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摸出手机,翻出通讯录,跳过一个个名字,在“白哥”上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滑走,点开了沈鹜年的电话。

    电话响了一会儿才被接起,沈鹜年似乎并不在家里,周围声音有些嘈杂。

    “喂?怎么这么早打电话给我,你是有约会前恐惧症吗?”他不知道我已经把约会取消,还在跟我开玩笑,“我在网球馆打球,你要是不介意我边喘边说话……”

    “你能不能……来我学校一趟?”嘴里被打破了,导致我说话声音有些含糊。

    沈鹜年一静,立马听出来了:“你声音怎么了?”

    我咬了咬唇,用力握紧手机,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不带颤抖。

    “求你。”

    沈鹜年只用了半小时便赶到了我的学校,来前他应该是刚洗过澡,头发丝还泛着潮气。

    他推开门,在角落里看到我,直接勾手让我过去。

    “您看要不要到另一间会议室再聊?”辅导员慑于沈鹜年气场,连语气都不自觉变得恭敬起来。

    沈鹜年没理他,注视着我走到他跟前,随后抬起我的下巴,左右查看了下我脸上的伤势。忽地,他视线一凝,在我脖颈上停留了良久。

    那里是被王向阳咬过的地方。

    我伸手去挡,他挤开我,用手搓揉着那块地方,一点点加大力道。

    我吃痛地哆嗦了下,他看到我的反应,缓缓移开了手。

    “我们家孩子被打成这样,还有什么好说的?”他从大衣内侧掏出一纸名片,塞进了辅导员的领口。

    “这、这是?”辅导员慌忙去掏衣服里的名片。

    沈鹜年拽着我的胳膊,将我往外带:“我律师的名片,你们有事打他电话。”

    第21章

    你可以尽情惨叫

    我觉得自己应该只是些皮肉伤,但沈鹜年还是坚持要带我去医院检查。

    本以为就附近医院看看,结果他驱车一个小时,把我带到了一家外观看起来就颇为昂贵的国际医院。

    甫一进门,我便被里头豪华的装修和稀少的人流惊住了。

    “要不……要不算了吧。”说着我就想往回走。

    沈鹜年一把揽住我的腰,不由分说将我往里头带:“来都来了,做个检查再走。这是梁家的医院,我办了卡的,有折扣,不用花什么钱。”

    “……你怎么在医院还办卡?”我诧异地转脸看他,这地方太空旷,我只是正常音量都很响,只能自觉压低声音,“多不吉利。”

    “我有严重偏头痛,得定期体检,再根据体检结果开具处方。”沈鹜年眼睛带笑,说的话不知真假。

    他不容许我退缩,半强迫性地将我推进诊室。

    人少了,一切流程都走得很快,从医生看诊到拍片再回到诊室,全加一起也不过半小时。

    “还好,没有骨折。”医生看着电脑里的片子道,“只是现在血肿得很厉害,可能会有点影响视物。”

    最后,医生开了止痛药、冰袋和两支活血化瘀的药膏,临走前还特别叮嘱了冰袋是前24小时敷,药膏是24小时以后用。

    沈鹜年去拿药,我就在大厅的沙发上老老实实等他。

    虽说私营医院人少,但也不是完全没人。或病人或护士,路过我面前时,几乎都要好奇地看过来。这些目光尽管不带恶意,仍叫我很不自在。

    我干脆拉上羽绒服的帽子,垂下脸,将自己尽可能地隐藏在阴影中。

    盯着地毯上的一小块花纹,就这么发呆看了几分钟,模糊的视野里突然出现一只手,覆在我的脸侧,将我的脸轻轻托起。

    看到我的脸,沈鹜年有些讶然:“这次倒是很勇敢,竟然没哭。”

    他拇指摩挲了两下我的面孔,松开手,从袋子里掏出一只冰袋给我。

    “乖,自己敷好,我们回家了。”

