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嗝!”

    我往电视机方向扫了眼,还没说什么,沈鹜年便顺着我的视线瞟过去,解释起来:“因为被调查的事,父亲心情一直不太好。五天前我和菲利亚陪他一起出海,第一天还好,但到第二天的时候,他突然狂性大发,想要杀了我和菲利亚。他把菲利亚推下海,又用马鞭勒我的脖子。我和他搏斗,不小心割伤了自己,也刺中了他。”

    他收回视线,轻轻叹了口气,表情可怜又无辜。

    然而我知道,这都是他的伪装。

    绝对不能让他知道我跟他有梦境联结,不然他一定会杀我灭口的……

    沈鹜年再次迈开腿朝我走来:“他不小心掉到了海里,菲利亚试图救他,但夜晚的大海太黑了,一会儿功夫他就不见了。”

    他越往我这边走,我越是往后退,直到后背抵住落地玻璃,退无可退。

    “百汇通集团现阶段处于高度不稳定状态,股市对这些连锁事件反应敏感,股价震荡。分析人士指出,集团的未来依赖于家族内部能否迅速恢复稳定,并重建投资者和公众的信任……”

    “你看,割得多深。医生说,差一点就割到动脉了。”他勾住绷带,一点点扯松,给我看他的伤口。

    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圈狰狞的青紫淤痕,再是颈侧一道平整锋利的割伤。尽管已经做了缝合处理,但仍能看出当时沈鹜年下手有多狠。

    这人,不光对别人无情,对自己也好无情。

    “警方表示,将深入调查梁炜仁的职务侵占案件及其绑架事件的所有相关细节,确保公正法治。此外,搜救团队正在继续对阿什麦金的失踪进行全面搜寻……”

    搜不到的。

    说不定他们搜的根本不是阿什麦金坠落的那片海,能搜到才有鬼。

    “你……嗝你拴着我做什么?不是说……嗝让我不要缠着你吗?”

    沈鹜年抬起手,掐住我的两腮,固定住我的下巴,目光从上至下地描摹过我的五官,缓慢道:“以前我确实觉得,看着你很烦。但通过这次的事我发现,如果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出事,我会更烦。都是烦,还不如两害取其轻,把你绑在我的身边。”

    这是什么混账发言?

    我瞪着他,努力发出声音:“你……你这是非法拘禁嗝!”

    他笑了一下,松开我的脸:“是你先欠我的。”说罢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在我面前抖开,“欠钱还债,天经地义。”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瞳孔都震动了。是欠条,是我当初写给沈鹜年的欠条!是后来把钱还了,我问他要,几次都没还给我的欠条!

    “这是……这是我的欠条,我明明把钱嗝,把钱还给你了!”我伸手去抢,被沈鹜年轻轻松松举高躲开。

    他只是将手按在我的胸口,便让我如何都够不到那纸欠条了。

    “那为什么欠条还在我手上呢?”

    我简直不敢相信一个人能颠倒黑白到这个程度:“因为你那时候……嗝故意没还给我!”

    他的脸上完全不见心虚:“是吗?可我记得明明是你没还钱。”

    “卑鄙!无耻!你怎么这么不要脸!”无论骂多难听的话,他都好像不痛不痒。我咬了咬唇,不再跟个小丑一样去够他手上那张欠条。

    明明是他说不想我缠着他的,现在又自说自话把我关在这里,这个人……这个人真是从头到尾都这么恶劣。

    “我讨厌你……不,我恨你。”打开他按着我的手,那些好不容易塞进大脑深处的情绪仿佛又冒了出来,我被它们冲击得心脏一阵阵紧缩,自我防御般吐出了自己能想到的最狠决的话,“沈鹜年,你让我感到恶心。”

    怎么也停不下的打嗝不药自愈,我推开他,拖着铁链往楼上跑去,重新又回到了一开始的那间卧室,并且锁上了门。

    第52章

    为什么你总是这么对我

    白天,别墅外风和日丽,绿植环绕,似乎拥有这世间最热烈的阳光。可到了夜晚,从窗户外望出去却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太黑了,黑到让我仿佛又回到了那只逼仄闷热的集装箱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将卧室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连浴室的灯都没放过,直至整个空间不存一丝昏昧,这才爬到床上安心入睡。

