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好,够了。”

    那人端着一碗面或者馄饨在同一桌坐下,然后扭开一个盖子,空气里很快弥漫出腐乳的味道,还有些许辣味。

    谭文彬嗅了嗅鼻子,问道:“你这腐乳怎么是这个色儿的?”

    “我这是川味腐乳,加了辣椒的撒。”

    又是一口播音腔四川话。

    “咦,你是昨儿个台上说书的那个。”润生一拍额头,“你那长袍子没穿,我都认不出你了。”

    “嘿嘿,你们今儿来听说书啊?”

    “那可不,特意来的。”

    “哟,那可是尊客。就是现在开场还早,你们要是愿意给我点杯茶水,等我吃了早饭就给你们仨开始说。”

    “好啊。”李追远答应了。

    那人早饭吃完了,说了声:“请。”

    三人跟着他来到台子下,台子很粗糙,就几个柜子搭了个小台,后头挂着两面帆。

    润生中途去小店里买了瓶矿泉水,回来时见李追远拿出钱,递给了说书人,说书人笑着接下了。

    润生这才意识到,点杯茶的意思是给点小费,而不是傻乎乎的真去买瓶水。

    这钱其实不多,也就两罐健力宝的钱。

    说书人没上台,而是在下方自己摆的木长凳上一坐,与李追远三人面对面。

    他先做了个简单开场白,介绍自己是个跑江湖混饭吃的,姓余名树,初到贵宝地,为交朋友为涨见闻为一口饭。

    接下来,他就开始讲起评书,讲的是秦王李世民虎牢关前大破窦建德。

    因听众是三个年轻人,他就没用南通话而是用的普通话,故事讲得抑扬顿挫、精彩纷呈,还兼了段口技。

    润生和谭文彬听得很入迷,不时拍手叫好。

    李追远一边跟着鼓掌一边心里惊疑,这是哪路大师跑江湖体验生活来了?

    这人分明不是本地的,却能到一处新地方马上学会当地方言,而且嘴皮子功夫那是真瓷实。

    虽说当下传统文化市场正遭遇着严重萎缩与低迷,但怎么都不至于让这样一个人江湖流浪。

    故事的潮点在李世民率玄甲军反复冲击窦建德中军,尾声落在李世民得胜还朝,受封天策上将。

    故事精彩,演绎精妙,大夏天的,像是吃了一大块冰镇甜西瓜,从头到脚一阵酥爽。

    虽然看不见,却让耳朵得到了一段真正的享受,而且还是面对面的小包场,这钱,花得值。

    李追远再次将手伸进口袋。

    “别了,茶水给过了,都是没上班挣钱的,哪能再收你们的赏;再说了,不是已经赏过俩馒头片儿了么?”

    “讲得真好。”李追远由衷道。

    “谬赞了,你这孩子,眼睛没大事吧?”

    “会好的。”

    “那就好,叫什么名字?”

    “李追远。”

    “李追远,李追远,是一直姓李么?”

    “不然呢?”

    谭文彬意犹未尽地问道:“能再讲一段么?”

    “讲不动了,得留着正午开正场。”

    谭文彬点点头:“那我们等着。”

    “哎,那可不用了,中午讲的也是这段,就是多注了些水,讲了讲李唐朝堂上的李渊李建成,再唠一唠洛阳城里的王世充,不听也罢。”

    “那真可惜,那晚上呢?”

    “一样的是这一段,水更多了些。”

    谭文彬:“……”

    “出来混口饭吃的,肚子里的货就这么多,哪能一咕噜全掏出来呢,再说了,这地儿也鲜有人能一天听几场的,有这闲工夫的,一般也没钱。”

    李追远好奇问道:“余师傅,你是哪里人?”

    “孩子,你是问我老家?”