    也不知是哪句话哪个词戳中我,分明之前都好好的,只是感到心口有点闷,但也没觉得特别的伤心委屈,结果他一说完,我眼眶倏地发起热来,眼泪迅速溢出腺体,摇摇欲坠。

    我紧紧抓着手里的冰袋,狼狈地急急低头,好叫沈鹜年不要看到我软弱的眼泪。

    泪珠一颗颗从眼眶跌落,无声地砸在地上,化进地毯的绒毛里,很快消失无踪,我试着停止,它们却完全不受我控制,反倒流得更凶。像是有道闸,开了就不能再关上。

    “终于哭出来了。”沈鹜年上前一步,让我靠在他身上,手掌轻抚过我的后脑和脊背,温柔的力道叫我越发心中酸楚,“好了好了,哭出来就好,一直憋着容易憋出病来。”

    我抓着他的大衣,使自己更挨向他:“我没有偷东西。”

    “我知道。”

    “我也……不是卖的。”说出这句话时,我内心甚至都不是生气冤枉,只是觉得荒谬绝伦。

    脑袋上的手一顿,过了两秒又继续往下,沈鹜年缓声道:“你当然不是。现在的小孩怎么这样没礼貌,来,告诉我,这些话都是谁说的……”

    就如沈鹜年所言,哭出来就好,我靠在他怀里断断续续哭了十来分钟,把前因后果讲了,哭完心口果真是不闷了。

    安安静静敷着眼睛,我随沈鹜年一道回了家,车上还好,除了身体有些疼没别的感觉,可等洗过澡从浴室出来,我就有点发热的征兆。

    “还好,不是很高。”沈鹜年给我量过体温,只是低烧,不足38℃,“吃点东西今天早点休息吧。”

    “嗯。”我点点头,眼睛不知是哭过还是受伤的关系,很累,感觉随时随地都能睡着的样子。

    沈鹜年简单煮了意大利面与我分吃,吃完了,他端来一杯加了蜂蜜的牛奶要我喝下。

    约莫是吃过东西血糖升高的原因,我本来就有些昏沉,喝过牛奶简直连路都要走不动了,浑身肌肉都像是失去了弹性,松松垮垮地,好似随时随地都要失去意识。

    膝盖一软,我就要摔倒,一旁沈鹜年及时扶住我:“当心些。”

    他见我绵软无力,路都走不了,索性俯身将我拦腰抱起,送进他的房间。

    “我怎么睡在这儿……”我眼睛都要睁不开,却仍想要起身。

    “我的房间朝向安静些,而且自带洗手间,你晚上起夜也方便。”他的力道轻柔又不容反抗,按着我的胸口叫我又躺了回去。

    脑袋一沾到枕头,我的意识便开始急遽流失,努力睁着眼睛,想要听清沈鹜年说的话,却只听到朦朦胧胧的一团。

    “我等会儿还要出去一趟……你的手机我拿走了……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觉……”

    眼前覆上一只大手,黑暗里,沈鹜年的声音还在继续。

    “你得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才行啊……”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又轻又缓,“为了我。”

    耳边充斥着凄厉的惨叫,一声接着一声,让我仿佛身处十八层地狱,控制不住地颤抖瑟缩。

    血一样的背景下,白色的长着恶魔角的人影猛地揪起地上一团黑色的人影,将他不断砸向地面。

    “救命……救……救命……”黑影不住求饶,却得不到白影的半分心软。

    他拎起黑影的脑袋,凑到他耳边柔声问道:“知道错了吗?”