    虽说如今的处境也不大明朗,但总归是比在集装箱里好的。而且……沈鹜年既然费力气将我救出来了,应该不会轻易要我性命。只要活着,那其它问题都不大,我不信……他能关我一辈子。

    翻了个身,铁链跟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听到这动静,我心里一阵发虚。不能关我一辈子吧……我还要回去上学,还要完成梦想,还要让更多人看到我拍的照片呢……况且,一星期两星期没人发现我失踪,一个月两个月还能没人发现吗……不会的,谢云泽和彭黛马上就会发现,然后报警,然后……然后……

    想着想着,呼吸逐渐平缓,聚拢的意识如同被打乱的桌球,四散开来,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落入黑暗的袋子里。

    不知道是不是睡前太忧虑了,导致做梦都梦到被警方解救。

    谢云泽和彭黛做先锋,带领着搜救队冲进别墅。沈鹜年拽着我在森林里狂奔,没一会儿跑到了海边的一处悬崖上。后面犬吠越来越近,他看了我一眼,说:“我已经逃不了了,就在这里斩断连接吧。”

    我还没懂他什么意思,他就果决地握住自己心口的铁链,一点一点开始往外拔,直到拔出一颗鲜血淋漓、还在跳动的心脏。

    黑色的血喷涌而出,我张开嘴,嘶声力竭地尖叫,梦里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我颤抖地捧住那颗心脏,试图将它塞回沈鹜年心口的大窟窿里,可那里的肉就跟长死了一样,怎样也不肯接受心脏的回归。

    “塞不回去的,这不是我的心。”沈鹜年将那颗心推向我,“是你的。”

    我一愣,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左心口处有个拳头大的洞,锁链的另一端钉在里面,周围除了一圈红色的肉,再没有别的东西。

    这原来是我的心啊。我感受着手心里那块肉的跃动,很有些不知所措,而就在这时,十几个穿着黑衣的特警牵着狗拥了上来。

    那些人没有给沈鹜年解释的机会,纷纷抬起枪口对准他。

    “别!他虽然……虽然混蛋,但罪不至死……”我挡在沈鹜年前面,一步步走向特警,嗫嚅道,“我、我没事了,你们别开枪。”

    大约走了两三米,耳边忽地响起“嗖”地一声,我知道,或者说梦里的我知道那是什么,惊恐地回身看去,只来及看到眉心中弹的沈鹜年笑着向后倒去,坠下高耸的悬崖。

    他完全不挣扎,不愤恨,似乎等这一刻已经等了许久,表情甚至带着些终于可以解脱的安然。

    手里的肉块在那一瞬停止跳动,完全变成了冰冷的石头。我就是这时候醒来的。

    一睁开眼,心情都没平复,就看到沈鹜年出现在我床头,手里拿着一袋乳白色不明液体,从底端伸出一条输液管,正接在我的留置针上。

    “你怎么进来了?”我飞速坐起身,要去拔手上的针,“你给我输什么东西?”

    罪不至死什么啊?罪该万死吧!

    沈鹜年表情一派坦然:“我有钥匙,当然能够进来。”他一把按住我的手,“别动,这是营养针,帮你恢复体力的。”

    撕胶布的动作停下来,但我的怀疑并没有因此减少。

    他看出来了,哂道:“放心,我不会再给你下药了。你如果不信,大可以拔了。但你今后的食水都会经过我的手,你确定每次都要这么警惕吗?”

    我会这样到底是谁害的?

