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今天真不行，约好的。”
“女朋友？”小时斜眼瞅着他。
“对！”姜顾斩钉截铁。
小时低下头，沉默着，像是等待什么。
“我先走了，你打个车回去吧。”姜顾推着小时走进电梯。
小时在一层下了电梯，姜顾点头示意，自己去了地下停车场。
姜顾照旧在地铁口附近接上曾迩，这是周五，他们约好去别墅度过周末。
姜顾给曾迩买了件蚕丝睡裙，她穿上散着些仙气，他忍不住凑上去缠绵很久。
他们在一起开始腻乎便不知道时间是怎么过去的，早上睁眼两人便接吻，钻进被里，爬出来，滚落到地板上，他压上去半刻钟，她又坐在他的身上。直到两人饥渴起来，才发现过了中午吃饭时间。
“要不要见见我父亲，我想正式把你介绍给他。”两人在餐桌上吃着厨房端来的两碗面。
曾迩没说话，不停地往嘴里塞两口。
“其实我想我们可以加快速度。”姜顾装作不经意地看了两眼曾迩。
“是不是有点快？”曾迩很小声。
“不快，我也想早点有个自己的家。”
“我再想想。”
“给你一周时间。”姜顾抬头看向她，“加油，曾迩。”
这反倒让曾迩觉得愧疚。
吃过饭，姜顾牵着曾迩的手便走出别墅，他说要带她去后面的山上走走。
那山不高，曾迩觉得那不是标准意义上的山，只是一段有爬坡的森林。那里没有人为修筑的路，只是一条被人们不断穿行而踏平的土路。
树木繁茂，那路四周没有规则，密密麻麻地布满高高的树，曾迩也说不出那都是些什么树。
知了嘈杂的鸣叫却是一片片的，有一些大大小小的飞虫，有些炽烈的光线偶尔从树叶缝隙里扫射进来，却可以小心地避开。
“我小时候自己走到这里玩。”姜顾心情不错。
“你不怕吗？这里都没人。”
“你仔细听，有鸟叫，不要听知了叫。”
曾迩留心听了听，的确有鸟叫，只是不多，听起来应该是一些麻雀的叫声，却看不到鸟的影子。
“刚开始我也不敢，有时候父亲会带来他的朋友们在这儿聚会，很吵，即使我在院子里找个角落，也会有人经过。”
他和她对视一下，接着说：“我十岁那年，好像是个下午，自己从别墅走出来，发现这里。那时候这里没有这么成型的路，我怕迷路，便做好标记，一点点向前走。后来我便时常这样走。”
“感觉你过得好孤单。”
“对，那时我才知道，原来孤独是这样的，只有自己的时候才会体会。后来在人群里，我便会辨认孤独。如果我没有自己来这里走，我可能认不出孤独的样子。”姜顾眼睛看着前方，神色自若。
曾迩却心疼起他，也心疼了一下自己。她从没想过什么是孤独，因为她就是孤独本身，以为那就是人生的日常。这种习以为常，甚至让她觉得不需要质疑，更无需抵抗。
后来两人大汗淋漓，在曾迩要开口回去的时候，林子里出现了一个光亮的路口。
“终于到了。”姜顾兴奋得跑起来，先行跑出那个口。
曾迩也快步跟上去，走出林子，豁然开朗，一条两米宽的溪水淙淙地从远处的高山流出，水流不算湍急，清澈见底，棕色，白色，黑色的石块透亮呈现。
“怎么样？漂亮吧？”姜顾问。
“真美，像个世外桃源。”曾迩喜出望外。
“这里我藏着块宝藏石头。”姜顾踩着小溪里零落的大石头，过到小溪另一侧，在对着一堆小石头的地方翻了很久，起身神秘地将一只手背到后面，又踩着石块走回来。
“你看。”姜顾伸出那只手来给她看，那是块白得透亮的鹅卵石，圆润干净。“我十岁那年发现的，一直藏在那里，每次来都去翻看。”
曾迩看着稚气的姜顾，抓起那块鹅卵石，“你是不是还给它起名字了？”
“你怎么知道？”他喊出来，“对，它有名字。”
“叫什么？”
“它叫倾听石。”
“你有话都对它说对吧？”曾迩猜出。
他点点头，真聪明。”
“你的方法真多。我小的时候，就靠学习来麻痹自己，或者蒙着被子睡觉，成年了就喝酒，再大了就去夜店。现在，我成熟了，靠自己。”
“还有我，你可以靠我！”姜顾将那块鹅卵石塞到曾迩手里，“倾听石交给你保管，以后我有你。”
他紧紧抱住她，“溪水的声音好听吧？”
“真好听！”
9857
一场家宴
夏日的清晨，就是在七点刚到来的时候，有不一样的空气和触感。有些黏湿发闷的日子，太阳不知道躲在哪里，天亮了，青色堆云窝在天边。
那样的日子最难熬。王多萝走在去地铁上班的那一小段路上，喘气声杂乱无序。
她的汗是从全身流出来的，每个毛孔是张开的，有一种流淌着的黏湿感。
那段路她每天都要走，已经走了十年。可是从没走得这么艰辛过，年轻点的时候，她不知道那段路是怎么走过去的，心里纷乱的是工作上那些事，诸如哪个同事为难了她，领导哪句话触碰了她的自尊。
就是怀英英的时候，那段路也没那么难走，她总是充满希望。