    “知道……我知道错了!”黑影忙不迭点头,含着满口鲜血道歉,“对……对不起……”

    白影笑了笑,黑影正要松一口气,下一秒白影粗暴地抓着他的头发,将他整个脑袋塞进一个桶里。

    随后,白影按下开关,桶哗啦啦开始冲水。桶里发出咕噜噜地声音,黑影的惨叫全部都被水流带走。

    “可是你的声音还在说你没有错。”白影数着时间,将黑影从桶里揪起来。

    “不要打了……真的不要打了……放、放过我……”黑影痛哭流涕,横卧在地上,脱了力般浑身颤抖。

    白影直起身,摘下手腕上什么东西,握在掌间。

    “我才刚开始,你就不行了?”他踩住黑影的胸口,居高临下地睨视对方,“为了块十几万的表,就把别人的东西弄成那样。”他握了握五指,更攥紧了掌心的物件,“那三百多万的表,能打你几拳?”

    黑影惊恐地抱住自己的脑袋,还没挨揍,就吓破了胆般开始惨叫。

    “叫吧。放心,这里我重新做过隔音,不会有任何人听到你的声音。”白影的发音带着一种丝绒般的质感,优美、柔和、充满磁性,可话语里的内容,却是截然相反地险恶与癫狂。

    “你可以尽情惨叫。”说完,他舔了舔唇,高高举起自己的拳头,对着黑影凶狠地落下。

    我猛地惊醒过来,心脏跳得很快,身上不停出着汗。好像又做了噩梦,但就和许多的梦一样,醒来就忘记了,脑海里只有模糊的印象,没有具体的内容。

    拉着窗帘的关系,周围一片漆黑,我看了眼床头闹钟,已经是凌晨四点。

    有些口渴,我撑坐起来,开了卧室灯,打算去厨房倒点水喝。

    身上已经不再发烫,就是还有一些虚,脑子也有一种转不动的感觉。

    眼睛似乎更肿了,右眼视野完全被挤成了一条缝,身上各处都显出乌青,昭然若揭着昨天遭受到的暴力。

    我拉开房门,赤脚走在地板上,经过客厅,忽地被一股冷风吹过面庞。

    风里是熟悉的,甜美到发腻的馥郁花香。

    我向风口看去,就见黎明的微光下,沈鹜年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衬衫倚在窗边,衬衫松开最上面的两粒扣子,露出他小半截锁骨。

    他的脸颊上,锁骨上,包括夹着烟的指关节上,全都是快要凝结的,暗红的血迹,甚至于眼镜上,都沾到了几滴。

    我看向他,他正好也看过来,可能没想到我这个点醒,一时愣住了。但他很快回神,掐了烟,关掉窗,走向我的时候,还顺手从桌上抽了张纸巾擦手。

    “这么早醒了?”他探探我的额头,“已经不烧了。要吃点东西吗?”

    他的手上带着清晨的寒凉,让我不自觉打了个激灵。

    好重的血腥味,我皱了皱鼻子,心想着,他身上的血迹怕是不止肉眼看到的这几处。

    “我不饿,就是有点渴。”我往厨房看了眼,“又杀鱼啊?”

    沈鹜年笑着眯了眯眼,牵着我的手往卧室走去:“是啊,大爷晚上刚钓上来的,特别大,比上次还大的一条鱼。”

    “厨房有些乱,你别进去了,我把水给你端进来。”

    他将我按回床上,没多久,端着一杯水再次回到卧室。同时拿在手里的,还有一粒白色的药片。

    “这是止痛药,吃了身上就不痛了。”

    我小声道谢,从他手里接过药,想也没想丢进嘴里,就着温水吞服下去。

    确实,很快身上就不痛了,睡意再次席卷而来,沈鹜年关了灯,替我掖好被子,要我再好好睡一觉。

    我听话地闭上眼,想起有重要的事没讲,又倔强地撑开。

    “你杀鱼……要先……先把鱼摔晕再杀……”我大着舌头道,“或者用刀拍晕它,不然……会溅得到处……是血……”

    沈鹜年的手放在顶灯的开关上,闻言受教地点点头:“确实溅得到处都是,不太好擦。下次我会注意的。”说完,“啪”地一声,整个空间暗下来,他离开了卧室。

    隐约间,仿佛听到他在外面跟谁打电话。

    “喂?帮我一个忙吧梁总……出了点小小的,状况……”