    抽回手,我勉强接受了营养针的说法,往床的另一边挪了挪,尽量远离他。

    他没有对我的行为表现出任何不悦,调整了一下滴速,拿起反扣在床上的一本书,再次走回另一边的沙发区域坐下。

    他坐在正对着床的方向,这样一抬头就能看到袋子里还有多少液体。这几天,他怕都是这样照看我的。

    躺回去,试着重新入睡,不知道是因为做了噩梦的关系,还是因为有沈鹜年在,根本睡不着。

    有手机还能刷刷手机,什么都没,我只能盯着天花板发呆。

    先是背课文,从《赤壁赋》背到《师说》再是《滕王阁序》,觉得不够有挑战性,换背微经公式,什么“边际替代率”、“平均成本”、“消费者均衡条件”……背了会儿,果然晕了。

    闭上眼,我再接再厉,努力酝酿睡意。然而,只要沈鹜年那边一有点动静,哪怕微小到书本翻页的轻响,我积累起来的那点睡意就会瞬间不翼而飞。

    就这么硬撑了十几分钟,撑到营养针挂完,沈鹜年起身往床边走来,我仍然没有睡着。

    背对着沈鹜年,我用耳朵感受他的行动轨迹。他先是替我拔掉了输液管,再取下墙上的空袋子将它们放到了一边,接着……他不动了。可能有那么一两分钟,他站立在床边,不言语,不动作,就像突然化身成了一尊没有生命的木雕,静止在了那里。

    这比他坐那儿看书还要让我焦虑。我忍不住睁开眼,才想转身问他还要看多久,床垫微微一动,他竟爬上床躺到了我的身后。

    霎时,酒店那晚太过惨痛的记忆在脑海里复苏过来,我紧紧揪着身前的被子,整个僵硬在那里,连眼睛都不会眨了。

    “你怕我吗?”沈鹜年靠过来,从后面轻轻抱住了我,温热地气息吐在我的后颈,让我不自觉抖了抖。

    “……我不该怕你吗?”闭了闭眼,我小声反问他。

    身后的人好似被我问住了,半天没有再出声。

    明明室内温度适宜,并不会让人感到燥热,我却因为他的这个拥抱,手心、后背都出了层薄汗。

    许久,他松开手。

    “睡吧。”

    随着话语,沈鹜年坐起身,没有在房内多作停留,下了床直接迈步向外走去。

    房门“喀”地合拢,我眨了眨眼,软下身子,将脸蹭到枕头上,过了会儿,又将被子拉高,蒙住头脸。

    翌日醒来,我在房内洗漱完,一拉开房门,就看到地上放着个餐盘,里头是蔬菜粥、白煮蛋,和两个包子。

    我拿进来吃完了,端着餐盘下楼,到处都不见沈鹜年的踪影。

    “沈鹜年?”装模作样叫了几声,没人回。

    这次我扩大了自己的探索范围,将一楼的每扇门都打开看了眼。

    厨房边上的一扇门是直通车库的,如今里头一辆车都没有,我猜测沈鹜年应该是临时有事出去了,暂时不在。

    这可是个好机会。

    我不再小心翼翼,拖着铁链继续往下,想找找有什么东西能把链子砸断的。

    地下室的空间同样开阔,并且因为有个采光天井,一点都不昏暗。

    一半空间是健身区域,摆着不少健身器材,我试着举起一枚十公斤的杠铃,想靠它砸断铁链,试了几次,铁链连个划痕都没有。

    这得砸到猴年马月……

    我将杠铃放回去,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打量着还有什么能用的工具,忽然眼睛一亮,瞧见了另一边的大桌子。

    那可能是沈鹜年的办公区域,宽大的书桌后有一整面墙的书柜,桌子上还摆着一台屏幕。

    有屏幕就有电脑,有电脑就有网,尽管他大概率设了密码,但万一呢,万一密码正好是八个“8”或者从“呢!

    我兴奋地跑过去,打开屏幕开关,低头找寻键盘时,才发现根本没有键盘,只有个鼠标,再一抬头,屏幕上整整齐齐播放着九个画面,哪里是电脑,分明就是别墅的监控。

    其中有一个居然还正对着我的床!

