由得有一丝后悔,若是保险些,分开放的话,倒也不至于一下子什么都没了。

    眼下见全都被禾晏收走,雷候再也绷不住阴沉脸色,二话不说,就朝禾晏扑来。

    禾晏退开几步,笑盈盈道:“到了我手里,就是我的东西,我的东西,谁也不能抢。”

    “若我偏要抢呢?”雷候杀气腾腾,剑如流星。

    “其实我不喜欢打架,”禾晏叹息一声,“你偏要抢,那我就只好揍你了。”

    两道身影霎时间碰撞在一起。

    王霸他们与雷候的同伴,早已打累了。况且旗帜不在手中,打起来也没什么意思。早已都坐在树下,作壁上观。心头亦是清楚得很,这是禾晏同雷候的较量,谁赢谁就能带走旗帜。

    “你能看出来他俩谁厉害点不?”雷候的同伴问。

    江蛟摇头:“看不出。”

    “这还用问,肯定是禾晏!”王霸回答的理所当然。

    “哦?兄弟何出此言?”

    “不知道,感觉吧。”

    “……”

    “……吃松子吗?”黄雄还递一颗松子给对方。

    “多谢多谢,唔,真香!”

    一小把松子还没吃完,听得“咚”的一声。

    众人一同往前看去,两道身影已经分开了。雷候面色不动,少年笑盈盈的手握长鞭。

    地上躺着一只剑。

    “你输了。”禾晏道。

    雷候脸色难看,没说话,片刻后,他沉沉道:“你使诈。”

    “兵不厌诈。”禾晏捡起地上的长剑还给他,认真道:“你的腿被我打伤了,在此原地休息半个时辰再动吧,否则你的腿会留下遗症,日后练功再也进不得分毫。”

    雷候把脸撇开,接过剑,不想看她。

    “没事的,”禾晏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辱是男儿。只是一场争旗而已,你已经很出色了,可惜遇到了我。”

    她指了指自己:“我最厉害。”

    这话王霸他们听禾晏说过无数次,一开始都不屑,到如今,已然听得麻木了。况且,她说的也没错。

    禾晏招呼江蛟:“走吧。”又对雷候的同伴们道:“你们就在此歇息歇息,顺便保护好雷兄。”

    那人不解的看着她。

    “你们在山上揍了那么多新兵,一会儿新兵下山,瞧见雷兄此刻不好动弹,难免不会联手揍回来。”

    “所以我说,”她义正言辞道:“勿以恶小而为之。”

    ……

    雷候一行人被甩在了身后,江蛟他们随着禾晏一道下山去了。

    “他方才说你使诈,”黄雄忍不住问:“你如何使诈?”

    “其实也不是使诈,不过是故意卖他几个破绽。”禾晏耸了耸肩,“他想要我的命,而我只想要他不能走,追不上我。他误解了我的意思,所以……”

    “那个猴也不是很厉害,”王霸不置可否,“说的那么厉害,这么快就败了,好弱!”

    “这你就错了,”禾晏摇头失笑,“他是真的很厉害。凉州卫的新兵里,若没有我,他当是第一人。”

    禾晏与此人交过手,她不知这人从前是做什么的,看他年纪不过二十来岁,但想来练武,至少也是十年以上。且功力深厚,手法娴熟,若说有什么不好,便是杀气太重。虽然没伤及性命,但是以他的打法,很可能重伤同伴。

    正因为他身手太好,所以他夺旗的办法才如此简单粗暴。只是夺旗这回事,从来都不是摆一个擂台,谁能打到最后谁就是赢家。虽然雷候很厉害,但在山顶上一直和别的新兵交手,马不停蹄的上山下山,终究还是消耗了他不少体力,动起手来,时间短还好,时间长了,破绽就显得很明显。

    而禾晏今日上山下山,都是五个人一起行动,王霸他们也在认认真真的出力,禾晏除了安排布置以外,真正交手却没几次。是以她自己精力充沛,也有十分的力气去看雷候此人的弱点。

    “他果真不会跟来了吗?”江蛟还有些怀疑,频频往后望去,“我看我们还是走快些,免得他等下跟上来。”

    “放心,”禾晏道:“除非他日后不想要继续练武了,否则不会跟来的。但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们最好早点下山。”