    第22章

    小可怜

    再次醒来的时候,沈鹜年不在家,日头高照,已经是中午。我浑身都在酸痛,但心情比起昨日来说平复许多。

    客厅的桌上留着一张纸条,和一碗黑漆漆的炒饭。

    那应该是蛋炒饭,我认得饭里黄色的鸡蛋和绿色的芹菜沫,至于包裹在米粒上的黑色小颗粒……看起来非常像是锅灰掉到了米里。

    我端起炒饭闻了闻,有股特殊的气味,是我从未闻到过的,但并不难闻,想来应该不是锅灰。

    放下盘子,我又拿起纸条看了眼,上头的字迹中英文夹杂,一笔一划遒劲有力,肆意洒脱,颇有些字如其人的调调。

    沈鹜年说自己出去一趟,可能要下午回来,桌上是他留的Bck

    什么什么Rice。

    我将纸条拿近了努力辨认着上面的字迹,最后确认那应该是黑松露蔬菜蛋炒饭的意思。

    一如既往地打算进客卫洗漱,门却被锁住了,门上贴着一张和桌上相似的纸条,写着早上不小心把消毒液打翻了,整个洗手间都弥漫着刺鼻的气味,沈鹜年觉得对呼吸道不好,让我要用就用主卧的卫生间。

    “那不是更应该打开门通风吗……”小声嘀咕着,无奈地看了眼锁住的卫生间,我转身回去主卧。

    虽说整套房子都算是沈鹜年的私人空间,可其它区域我都去过,唯独这间主卫,是昨晚头一次解禁。

    晚上迷迷糊糊也进去上过厕所,强撑着睡意打量了两眼,眼睛看了,脑子却一点没记住。如今再踏足,我只觉得哪哪儿都很新奇。

    可以储物的镜子,白瓷的洗漱台,绿色马赛克的墙面,还有复古的浴缸,这是纯属于沈鹜年的领域。

    我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长脚的浴缸,乃至于好奇地蹲下身敲了敲浴缸银色的金属脚,想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材质的。

    感觉……沈鹜年会边喝威士忌边在里面泡澡。

    我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结果下一秒就乐极生悲,因牵扯到脸上的伤口痛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经过一晚的发酵,我的右眼跟发面馒头似的,肿得更厉害了,几乎遮住了全部视野,结合扩散到脸颊上的青紫,整张脸可以用“凄惨”形容。

    我如果顶着这张脸回小姨家,相信就是她一眼也难认出我。

    轻叹了口气,我拿起牙刷小心伸进破溃的口腔,刷到一半忽地停下,看向洗漱台上满水的牙刷杯。

    曾几何时,我还为沈鹜年的贴心感到惊讶,这才几天,竟然就习以为常了。这难道就是由俭入奢易吗?

    沈鹜年的黑松露炒饭看起来奇怪,吃着却很香,原以为吃不了那么大份,最后不仅吃完了,还有点意犹未尽。

    吃饱喝足,我开始给自己找事做。先把碗筷洗了,擦了下没什么油烟的灶台,又将橱柜都擦了遍。这些家务我在小姨家都很常做了,所以也算得心应手。

    不过可能还是有些勉强了,擦地的时候起得太快,眼前阵阵发黑,我差点就摔到地上,扶着墙缓了许久才缓过来。

    打扫过屋子,本来还想买些菜,但我这个样子根本出不了门,找了圈手机也找不到,只能遗憾作罢。

    ……沈鹜年什么时候回来?