    “变态……”怪不得我一醒他就知道了,原来是在这看到了。

    地下室一无所获,我只能再次上到一楼。

    厨房里倒是有个刀架,但刀都是西式厨师刀,又薄又窄,别说斩断铁链,都不知道能不能斩断我的骨头。

    选了把看着最锋利的,蹲下砍了两下,砍得火星子都快冒出来了,铁链没砍断,刀刃毫无悬念地被我砍出了豁口。

    “你怎么这么没用啊……”我叹着气,有些不知道拿手里的豁口刀怎么办才好。

    插回去,沈鹜年如果用到它,一定会奇怪上面的豁口,一看监控,发现是我准备逃跑,然后给我好看;不插回去,沈鹜年找不到它,奇怪它怎么不见了,一看监控,发现是我准备逃跑,然后给我好看……

    恰在此时,车库传来卷帘升起的声音,沈鹜年回来了。

    我霍然起身,来不及细想,抓着刀,一路捡拾地上的铁链,风一样地跑回了二楼的房间。

    怎么他都会知道我要逃跑了,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尖刀,咽了口唾沫。

    昨天都能砸中他,他应该……应该也没有很厉害。

    我躲在门边,双手紧握刀柄,闭眼不停地做着深呼吸。

    楼梯上响起脚步声,从下到上,从远到近,最后停在了门外。

    背脊抵住墙面,我缓缓举起手里的刀,心里默念“321”,在倒数结束的那一秒,握着刀冲到了沈鹜年面前。

    “把……把钥匙交出来!”由于我的手不住地战栗,使得刀尖也在他的咽喉处忽上忽下,漂移不定。

    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我向下瞥了眼,看到地上躺着一盒拼图,似乎是沈鹜年送来给我解闷的。

    “又来?”

    轻而冷的声音自耳边响起,我一抖,沈鹜年已经抬起双臂,毫不畏惧地抓住我瑟缩的手。

    “也好,你如果能杀了我,我就不用烦恼了。”他直直盯住我,笑着把刀尖一点点挪到他的心口,“不过你的刀刃不够锋利,割不断我的颈动脉。换一个地方,往这儿刺……”

    他抓住我的手,在我的挣扎下,将刀尖坚定地刺进自己的心口。

    倒抽一口气,我被吓傻了。

    我就是想威胁一下他,让他放了我,没想过真的杀人啊……

    “停下……”我颤声阻止他。

    他一意孤行,根本不听我的,我第一次知道刀尖破开肌肤的触感会令人这样彻骨生寒。

    血越流越多,我好像回到了昨晚的梦境里。

    他总是这样……他总是这样……从来不给我选择权。

    我被他耍得团团转,都已经摆烂到懒得深思他到底要干什么,他竟然还有办法让我崩溃。

    梦境、记忆,混合在一起,如同海底的火山,推着那些被封锁的情感彻底爆发。

    “停下……停下!”眼泪一颗颗落下,我感觉自己快疯了,“为什么你总是这么对我!我说了停下,加拉泰亚!加拉泰亚!!”

    怒吼着,无数的情绪在我体内撕扯、燃烧,最终凝结成无法消解的浓烈恨意,海啸般淹没我。

    我恨他。

    我人生中从未这么恨过谁。

    我好恨他。

    第53章

    这是精神分裂了

    人生总是在不断的体验中获取新的知识,又在知识里感悟新的体验。

    我第一次知道“死亡”,是在四五岁的时候,经由父母口述。他们告诉我,总有一天他们会先我而去,我再也看不到他们,这就是“死亡”。那一天我嚎啕大哭,对“死亡”有了初步的恐惧。

    而真正明了“死亡”的残忍,是在我十二岁那年。也是那一年,我知道了“恨”。

    我恨过那场台风,恨过就这么丢下我在这世间的父母,也恨过冤枉我的小姨他们……可那些恨都是转瞬即逝的,几乎是冒个头就会被我狠狠掐灭。

    一旦沉溺在恨的情绪里,除了让自己看起来更悲惨,毫无益处。

    世上行走的人,九成都很不容易,各有各的苦楚,至少我身体健康,至少我遇到过很多好人。难过时,我常常这样安慰自己。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除了生死再无大事。所以无论多绝望,我总能哭一场,睡一觉,慢慢恢复元气。

    可现在,我恨沈鹜年。

    这恨意如此汹涌坚实,让我根本放不下,也无视不了。

    “沈鹜年,我也是人,你能不能把我当人看?我不是你的玩具,更不是你的宠物……”

    我都已经不再回头,不再留恋,这个人到底为什么还要扰乱我的心,做这样可恨的事?