    ……

    卫所的屋子里,一盘棋还没有下完。

    沈瀚心里装着事,根本没什么心思下棋。对面的青年却好似一点也不着急,亦不关心争旗的结果,闲散的饮茶对弈,平静的令人发指。

    黑衣侍卫从门外进来,走到肖珏身侧,轻声道:“禾晏撞到雷候,同雷候交手,雷候不敌,此刻二十面旗帜,全部归于禾晏手中。”

    他没有避开沈瀚,因此这话也被沈瀚听到,登时倒吸一口凉气。

    那雷候,从上山开始争第一面旗时就被他们留意到了。这个年轻人之前不显山不露水,若不是这次争旗,还不知道凉州卫里有这么个能打的。此人还是杜茂杜教头家中亲戚举荐的人,原先看无甚特别,眼下却知道还是有真本事。

    这人上山开始争旗,与人交手,尚无败绩。又同禾晏那种藏在暗处的埋伏性情不同,只懂得直来直去,不懂得掩饰。不过好在身手极佳,打败了无数人,一口气拿走了十四面旗帜,比禾晏还多一倍。

    原先对于雷候与禾晏的碰面,沈瀚还是十分期待的。很想看这两人真的交手,谁会胜出。沈瀚以为禾晏惯来习惯讨巧,这样直接上手的,恐怕不敌雷候。毕竟雷候身手的确厉害。

    不曾想,雷候还是败在禾晏手中。

    “禾晏一行人已经往山下走,”飞奴继续道:“再走半个时辰,可进入阵法。”

    沈瀚看向肖珏。

    一开始他以为,对一个新兵,大抵不必用阵法。现在沈瀚的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这少年无所不会,无所不能,只怕这阵法,也困不住他。

    肖珏一脸平静,垂下眼睛,将沈瀚的白子捡走。

    沈瀚低声问道:“都督……他会赢吧?”

    肖珏勾了勾唇角:“或许。”

    ……

    太阳有渐渐西沉的势头了。

    日光从白日里灿烂的金,变成了暖烘烘的红,从枝叶的缝隙中透出来,仿佛大块红霞,柔和明丽,像姑娘穿着的红纱。

    丛林深处传来野鸟的啼叫,大约是因为二十面旗帜已然在手,胜券在握,一行人心情都很好。仿佛不是来上山争旗,而是出来踏青游玩,此刻正准备归家。

    王霸道:“不知道这回回去,除了可能进前锋营外,会不会赏点什么?”

    “应当有。”禾晏随口问:“你想要什么?”

    “酒!当然是好酒!到这里来都没怎么喝酒,馋死我了。”王霸抱怨道:“若是能有酒喝,我当比现在更有力气!”

    “那是酒,又不是药膳。”禾晏有些好笑。

    “能送点好兵器吧。”江蛟道:“我投军时,不曾带家中兵器。演武场的长枪,用着不太顺手。如果能赏一把好长枪,就好了。”

    黄雄摸了摸脖子上的佛珠,只道:“我只想吃顿热腾腾的牛肉。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这才是过日子!”

    石头沉思了许久,才道:“带小麦上山一趟,他一直想猎兔子。”

    四个人里,三个人的愿望都跟吃喝有关,禾晏也不知道该不该称赞一声他们无欲无求。江蛟问:“你呢?你想要点什么赏赐?”

    “我?没什么想的。”禾晏道:“能进前锋营的话我就很开心了。”

    “你还真是心心念念建功立业。”王霸酸溜溜的道。

    “那是自然,我这么厉害,不建功立业岂不可惜?我还盼着能得到都督赏识,做个他身前的护卫什么的。”禾晏想,若是如此,日日与肖珏相对,总能打听到禾家的消息。

    “你就想吧,”王霸翻了个白眼,“你要是成了我叫你一声爹。”

    禾晏:“……”

    正说着,黄雄停了下来,道:“咱们是不是一直在此地打转,我怎么觉得我们好像来过这里?”

    “拉倒吧,”王霸张口道:“你识路么?”

