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而前作相学,则是辅助命格推演提升正确率的辅助之一。

    前言结束,李追远正式翻起第一页内容。

    首先出现的,是一个图形一角,确切的说,是这一页,都只是图形的一角,而文字,写在图形里。

    李追远快速翻页,将每一页图形在脑海中记住,翻完一整本书后,开始在自己大脑里做拼图,拼出来了,但还是残缺的,却能看出是什么了。

    是八卦。

    所以,这八本书,全部拼完,就是一个完整的八卦。

    而这一套书,其实……就是一个完整的新算法。

    这一瞬间,李追远有种错觉,自己不是住在乡下太爷的房子里,而是回到了京里的课堂上。

    老教授们和他们这群孩童学生,互相折磨后,露出的那阴惨惨的笑容。

    “还真是有种,上课学习的感觉啊。”

    李追远看了下时间,发现已经凌晨一点了,他起身离开屋,去洗漱水缸那边舀出水来,洗了把脸。

    整个人变得清爽之后,他也重新燃起了斗志:

    “学,好好学!”

    ……

    早晨,天刚蒙蒙亮,李追远睁开眼,侧过头,看见了先于太阳照入自己卧室的光彩。

    秦璃坐在椅子上,侧对着自己。

    这是怕像上次那样正对着自己,等自己醒来时把自己给吓到。

    她今天穿着一套袄裙,也就是上身穿有衬里的上衣,下身穿裙。

    上衣深绿底色加白纹,裙子是浅绿底色绣加山水花卉。

    这让昨晚拿放大镜看了半宿书的李追远,看起来眼睛格外舒服。

    洗漱后,趁着早餐还没开始,李追远就端出昨晚柳奶奶给的棋盘,想和秦璃下棋。

    可秦璃看着正常大小的名贵棋盘,却迟迟没有动手拿起棋子。

    “是不喜欢么?”

    秦璃没说话。

    李追远只得把这棋盘收起,把秦叔在镇上给自己买的简陋版塑料棋盘纸拿出。

    铺好后,秦璃马上拿起棋子落子。

    连输了三把后,李追远有些想念昨晚和柳奶奶的交锋了。

    不过,他也能感受到自己棋艺的进步,毕竟一直被女孩压着,很容易发现和改善自己的不足。

    女孩已经不会故意让自己了,到第三把时,虽然还是自己脆败,但二人对弈时,已经有了正式下棋的氛围。

    但李追远也清楚,自己的极限很快就要到了,除非自己把卧室里的那两套书全丢了换棋谱来研究,否则自己永远不可能在棋艺上胜过女孩。

    只是,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在没有必要的事情上争强好胜只会显得很幼稚。

    “阿璃,你下得真好。”

    女孩似乎在笑,虽然她表情不显,但那微微颤起的唇角,似乎在预示着她想要做的动作。

    刘姨喊吃早饭了。

    用过早饭,李追远留意到,女孩又一次把自己给她开好瓢儿的咸鸭蛋,握在了手里,藏入袖口。

    李追远抓住她的手,把咸鸭蛋拿出来:

    “阿璃,吃的东西就吃掉,不要藏起来,你要是想收藏东西,我可以以后专门送给你一些礼物。”

    女孩眼睛亮起。

    用过早餐,李追远遵守约定来到东屋,柳玉梅不在屋里,也没按照老习惯在屋外喝茶,她故意躲得远远的。

    这还是李追远第一次进东屋里头来,看着灵堂上那满是秦柳两家姓氏的牌位,心里莫名涌现出些许似曾相识的感觉。

    好像,自己曾去过相似的地方有过相同的感觉,但具体是哪里以及是谁带自己去的,一时间想不起来。

    李追远俯身拜了拜牌位,行完礼,然后动手将牌位上的几条脏毛巾和那颗臭鸭蛋收起。

    秦璃这时伸手抓住李追远的胳膊,她的眼睫毛没跳动,身子也没颤抖,但也表示出了自己的不愿意。

    也就是动手清理的是李追远,换其他人,哪怕是柳玉梅自己,女孩早就暴起了。

    “阿璃听话,要收藏东西不要放这里,我们可以专门找个更好的地方来放,这里是用来摆牌位的供先人的,明白么?”

    阿璃低下头,她很失落。

    李追远则在思考,自己该送什么东西给她呢?