    “嗯。”

    “我老家可真说不上来,爹妈走得早,自己打小就沿着这长江,从山城至荆楚再到这入海口,一年四季来回溜达。

    按这么说,我老家,应该是在这江上。”

    李追远脸上露出笑意,似乎听到一个很有趣的回答,但心里却默默沉了下去,因为他曾在柳玉梅那里,听到过一个相似的回答。

    “天色还早,那我就再给你们讲一段吓人点的小故事。”

    “好啊,好啊。”润生鼓掌。

    “我喜欢听这个。”谭文彬激动地握拳。

    余树开始讲起来了。

    刚起了个头,李追远就听出了不对劲,背景在明末清初,主人公是个书生,坐船进京赶考途中船翻了落水,被一白姓娘子所救,书生对其倾慕,称呼其为白家娘娘。

    不等对方继续讲下去,李追远就捂着眼睛吸了口凉气:“润生哥,彬彬哥,我眼睛好疼,带我回去喝药吧。”

    要是其它事儿,他们俩现在肯定是不会走的,但涉及到小远的眼睛,俩人当即不敢耽搁,和那余树道别后,马上背着小远坐上三轮车往家赶。

    回去路上,面对润生和谭文彬关切地询问,李追远选择说出自己的顾虑。

    “哥,我眼睛不疼,我是怀疑那人身份。”

    都已经讲到白家娘娘了,再说下去就必然会出现死倒,然后润生和谭文彬面色就会发生变化被对方瞧出。

    这也是李追远装眼睛痛提前离场的原因。

    听完李追远讲述后,骑车的润生发出一声感慨:“这是遇到同行了。”

    谭文彬则愣了好一会儿,疑惑道:“咱们这一行的人,都这么多才多艺的么?”

    润生回了句:“你也有才艺,你会扎纸。”

    谭文彬翻了个白眼:“我谢谢你哦。”

    润生和谭文彬虽然很意外,却没被吓到,一是他们没经历过白家娘娘的事,二是他们也不清楚柳玉梅的真正身份。

    前者涉及到亮亮哥个人隐私,后者涉及秦柳两家的秘密,李追远不方便擅自讲出。

    回到家后发现太爷并不在,灶台上的方便面倒是被下着吃了,应该是出门去了。

    三人继续做各自的事,李追远继续“看书”,润生看电视,彬彬做题。

    午饭时,太爷也没回来,润生煮了粥。

    晚饭时,太爷还是没回来,润生又煮了粥。

    虽说吃粥也挺好的,但由奢入俭难,刘姨不在的日子,大家生活质量严重下降。

    而且,少了刘姨那一声声“早中晚”开饭了,李追远都觉得自己生物钟都有些紊乱。

    晚上扒拉粥时,谭文彬怀疑道:“嘿,提议喝粥的是李大爷,不回来去外头打牙祭的也是李大爷。”

    太爷没回家,大家倒是没怎么担心,因为平日里李三江经常被留下来吃饭喝酒。

    宁静的夏夜晚上,润生和谭文彬继续追着《陈真》。

    李追远坐在旁边,做着睡前眼保健操,等做到按太阳穴轮刮眼眶时,

    远处村道上,传来了汽车声和摩托声。

    谭文彬像是被电击到了一样,一个翻身,从电视机前坐到了放着作业的小桌前,“啪”的一声,打开台灯,即刻切换进冥思苦想做题法相。

    润生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咋了?”

    李追远猜测道:“彬彬哥,谭叔叔来了?”

    “嗯!”

    他认得自己亲爹的摩托车声,打小在家偷看电视时,一听到这声音马上就关电视去做作业。

    只是,等呀等呀,也没见摩托车开过来,更没见人走上坝子。

    润生疑惑道:“你爸不要你嘞?”

    “你爸才不要你了。”

    “我爸本来就不要我了。”

    “艹,你作弊。”

    顿了顿,

    谭文彬补了声:“对不起。”

    润生笑了:“呵呵呵。”

    谭文彬站起身:“我爸不是为我来的,小远,润生,想要去看看不,可能村里又出案子了。”

    润生摇摇头:“不去,广告之后,精彩马上继续。”

    “我陪你去吧,彬彬哥。”

    “好嘞,咱们走,小远。”

    谭文彬牵着李追远的手走了出去,经过张婶小卖部时,谭文彬问了声先前经过的汽车摩托往哪儿去了。

    张婶正在嗑瓜子,瞥了西北面一眼,说道:“朝着以前大胡子家去了。”

    去大胡子家路上,谭文彬有些担忧地问道:“小远哥,你说我爸他们去那里干嘛,难不成事情被发现了?”