可现在，她在赶路，目的地不是地铁口，也不是单位，而是这艰难的一天。
这一天很简单，一眼望到头。先是赶去上班打卡，洗好杯子冲杯枸杞红枣茶，开始工作，没活儿就看看专业书，因为刷不了手机，公司制度严明。
熬到中午，去食堂吃个饭，那些饭菜吃了十年，有变化，也没有变化，王多萝每天吃的就那几样，盖饭，牛肉面，西红柿鸡蛋，醋溜土豆丝。
吃过午饭，她会自己出去遛弯，在一个商场附近。她怕商场人多病菌也多，便在外面有阴凉处一圈一圈转。
自从她怀孕后，领导的白眼越来越不背着，同事故意的冷漠感也不知从何而来。公司里与王多萝年级相仿的女同事看到她再次鼓起的肚子，有人妒忌她的勇气，有人笑话她自讨苦吃。还有几个不孕不育症的正当年，便更是羡慕嫉妒恨。
总归一个结论，王多萝在公司过得凄凉坎坷。
中午短暂散步后便会回到工位，小睡一下。有时睡不着，有时睡不醒。到了下午三四点，整个人疲惫不堪，脚水肿得越来越厉害。
熬到下班，又要涌进地铁里，噪音，人群，冰冷的空调风。她并没盼望尽快到家，到了家，也要做饭吃饭洗碗，靳冬风估计还要加班。晚上带着英英出去溜达一会儿，回来便要干些家务活。
王多萝无数次在脑海过完那一天，在这个走向地铁站的清晨，她又一次在脑海里提前过完那一天。
她刷了码过了检票口，走近地铁线路时，远远看到那个快递小伙子…
夏日的清晨，就是在七点刚到来的时候，有不一样的空气和触感。有些黏湿发闷的日子，太阳不知道躲在哪里，天亮了，青色堆云窝在天边。
那样的日子最难熬。王多萝走在去地铁上班的那一小段路上，喘气声杂乱无序。
她的汗是从全身流出来的，每个毛孔是张开的，有一种流淌着的黏湿感。
那段路她每天都要走，已经走了十年。可是从没走得这么艰辛过，年轻点的时候，她不知道那段路是怎么走过去的，心里纷乱的是工作上那些事，诸如哪个同事为难了她，领导哪句话触碰了她的自尊。
就是怀英英的时候，那段路也没那么难走，她总是充满希望。
可现在，她在赶路，目的地不是地铁口，也不是单位，而是这艰难的一天。
这一天很简单，一眼望到头。先是赶去上班打卡，洗好杯子冲杯枸杞红枣茶，开始工作，没活儿就看看专业书，因为刷不了手机，公司制度严明。
熬到中午，去食堂吃个饭，那些饭菜吃了十年，有变化，也没有变化，王多萝每天吃的就那几样，盖饭，牛肉面，西红柿鸡蛋，醋溜土豆丝。
吃过午饭，她会自己出去遛弯，在一个商场附近。她怕商场人多病菌也多，便在外面有阴凉处一圈一圈转。
自从她怀孕后，领导的白眼越来越不背着，同事故意的冷漠感也不知从何而来。公司里与王多萝年级相仿的女同事看到她再次鼓起的肚子，有人妒忌她的勇气，有人笑话她自讨苦吃。还有几个不孕不育症的正当年，便更是羡慕嫉妒恨。
总归一个结论，王多萝在公司过得凄凉坎坷。
中午短暂散步后便会回到工位，小睡一下。有时睡不着，有时睡不醒。到了下午三四点，整个人疲惫不堪，脚水肿得越来越厉害。
熬到下班，又要涌进地铁里，噪音，人群，冰冷的空调风。她并没盼望尽快到家，到了家，也要做饭吃饭洗碗，靳冬风估计还要加班。晚上带着英英出去溜达一会儿，回来便要干些家务活。
王多萝无数次在脑海过完那一天，在这个走向地铁站的清晨，她又一次在脑海里提前过完那一天。
她刷了码过了检票口，走近地铁线路时，远远看到那个快递小伙子，他依然站在那里。
王多萝快走了几步，找了平时站的位置站好。
“那天是你把我送去医院的吧？”王多萝开口。
他闻声回头看了一眼，马上低下头，也没吱声。很久他轻轻点了下头。
“谢谢你……”王多萝正要说些什么，地铁车厢开过来，轰隆隆的铁轨摩擦的声响。
车厢门开了，小伙子迟疑一下上了车，王多萝也跟上去。
王多萝在小伙子坐下来的位置隔了一个座坐下来。“我得谢谢你，你做了这么好的事，也不说一声。”
“没，没。”小伙子简单回了两个字，仍然低着头。
“我早上包了几个桃子，给你两个吧。”王多萝从背着的帆布包里掏出一个密封保鲜袋，里面装着三个大桃子，洗好控过水。她从里面拿出一个桃子放在包里，将装着两个桃子的保鲜袋递给小伙子。
“我不要，不要了。没事，没事。”小伙子摇着手，摇着头。
王多萝却笑了，硬是将袋子塞到他的手里，她看到他的手很大很黑，指甲却剪得短短的，边缘也很干净。
“我昨晚去市场买的，很新鲜。”王多萝笑着，“你多大了？”她吃起刚刚那个桃子。
“二十冒头。”他的声音清亮，眼睫毛很长，眼睛望着地面。
“谢谢你那天救了我。我想请你吃顿饭，可以加个微信吗？”
小伙子推脱了一番，还是和王多萝加了微信。小伙子的微信名是：快递小哥——林雨。
王多萝心里暗笑：像个女孩的名字。她又笑了出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比自己还要内敛羞涩的人。