    送吃的,肯定不行,她肯定会偷偷收藏起来再继续发霉。

    “阿璃,我把那套棋送给你怎么样,不是新的,是我们今早下棋时用的那套,用小木盒装的。

    就放你那里保管,以后早上你就拿出来找我,我们一起用那个下棋。”

    秦璃抬起头,虽然依旧没有明显表情,却能感受到,她整个人变得明媚了。

    屋门外,先前特意避开这会儿又悄悄靠近偷听起墙角的柳玉梅,不由翻起了白眼。

    她已经能想象出自己孙女抱着那套不值钱玩具时的细心呵护模样了。

    走出屋门,看见柳玉梅。

    “柳奶奶。”

    “哎。”

    李追远没急着走,而是继续道:“柳奶奶,今天天气很好,您该多出去散散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对身体好。”

    “我跟阿力说了,他晚上忙完了后教你,你可别怕辛苦。”

    “怎么会呢。谢谢柳奶奶。”

    李追远牵着秦璃的手上楼梯时,恰好看见走下来的李三江,没活儿时,太爷一般都会晚起。

    “最近学习怎么样?”

    李三江忘记昨晚自己已经问过了,他只是享受这种关心孩子学习的长辈感觉。

    毕竟,要是他真的细究下来,大概就会发现李追远最近一直看的是什么书。

    嗯,也是因为秦璃一直陪着李追远看书,他对小姑娘有些怵,依旧不太愿意凑近。

    “有点困难,但我会努力的。”

    “嗯,努力就好。”

    回到二楼露台东北角,李追远把书拿出来,摆好放大镜,又在旁边拿出一个空白作业本。

    《阴阳相学精解》里,有不少关于“尺寸”“裁剪”的词汇和形容,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比较抽象的古文,应该是老医书里的常用。

    这些,李追远看得懂字,却没有具体认知概念,只能拿笔先记录下来。

    好在,前者可以问柳玉梅,他能看出来,虽说秦璃的衣服是订做的,但肯定经过柳玉梅的裁改。后者则可以问刘姨,刘姨明显是懂医术的。

    这会儿,秦叔已经带回了做香的原材料,刘姨已经准备古法制香了。

    李追远心里不禁感慨,阿璃这家人……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摇摇头,撇开杂念,李追远正式开始背书。

    班上有两个同学,是真的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李追远知道自己在这方面比不过他们,差距非常大,因为自己需要过两目甚至三目。

    中途,保持弯腰拿放大镜姿势久了,脖子有些酸。

    李追远左手继续拿着放大镜背诵,右手去按捏自己脖子。

    不一会儿,另一只温暖柔软的小手,也按捏上了自己脖子的另一侧。

    李追远嘴角露出微笑,真是可爱的强迫症。

    整个上午,除了带秦璃上了一次厕所喝了一次水外,李追远都在背书。

    他感觉自己脑子里,已经填充满了各式各样的“眼睛”。

    等自己再把后头的“耳口鼻”都背完,那自己脑子里,应该会出现密密麻麻不知道多少张各式各样的人脸。

    就算是京里最大的理发店提供给客户选择的发型模特款式,在自己这里,都属于过分贫瘠寒酸。

    午饭后,李维汉和崔桂英来了。

    李追远沉浸在背书中,没留意到坝子上的情况,身边的秦璃,自是不会提醒。

    等察觉到秦璃身体开始抖动时,李追远才诧异地抬起头,看见故意放轻脚步走近的崔桂英。

    他赶忙抓住秦璃的手,生怕女孩对着自己奶奶暴起。

    崔桂英见孙子在认真看书,本意不想惊扰,这会儿也只是笑笑道:“小远侯,在看书呐?”

    “嗯,奶,爷爷呢?”

    “你爷在和你太爷说话呢。”

    “是有什么事么?”

    “也没啥事,和你没关系。”

    “是三婶娘家那边的事么?”