    “不知道。”李追远摇摇头。

    要出事露马脚,也该是那车死去的水猴子身份暴露了。

    好几辆警车和摩托停在大胡子家外面,警察人手一个手电筒在照着。

    不过现在应该照不出什么,鱼塘已经被填了,上面这一大块地也都被种上了树苗。

    “咦,小远哥,我看见李大爷,他在坝子上。”

    “我太爷没事吧?”

    “没事,没被戴铐子,李大爷还在抽着烟呢。”

    “彬彬?是彬彬么?”

    “是我,赵叔。”

    “呵,你怎么在这儿呢?”

    “我亲戚家在这儿,我住他家玩呢。”

    “行,我去喊你爸。”

    “赵叔,帮我跟我爸说,小远和我一起来的。”

    “哦。”

    不一会儿,谭云龙就走了过来。

    “爸!”谭文彬热情挥手。

    “边上去。”谭云龙无视了自己儿子,来到李追远面前,小声道,“上头来了人,上午我们派出所去接了你太爷,中午一起吃了饭,下午一起去了几个地方,西亭镇,石港,都是你太爷捞过尸的地方。”

    “叔叔,是什么人啊?”

    “这我不清楚,但应该不是搞刑侦的。”

    “我太爷有事么?”

    “没事,就来了解了解情况,当个向导,讲讲当时发生的事,这房子和四周这些地,也都在你太爷名下是吧?”

    “嗯。”

    “放心吧,没什么事,快收队结束了。”

    “谢谢叔叔。”

    “谢什么谢,不是办案,也不牵扯什么保密条例。”

    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好了,辛苦大家陪着跑了一天。”

    紧接着,李追远就听到自家太爷和那人的对话:“大爷,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应该的,应该的,配合工作嘛。”

    “您早点回去休息。”

    “你也是,呵呵。”

    这声音,是余树。

    “哟,小朋友,你怎么也在这里?”余树发现了李追远。

    李追远反问道:“咦,说书先生,你怎么会在这儿啊?”

    “中午场没什么人来听,我就收了摊子,出来做兼职了。”

    余树说着在李追远面前蹲了下来,伸手摸了摸李追远的头:

    “小朋友,你家在这儿么?”

    李三江这会儿散完烟走来,瞧见这一幕,马上道:“这是我曾孙,呵呵,这栋房子以后就是他的。”

    “你曾孙?”余树显得很诧异,“亲的?”

    “当然,我遗嘱写的都是他的名字。”

    “哦,是么,挺聪明的孩子,我很喜欢。”

    “那可不,我家小远侯聪明着呐。”

    “好了,李大爷,我要走了,以后有机会再请你喝酒。”

    “好说好说。”

    谭云龙主动走向余树,问道:“明天还有什么安排么?”

    “没有了,这里没什么事,很干净,我明儿就走了,辛苦你了,谭队。”

    “我只是服从命令。”

    大胡子家这边警察们已经散场了,李三江带着俩人往家走,路上,李三江不停抱怨着今天莫名其妙的,上午就被警车请去派出所,下午一连趟跑了好几个地方,最后居然村儿里来了。

    不过,倒不是完全没收获,临了那人还塞了一条烟。

    李追远一边听着一边在思索那位说书先生的身份,显然,说书先生才是他的兼职,可能把兼职水平玩成那样,也真是罕见。

    不过,退一万步说,对方既然能和警察在一起做事,那就肯定不是什么坏人。

    自己这里,也就不用担心了。

    回到家里坝子上,润生还在一边扎纸一边看电视。

    李三江走过去敲了一记毛栗子,润生也只是笑笑。

    谭文彬坐下来,很熟练地拿起藤条开始扎纸,同时懊悔道:“早知道我就把作业本带着一起去了。”

    李追远刚欲上楼,耳朵动了动,小声道:“彬彬哥,快回去做作业。”

    “嗯?”

