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林婉如没想到云清絮敢当街回怼过来,脸色骤变,正要开口呵斥时,一旁的姜叙白急忙出来打圆场。

    “都是些玩笑话,不必当真的。”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正大光明的同行,也算不了什么天大的事吧?

    ”“云姑娘,天色不早了,你可曾用过晚膳?”

    “姜某知道城西有一家新开的茶楼,里面的茶果和点心……”“

    不必了。”

    云清絮后退两步,不想再跟这两人纠缠。

    “更深夜重,就不打扰二位了。”

    云清絮转身离开。

    姜叙白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有心想追,却被一旁的林婉如叫住。

    “姜小将军还送婉如回府吗?”

    姜叙白这才想起正事。既答应了林七小姐,自然不好当街甩开她,只能遗憾地看着云清絮消失在人群,而后对林婉如颔首道。

    “自然。”

    林婉如没有错过他眼中的失落之色,深吸一口气,强按住那隐忍的怒意。

    头一次,对一个古代的女人生出厌恶之心。

    云清絮,你最好不要再招惹我。

    否则,我不介意出手让你明白,外面的社会,跟男权夺利的世界,不是你们这些闺阁女子能涉足的。

    ……

    云清絮逆着人

    流,隐忍着心头的悲怒之意,本想直接回云府,却听见人群尽头,传来女子哀切的哭声。

    那哭声过于悲凉,听着年纪不大,被一堆人团团围住。

    云清絮心下生了一些不忍,挤到最前方时,正好看见那头上戴草的双胞胎姐妹俩跪着哭泣。

    “各位老爷夫人们行行好。”

    “奴家与妹妹愿卖身为奴,只求主家能赏些银子,好让我们姐妹俩,为父亲做个棺材,让他入土为安……”

    那自称卖身葬父的女子,看起来有十六七岁,哭的泪水涟涟。

    她口中的妹妹年纪更小,估摸着只有十一二岁,跪坐在她身后,低着头,发上簪了一根草绳,以示卖身葬父。

    在她们身后,一卷草席裹着一个没了呼吸的中年男子。

    看着好不凄惨。

    周围一片哀婉和叹息声,可却没人开口说买下这姐妹俩。

    大户人家喜欢用家世清白的仆人,小门小户又没那个多余的银钱去买奴,这姐妹俩在此哭了许久,都无人问津。

    顶多,有一两个心善的妇人,往地上扔了一把铜钱。

    可姐妹俩想要五十两银子,买一副好的棺材,再选一处堂堂正正的墓地,这点铜钱,无疑是杯水车薪。

    云清絮叹了一声,也从怀中掏出五两银子,放在那少女面前。

    转身欲走时,裙角却被那年幼的女孩扯住。那女孩巴巴地仰头看着她,眼底尽是哀求。

    “姐姐,月牙什么都会做的。”

    “会洗衣,会做饭,会喂牛,求求你了,把月牙买回去吧。”

    ……

    角落处,漆黑的马车上,车帘落下。

    玄翼看着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卖身葬父的姐妹俩,冷眸落在虞掌柜身上,咬牙切齿道,

    “这就是你的馊主意?”

    第三十六章

    攀龙附凤的云氏兄妹

    虞氏冷汗都快掉下来了。

    哆哆嗦嗦,“云……云姑娘心善,想必……”

    冰冷的声音溢出来,玄翼看她的眼神,如看一个蠢货。

    “街上这么多人,你让这姐妹两人在这里与她拉拉扯扯为难,你还以为自已干了件什么好事?”

    虞氏噗通一声,跪在玄翼面前,快哭了,“王爷,云姑娘不会主动去南城买人的,奴婢也是无奈,只能出此下策……”

    “废物。”

    “若非你同她关系亲厚,本王岂会用你?”

    玄翼深吸一口气,再抬眸时,眸底暗沉一片。

    “白日,长春侯府是不是派人送来了拜帖,让本王去侯府小聚,商议婚事?”

    虞氏点头,讷讷答道,“回王爷,确有此事。”

    玄翼想到刚才在街上看到的那一幕,眼角眉梢,染着寒霜。

    “告诉林侯爷,让他管好自已家的姑娘,当众跟别的男子同进同出,态度亲昵,还想来攀本王这门亲事,她林七也配?”

    “提的那些节礼,通通给他们送回去。”

    “告诉林府,不日,本王便会让陛下收回圣旨。”

    虞氏闻言,心下大骇,忙胡乱点头应下。直到离开那马车几丈的距离,才压下心头的惊骇。

    摄政王……这是动真格了。

    明明初次见面,还命人杖打云氏,怎么如今,竟一幅情根深种的模样……

    不。

    她僭越了,她就是个奴才,主子要她做什么她便做,万不可思虑太多。

    ……

    虞氏走后,玄翼下了马车。

    一身玄衣,皂靴阔步,往人群一站,便有一股冷意往四周蔓延……

    认得他的,不认得他的,看到他之后,皆下意识地后退。

    在人群中让出一条道来。

    玄翼走到那一对姐妹面前,居高临下,声音冷淡。

    “本王府里缺人,你们便跟着本王吧。”

    嘶。

    人群静默一瞬。

    下一刻,认出玄翼身份的百姓,纷纷噤声后退,惊恐地看着那主宰着这四九城的男子,不敢多言。

    而那对卖身葬父的姐妹花,则互相对视一眼,齐齐煞白了脸。

    妹妹更是死死拽住云清絮的裙角,苦苦哀求,

    “姐姐,姐姐求你买下我们吧……”

    主子交代,让她们想办法进入云府。

    如今她们在街头弄出这么大的阵仗,若最后还是回了摄政王府,这条命还能留着吗?