    “额……是的。说是那边想请你太爷去看看。”

    “哦。”

    一般遇到正规医院里很难处理的病症时,很多家属都会想法子走走偏门尝试一下,而且,这种老两口一起病下的事情,也不是很常见,确实奇怪。

    “这细丫头可真好看。”

    崔桂英作势就要伸手去摸摸秦璃的头,李追远赶忙挡在秦璃身前。

    “额……”

    崔桂英愣了一下,只能摸了摸自己孙子的头。

    “奶,她认生呢。”

    “哦,是么,倒是和你戏得蛮好的。”

    和崔桂英说了会儿话后,李维汉也上来看孙子了。

    不过,李维汉只问候了两句吃得好不睡得好不,就不说话了,只是看看。

    等时候差不多了,他就准备走了。

    临走前,李维汉说道:“哦,对了,小远侯,大后天你太爷要出趟远门,晚上不回来,正好那天村里人要去挑河,我带你一起去吧。”

    崔桂英一听埋怨道:“干啥呀,带伢儿去挑河,你怎么想的?”

    李维汉不以为意道:“就两天的事儿,在外头宿一觉,没啥大不了的,这又不是以前了,挑河工期短了,也没那么苦了,咱家四个儿子,包括雷侯潘侯不也要和我一起去的么。”

    崔桂英:“就算三江叔要去九圩港出门不在家,小远侯不也能睡咱家里么?”

    “叔说,不方便回家睡的,毕竟小远侯出了家,还没还俗。”

    其实,李维汉本意也是想外孙了,再加上这次又是全家壮劳力出动挑河,他就想带着李追远一起去玩玩乐呵乐呵。

    “小远侯,你愿不愿意跟爷爷去啊?”

    “好呀,爷。”

    “瞧瞧,伢儿都答应了。”

    李维汉带着崔桂英离开了,他今天来主要是给九圩港的亲家那边传个话请三江叔的。

    据说是有同病房的病人来了亲戚探望,那亲戚是石港镇的,把那石南镇思源村李家捞尸人的事儿讲得神乎其神。

    亲家那边一听,这不是女儿嫁去的村子么,马上就联络过来想请人出山看看。

    晚饭后,李追远就去坝子上等着了,柳玉梅也没食言,秦叔带着李追远来到屋后,开始教李追远功夫:

    蹲马步。

    按照秦叔的要求,李追远开始蹲起,然后秦叔的手,在每个发力点进行校正,同时嘴里诉说着各个注意细节。

    经过长达一个小时的调整后,秦叔终于不再说什么了。

    而李追远,已累得满头大汗,双脚都在发抖。

    但秦叔只是让他休息了一会儿,又蹲了一个小时。

    上楼梯回屋时,李追远是扶着墙的。

    晚上,柳玉梅坐在屋门口纳凉,秦叔走到她身边站住。

    “咋样?”

    “脑子是真的好啊。”

    “四肢不行?”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脑子好,学什么都快,比我小时候练武时,领会得快得多,他已经能体会到脚下生根的韵律了。

    只是练功夫毕竟是要吃苦的,看他能不能坚持了。”

    “怎么,你想收徒了?”

    “不,我没有这个想法。”

    “你好好教吧,记住,只教功夫。”

    “好的,我明白。”

    柳玉梅回到屋,坐到牌位前,拿起供桌上的一块糕点小咬了一口,慢慢咀嚼。

    这会儿灵堂上已经没臭味儿了,她也能得以轻松惬意许多。

    “阿璃喜欢一起玩的那李家小子,开始跟阿力学功夫了,倒要看看他能不能坚持下来,要是脑子又好又能吃苦……

    乖乖,我真好奇他妈是怎么生出这样的孩子的。”

    柳玉梅准备睡觉了,她要先放下自己的头发,伸手去拿梳妆台上的那枚铜镜时,却摸了个空,仔细一看,这台上哪里有铜镜?

    可这屋里,是不可能进贼的,也没人会碰她的东西,除非……

    柳玉梅走向卧室,看着正在熟睡的孙女,孙女怀里抱着一个小木盒。

    “阿璃这丫头,不会拿我铜镜去做回礼了吧?”