王多萝很感激这个小伙子，她从来没有遇到过救死扶伤的人，只在新闻和手机视频里看过。她在生活阅历里，也没有得到过谁的帮助，除了靳冬风和曾迩，她似乎不相信有人会理睬她的安危。
更有意思的是，在这个小伙子面前，她似乎没有那么多羞涩和紧张，可能是因为他更加内向，导致她不由自主地想说更多，做更多。
她发条信息给他：明天下班后我请你吃饭。你在哪里比较方便？
——不用麻烦的。
——这顿饭你一定要吃，不然我会一直记挂着这件事。
小伙子答应了。
曾迩在姜顾软磨硬泡之下，同意去见他的父亲姜威宁。
曾迩见过几次他的父亲，就是在公司年会上。作为董事长，姜顾的父亲颇有威严，他的个子只比姜顾矮个头顶，身材魁梧，眯缝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神情让人生畏。
曾迩紧张的程度远大于当年来公司面试。
那是场家宴，曾迩第一次去姜顾家的别墅。
姜顾带她走进去，他的父亲并没有出现在大厅。姜顾安顿曾迩坐下，管家是个五十上下的女人，短发烫得有些夸张，波浪坚挺，给曾迩送来一杯咖啡。
姜顾去叫父亲，没过多久，父子两一前一后走出来。
曾迩从沙发上站起来，些微局促，叫了声董事长好。
姜威宁和以往没有不同，似笑非笑的神情更明显些，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招呼曾迩坐下来。
姜顾坐回曾迩一旁，女管家又端来一壶茶，倒了两杯在茶几上。
“你的名字叫曾迩是吧？”姜威宁先开了口。
“对，董事长，我叫曾迩，在业务部工作。”曾迩尽量自然一些。
“姜顾第一次带女孩子回来，一定要我看看。今天安排了一次家宴，希望你能放开些。”姜威宁的这番话，让曾迩听得七上八下的，好像姜顾带回来的不是女朋友，而是职场同事。
“感谢董事长。”她不动声色地回应。
姜顾在一旁没有任何反应。
那天曾迩感觉自己只是在同事家吃了一顿饭。饭后姜威宁说自己要去书房处理些事，便离开了。
姜顾送曾迩回来的路上有些兴奋，似乎完成了一件大事。曾迩却说不出来的憋闷。
“怎么了？你好像有话要说。”姜顾看了看她说。
“阿顾，你父亲是不是不满意我？”
“不会，他什么也没说，也没有反对。”
“可能是我不了解董事长，我总觉得他对我会有些不满意，毕竟我有很多方面让他失望。”
姜顾抓起她的手，“我希望你不要这么说自己，你知道我的心。我会和父亲好好聊聊，无论他怎么样，我是我。”
“阿顾，我明白的。我们慢慢来。可是我不会说我会努力这样的话，我经历了太多的事，很明白有些想法无法改变。”曾迩握住他的手。
作者的话
阿时
作者
2024-08-17
一直感激一位的朋友，总是在我更新后送来推荐票，成为我写下去的一份动力。谢谢你，感恩！
9858
新的落点
王多萝到达餐厅门口，看到林雨还是穿着那套快递员T恤站在那里发呆。
她走过去，林雨似乎吓一跳，猛地抬头，又忽然低头。
“你好，林雨，等很久了吗？”王多萝自己也奇怪，原本自己内向木讷，遇到林雨却开朗起来，话也变多。
“没，才来。”他的声音很小。
两人走进餐厅，那是家烤鸭店，林雨生涩地坐下来。他的那件快递T恤格外打眼，往来经过的人似乎躲着什么，让人觉察出一些隐匿的嫌弃。
林雨便一直低着头，不去和任何人的眼神碰撞。王多萝发现了，升起一种莫名的怒火，还有一份想要维护林雨的冲动。
“林雨，你是哪儿人？”
“广州那边的，我家在山里。”
“我也是那边的。”王多萝兴奋起来。
林雨笑了一下，两手想要从桌下抬起来，蠕动一下又不动了。
“来这里多久了？”
“三年了。”
王多萝叫了忙碌着的服务员好多次，服务员才吊着眉头过来点菜。王多萝对服务员的态度不满，没好气地不停问问题，点菜花了好长时间。
服务员走了，王多萝看到林雨开心地笑着，“你笑什么呢？”
“我第一次出来吃饭这么硬气，那个服务员怕你。”
王多萝一怔，手里提起的茶壶又放下来，她看着眼前林雨眉清目秀的那张笑脸，胸中澎湃起一股陌生的豪气，她挺了挺腰板，那是被肚子撑不起来的腰板。
菜上齐了，王多萝招呼林雨吃菜。林雨夹筷子的胳膊始终伸不直，在那盘皮蛋豆腐上夹了又夹。
王多萝想起了自己刚嫁来不久的样子，那时出来吃饭都是三个人，婆婆和靳冬风走在前面，她跟在最后。点菜的主力是婆婆，靳冬风会埋怨没有自己可口的菜，之后两人顶上几句，调一下菜品。王多萝从来没有点过菜，也没有人问她想吃什么，上了桌的菜她会挑着吃吃。