    眼泪模糊了视线,膝盖撑不住力道软倒下去,这次沈鹜年没有再桎梏住我,松开手,任我和刀双双滑落地上。

    “别哭了。我没有把你当玩具,也没有把你当宠物。不是你说恨我的吗?恨我为什么不杀了我。”他捂着伤口蹲下身,唇色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失血,变得很淡,脸上却还是一副不在乎的表情,“如果我恨一个人,肯定是要杀了他的。”说着,他用另一只手替我擦去下巴上的泪。

    短短两天,他身上就新增两处伤口,比我更像那个被绑架囚禁的人。

    “因为你就是个疯子!”我挥开他的手,受不了地骂他,“正常人谁会动不动喊打喊杀?”

    他轻缓地眨了眨眼,睫毛受惊般抖动,一下子似乎有些愣住了。

    曾经,我抱着他,告诉他他绝不会成为像他父亲那样的疯子。而现在,我故意用他最在意的东西刺痛他,还为他眨眼间的脆弱感到畅快。我也不正常了。

    “哦……对,我可能早就疯了。”指缝里溢出鲜血,他近乎惨淡地笑了笑,摇晃着起身,“既然杀不了我,你就只能继续被我关着了。”

    血迹一点一点落到地上,他缓步离开卧室,走时顺便还带上了门。

    我跪坐在门前,看着地上那把沾血的刀片刻,捡起泄愤似的把它扔远了。

    那之后的三天,我和沈鹜年再也没有任何交流,陷入到一种诡异的冷战中。

    一日三餐他会准时把盛满食物的餐盘放在门外,我吃完了,再把餐盘原样放回去,除此之外的时间我都待在屋子里拼拼图,不出门也不逃跑。

    晚上,他会趁我睡着来给我挂营养针。有时候我醒着,但会闭着眼装睡,就是不想和他说话。

    沈鹜年买的拼图足足有五千片,打发时间是很能打发时间的,就是有些费眼。我拼到第三天,拼得头晕眼花,感觉自己散光都要拼出来了。

    到第四天,沈鹜年将留置针拔了,结束了夜间挂水,至此,我们连面都不见了。不过应该也就我见不到他,他还是能透过监控看到我的。

    到第六天,我晚上正趴在地毯上拼拼图,还差最后的一个角就要拼好,外头突然响起一声巨大的雷声,吓得我头皮都炸开了。

    我立马从地上起来,跑到窗边往外看。闪电在云层里翻滚,将漆黑一片的夜空点亮,狂风卷席着树梢,预示着暴风雨的来临。

    我一向不大喜欢这样的天气,拉紧窗帘,打算回去继续拼拼图。结果才一转身,周围便猝不及防陷入了黑暗。

    原地怔愣片刻,我才意识到可能是断电了。

    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我想要跑回床上,可双腿根本挪不动路。我只能就这么蹲下身,将自己紧紧抱住。

    没事的,我已经出来了……没事的……

    我忽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恐惧自己根本没有被救出来,其实还在那只恶臭难闻的集装箱里,而这几天的种种,不过是我做的一场梦。

    这样一想,鼻端似乎真的能闻到那股浓重的尸臭了。梁炜仁死前的模样不断在我眼前浮现,我陷入到纯然的黑暗里,越来越害怕,越来越惶恐。

    就在我快要受不了扬声求救的时候,房门这时候被轻轻推开。

    一道耀眼的光线直射进来,接着是沈鹜年的声音在光后响起:“这里电压不是很稳定,经常断电,你没事吧?”