    ……

    接下来两天,李追远过得都很规律,看书、蹲马步。

    第一天蹲马步很痛苦,早上醒来双腿依旧泛酸,第二天就觉得正常多了,等到了第三天,他甚至已经感受不到痛苦和疲惫。

    只觉得马步一蹲,想象着自己是一棵树,长在地上,按照秦叔教的,跟着自己的呼吸和心率节奏,身体轻微小幅度动态摇晃,连看了一整天书感觉昏沉沉的大脑,都变得清灵许多。

    只不过,这三天晚上,秦叔除了教自己蹲马步,没再教别的。

    李追远也不心急,因为他在看书上的突破更快。

    只是死记硬背和算数堆叠,对他来说并不算难,三个完整白天加蹲马步后的卧室台灯夜读,他已经将《阴阳相学精解》看到第七本了。

    除此之外,他还顺便将《命格推演论》看了三本,勉强掌握了推演命格的基础算法。

    不过,他也清楚,这是仗着自己学习能力强所占的前期跑马圈地优势。

    再往后,想要继续更进一步,就得花费时间与精力去一点一点攻克了。

    尤其是《阴阳相学精解》第八本,他还没开始看,但心里,已经知道它的难度,可偏偏,这第八本,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就算没有大成,但学了这些东西,心里总是有些痒痒的,跃跃欲试,想看看实践效果。

    二楼露台上,李三江正躺在藤椅上,一边抽着烟喝着茶,一边悠哉悠哉听着收音机里正唱的《铡美案》。

    李追远走了过来,问道:“太爷,你生辰是啥时候?”

    “咋了?”

    “想提前记起,好给太爷过寿。”

    “嘿,可不凑巧了,你刚回老家前,就过了,下次过,得等明年喽。”

    “那您先告诉我,我好记下来。”

    “好好好。”

    李三江就把自己生辰说过了,细伢儿还问得挺详细,连时辰都问,他也没当回事,都告诉了。

    接下来,李三江就发现,自己这曾孙一会儿仔细看着自己,一会儿又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小远侯,你在写啥呢?”

    “计算。”

    “数学题?”

    “嗯,差不多。”

    “让太爷看看。”李三江伸手拿过本子,发现本子上写的不是数字,而是一条条或密集或松散的横杠竖杠。

    “这是啥?”

    “计算步骤。”

    “现在老师都教这种的么?”

    “嗯,这样计算快。”

    “哦,那你好好算,好好学。”

    “嗯。”李追远一边继续观察着太爷面相一边继续算着。

    “小远侯啊,太爷我明天就要去九圩港了,晚上不回来,汉侯说要带你去挑河?”

    “嗯,我和爷说好了。”

    “那行,就跟着出去透透气吧,你爷也是想你了,我跟你说,你爷那会儿,最稀罕的就是你妈,现在啊,他最稀罕的就是你,你爷,可是偏心得紧哟。”

    终于,李追远算好了,他的眉头皱起,整个人,露出一股颓然的气息。

    “嘿,小远侯,你这是咋了?”

    “太爷,我算错了。”

    “算错了就算错了嘛,知道错了就行,重新算呗,多大点事。”

    李追远点点头。

    在他根据太爷面相以及命格推演计算里,得出的太爷命格总结下来是:

    【先天早夭、多病缠身、寿元不厚、财泉枯竭、命中忌水、禁走偏门。】

    看看自己的推算结果,再看看面前躺着听戏的太爷。

    要是只错一个两个,或者模糊一个两个,那就罢了,自己毕竟没学完全部,出点纰漏误差也正常。

    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做到全错的?

    不,不是简单算错了,是全部相反啊!

    浓浓的挫败感在心底升腾,这是在过往学习生活里,几乎没遭遇过的经历。

    先前,自己心里还有点学得很快的沾沾自喜,现在,全没了。

    “太爷,我回屋睡觉了。”

    “行,去吧去吧,早点睡,明儿你爷早上来接你。”

    “太爷,你也早点睡。”

    看着李追远离去的落寞背影,李三江有些诧异地挠了挠自己下巴,心道:

    这伢儿不就是做错了一道题,至于这样么?