    嘴巴里还在发出疑惑声,可身体却因惯性丢下手中活计,又是一个侧翻,坐到小书桌前,拿起笔,表演思考。

    很快,谭云龙走上坝子。

    谭文彬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嘴角默默勾起。

    谁知谭云龙走过来,对着他后脑就是一拍,骂道:“你在糊弄鬼呢!”

    谭文彬很委屈,心道:爸我这么努力学习你怎么还误解我?

    “啪!”

    下一刻,谭云龙按了开关,台灯亮起。

    谭文彬:“……”

    润生把电视搬到屋外看,借着电视机的光够干活了。

    谭文彬习惯陪着润生在旁边写作业,不过因为小远把台灯借给自己了,他就不再开上面杆子上的灯泡了。

    所以,他刚刚在他爸视角里,是几乎在一片漆黑下做着作业。

    谭云龙提来了一袋子东西,放了下来,是他妻子特意弄来的一些偏方药。

    他仔细筛选过了,无毒。

    “小远,刚刚忘记把这些给你了,你看着吃一吃。”

    “嗯,谢谢谭叔叔,我眼睛快好了,到时候还得请谭叔叔带我去报名上学。”

    “这是当然,等你眼睛好了,我们就去,那边学校也说了,你什么时候去都可以,看你心情。”

    “嗯,好的,谭叔。”

    谭云龙转身,准备走之前,还是在儿子面前停下,拿起小书桌上的作业本,翻开,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解题过程。

    “爸,这是小远给我出的题。”

    “嗯,好好学。”谭云龙放下本子,摸了摸儿子的头,走了。

    润生每晚都会把电视台看下班。

    等电视机上出现彩色固定屏后,他关闭了电视,回头看见谭文彬居然还在做着题。

    “你还不睡?”

    “你先睡吧,我再做会儿。”

    “哦。”

    润生洗洗睡了。

    早上醒来时,发现隔壁圆桌上没人,扭头一看,发现谭文彬趴在小书桌上睡得正香,手里还握着笔。

    润生走到小狗笼子前,摸了摸它的狗头。

    小黑狗睁眼看了他一眼,继续翻身睡觉。

    润生嘀咕道:“没用啊。”

    李追远醒来后,除了下来吃粥,其余时候都坐在二楼露台。

    他已经连续“看”了好些天的《柳氏望气诀》和《秦氏观蛟法》,他觉得自己在眼睛不能看的前提下,说不定能对风水之术产生新的理解。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这些天的反刍,他弄明白两件事,一是那些“瞎子”形象算命的,普遍不靠谱;二是一定要保护好眼睛。

    今晚,李追远在外头等了很久,没等到柳玉梅她们回来。

    听到楼下润生哥的电视机发出没台的“哔”声,李追远也走进房间,做了一遍眼保健操后,躺下睡觉。

    一觉醒来,再次习惯性睁开眼,侧头看去。

    他看见一身白裙头戴簪花的女孩,很是端庄地坐在那里。

    第一反应是,她还是那么好看。

    然后就是:

    哦,

    我眼睛好了。

    (本章完)

    第五十章

    (本卷完)