    “我也觉得我们好像刚刚来过这里。”江蛟也道。

    禾晏没说话,石头从怀里掏出一根草绳,走到面前的一棵树前,伸手系了上去,道:“山路复杂,树木长得相似看错也寻常,再走走看。”

    几人便又往下走去,待走了一盏茶功夫,看见眼前出现一棵树,树上正系着方才石头系上去的草绳。

    这回,众人都安静了。

    片刻,王霸才开口,声音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道:“咱们是不是碰到鬼打墙了?”

    他还越说越来劲了,絮絮叨叨的道:“我听我们山头一个师爷就说过,他从前夜里走山路,走到一处地方,怎么走都在原地兜圈,实在没法子,就只能原地坐下,和衣而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嗬,你们猜怎么了?”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不过没人接他的话,王霸便悻悻的讲:“他醒来一看,发现自己在一块坟地里!”

    禾晏扶额:“王兄,现在好像不是说鬼故事的时候。”

    “怕什么?”黄雄瓮声瓮气的道:“我有佛珠,妖魔鬼怪都近不了身。倒是你,”他转而看向禾晏,“你是不是把路记错了?”

    “不会。”禾晏道。

    “那怎么会突然迷路?”江蛟也感到不解。白月山虽然大,但也不至于迷路,上来的时候都好好地,下山的时候怎么会走不出来。

    “我们确实在往山下走没错,”禾晏道:“但也确实在此地打转。”她心中掠过一个念头,走到那棵绑着草绳的树前,四处眺望了一下。

    这是一处野地,树不及山顶那般茂密,地上杂草丛生,有几块散落的石头掉的到处都是。

    石头?

    禾晏心中一动,再往前走几步,见一石堆。她弯腰细细去看,几块巨石胡乱堆在一起,没有形状,看起来像是山上猎户用来休憩时随意搬弄来的。

    “你盯着这堆石头看什么?”王霸问:“上面有字?”

    禾晏直起身子,道:“上面没字,不过,这就是我们走不出去的原因。”

    “什么?”江蛟几人也围过来,皆是看着那块石头,怎么也看不出花样。石头便皱眉问:“这是何意?”

    “奇门遁甲,生、伤、休、杜、景、死、惊、开八门。有人在这里布阵,”禾晏道:“我们进了阵法,所以在原地打转。”

    她这话分开大家都听得懂,连起来就叫人不懂了。众人看着她,连问都不知道从何问起。

    禾晏也很奇怪,四处没有看到王小晗的影子,说明王小晗他们已经下山去了。他们不可能会破阵,说明之前还没有,那怎么现在就有了?

    谁在这里专门为她布的阵?沈瀚?还是肖珏?

    ——题外话——

    讲个冷笑话,雷候是广东人,因为“雷候啊!”

    (没有地域黑的意思,只是讲个冷笑话_(:зゝ∠)_)

    第八十四章

    破阵

    半晌,王霸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说的什么阵……是什么东西?”

    “行军列阵,将领当学会用兵布阵,兵阵本就是跟着奇门遁甲而化改。”禾晏道:“只是说来话长,不过眼下这个阵……”

    “怎么?”石头问。

    “并非兵阵,只是普通的八卦阵而已。”禾晏答道。

    她确实不明白,这里怎么会突然多了道阵法。上山的时候可没有这东西,王小晗他们也没遇上,看来是独独为他们,或者说是为她准备的,可到底是为什么?

    “那你……能走得出去吗?”江蛟盯着她的脸色,问道。

    “当然。”

    这下,黄雄也诧异了,“你连这个都会?”

    禾晏微微一笑:“略懂而已。”

    她的“略懂”,一般都是“很懂”。众人都无话可说。禾晏知道,山上定然随处都有监员藏在暗处观察他们的情况,此刻她的言行想必也被暗处的眼睛盯着的。绝不可透出自己“不行”。

    或许肖珏特意为自己布阵就是为了考验她的水平?毕竟从没见过“争旗”到最后,还要破阵的。看来想要进九旗营果真不是件简单的事,倘若九旗营里的人人都会破阵,那九旗营还真是不简单。肖珏有这么一只铁骑,难怪战无不胜。

    她这么想着,便道:“你们跟着我,我如何走,你们就如何走,千万别踏错一步。”

    禾晏难得这般严肃,江蛟他们登时也不敢大意,便跟着禾晏的脚步,慢慢往山下走。

    黄雄边走边道:“禾老弟,你这手又是跟谁学的?”