王多萝从没觉得点菜这事儿算什么，她口味清淡，一些麻辣浓烈的菜，她可以选择性地不吃便罢。后来有了英英，她便会适当加了两道孩子可以吃的菜，其实那才是她自己真正想吃的。
这一天和林雨吃饭，王多萝竟想起这些生活里的细枝末节，看到林雨的畏畏缩缩，她想到了自己，想…
王多萝到达餐厅门口，看到林雨还是穿着那套快递员
T
恤站在那里发呆。
她走过去，林雨似乎吓一跳，猛地抬头，又忽然低头。
“你好，林雨，等很久了吗？”王多萝自己也奇怪，原本自己内向木讷，遇到林雨却开朗起来，话也变多。
“没，才来。”他的声音很小。
两人走进餐厅，那是家烤鸭店，林雨生涩地坐下来。他的那件快递
T
恤格外打眼，往来经过的人似乎躲着什么，让人觉察出一些隐匿的嫌弃。
林雨便一直低着头，不去和任何人的眼神碰撞。王多萝发现了，升起一种莫名的怒火，还有一份想要维护林雨的冲动。
“林雨，你是哪儿人？”
“广州那边的，我家在山里。”
“我也是那边的。”王多萝兴奋起来。
林雨笑了一下，两手想要从桌下抬起来，蠕动一下又不动了。
“来这里多久了？”
“三年了。”
王多萝叫了忙碌着的服务员好多次，服务员才吊着眉头过来点菜。王多萝对服务员的态度不满，没好气地不停问问题，点菜花了好长时间。
服务员走了，王多萝看到林雨开心地笑着，“你笑什么呢？”
“我第一次出来吃饭这么硬气，那个服务员怕你。”
王多萝一怔，手里提起的茶壶又放下来，她看着眼前林雨眉清目秀的那张笑脸，胸中澎湃起一股陌生的豪气，她挺了挺腰板，那是被肚子撑不起来的腰板。
菜上齐了，王多萝招呼林雨吃菜。林雨夹筷子的胳膊始终伸不直，在那盘皮蛋豆腐上夹了又夹。
王多萝想起了自己刚嫁来不久的样子，那时出来吃饭都是三个人，婆婆和靳冬风走在前面，她跟在最后。点菜的主力是婆婆，靳冬风会埋怨没有自己可口的菜，之后两人顶上几句，调一下菜品。王多萝从来没有点过菜，也没有人问她想吃什么，上了桌的菜她会挑着吃吃。
王多萝从没觉得点菜这事儿算什么，她口味清淡，一些麻辣浓烈的菜，她可以选择性地不吃便罢。后来有了英英，她便会适当加了两道孩子可以吃的菜，其实那才是她自己真正想吃的。
这一天和林雨吃饭，王多萝竟想起这些生活里的细枝末节，看到林雨的畏畏缩缩，她想到了自己，想到了那些她从没发现的陌生的自己。
王多萝伸手抓起一副公用筷子，将一大块猪肘子夹给林雨，之后带上一次性手套，包了五个卷着厚厚烤鸭肉和甜面酱的春饼，放到林雨盘子上。“这些你都要吃完，吃不完不能走。”王多萝说完笑了笑。
林雨似乎思考了几秒钟，随后他开始吃起来，他总是会小心地望一眼王多萝，嚼着食物时偶尔停下来抿一下嘴。
这个细节却让王多萝倍加心酸，她了解他的那份心理，她自己也有过，怕沉醉的吃相露了怯，落了谁的嫌弃。
王多萝买了单，她买了一些团购券，有零有整地付了款。
“王姐，你是个精明的人，竟然有这么多优惠的方法。”林雨的称赞发自内心，他眼里反光，似乎那是不得不感慨出来的话。
王多萝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他们走出餐厅，在门口等待进入的其他人时，王多萝近似贴在林雨身后，她闻到他身上有一丁点肥皂的气味，那件快递
T
恤的肩膀上没有那两个破洞，这应该是刚刚换上去的衣服。
两人走出门时，都站在那里发愣。天黑了，有些黏湿的风吹来。
“你也坐地铁回去吧？”王多萝问。
“对，和早上一样。”
两个人并肩朝地铁站走。
“你住在哪儿？”王多萝问。
“早上那站出了地铁，我再走两公里多，城郊处有片自建房，我和人合租一个屋。”
“生活很辛苦吧？”
“也没有，比在山里好多了，我还能寄些钱回家。”
“你是什么学历？”
“我上到高二，挺喜欢学习的，可家里太穷了。我也在攒钱，想到时候学个什么，有点技术总是好的。”林雨话多起来。
“很有想法，坚持住，林雨。”王多萝跟着兴奋起来。
林雨脸红了，低下头，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第二天早上，他们又在地铁同样的位置相遇。
“王姐，早。”林雨带了个背包。
“早。今天背了个包。”王多萝发现了。
“嗯。”他又低下头，脸红起来。“我想白天没事的时候看看书，昨天你鼓励我，我才知道，原来我想要学技术的想法不是梦，所以我想看看书。”
“当然不是梦，林雨，你可以的，人就是要向上走。”王多萝上前不停地拍他的肩膀。
王多萝从那天开始，便给林雨讲很多道理，鼓励他坚持自己的想法。
“女朋友？”小时斜眼瞅着他。
“对！”姜顾斩钉截铁。
小时低下头，沉默着，像是等待什么。
“我先走了，你打个车回去吧。”姜顾推着小时走进电梯。