    男孩闭上眼,坐起身,双手向前探,假装自己还看不见。

    不一会儿,温暖的指尖触及到自己眼眶,然后,将自己眼睛轻轻扒开。

    女孩的脸,就在面前,嘴角弧度虽是轻微,却也比过去明显多了。

    很显然,只是先前醒来的那一瞥,她就知道,男孩看得见了。

    因为他是她的阳台,阳台的帘子哪怕只是露出一点点缝隙,在她这里,都是一片洒落的虹。

    下床,走向面盆架子,就是这房间里短短的距离,李追远走出了同手同脚。

    他不得不停了下来,怕继续走下去会摔跤。

    自己曾经担心过,哪天眼睛能看见时反而会不适应,现在担心成真了。

    李追远清楚,自己的学习能力很强,这就使得他前阵子过度开发与依赖“记忆画面”。

    眼下,是感知间发生冲突了。

    闭上眼,一切就能照旧,可终究以后还是得睁着眼生活的。

    平复好情绪,李追远拒绝了阿璃的搀扶,左手端着脸盆,右手扶着墙走。

    来到水缸边,放下盆,举目四望,初晨的平原乡野如同一幅辽阔的水墨画。

    许久未见,真美。

    李追远忽然想学画了。

    除了对“捞尸”相关的科目,自己的确没什么自信外。

    学其它的,他还是有自信的。

    况且,自己身边还有一位优秀的国画小老师。

    洗漱后,早餐还早,李追远照例和阿璃下起了棋。

    依旧没摆棋盘,两人隔空用手指点着下,只不过这次,阿璃不用抓着李追远的手指去点了。

    下着下着,还觉得犹有余力可以去分心,无法做到全身心投入。

    “阿璃,我们再开一盘?”

    女孩点头。

    隔空,就再开一盘。

    原先那局,走的是稳扎稳打的路数,新开的这盘,就直接猛打猛冲了。

    感觉还行,男孩觉得挺有意思,而女孩那边,也没见吃力。

    最终,形式变了但结果没变,男孩以更高的效率输了四盘棋。

    “吃早饭啦!”

    刘姨的声音,真是动听。

    下楼吃饭,一碗粥一个咸鸭蛋下去,李追远很快就吃好了,他下来得早,这会儿其他人才慢慢起来。

    刘姨拿了一袋苹果过来,说是路上买的。

    李追远拿起小刀,坐那儿给大家削起了苹果。

    谭文彬和润生完全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对劲,道了早安后,就各自坐位置上吃了起来。

    李三江下来了,坐下后刚拿起筷子,就瞅见自己曾孙在削苹果,眼皮子当即吓得跳起。

    虽说自家曾孙眼盲后没有自暴自弃依旧积极拥抱生活,在他眼里,那些盲了十年的老瞎子都没自家曾孙日常生活自如;

    可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干起如此危险细致的活儿。

    “小远侯啊,你……”

    “太爷,我眼睛好了,能看见了。”

    简单的陈述,让李三江原地怔坐了好久。

    倒是谭文彬和润生先回过神来,马上凑过来查看,不过他们是知道也相信小远眼睛会好的,所以现在表达的也只是大病初愈后的恭喜。

    李三江没过来,只是认真看着小远和其他人的互动,互动里,多了眼神。

    他用手背揩去眼角泪水,低头,开始扒粥,每一口,都嗦得格外用力和大声。

    有些人的情绪是水坝,生活中一点一滴地汇入,习惯性压抑和不表达,只有等蓄满到一定程度后,才会溃堤。

    李追远分起了苹果,端来一盘走到柳玉梅面前。

    “眼睛好了?”

    “嗯,好了。奶奶,你们这一趟出去顺利么?”

    “顺利的,就是遇到几个老朋友,拂不开面子,就一起吃了顿饭,回来晚了。”

    “顺利就好。”

    “注意用眼。”柳玉梅伸了个懒腰,“还年轻,急着糟践身子,以后会后悔的。”

    “我晓得了,奶奶。”

    李追远走到李三江面前:“太爷,吃苹果。”

    “小远侯啊,太爷再带你去医院检查检查。”

    “不用了,太爷,上海的教授不是说了么,这个病,好了就是好了,不好也没什么办法,我以后注意休息就是了。”

    “嗯,记得教授还说过,你不能太劳心,那个,等以后上学了,学习上的事,你缓缓,不要太用功费心,身体才是第一位,学习成绩差点也无所谓。”

    旁边正喝着粥的谭文彬,忽然感到腮帮子疼。

    “好的,太爷,我会联系谭叔叔,让他近期带我去办入学手续。”

    “嗯,谭警官是个好人。”李三江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然后喊了一声“壮壮”,将一根烟丢了过去。

    “太爷,上学前,要不要和我爷奶他们知会一声?”