    禾晏笑道:“师从高人。”

    “我想也是,”黄雄点了点头:“你的师父,一定是个绝世高手,要不你怎么什么都会?”

    禾晏低头笑了笑,没有回答。事实上,飞鸿将军在战场上骁勇善战,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世上从来不缺不畏死的英雄,她虽然身手不错,却也到不了天下第一的地步,更勿用提以一人之力战群雄。飞鸿将军最擅长的,应当是排兵布阵。

    她的师父,的确是个绝世高手,但她作为一个女子,体力方面,体格方面,到底天生及不上男子。人要懂得扬长避短,若学会排兵布阵,调兵遣将,比她一人去战场上厮杀能耐的多。她的师父最擅长奇门遁甲,她便学来同兵法相结合,终于成就一代名将飞鸿。

    将领当学会练兵布阵,但九旗营的人为何也要学这个?禾晏百思不得其解,找不到头绪,便也只能先作罢,往山下走去。其实她也可以直接在此破阵,将阵法毁去,但禾晏并不敢确定这阵法究竟是不是为她准备,万一是为别人准备的,她这般自作多情的毁去了,后来的人怎么办?

    所以她便带着江蛟他们循着生门出去了。

    这阵法于她不过易如反掌,驾轻就熟,落在暗中观察的监员眼里,可就是了不得的大事。

    马大梅和梁平此刻正藏在暗处,见禾晏一行人远去,二人张了张嘴,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异。

    “他……他就这么走了?”梁平结巴了一下。

    “视若无物……”马大梅道。

    禾晏甚至都没有停下来思考,也没有想想如何破阵。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怎么走出去。他们新兵里竟然出了这么一个人物,到现在为止,似乎没有什么可拦住他的。

    这本来该是件好事,英雄少年,超群绝伦,换了谁帐下有这么一位好汉,都要觉得是几辈子攒来的运气。只是,如今情势复杂,上回看沈总教头的意思,却不知是福是祸了。

    丛林茂密,半个太阳已经沉下山头,禾晏一行人也走出了阵法。她停下来,回头看去,那些用石头和枯枝搭成的阵法已经模糊的看不大清楚了。

    “咱们这是走出来?”王霸问。

    “不错。”

    王霸高兴起来:“他姥姥的,这回可没什么拦我们的了吧?我估摸着再走小半个时辰,应该就下山了。”

    江蛟也有些高兴,“总算快结束了。”他看禾晏仍然张望身后,就问:“有什么不对?”

    “没有。”禾晏摇了摇头,她还是觉得这个阵法来的莫名其妙,之前雷候同她交手时,也有些许异样的地方。这些不适像是细小石子掉进了靴子,烙人的慌,让她心里难以生出喜悦,只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有些不安。

    “天快黑了,咱们还是早些下山吧。”黄雄道。

    禾晏收回思绪,只道:“走吧。”

    ……

    太阳没过白月山,坠入五鹿河,半个身子沉入江河中,水面被夕阳浸的如血色灿烂,泛着粼粼波光,仿佛女子的妆匣被打开,珠玉洒了整整一面。

    屋子里一壶茶,已然凉透。

    正是傍晚,风细帘青,秋色远近。对弈的二人,一人神情难掩焦灼,一人平静无波。

    有人自门外走进,道:“第一支队伍下山了。”

    沈瀚朝飞奴看去,等着飞奴说出人的名字。

    “是禾晏。”

    三个字,沈瀚身子微微后仰,整个人松弛下来。

    这个结果,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他一早就猜到是这个结果,但又有些怀疑,如今总算证实了,一时间有些茫然。

    黑子落定,面前的青年抬起头来,淡道:“你输了。”

    沈瀚:“……都督棋艺高超,我自愧不如。”这半日,他就没赢过一次。

    倒也不知道肖珏如何有心情这般下棋的。

    “都督,他们下山了,是否要现在论功行赏……”

    “不必,”肖珏勾了勾唇,“杜茂看着办,五日后是中秋,中秋夜行赏。”

    “前锋营的事,是不是就让禾晏进了?”沈瀚迟疑的问。禾晏已然夺得第一,自然该进前锋营。可他身份令人怀疑,眼下敌友未清,这样贸然答应,是不是有些不好?