    坐在窗边发了会儿呆,我无所事事,又不想弄乱刚铺好的床,便到一旁沙发上小憩起来。以为眯个半小时最多,不想再睁眼的时候,天都暗了。

    江市华灯初上,使市中心的夜里亮如白昼,因此屋内虽没有亮灯,也不觉昏暗。

    我缓缓眨了眨眼,仍有些困倦,想要再睡,门外却在此时传来了开锁声。

    顷刻间睡意全无,我一下坐起来,往门口赶去,却因为起得太快,眼前再度黑成一片,才走几步就失去方向重重摔倒。

    我趴在地上,还在发懵,那头沈鹜年已经丢下手中袋子来到我身边。

    “见到我高兴,也不用行这么大礼吧?有没有摔疼?”嘴里说着笑,他直接将我从地上抱起来,轻轻放回了沙发上。

    作为一个成年男子,被他这样抱来抱去我实在有些羞赧,耳朵都开始发烫:“没有,我就是睡迷糊了……”

    “刚才在睡午觉吗?”沈鹜年走到墙边开了灯,霎时,屋内亮堂起来。

    “嗯,稍微睡了一下。”我的视线跟着他到处走,见他绕过沙发回到门口,也扒着沙发背去看。

    白色的袋子里滚出一些果蔬,沈鹜年弯腰重新将它们拾回袋子里,随后关上房门,进了厨房。

    看不到他了,我趴在沙发上,视线仍旧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听着厨房里的细碎声响。

    “你把碗洗了?”他从厨房出来,说话的同时,脱去大衣,随手放到沙发上。

    “应该我洗的。”我撑起身子,看着他道,“晚上的碗也我来洗。”

    他注视我片刻,伸手过来摸了摸我的脑袋:“你不会还做了别的吧?我这是捡了个田螺姑娘回家吗?”

    我掀了掀唇角,有些痛,又落回去:“没什么的。”

    对比他为我做的,只是打扫卫生真的算不了什么。

    “虽然很感动,但你现在的身体还是要好好休养,别太操劳了。”说完,他松开手,非常自然地刮了下我的鼻尖,转身再次往厨房走去。

    这般亲昵的举止,十五岁之后就是白祁轩也不大对我做了。我怔愣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心里不禁生出一些“朋友之间真的会这样吗”的疑问。

    可他严格说来是个外国人,他连中文都写不好,一些言谈举止不像认知里的国人,似乎也……合理?我摸着鼻子想道。

    晚餐时,我犹豫良久,还是主动问了王向阳那边的情况。

    事情总是要解决的,逃得了今天,逃不了明天。

    “学校那边还没有新的消息,不过我替你请过假了,你这一个星期都可以住在我家。”沈鹜年道。

    现在还是周末,昨天才发生的事,估计学校反应没那么快,该是还要过几天才能商量出来我和王向阳的处理结果。

    “昨天看病的钱,还有律师费,你把总数告诉我,我看我的钱够不够还你。不够的话,可能先要欠着,等我以后再还……”

    “你要不要来做我的助理?”他突然打断我。

    我一愣,思维有点没接上这跳跃式的话题:“啊?”

    “展览是欧洲兴起的东西,在国内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我的养父派我回国,也是为了让我扩展国内业务。美晴负责与各种美术馆和展厅接洽,事情已经很多,我需要一个专门的助理,来替我分担一些工作量,这样我才能更好地把注意力都放在策展上,而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上。”

    “有事叫你,你去做就行,没事就自个儿玩。包食宿,工资月结,你欠我的钱,可以在工资里慢慢扣。”他开出了一个让我颇难拒绝的月薪,接着道,“但你必须把晚上夜总会的兼职辞掉,毕竟那可能影响第二天的工作。”

    静静听他说完,我思索半晌,忍不住问道:“你这是……在扶贫吗?”

    包食宿,工资高,活儿少,我不是傻子,沈鹜年想找助理什么样的找不着,何必要找我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在校生?我甚至都不是艺术专业的。

    除了扶贫做善事,我想不到更好的理由了。

    沈鹜年夹起一块木耳送到我碗里,闻言不答反问道:“你觉得伤自尊了?”