小时在一层下了电梯，姜顾点头示意，自己去了地下停车场。
姜顾照旧在地铁口附近接上曾迩，这是周五，他们约好去别墅度过周末。
姜顾给曾迩买了件蚕丝睡裙，她穿上散着些仙气，他忍不住凑上去缠绵很久。
他们在一起开始腻乎便不知道时间是怎么过去的，早上睁眼两人便接吻，钻进被里，爬出来，滚落到地板上，他压上去半刻钟，她又坐在他的身上。直到两人饥渴起来，才发现过了中午吃饭时间。
“要不要见见我父亲，我想正式把你介绍给他。”两人在餐桌上吃着厨房端来的两碗面。
曾迩没说话，不停地往嘴里塞两口。
“其实我想我们可以加快速度。”姜顾装作不经意地看了两眼曾迩。
“是不是有点快？”曾迩很小声。
“不快，我也想早点有个自己的家。”
“我再想想。”
“给你一周时间。”姜顾抬头看向她，“加油，曾迩。”
这反倒让曾迩觉得愧疚。
吃过饭，姜顾牵着曾迩的手便走出别墅，他说要带她去后面的山上走走。
那山不高，曾迩觉得那不是标准意义上的山，只是一段有爬坡的森林。那里没有人为修筑的路，只是一条被人们不断穿行而踏平的土路。
树木繁茂，那路四周没有规则，密密麻麻地布满高高的树，曾迩也说不出那都是些什么树。
知了嘈杂的鸣叫却是一片片的，有一些大大小小的飞虫，有些炽烈的光线偶尔从树叶缝隙里扫射进来，却可以小心地避开。
“我小时候自己走到这里玩。”姜顾心情不错。
“你不怕吗？这里都没人。”
“你仔细听，有鸟叫，不要听知了叫。”
曾迩留心听了听，的确有鸟叫，只是不多，听起来应该是一些麻雀的叫声，却看不到鸟的影子。
“刚开始我也不敢，有时候父亲会带来他的朋友们在这儿聚会，很吵，即使我在院子里找个角落，也会有人经过。”
他和她对视一下，接着说：“我十岁那年，好像是个下午，自己从别墅走出来，发现这里。那时候这里没有这么成型的路，我怕迷路，便做好标记，一点点向前走。后来我便时常这样走。”
“感觉你过得好孤单。”
“对，那时我才知道，原来孤独是这样的，只有自己的时候才会体会。后来在人群里，我便会辨认孤独。如果我没有自己来这里走，我可能认不出孤独的样子。”姜顾眼睛看着前方，神色自若。
曾迩却心疼起他，也心疼了一下自己。她从没想过什么是孤独，因为她就是孤独本身，以为那就是人生的日常。这种习以为常，甚至让她觉得不需要质疑，更无需抵抗。
后来两人大汗淋漓，在曾迩要开口回去的时候，林子里出现了一个光亮的路口。
“终于到了。”姜顾兴奋得跑起来，先行跑出那个口。
曾迩也快步跟上去，走出林子，豁然开朗，一条两米宽的溪水淙淙地从远处的高山流出，水流不算湍急，清澈见底，棕色，白色，黑色的石块透亮呈现。
“怎么样？漂亮吧？”姜顾问。
“真美，像个世外桃源。”曾迩喜出望外。
“这里我藏着块宝藏石头。”姜顾踩着小溪里零落的大石头，过到小溪另一侧，在对着一堆小石头的地方翻了很久，起身神秘地将一只手背到后面，又踩着石块走回来。
“你看。”姜顾伸出那只手来给她看，那是块白得透亮的鹅卵石，圆润干净。“我十岁那年发现的，一直藏在那里，每次来都去翻看。”
曾迩看着稚气的姜顾，抓起那块鹅卵石，“你是不是还给它起名字了？”
“你怎么知道？”他喊出来，“对，它有名字。”
“叫什么？”
“它叫倾听石。”
“你有话都对它说对吧？”曾迩猜出。
他点点头，真聪明。”
“你的方法真多。我小的时候，就靠学习来麻痹自己，或者蒙着被子睡觉，成年了就喝酒，再大了就去夜店。现在，我成熟了，靠自己。”
“还有我，你可以靠我！”姜顾将那块鹅卵石塞到曾迩手里，“倾听石交给你保管，以后我有你。”
他紧紧抱住她，“溪水的声音好听吧？”
“真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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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家宴
夏日的清晨，就是在七点刚到来的时候，有不一样的空气和触感。有些黏湿发闷的日子，太阳不知道躲在哪里，天亮了，青色堆云窝在天边。
那样的日子最难熬。王多萝走在去地铁上班的那一小段路上，喘气声杂乱无序。
她的汗是从全身流出来的，每个毛孔是张开的，有一种流淌着的黏湿感。
那段路她每天都要走，已经走了十年。可是从没走得这么艰辛过，年轻点的时候，她不知道那段路是怎么走过去的，心里纷乱的是工作上那些事，诸如哪个同事为难了她，领导哪句话触碰了她的自尊。
就是怀英英的时候，那段路也没那么难走，她总是充满希望。