    看着姐妹俩的恐惧,前世在摄政王府被桀磨致死的云清絮,深有同感。

    她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五十两银子,递了过去。

    “跟我……走吧。”

    少女闻言,感动不已,松开她的衣角,跪在地上砰砰磕头。

    不过几下,额头已一片红肿。

    “谢谢您,谢谢……”

    云清絮忙将她们姐妹俩扶起来,

    “先不必磕头了,先回去换洗一下,明日好好将你们父亲下葬吧。”

    更重要的是,她抢了摄政王的人,若不赶紧走,只怕……

    没想到,右脚刚迈出去,背后便传来男人低沉的、不辨喜怒的声音。

    “云姑娘且慢。”

    虽然最近这些时日,玄翼又是给她送讲义,又是给她送吃食,语气动作温柔可亲。

    但她时刻提醒自已,玄翼这样的人,动动手指就能置自已和哥哥于死地,她绝不可有半分的放松和放肆。

    云清絮深吸一口气,压下颤抖的呼吸,缓缓转身,直视玄翼,“先到先得,王爷是要破坏云国的律令,插手民间的交易吗?”

    “王爷若想收婢女,无数世家贵女在排队等着,您又何苦揪着这两个弱女子呢?”

    她字字锋芒,明明怕的要命,却又敢当街与他对质。

    玄翼似乎从她身上,看到了曾经在山洞里的那个自已。

    山洞里有回进了条蛇,她吓得扑在他身上乱叫,恐惧至极,却还是撑着最后一点力气,用那烧火的棍子刺入七寸,将蛇扎死。

    等到晚上,发现那条蛇没有毒后,还烤了蛇肉吃。

    ……

    从前往事,与现在缓缓重叠。

    记忆中的少女,与面前清丽秀雅的女子,凝为一人。

    看着她如临大敌的模样,玄翼后悔至极。

    如果,他早一点清醒就好了。也不会将两人的关系,害到如此境地!

    玄翼强迫自已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可他太久不曾笑过,肌肉崩在一起,比不笑时还让人恐惧。

    “我不是那个意思。”

    玄翼放缓了声音,“我只是想告诉云姑娘,买卖奴才需要到官府登记,签了卖身契盖章画押才算完全,云姑娘若不认识官府的人,玄某可以引荐一二。”

    “不必了。”云清絮不想跟他再有任何纠缠。

    “兄长身为举子,对律令很熟悉,官府契约之事,自有兄长帮忙操办。”

    语罢,带着姐妹俩,匆匆离开。

    她走以后,玄翼盯着她渐渐消散的背影,喉间,涌过一抹苦涩。

    他就那么可怕吗?

    于她来讲,如洪水猛兽……

    ……

    侯府,灯烛火影,觥筹交错。

    年过半百的朱大人坐在主位,温声道,“诸位平时做学问时,可有什么读不顺的地方?

    今日可以尽说来听听……”

    林侯爷也扶须笑道:“你们可抓紧机会,朱大人很少下场教学的,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说这话时,他特意看了一眼云清川。

    发现此子虽然有些意动,但并未失态,稳当当地坐在自已的位置上,比那些贵族子弟看着还要端正守礼。

    他不禁点了点头。

    兄长如此,家里的妹妹想必也不会差。

    母亲的眼光,他向来是相信的。只是……

    眸光转了一圈,却没看到林三爷,眸中晕染了几分恼怒,迅速叫来家仆。

    “三爷去哪儿了?让他立刻过来!”

    ……

    林三爷被叫来时,一身酒意。

    手持酒壶,一边醉醺醺地往嘴里灌酒,一边晃着歪斜的八字步朝人群走来。

    顾及着今日这么多客人,林侯爷硬生生把那骂句忍下,跟众人解释,“本侯这三弟,向来崇拜魏晋风流之态,让诸位见笑了。”

    朱成义坐在主位,回答完学子的问题后,往这边看了一眼,瞥见林三爷一身肆意之态时,眸光微顿,客气地赞道。

    “侯爷所言不差,林三爷确有林下之风,侯府果然人才济济啊……”

    云清川也抬眸看了过去。

    只一眼,便面沉如水。什么魏晋名土、什么林下之风,这不就是搬家那日,那位当面调戏絮儿的那个浪,荡子吗?