    “你以为汉侯和桂英侯还不知道?”

    “已经知道了么?”

    “迁户口第二天,我就去家里找他们把事情说了,桂英侯哭得厉害,汉侯倒是没哭,但也伤心得紧。”

    李追远这才意识到,迁户口后,李维汉和崔桂英来看自己的频率,一下子降低了,也就前阵子来了一次,当时自己还瞎着,怕他们担心,就蒙着眼装作在玩“捉鬼”游戏。

    现在看来,是爷奶怕来这里看自己后,一个控制不住大哭起来。

    “你爷奶也是需要缓缓的,这事儿对他们打击最大,你别怪他们,他们虽然孙子辈多,但偏心的也是你。”

    “太爷,我晓得。”

    “他们把你妈以前汇过来的钱都要给我,说给你交学费啥的,被我骂回去了,呵呵。

    我说了,你现在既然落在我户口里,那就归我养。

    反正他汉侯也不吃亏,以后给我养老送终,我这家底子还都是给他孙子。”

    “太爷能长命一百二十岁的。”

    “呵呵,行了,你现在眼睛也好了,等确定入学后,我再喊你爷奶来一起吃饭,你以后还是跟太爷我住。”

    这时,李追远耳朵动了动,扭头看向坝子外,他看见了昨天那位兼职说书人——余树。

    记得他昨天对谭云龙说过,他今天就要走了,没想到,一大早地就来了这里。

    虽然心里大概清楚,这个人没什么危险,可他的存在以及活动,还是让李追远觉得不是那么舒服,因为对方有一定概率会撬开自己曾做过的那些事。

    刘姨端着粥碗先一步起身,走到坝子台阶处,看着来人,问道:

    “走错道了吧?”

    余树笑了笑,拿出折扇摇了摇,回答道:“没,专程来讨口饭吃。”

    刘姨不耐烦道:“这里只有家常便饭。”

    “走江湖的苦艺人,吃的,不就是家常饭么,哪有什么资格天天酒楼雅座。”

    李三江听到动静,嘴里咬着苹果起身看去,见到来人后,马上笑着走去:“稀客稀客,来,坝上坐,坝上坐。”

    李三江虽然不知道这人具体身份是什么,但能被警察围着跑东跑西的,不是犯人那就是贵人。

    余树和李三江握了手,却站着没动。

    这时,坝子上坐着喝茶的柳玉梅开口问道:“阿婷,谁来了。”

    余树主动接话:“一个跑江湖说书的。”

    “那就来一段。”

    “好嘞,您且宽待。”

    余树转身往回走,不一会儿,就推着一辆小车过来,上头装着自己的一套家伙事。

    李三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纳罕地问道:“咋的了,这是?”

    余树边搭台边笑着回应:“想混口饭吃,就得卖点手艺。”

    “一顿饭的事儿嘛,不用这么麻烦。”

    “那不成叫花子了么。”

    “也是。”李三江明白对方意思了,扭头喊道:“润生,壮壮,来帮忙。”

    润生和谭文彬早就看见来人了,但他们可记得昨儿个小远说的对方可能是同行,所以此时全都看着李追远。

    “润生哥,彬彬哥,帮忙吧。”

    润生和谭文彬上前帮忙搭台挂帆。

    余树没坐北朝南摆,而是坐西朝东。

    对着坐在那儿喝茶的柳玉梅以及那座东屋。

    李三江问道:“要不,这场纯当我包场了,我再去村里喊些人来,免得你落个冷清冷。”

    余树摇头拒绝,说道:“价钱早说好了,就是一顿饭,再说,这里人很多了,热闹着呢。”

    随即,余树目光落在了李追远身上,他不禁笑道:“眼睛好了?”

    “嗯,好了。”

    下一刻,余树打开蒲扇扇了扇风,可其指尖,却在扇面上不规则地敲动。

    眼睛乃面相之泉,眼睛好了能视物了,这泉才算重新活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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