    “不,”青年站起身,看向窗外的桂树,桂树开了花,香气扑鼻,同他在一处,衬的君子如玉,良夜风情,他道:“让雷候进前锋营。”

    ……

    过阵之后,从山上下来,到达卫所,也不过半个时辰。

    演武场外晃着几盏火把,一切平静如往昔,没有守在门口的教头,不见心里想的那般热烈庆祝的画面,几人面面相觑。

    “我还以为有庆功宴,”王霸有点不满:“怎么什么都没有?”

    正说着,演武场里有人看到他们,往这头走过来,等走到跟前才看清楚,这人是杜茂。

    杜茂不如早上送他们时那般激动了,神情很平静,看见他们就问:“旗呢?”

    禾晏从怀中掏出那一大把旗帜,她的怀里都被这东西弄得鼓鼓囊囊的,陡然递给旁人,轻松了不少。

    杜茂数了数,“二十面?”

    “不错。”江蛟还有些激动,忍不住开口道:“我们应当是第一吧?”

    “是第一。”杜茂点了点头,将旗帜收好,对几人道:“先回去洗个澡歇息,明日上午可多休息一个时辰来演武场,今日辛苦了。”

    仍旧是没有要论功行赏的意思,王霸问:“就这样?”

    杜茂看向他:“那还要怎样?”

    这话王霸没法接,莫名有些委屈起来。杜茂道:“我先回去跟总教头复命,别在这呆着了,一身汗,洗洗吃点东西吧。”说罢,便也不顾他们几人,转身走了。

    委实无情。

    看着杜茂的背影,几人只觉得夜风都凉了几分。王霸见杜茂走远了,才敢指着他的背影问:“不是,他这是何意?就把我们撂这不管了?总得给个交代吧!合着咱们辛苦了整整一日,就是白忙活!”

    黄雄和江蛟也有些失望,倒是石头说话了,他道:“许是不在今日论功,毕竟还有新兵没下山。”

    “不错。”禾晏也是这样认为,“不知最后一只新兵下山是什么时候,况且教头商量彩头,也要商量一阵子,不是立刻就能想得出来的。”

    王霸看她一眼,酸溜溜道:“你当然不在乎,你的彩头——进前锋营肯定十拿九稳,自然能这么说。”

    “等我进了前锋营,就去给你弄两坛好酒。”禾晏拍着他的肩膀,郑重其事的道。

    王霸把她的手甩开,哼哼了两声:“管你怎么说,爷爷我要回去了!”

    他们几人本就不住一个屋,在演武场就此分道扬镳。禾晏与石头回到屋里时,原本安静的屋子霎时间热闹起来。

    小麦第一个冲上来,扑到石头面前:“哥!怎么样怎么样?得了几面旗?排的了第几?”

    石头罕见的露出一丝笑意,道:“全部。”

    屋子里怔然了一刻,陡然间欢呼起来。禾晏差点被抬起来丢到天上,听得洪山夸张的大喊:“全部?你们也太拼命了!阿禾,你可以呀,这次又是第一,我看再过不了多久,你就不住这屋里了。听说前锋营里的兵吃的睡得都比我们这好,哎,妒忌死我了!”

    “石头,禾大哥,你快跟我们讲讲,你们是怎么夺旗的?”

    “就是,山上那么多新兵,有没有打一架?打的痛快不痛快?”

    “都拿了二十面旗,那能不打架么?我看你们好像没怎么挂彩啊,其他人都这么不能打的吗?”

    吵吵嚷嚷的不行,禾晏只得道:“诸位兄弟,容我们先吃点东西,喝点水,慢慢跟你们说,莫急莫急。”

    这一说,竟也就说到了夜深。

    外头又听得那些新兵陆陆续续的下山了,一个都没少。禾晏心中才松了口气,待到深夜无人时,得了空偷偷跑到河边无人的地方沐浴。

    漫长的夏季终是过去了,河水渐渐也开始透出凉意,身子没进去,禾晏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她心中有些担忧,如今夏秋日还好,到了冬日,她不好和新兵们一道去净房冲凉,这河水不知道会冰凉成什么模样。凉倒是其次,只是待到那时,又该用个什么借口,来解释不用热水偏要去河里洗凉水澡这件事呢?

    旁人会觉得她脑子有病吧!