    心中不禁冷笑。

    这种风流成性的公子哥儿,随便披了件锦衣做的马甲,摇身一变竟然成为被大儒称赞的风流人物,世风日下,人心可见一般……

    林从鹤面对众人的恭维和讨好声,挥了挥手中的扇子,眼角眉梢,尽是风流。

    今日来此,他是为了搅黄老夫人口中的婚事。

    他准备从那云氏女的兄长入手,彻底将他们得罪了,好推拒这门婚事。

    若是娶妻的对象,是那日惊鸿一瞥被他画在画中的小娘子,他或许还可以考虑考虑。

    如今却要他娶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女子……他还不如单着。

    况且云清絮,听着就是个弱柳扶风、一生漂泊的名字。

    不好,不好。

    想到这儿,林从鹤眼底一闪,将手中的酒壶往地上狠狠一甩,溅出的碎片和残液——

    “听闻,席间有位姓云的举子,家境贫薄,与我们家老太太有些交情,想靠妹妹上位,不知是哪一位?”

    第三十七章

    赚钱给絮儿

    桌案旁,云清川举杯的手微顿,眸光微闪。

    林侯爷快被他这奇葩举动给气疯了,骂声再也忍不住,“你个混账——”

    哗啦。

    林从鹤推开林侯爷,冷笑一声,从旁边的案桌上扯来一张煞白的宣纸。

    “想扒上我林家这艘大船,也得看自已有没有那本事!”

    “今日我也不为难你,我出三幅上联,你若能对出下联,便算你过了我这第一关——”

    他笔蘸浓墨,一挥而就。

    “画上荷花和尚画。”

    “好!”

    朱成义眼底一亮,当即赞道,“此对联以花字为中,画上荷与和尚画的音节错落有成,可称的上一副佳作。”

    朱大儒都开口夸了,林侯爷的脸色便也黑不下去了。

    艰难地挤出一点笑意。

    低斥,“胡闹,莫要再在此贻笑大方了。”

    林从鹤却恍若未闻,继续执笔。

    “花深深,留阴阴,听别院笙歌,且凉凉去。”

    “异代不同时,问如此江山,龙盘虎卧几师客。”

    一连三幅,皆是精工妙笔。

    借着酒意,一位土子站了出来,当场表态。

    “林先生才学,我等佩服。”

    “能写出这等上联之人,心中必定清敞明亮,绝不会随意污蔑他人!”

    “姓云的仁兄是哪位?不如让我们看看你有几分才识,敢跟林三爷作翁婿!”

    ……

    众人的眼神,在云清川和另一位姓云的举子之间游动。

    全场只有他们两个姓云。

    林三爷搁下墨笔,也顺着众人的眸光望过去。

    他也想看看,那个被老夫人强点鸳鸯谱的云氏,是何方妖孽。

    本是随意的一瞥,可好似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又折回去,落在了云清川身上。

    故意装醉的眼神都清澈起来。

    不可置信地看着云清川,仔细揉了揉眼。

    这,这不是那位让他一见倾心……那位姑娘的兄长吗?

    ……

    云清川起初并未往自已身上想。

    他确实有个妹妹,可他妹妹尚未婚嫁,也未许配人家,虽跟侯府有些牵扯,但却谈不上高攀侯府之事。

    可当所有人的眼光挪在他身上,就连林侯爷和朱大人都看向他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他们口中攀龙附凤的云氏书生难不成是他?

    众人的沉默不语坐实了他的猜测。

    云清川眼底的冷意慢慢积蓄,如冰池一般。

    他冷笑一声,从袖中翻出那烫金的请柬,搁在桌面上,语气森寒。

    “这是今日一早,侯府小厮送来的帖子,送到云某家中是千叮咛万嘱咐,告知云某一定要记得赴宴。”

    “如今……到了侯府嘴里,怎么成云某主动贴过来了?”

    云清川看向林三爷,看着后者眼底的错愕和慌乱,冷笑不已。

    “你我不过萍水相逢,连面都只见过寥寥几次,你凭什么在这么多人面前玷污舍妹的名声!”

    云清川的质问,一声比一声冷厉。

    清肃温和的声线,说到后来,变成了浓重的压迫之意。

    坐在主位的朱成义,看着一身青衫的云清川据理力争的模样,眼底暗芒一闪而过。

    有理有据、不亢不卑、气势夺人。

    此子将来必非池中之物。

    无论今日是非对错,他已有心要护他!

    林侯爷心里将林从鹤骂了个半死,顾不得身份,急忙绕到云清川身前,放低身段劝道。

    “云公子切莫动怒。”

    “今日本是一场文会,邀您过来也是为了探讨学问,老三他一时糊涂,酒后吐了些混账话,您切莫同他一番见识。”

    “云公子龙彰凤姿,家中妹妹也端和守礼,是我们老太太看上了云姑娘,有主动求娶的意思,想娶她老三的妻子,并非是您主动贴上来的。“

    “您放心,待宴会结束,林府必定亲自携礼上门,向贵府表示歉意

    ……”

    云清川拒绝了林侯爷递来的橄榄枝。

    面色依旧冷硬。

    “卑门寒舍,不敢攀侯府富贵,求娶这话,侯爷还是莫要再说了。”

    云清川拱手,抬脚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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