可现在，她在赶路，目的地不是地铁口，也不是单位，而是这艰难的一天。
这一天很简单，一眼望到头。先是赶去上班打卡，洗好杯子冲杯枸杞红枣茶，开始工作，没活儿就看看专业书，因为刷不了手机，公司制度严明。
熬到中午，去食堂吃个饭，那些饭菜吃了十年，有变化，也没有变化，王多萝每天吃的就那几样，盖饭，牛肉面，西红柿鸡蛋，醋溜土豆丝。
吃过午饭，她会自己出去遛弯，在一个商场附近。她怕商场人多病菌也多，便在外面有阴凉处一圈一圈转。
自从她怀孕后，领导的白眼越来越不背着，同事故意的冷漠感也不知从何而来。公司里与王多萝年级相仿的女同事看到她再次鼓起的肚子，有人妒忌她的勇气，有人笑话她自讨苦吃。还有几个不孕不育症的正当年，便更是羡慕嫉妒恨。
总归一个结论，王多萝在公司过得凄凉坎坷。
中午短暂散步后便会回到工位，小睡一下。有时睡不着，有时睡不醒。到了下午三四点，整个人疲惫不堪，脚水肿得越来越厉害。
熬到下班，又要涌进地铁里，噪音，人群，冰冷的空调风。她并没盼望尽快到家，到了家，也要做饭吃饭洗碗，靳冬风估计还要加班。晚上带着英英出去溜达一会儿，回来便要干些家务活。
王多萝无数次在脑海过完那一天，在这个走向地铁站的清晨，她又一次在脑海里提前过完那一天。
她刷了码过了检票口，走近地铁线路时，远远看到那个快递小伙子…
夏日的清晨，就是在七点刚到来的时候，有不一样的空气和触感。有些黏湿发闷的日子，太阳不知道躲在哪里，天亮了，青色堆云窝在天边。
那样的日子最难熬。王多萝走在去地铁上班的那一小段路上，喘气声杂乱无序。
她的汗是从全身流出来的，每个毛孔是张开的，有一种流淌着的黏湿感。
那段路她每天都要走，已经走了十年。可是从没走得这么艰辛过，年轻点的时候，她不知道那段路是怎么走过去的，心里纷乱的是工作上那些事，诸如哪个同事为难了她，领导哪句话触碰了她的自尊。
就是怀英英的时候，那段路也没那么难走，她总是充满希望。
可现在，她在赶路，目的地不是地铁口，也不是单位，而是这艰难的一天。
这一天很简单，一眼望到头。先是赶去上班打卡，洗好杯子冲杯枸杞红枣茶，开始工作，没活儿就看看专业书，因为刷不了手机，公司制度严明。
熬到中午，去食堂吃个饭，那些饭菜吃了十年，有变化，也没有变化，王多萝每天吃的就那几样，盖饭，牛肉面，西红柿鸡蛋，醋溜土豆丝。
吃过午饭，她会自己出去遛弯，在一个商场附近。她怕商场人多病菌也多，便在外面有阴凉处一圈一圈转。
自从她怀孕后，领导的白眼越来越不背着，同事故意的冷漠感也不知从何而来。公司里与王多萝年级相仿的女同事看到她再次鼓起的肚子，有人妒忌她的勇气，有人笑话她自讨苦吃。还有几个不孕不育症的正当年，便更是羡慕嫉妒恨。
总归一个结论，王多萝在公司过得凄凉坎坷。
中午短暂散步后便会回到工位，小睡一下。有时睡不着，有时睡不醒。到了下午三四点，整个人疲惫不堪，脚水肿得越来越厉害。
熬到下班，又要涌进地铁里，噪音，人群，冰冷的空调风。她并没盼望尽快到家，到了家，也要做饭吃饭洗碗，靳冬风估计还要加班。晚上带着英英出去溜达一会儿，回来便要干些家务活。
王多萝无数次在脑海过完那一天，在这个走向地铁站的清晨，她又一次在脑海里提前过完那一天。
她刷了码过了检票口，走近地铁线路时，远远看到那个快递小伙子，他依然站在那里。
王多萝快走了几步，找了平时站的位置站好。
“那天是你把我送去医院的吧？”王多萝开口。
他闻声回头看了一眼，马上低下头，也没吱声。很久他轻轻点了下头。
“谢谢你……”王多萝正要说些什么，地铁车厢开过来，轰隆隆的铁轨摩擦的声响。
车厢门开了，小伙子迟疑一下上了车，王多萝也跟上去。
王多萝在小伙子坐下来的位置隔了一个座坐下来。“我得谢谢你，你做了这么好的事，也不说一声。”
“没，没。”小伙子简单回了两个字，仍然低着头。
“我早上包了几个桃子，给你两个吧。”王多萝从背着的帆布包里掏出一个密封保鲜袋，里面装着三个大桃子，洗好控过水。她从里面拿出一个桃子放在包里，将装着两个桃子的保鲜袋递给小伙子。
“我不要，不要了。没事，没事。”小伙子摇着手，摇着头。
王多萝却笑了，硬是将袋子塞到他的手里，她看到他的手很大很黑，指甲却剪得短短的，边缘也很干净。
“我昨晚去市场买的，很新鲜。”王多萝笑着，“你多大了？”她吃起刚刚那个桃子。
“二十冒头。”他的声音清亮，眼睫毛很长，眼睛望着地面。
“谢谢你那天救了我。我想请你吃顿饭，可以加个微信吗？”
小伙子推脱了一番，还是和王多萝加了微信。小伙子的微信名是：快递小哥——林雨。