    所以说,还是得尽快进九旗营才行。肖珏既不缺银子,又是少爷出身,想来不会亏待他的心腹,总归比现在方便一点儿。

    身子渐渐适应了凉意,禾晏往身上扑了点水,拿小麦给她的胰子抹了抹。

    新兵都已经全部下山了,不曾听到有人落下的消息,这也就说明,下山路上的那个阵法,应当是在禾晏他们走后就被撤掉了。阵法果真是为自己准备的,禾晏心想,肖珏还真的是想她进九旗营,刻意考验她的资质。既如此,她通过后,想来肖珏对她应当算满意,进九旗营的事十拿九稳。日后还需多表现表现,这样肖珏对她越是满意,就越能成为他心腹,最好是左右手,离不开的那种。

    就是今日那个雷候,同他交手,禾晏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想来想去也想不出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此刻亦是如此。便只能摇着脑袋,想着干脆再过几日找个什么理由再和此人切磋,或许能搞清楚症结所在。

    但此人下手毫不留情,还得防着才是。

    禾晏将沫子冲干净,拿布擦拭干净身体,才穿上衣服往屋回走。自从上次在五鹿河边撞到肖珏以后,禾晏每次沐浴,都要走得很远很远,免得再撞上他。想来想去,她这个新兵,过的也真是很谨慎了。

    ……

    第二日,所有前一日上山的新兵们都在帐中休息一个时辰。程鲤素来找禾晏了。

    程小少爷给禾晏带来了两个圆溜溜的石榴,盘腿坐在她的塌上道:“我昨日到了晚上才知道你们去争旗了,我舅舅将我在屋里锁了一天,我抄了一天书。我要是知道,我就来看你们了。”

    他凑近禾晏,“我听说大哥你得了二十面旗帜,这回就是凉州新兵里的第一。”

    禾晏笑眯眯的扳开程鲤素带来的石榴,石榴又大又圆,里头已经熟透了,扳开来,粒粒如红晶,看着就叫人口舌生津。禾晏捡了几粒吃,一边回答:“不过是运气好,侥幸而已。”

    “大哥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谦虚了!”程鲤素正色道:“这怎么能叫运气好呢?你本就厉害!”

    “那我这样厉害,”禾晏有心想从他嘴里套个话,就看着他笑问:“你说能进九旗营吗?”

    “那是……”当然两个字,被程鲤素硬生生咽下肚子。

    本来么,这是顺其自然的事,再正常不过了,可程鲤素还记得前不久,肖珏从他嘴里套出话时,对禾晏的态度,可不像是欣赏。

    “我觉得,大哥你已经向所有人都证明了一件事,你是凉州卫第一,毋庸置疑。”程鲤素小心的斟酌着语句,“但凡普通人,都会选你进九旗营的。”

    他话已经暗示的很明白了,“但凡普通人”,但肖珏可不是个普通人,所以结果是什么,谁也说不好。

    禾晏并未察觉程鲤素话中的陷阱,大约也是对自己太自信了。毕竟这回争旗,她已将所有旗帜收入囊中,这已经足够说明她有多厉害了。况且在整个争旗中,禾晏仔细回想一番,亦觉得自己表现十分出色。既会用人,也会设伏,既会取巧,同雷候对战的时候也没输。就连肖珏最后附加的那个阵法都给轻描淡写的破了,禾晏觉得,就算在肖珏现在的九旗营里,自己也排的上数一数二。

    如此良才,肖珏怎么会放过。

    她心里极美,是以也就没看出来,她越是表现的高兴,程鲤素就显得越是心虚。

    “不过,你可知道论功行赏是在什么时候?”禾晏问,“昨日没有,今日没有的话,应该也就在近几日。你同你舅舅形影不离,总该知道一二。”

    程鲤素松了口气,这个问题他能答得上,就道:“不是快中秋了么,八月十五那一日夜里,军营里论功行赏。”

    禾晏微微怔住:“中秋?”

    “是啊,”程鲤素叹了口气,“时日过的真快,我感觉自己来凉州也没多久呢,就到中秋了。”

    禾晏看着他,这个向来神采奕奕的小少年脸上难得显出几分忧色,禾晏问:“你是想回家了?”