    ……

    回到卧室,在书桌前坐下。

    李追远看着面前的两套书,心里忽然有种想把笔丢掉,把书全都推地上的冲动。

    他不想学了,产生了厌学情绪。

    左手撑着脸,右手拿起书桌上的铜镜把玩。

    那天晚上他就发现了,小围棋盒子不见了,原地则出现了一面很古朴的铜镜。

    他知道,应该是阿璃拿走了自己的礼物,还送给他一个礼物。

    铜镜里的自己,一脸沮丧。

    看着看着,他忽然觉得,这才是自己这个年龄应该有的正常表现。

    这一次,他面对这种莫名出现的情绪时,没有心慌和恐惧,也不用去反复催眠劝说自己的身份。

    没想到,算错题,还能有这种效果。

    李追远心里的挫败感慢慢被收起,他左手接过镜子,继续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然后右手拿起笔,开始计算起来。

    我再算算我自己。

    有句话,叫医者不自医。

    但比这句话,更忌讳无数倍的是……命者不自算。

    只是,李追远是靠着地下室搬出的两套书学的看相算命,没有老师教导,而且书的作者显然也没考虑,会有能看得进学得会这本书的人,会连这么基础的东西都不知道。就像是高数课本第一页,不会给你放一张九九乘法表。

    算着算着,

    李追远感觉自己脑壳有些昏昏沉沉。

    应该是累了,嗯,算完就睡。

    继续算下去,

    感觉自己流鼻涕了,感冒了么?

    伸手一摸,低头一看,

    还好,没感冒。

    不是鼻涕,

    是血。

    “啪!”

    李追远小脸直接磕在书桌上,昏死过去。

    第十八章

    凌晨五点,李追远抬起头,坐起身子,靠在椅子上,半睁着眼。

    这个姿势一直维持到五点半,伴随着感知的逐渐恢复,头开始晕痛,瞳孔重新聚焦,意识开始回归。

    李追远双手按住自己的额头,缓缓揉捏。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时醒来的。

    等再缓了一刻钟,李追远深吸一口气,看向书桌,发现那里有一滩血,做演算的作业本也被染红。

    目光扫过上面的横横杠杠,李追远就觉得大脑一阵刺痛,马上将作业本闭合扣上。

    他逐渐回忆起,自己失去意识前,好像是在算自己命格来着?

    看来,是不能算自己的。

    抬头看了下时间,李追远起身开始清理收拾桌子,然后拿起脸盆去洗了澡,顺便把自己沾了血的衣服搓洗了晾起。

    拾掇好后,他没回屋,而是坐在了露台用来看书的藤椅上。

    带着凉意的晨风不断拂面,让他整个人找回了些鲜活,虽说头还是有些不舒服。

    东屋卧室的灯亮起,通过窗映,能看见一道娇小的身影坐着,旁边还有一道大人身影在给她梳头发。

    原来,阿璃每天都起这么早。

    看着看着,窗映人影消失,天色也处于最后一抹灰黑阶段。

    东屋堂门被打开,女孩走出屋,怀里抱着围棋小木盒。

    她抬起头,看见了已坐在二楼卧室外的李追远,二人目光对视。

    很快,秦璃就来到李追远身边,在小板凳上坐下。

    她没像过去那样摊开油纸棋盘,而是看着男孩。

    少顷,李追远发现一只温暖柔软的小手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许是在女孩认知里,每次他握住她的小手时她心里都能得到平静与慰藉,所以这次她主动握住他的手,希望能给予等同。

    男孩女孩就这么握着手坐着,看着前方在早风下轻轻拂摆的稻浪,目睹着天边灰色逐步被晨曦取代。

    时间过得很慢,时间却又过得很快。

    “阿嚏!”

    李三江走出卧室,打了个喷嚏。

    扭头,看向并肩坐在那里的男孩女孩,心里蓦地想起年画上观音菩萨座下的童男童女。

    倒不是说像,而是这俩孩子长相上的精致,真的和年画上童男女的圆润线条如出一辙。

    李三江吸了吸鼻子,又用手背搓了搓,他是察觉到自己近期的变化了,以前觉得一个人潇潇洒洒过再潇潇洒洒走挺好的,没想到临老因小远侯的出现,真让他找到了临老含饴弄孙的快乐。

    刘姨喊吃早饭了。

    今天早饭格外得早,因为李三江和李追远都要出门。

    早饭不是粥,而是煮方便面,三鲜伊面。

    刘姨在每个面碗下面,还都窝了个鸡蛋。

    面很好吃,李追远起初不觉得饿,等吃了几口后,才觉得自己身体知觉像是彻底冰块化开了一样,很快就吃完一碗。

    刘姨又去给李追远下了一碗,端了过来。

    等第二碗面吃完后,李追远才觉得自己彻底摆脱昨晚给自己算命的后遗症了。

    “还要不?”刘姨问道。

    “吃饱了,刘姨。”