王多萝心里暗笑：像个女孩的名字。她又笑了出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比自己还要内敛羞涩的人。
王多萝很感激这个小伙子，她从来没有遇到过救死扶伤的人，只在新闻和手机视频里看过。她在生活阅历里，也没有得到过谁的帮助，除了靳冬风和曾迩，她似乎不相信有人会理睬她的安危。
更有意思的是，在这个小伙子面前，她似乎没有那么多羞涩和紧张，可能是因为他更加内向，导致她不由自主地想说更多，做更多。
她发条信息给他：明天下班后我请你吃饭。你在哪里比较方便？
——不用麻烦的。
——这顿饭你一定要吃，不然我会一直记挂着这件事。
小伙子答应了。
曾迩在姜顾软磨硬泡之下，同意去见他的父亲姜威宁。
曾迩见过几次他的父亲，就是在公司年会上。作为董事长，姜顾的父亲颇有威严，他的个子只比姜顾矮个头顶，身材魁梧，眯缝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神情让人生畏。
曾迩紧张的程度远大于当年来公司面试。
那是场家宴，曾迩第一次去姜顾家的别墅。
姜顾带她走进去，他的父亲并没有出现在大厅。姜顾安顿曾迩坐下，管家是个五十上下的女人，短发烫得有些夸张，波浪坚挺，给曾迩送来一杯咖啡。
姜顾去叫父亲，没过多久，父子两一前一后走出来。
曾迩从沙发上站起来，些微局促，叫了声董事长好。
姜威宁和以往没有不同，似笑非笑的神情更明显些，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招呼曾迩坐下来。
姜顾坐回曾迩一旁，女管家又端来一壶茶，倒了两杯在茶几上。
“你的名字叫曾迩是吧？”姜威宁先开了口。
“对，董事长，我叫曾迩，在业务部工作。”曾迩尽量自然一些。
“姜顾第一次带女孩子回来，一定要我看看。今天安排了一次家宴，希望你能放开些。”姜威宁的这番话，让曾迩听得七上八下的，好像姜顾带回来的不是女朋友，而是职场同事。
“感谢董事长。”她不动声色地回应。
姜顾在一旁没有任何反应。
那天曾迩感觉自己只是在同事家吃了一顿饭。饭后姜威宁说自己要去书房处理些事，便离开了。
姜顾送曾迩回来的路上有些兴奋，似乎完成了一件大事。曾迩却说不出来的憋闷。
“怎么了？你好像有话要说。”姜顾看了看她说。
“阿顾，你父亲是不是不满意我？”
“不会，他什么也没说，也没有反对。”
“可能是我不了解董事长，我总觉得他对我会有些不满意，毕竟我有很多方面让他失望。”
姜顾抓起她的手，“我希望你不要这么说自己，你知道我的心。我会和父亲好好聊聊，无论他怎么样，我是我。”
“阿顾，我明白的。我们慢慢来。可是我不会说我会努力这样的话，我经历了太多的事，很明白有些想法无法改变。”曾迩握住他的手。
作者的话
阿时
作者
2024-08-17
一直感激一位的朋友，总是在我更新后送来推荐票，成为我写下去的一份动力。谢谢你，感恩！
9858
新的落点
王多萝到达餐厅门口，看到林雨还是穿着那套快递员T恤站在那里发呆。
她走过去，林雨似乎吓一跳，猛地抬头，又忽然低头。
“你好，林雨，等很久了吗？”王多萝自己也奇怪，原本自己内向木讷，遇到林雨却开朗起来，话也变多。
“没，才来。”他的声音很小。
两人走进餐厅，那是家烤鸭店，林雨生涩地坐下来。他的那件快递T恤格外打眼，往来经过的人似乎躲着什么，让人觉察出一些隐匿的嫌弃。
林雨便一直低着头，不去和任何人的眼神碰撞。王多萝发现了，升起一种莫名的怒火，还有一份想要维护林雨的冲动。
“林雨，你是哪儿人？”
“广州那边的，我家在山里。”
“我也是那边的。”王多萝兴奋起来。
林雨笑了一下，两手想要从桌下抬起来，蠕动一下又不动了。
“来这里多久了？”
“三年了。”
王多萝叫了忙碌着的服务员好多次，服务员才吊着眉头过来点菜。王多萝对服务员的态度不满，没好气地不停问问题，点菜花了好长时间。
服务员走了，王多萝看到林雨开心地笑着，“你笑什么呢？”
“我第一次出来吃饭这么硬气，那个服务员怕你。”
王多萝一怔，手里提起的茶壶又放下来，她看着眼前林雨眉清目秀的那张笑脸，胸中澎湃起一股陌生的豪气，她挺了挺腰板，那是被肚子撑不起来的腰板。
菜上齐了，王多萝招呼林雨吃菜。林雨夹筷子的胳膊始终伸不直，在那盘皮蛋豆腐上夹了又夹。
王多萝想起了自己刚嫁来不久的样子，那时出来吃饭都是三个人，婆婆和靳冬风走在前面，她跟在最后。点菜的主力是婆婆，靳冬风会埋怨没有自己可口的菜，之后两人顶上几句，调一下菜品。王多萝从来没有点过菜，也没有人问她想吃什么，上了桌的菜她会挑着吃吃。