    那忧色迅速变淡,淡的让人怀疑它刚才究竟是否出现过,程鲤素一甩袖子,声音愤愤:“怎么可能?是凉州的风景不好,还是舅舅长得难看?我为何要想家?我在这里简直太快活了!我才不要回去定亲!”

    禾晏:“……”

    孩子在这个年纪,大约总是向往自由些。

    程鲤素转向她,问:“大哥,你呢?你想回去了?”

    少年垂下眸,侧身而过的阴影教人难以看清楚他的神情,她的声音也是含笑的,带着一丝微不可见的惘然,道:“还好,我不太想家。”

    ……

    接下来几日,一切如常,关于争旗的谈论,只是在新兵私下里热闹,众人谈论着这次的头名究竟会得到什么样的嘉奖。教头们倒是十分平静,且口风很紧,一点透露都没有。越发激的人抓心挠肝。

    秋月一日比一日圆满,转眼间,四日过,中秋到了。

    第八十五章

    比惨

    秋雁斜飞过长空,桂树飘香,夏暑的炎意终于褪去,剩下深秋的霜露微凉。

    一大早,禾晏起来,小麦就递给她一个梨:“我在演武场旁边树林里摘的,已经洗过了,尝尝看。”

    禾晏方梳洗过,就接过来咬了一口,差点没酸掉牙,见她酸的眯起了眼睛,小麦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野林里的还不是很熟,等过阵子应该更甜。不过如今秋日,山林的野果多,我们每日操练完可以去偷偷摘几个。这种酸梨用糖腌一下,做冰糖雪梨吃,很好吃!”

    这孩子成日里就想着吃,禾晏道:“这里又没有糖。”

    小麦愣了一下,似乎才反应过来,有些失望道:“也是。”

    “也不一定,”一旁睨着他们说话的洪山插嘴道:“今日不是要论功么,阿禾你和石头上次争旗得了第一,今天指不定给你的赏赐里就有糖。说不定还有别的好吃的,还要甚冰糖雪梨!”

    提到这个,小麦陡然间激动起来,道:“不错,阿禾哥,今夜里就要论功了,你想好要什么了吗?”

    “并非我想要什么就能给什么,”禾晏笑道:“卫所不是京城,物资短缺。”

    “嗨,他就想进前锋营。”洪山也啃了一口梨,含糊道:“就这要求,肯定能满足。”

    禾晏笑笑,这几日,虽然她表现的很平静,到底是有些激动的。一旦进入九旗营,代表和肖珏的距离又近了一步,也就更能光明正大的着手禾家一事。想来今夜就能达成愿望,到目前为止,她的从军之路,还是挺顺利的。

    毕竟飞鸿将军,到哪里都应该被人抢着要的,禾晏心中稍有得色。

    白日里还是同寻常一般,仍旧到演武场训练。只是到了晚上众人都在演武场外靠近山脚的空地上一起赏月。凉州不比京城,自然不会像从前富贵人家一般要么在自家院子里,要么在酒楼画舫里设宴,邀请诸位同僚好友,摆满佳肴。凉州赏月,无非就是点起篝火,新兵们围坐一团,难得吃点好东西,或许会有黄酒。同伴们吹嘘吹嘘,闲话家常,一起喝酒吃肉,看看月亮,也就过了。

    下午下了演武场,禾晏回屋背着人重新换了件干净衣裳。凉州卫里的新兵春夏秋冬都有劲装,春秋两季的衣裳可以通穿,共有两件,一件红色一件黑色,样式简单也耐脏。禾晏换了件红的,先去找程鲤素。

    程鲤素上午已经来过演武场,让禾晏傍晚的时候去他屋子里找他。禾晏估摸着程鲤素是要送她吃的,果然,等见了程鲤素,小少年就把一个红木篮子递给她。

    篮子做的十分精致,上头还雕着嫦娥奔月的图案,打开来看,便是整整齐齐的月团糕点,香气扑鼻,做的好看,似乎也很好吃的模样。

    “禾大哥,这个送给你,”程鲤素小声道:“凉州卫发的月团太粗糙了,我把别人送我的这个给你。”