    旁边,秦璃也放下筷子,她吃面比较慢,因为总是吸嗦相同长度的面,再咬断,咀嚼吞咽后再吃第二口。

    李三江也吃好了,砸吧着嘴说道:

    “说真的,这方便面还真不如咱镇上面馆里的阳春面好吃,搁点猪油、酱油、胡椒粉,再撒点小葱花,比这个美得多了。”

    刘姨附和道:“这确实。”

    换其他家大人如此说,大抵是想通过贬低方便面好以后不买了来省钱。

    但这一点在李三江身上是不存在的,一批扎纸被毁都几乎让他手里现金流断裂,足可见平日里他真的是不存钱赚多少都用在了生活上,尤其是吃喝方面。

    其实,在当下广大乡镇农村里头,能以方便面当早饭,都属于能让隔壁孩童艳羡哭了的豪奢之举。

    一些省份地区,更是逐步将方便面发展成了当地特色美食,比如肉丸方便面荷包蛋。

    李三江提起行囊,跺了跺脚,准备出发。

    他的行囊格外长了些,因为他把那把桃木剑也放里头了,自从这把桃木剑上次帮自己斩杀了尸妖后,他就越发宝贝珍惜得紧。

    他还特意去村委那里给厂家打去电话,本想着再进一批货,没想到那边告知他家具厂已国改私,早就停了桃木剑的生产线。

    这下子,他手里这把就成了绝版。

    李维汉他们来了,各自推着小车,上头放着筐子和工具。

    “三江叔。”

    “大爷。”

    “太爷。”

    四位伯伯在李三江面前都显得很规矩,因为李三江平日里可不惯着他们,见着了都会直接开口骂他们是个白眼儿狼,弄得他们走村里老远见着李三江都得赶紧绕道。

    潘子和雷子则高兴地马上跑到李追远面前,这阵子李追远不住爷奶家,他们也少了很多相聚的机会。

    “走吧!”

    李三江拍了拍裤腿,然后牵起李追远的手,跟着李维汉等人走了出去。

    秦璃目送李追远离开,她是早就知道今天李追远要出门的,但见他走后,还是缓缓低下头,目光,落在了李追远刚吃完的面碗上。

    柳玉梅马上给刘姨使眼色,刘姨一个箭步上前,将碗筷收起去清洗。

    随即,秦叔扛着一大捆竹子回来,往坝上一丢,拍了拍手。

    柳玉梅坐到秦璃身侧,微笑道:“阿璃,我让阿力给你也做个和小远侯一样的藤椅,你看怎么样?”

    秦璃没回应。

    柳玉梅抿了抿嘴唇,对秦力道:“这两天你抓紧时间,做两个一模一样的新藤椅,适合孩子坐靠的。”

    秦力点头。

    秦璃抬起头,

    不显然,但她确实高兴了。

    ……

    村口马路边上,没怎么等,一辆老式大巴车就开了过来。

    这时候乡镇大巴车是没有站台和固定停靠点的,虽有证管理却大体还是私人承包性质,看见路边有人等车就会停,乘客也能随时叫着下车。

    李三江还想再嘱咐几句小远侯,可车来得太快,只能先上了车,待车驶离后,李维汉将李追远抱起,放在了大伯李胜的推车里,让他坐着。

    然后,大家一起顺着马路边步行,不消一会儿,就赶上思源村的队伍。

    基本都是村儿里符合年龄的男性壮劳力,没几个女人,这也是因为如今轰轰烈烈的挑河工程已进入了尾声,所需用工量和工时都已大大降低。

    往前几十年,每年特定时节,几乎全江苏农村,男女老少,都得提扛着工具被组织起来,附近有河的修河堤,没河的建水库。

    有时候赶上重点项目大会战,还会被组织到比较远的地方,合力一起干。

    大冬天的,寒风刺骨,那年景可没多少工程器械,基本全靠人力。

    适龄范围内,全都要参加;那时候工期长,需要很长时间吃住在工地上,自带干粮,自己搭棚子。

    不知多少老人,都因当年的挑河艰苦,留下了病根子。

    大伯李胜笑道:“还记得小时候那会儿,和爹娘去挑河时的苦哦,那时候爹还喜欢对咱们说什么来着,不好好念书,那就得一直挑河,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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