王多萝从没觉得点菜这事儿算什么，她口味清淡，一些麻辣浓烈的菜，她可以选择性地不吃便罢。后来有了英英，她便会适当加了两道孩子可以吃的菜，其实那才是她自己真正想吃的。
这一天和林雨吃饭，王多萝竟想起这些生活里的细枝末节，看到林雨的畏畏缩缩，她想到了自己，想…
王多萝到达餐厅门口，看到林雨还是穿着那套快递员
T
恤站在那里发呆。
她走过去，林雨似乎吓一跳，猛地抬头，又忽然低头。
“你好，林雨，等很久了吗？”王多萝自己也奇怪，原本自己内向木讷，遇到林雨却开朗起来，话也变多。
“没，才来。”他的声音很小。
两人走进餐厅，那是家烤鸭店，林雨生涩地坐下来。他的那件快递
T
恤格外打眼，往来经过的人似乎躲着什么，让人觉察出一些隐匿的嫌弃。
林雨便一直低着头，不去和任何人的眼神碰撞。王多萝发现了，升起一种莫名的怒火，还有一份想要维护林雨的冲动。
“林雨，你是哪儿人？”
“广州那边的，我家在山里。”
“我也是那边的。”王多萝兴奋起来。
林雨笑了一下，两手想要从桌下抬起来，蠕动一下又不动了。
“来这里多久了？”
“三年了。”
王多萝叫了忙碌着的服务员好多次，服务员才吊着眉头过来点菜。王多萝对服务员的态度不满，没好气地不停问问题，点菜花了好长时间。
服务员走了，王多萝看到林雨开心地笑着，“你笑什么呢？”
“我第一次出来吃饭这么硬气，那个服务员怕你。”
王多萝一怔，手里提起的茶壶又放下来，她看着眼前林雨眉清目秀的那张笑脸，胸中澎湃起一股陌生的豪气，她挺了挺腰板，那是被肚子撑不起来的腰板。
菜上齐了，王多萝招呼林雨吃菜。林雨夹筷子的胳膊始终伸不直，在那盘皮蛋豆腐上夹了又夹。
王多萝想起了自己刚嫁来不久的样子，那时出来吃饭都是三个人，婆婆和靳冬风走在前面，她跟在最后。点菜的主力是婆婆，靳冬风会埋怨没有自己可口的菜，之后两人顶上几句，调一下菜品。王多萝从来没有点过菜，也没有人问她想吃什么，上了桌的菜她会挑着吃吃。
王多萝从没觉得点菜这事儿算什么，她口味清淡，一些麻辣浓烈的菜，她可以选择性地不吃便罢。后来有了英英，她便会适当加了两道孩子可以吃的菜，其实那才是她自己真正想吃的。
这一天和林雨吃饭，王多萝竟想起这些生活里的细枝末节，看到林雨的畏畏缩缩，她想到了自己，想到了那些她从没发现的陌生的自己。
王多萝伸手抓起一副公用筷子，将一大块猪肘子夹给林雨，之后带上一次性手套，包了五个卷着厚厚烤鸭肉和甜面酱的春饼，放到林雨盘子上。“这些你都要吃完，吃不完不能走。”王多萝说完笑了笑。
林雨似乎思考了几秒钟，随后他开始吃起来，他总是会小心地望一眼王多萝，嚼着食物时偶尔停下来抿一下嘴。
这个细节却让王多萝倍加心酸，她了解他的那份心理，她自己也有过，怕沉醉的吃相露了怯，落了谁的嫌弃。
王多萝买了单，她买了一些团购券，有零有整地付了款。
“王姐，你是个精明的人，竟然有这么多优惠的方法。”林雨的称赞发自内心，他眼里反光，似乎那是不得不感慨出来的话。
王多萝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他们走出餐厅，在门口等待进入的其他人时，王多萝近似贴在林雨身后，她闻到他身上有一丁点肥皂的气味，那件快递
T
恤的肩膀上没有那两个破洞，这应该是刚刚换上去的衣服。
两人走出门时，都站在那里发愣。天黑了，有些黏湿的风吹来。
“你也坐地铁回去吧？”王多萝问。
“对，和早上一样。”
两个人并肩朝地铁站走。
“你住在哪儿？”王多萝问。
“早上那站出了地铁，我再走两公里多，城郊处有片自建房，我和人合租一个屋。”
“生活很辛苦吧？”
“也没有，比在山里好多了，我还能寄些钱回家。”
“你是什么学历？”
“我上到高二，挺喜欢学习的，可家里太穷了。我也在攒钱，想到时候学个什么，有点技术总是好的。”林雨话多起来。
“很有想法，坚持住，林雨。”王多萝跟着兴奋起来。
林雨脸红了，低下头，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第二天早上，他们又在地铁同样的位置相遇。
“王姐，早。”林雨带了个背包。
“早。今天背了个包。”王多萝发现了。
“嗯。”他又低下头，脸红起来。“我想白天没事的时候看看书，昨天你鼓励我，我才知道，原来我想要学技术的想法不是梦，所以我想看看书。”
“当然不是梦，林雨，你可以的，人就是要向上走。”王多萝上前不停地拍他的肩膀。
王多萝从那天开始，便给林雨讲很多道理，鼓励他坚持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