    我抬头看向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没用:“……没事,不用你管。”

    沈鹜年沉默了几秒,大步朝我走来,直接将颤抖不停的我从地上抱了起来。

    他没有将我抱到床上,而是抱着我就近坐到一旁的沙发上。他坐沙发,我坐他的腿。

    对相看两厌的两个人来说,这也太暧昧了。

    “你放我下……”话还没说完,就被窗外一道惊天巨雷打断。

    那隆隆雷声仿若近在耳畔,给人一种下一刻就要劈到头上的错觉。

    我霎时整个人往沈鹜年身上依偎过去,什么暧昧不暧昧的,都抛到脑后了。

    “这电什么时候……能修好啊?”我抖着声音问。

    “一般一两个小时就能来电。”沈鹜年让我侧坐在他的腿上,双臂揽着我的肩背,将我完全搂在怀里,“你如果害怕,地下室还存着一点蜡烛,我可以全都替你点上,这样房间应该会亮一些。”

    “很容易着火的。”这也太没有消防安全意识了。

    “那就把我们两个都烧死,也挺好的。”

    就像破窗效应,一件过分的事用另一件更过分的事作对比,前者就不会显得突出了。沈鹜年这话惊悚到我倏地僵硬在那里,连周遭的黑暗都仿佛没那么可怕了。

    他不是真的疯了吧?

    我赶忙岔开话题:“这房子……是你买的吗?这里不是江市吧。”

    江市是不大会停电的,至少我在那上学的两年,一次也没遇到过。

    他轻轻拍着我的背,手电的光也跟着一晃一晃:“不是,在江市边上。已经买了好几年了,本来打算如果半途被揭穿,或者你没有爱上我,就把你绑到这里来,让你给我提供一辈子的体液。”

    禽兽。

    我心里暗暗骂了一声,再次岔开这危险的话题:“我……我这几天下面什么都不穿,感觉很不习惯,你能不能……能不能给我准备几件正常点的衣服?”

    “正常点的?”

    “起码不要动不动露半边屁股吧?”

    他轻笑起来:“好。”

    暴雨随着雷电倾泻而下,击打在窗户上,形成天然的白噪音,屏蔽了光明,也短暂屏蔽了爱恨。手电的光没有支撑多久,才半小时便暗得快要看不清了,可这次因为有沈鹜年在,我不再惧怕梁炜仁的出现。

    “营养针看来还是很有用的。”昏昏欲睡中,沈鹜年捏捏我的胳膊,又捏捏我的侧腰,“你刚被救出来的时候,瘦得就剩一把骨头了,这些天长回来不少。”

    “你别乱摸。”

    我躲着他的手,不小心手肘打到他身上,他闷哼一声,听着颇为痛楚。

    我一顿,意识到是砸到他伤口了,再次想要从他身上下去,被他扯住胳膊在胸前固定住身形,一时完全无法动弹。

    “我不摸你了,让我再抱一会儿。”

    手电的光彻底湮灭,“咚”地一声,掉到了地毯上。这下,就是让我动我也不敢动了。

    “我这几天,总是很烦,耳边有很多的声音。但抱着你的时候,那些声音都不见了。”沈鹜年说着收紧怀抱,“好像没那么烦了。”

    完了,这是精神分裂了。

    我也不敢问他那些声音都说了什么,总觉得不是好话。

    老实下来,我安静地任他抱着,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床上,外面碧空万里,像是被昨夜的暴雨洗净了天上的所有污物。

    沈鹜年当真给我准备了新的衣物,是几件男士睡袍,格子花纹的,中间有一排扣子,可以从头扣到脚,但仍然没有内裤。

    算了,总比露屁股强,这样有安全感多了。

    在房间里闷了几天,我被闷坏了,如今拼图也拼完了,我无所事事,又开始探索别墅内部。

    这次是唯一剩下还没有探索的第二层。

    第二层除了我住的卧室,还有两扇门,我猜其中一扇应该是沈鹜年住的屋子,因为有好几个晚上,我会听到隔壁开关门的声音。

    那还有一间屋子是什么呢?

    握着门把,我甚至已经预想到那里面是有着红色灯光的刑房,或者什么可怖的凶器陈列室,但当我推开门的时候,里面的内容还是让我震惊到失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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