    我摇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你不用这样的。我……我已经接受了你很多帮助,你不欠我什么的。”

    再这样下去,我怕恩情越积越多,自己就要还不清了。

    “我帮你,自然是因为你身上有我想要的。”沈鹜年慢条斯理地说着,“你也不用觉得我就一无所获。”

    我身上有沈鹜年想要的?我一穷二白,要钱没钱,要才没才,还有什么是我有沈鹜年没有的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只能问对方:“你想要什么?”

    他停下筷子,看我的眼神幽深起来,有一瞬,我感觉自己成了橱窗里精美的礼品,他打量我,评估我,眼里是不自觉流露的势在必得。但眨眼间,在我还没来得及生出怯意前,那勃勃的野心便被温和的笑意取代。

    “硬要说的话,可能是我从来没有过的天真单纯?”

    “……”

    我一时难以接话,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笑起来,满是恶作剧得逞的狡黠,筷尖打在碗上,发出清脆响声。

    我本来有些无语,见他如此,也被传染了些许笑意,无奈地摇摇头道:“你不要老是胡说八道,当心以后无论说什么,我都不信你了。”

    他停下笑,表情竟然还挺委屈:“怎么能说我胡说八道,我明明每句话都是发自真心。”

    我懒得继续跟他纠缠,连忙给他夹了块鱼,哄道:“知道了知道了,我说错啦……”

    吃完了饭,我起身收拾碗筷,沈鹜年并没有阻止,说要洗澡,便回了自己的卧室。

    说到洗澡……我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感觉要回学校一趟才行,一直穿沈鹜年的衣服也不是办法。

    趁寝室里其他人去上课,偷偷回去拿点衣服吧?

    沈鹜年洗完澡出来,我直接与他说了想回学校拿衣服的打算,他擦头发的动作一顿:“明天吗?我送你回去。”

    “你不用工作吗?”

    “明天没事。”

    我“哦”了声,没再拒绝他的好意。

    本来想让沈鹜年把客卫的锁开了,我在客卫洗澡,可他说里面的味道还没散,说什么都不让我开。

    “你都不开门怎么散?”我有些哭笑不得。

    “你睡了我就开,把窗一起打开吹风。”

    他都这样说了,我也不好勉强,只能进他那间浴室洗澡。

    浴室刚被使用过,水汽氤氲,空气里弥漫着洗发水的芬芳,是沈鹜年身上的味道。

    由于没有内裤了,我直接没穿,想着明天回学校换上就是了,现在天气还很冷,大家都穿得厚,一眼也看不出什么。

    神清气爽出了卧室,就见沈鹜年立在客厅沙发旁,手里拿着支药膏,对我抬了抬下巴。

    “洗好了就过来上药。”

    “上、上药?”

    沈鹜年看着说明书道:“你忘了吗?昨天医生说的,二十四小时后要擦药才好得快。”

    医生好像是说过,可是……

    “我自己擦就好,不用麻烦你了。”说着,我伸手去拿沈鹜年手里的药膏,被他轻松避开了。

    “我就给你擦背上,其余的你自己擦。”他按着我的肩,强硬地要我坐下。

    “不是……”

    “都是男人,扭捏什么?”他兴许看出我的挣扎,淡淡开口。

    这话的效果大概和“你是不是不行”差不多,他说完我就不动了。然后下一秒掀起衣摆,我非常自觉地趴到沙发上,枕着交叠的手臂,闭上眼紧张地等待。

    黑暗中,伴着轻笑,一只炙热的大手涂满药膏,落在我的后背。

    我不可抑制地颤抖了下,接着便听到身后的人问:“疼吗?”

    其实白天不太疼了,可不知怎么回事,现在被他一揉,又疼得厉害。

    “疼啊……”我一个字还没说完,就感到后背上沈鹜年忽地加大力道按揉过那块疼痛的皮肉,尾音不受控制地拔高。

    我赶紧咬住下唇,好止住自己丢脸的声音。

    “那我轻点。”背脊上的力道随之轻缓下来,却让我越发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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