    禾晏道:“多谢。”她其实对糕饼什么的,并不特别感兴趣,不过这篮子月团要是给小麦,这孩子大概会高兴的跳起来。

    “你从前没吃过这种吧?”程鲤素眼里闪过一丝同情,又有些得意,“这个不算顶好的,朔京城醉玉楼的糕饼才是天下独绝。日后我们一道回京,我请你去醉玉楼吃饭,偷偷告诉你,”程鲤素献宝似的道:“我舅舅也喜欢醉玉楼的饭菜。”

    禾晏以为,程鲤素同禾云生一样,对于肖珏,是无条件无头脑的崇拜孺慕。仿佛得了肖珏首肯的,必然不会差到哪里。

    但好吧,实话实说,肖珏确实也不错。

    等谢过了程鲤素的秋礼,天色渐黑,禾晏提着这篮子点心出了门。此刻山脚下的野地里,已经燃起了篝火。篝火明亮,许多新兵已经到了,席地而坐在篝火附近。据说每个新兵能领到肉饼和橘子。篝火附近还架起了木枝,上头串着兔子和鱼,一看就是在白月山上猎来的。

    看来今日是有肉吃了。

    禾晏心情极好,连篮子都甩的一前一后,烤野味的香气萦绕在附近,让人觉得腹中顿觉饥肠辘辘。她还看到每个篝火附近旁边,有一个挺大的酒坛子,酒应当不算好酒,味道有些刺鼻,不过这种时候,也只有烈酒灌下肚才算舒服。

    她来的算晚了些,先去寻小麦他们,路过其他新兵的时候,那些新兵都朝她看来,神情有些奇怪。

    大约是在想猜测她今日能得些什么好东西。

    禾晏高高兴兴的往前走,走到靠近山脚内的一处时,看到了小麦他们。小麦他们围在一处篝火中,禾晏远远地同他招手打了个招呼,唤道:“小麦!”

    少年听到声音,侧头看过来,却不如往常一般热情的与她回应,似是有些迟疑。禾晏走近了看,居然看到除了洪山与石头外,江蛟、王霸和黄雄也来了。这三人围在一起,禾晏将手中的点心篮放下,跟着盘腿坐下来,将篮子盖打开,笑眯眯道:“看我给你们带什么好东西了?不必太感谢。”

    她捡起一个精致的月团,递给小麦,这孩子惯来嘴馋,她道:“给!”

    小麦愣了一下,慢慢的伸手接过来,嗫嚅了一下嘴唇,想说什么又没说。禾晏对其他人道:“想吃的自己拿。”

    无人应她的话。

    禾晏抬起头,众人都直勾勾盯着他,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奇怪。连大大咧咧的洪山也沉默的异样。禾晏疑惑的问:“怎么了?你们怎么这幅见了鬼的样子,是出什么事了?”

    洪山别过头,江蛟眼里闪过一丝同情之色,他说:“禾晏,你别难过。”

    “我难过什么?”禾晏一头雾水。

    气氛又是令人窒息的沉默,禾晏看向黄雄,黄雄移开目光,摩挲着自己胸前的佛珠,一派世事与我无关的模样。倒是王霸忍不住了,开口道:“……那个,你就算没进前锋营,也不要太伤心,事在人为。”

    禾晏松了口气,道:“我以为是什么事,怎么可能没进前锋营,我……”她的话语倏而止住,再看向众人,众人面含不忍,她动了动嘴唇,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漂浮在空中似的,“真没进?”

    “你不在的时候,沈总教头去那边了,雷候进了前锋营,没……没有提到你。”小麦小心翼翼的斟酌着词句到。

    “是不是漏掉了?”禾晏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许是因为我刚刚没来。”

    “我替你问过总教头了,”石头轻声道:“这次争旗,咱们都没进前锋营。其他人里,除别人外,那个雷候侥幸进了。”

    禾晏沉默下来。

    众人都紧张的盯着她,禾晏有多想进前锋营,这件事大家都有目共睹。当初刚来凉州连负重行跑都勉强,那时候这少年便是为了进前锋营,硬生生的扛了下来。他身手如此出色,争旗里还得了第一,别说是他想不明白,就是看在周围人的眼里,也觉得不可理解。

    “没事,咱不气,”洪山宽慰着她,“不就是个前锋营吗?咱不稀罕,咱们去别的营,步兵营,骑兵营?只要有本事,何愁无人赏识?阿禾这种千里马,就得伯乐来赏识,他们不要你,是他们没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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