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第七百八十四章:原氏

    “盛大人,请留步!”

    盛苑刚出了街巷,就听一道温和的女声自不远处传来。

    回头一瞧,一个中年贵妇人从马车上走了出来。

    这妇人看着眼生,不过她这声称呼,却很得盛苑心!

    欸?!这位夫人看来……很会说话啊!

    盛苑对她有了好感,掉转缰绳,挺直身板极和善的询问:“夫人何故呼唤本官?”

    贵妇人行了个礼,低眸垂目的自报家门:“我乃安国公之妻。”

    一听对方来历,盛苑脸上的和蔼瞬间消失了,连语气也冷了几分:“原来您是安国公夫人啊!失敬失敬!原夫人,本官上值在即,着实没工夫和您寒暄,在此别过了!”

    说罢,她手腕一抖,催促着骏马调转方向。

    “盛大人且慢!”原氏见盛苑言行果然和自己打听的一样,忙不迭追了几步,快生快语说,“之前老夫人言行失当,我在这儿给您赔不是了。”

    说着就要屈膝。

    “赔不是就不用了!”马蹄往旁侧挪了几步,盛苑躲开了对方行的礼,“老安国公夫人已然受罚,待她思过之后,自去太后面前反省就是。”

    原氏苦笑着说:“不管怎么说,都是因为我儿缘故才让盛大人您受了惊……俗话说,子不教,父母之过也,自当我来赔罪。”

    这人一口一个“盛大人”,不管她心里怎么计较,表现出来的言行让盛苑挺舒服,所以即使拒绝,她态度较之前好了许多。

    可原氏要的不是她态度好:“盛大人,可否请您到马车一叙?”

    “不可!”盛苑当即摇头,“安国公夫人您乃罪人家属,而本官在大理寺任职,怎好私下闲叙?

    况且,令郎的案子,乃是左寺丞负责,我自不好插手,您若是想找门路,可是敲错了门。”

    “不不不,盛大人误会了,我是想让犬子立功赎罪的!”

    “哦?!”她这话让盛苑有兴趣了。

    原氏一看有戏,连忙再接再厉:“盛大人,有些话干系重大,我怕隔墙有耳,只好邀请您来马车详说。”

    盛苑的目光在她和马车之间徘徊。

    说实话,她挺想听听对方是怎样说的。

    “最多一刻钟!我不敢耽搁大人公务的!”

    “好吧!”盛苑打算满足自己的好奇,点点头,利索的跳下马。

    “小姐!”一直跟在旁边儿不出声的小遥,忽而唤她。

    “没事儿。”盛苑笑着将缰绳递给小遥,“你都听见了,安国公夫人和我最多聊一盏茶的话,你就不用跟来了,在外面等着吧!一会儿咱就上值去!”

    “奴到车窗边儿给您守着去。”小遥配合着打马转到马车边儿上。

    ……

    盛苑进了车厢刚落座,就听原氏连忙小声言说:“我教子不严,触犯了国法,按说发配流放都不为过……只是海哥儿本性不坏,我想让他立功赎罪,也请盛大人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让他还能为大楚做些贡献。”

    原氏说着说着,语声带出泣意。

    那份拳拳爱子之情,任谁看了都不由在慨叹中软下心来。

    可惜,盛苑却不为所动。

    “既然夫人这样说,本官也就信了!夫人这般深明大义,自去和左寺丞坦白多好,说不得能改判。”

    “盛大人就莫要拿我母子取笑了!”原氏有些头疼,脑袋发紧的她苦笑着说,“我们母子想要立功赎罪,唯有您能帮忙,若是您不管,我们也不敢和第二个人说了!”

    “听起来……似乎消息还挺有价值啊?”盛苑点点头,“那你说说看,不过若是价值不够,本官可是不认的。”

    “是。”原氏听出盛苑言外之意,只能无奈的点点头。

    “我儿海哥儿,不是坏孩子,他之所以犯下国法,也是另有内情……”

    “那些犯了事儿的人的家属,都这么说的。”盛苑见她铺垫个没完,不耐烦的摆摆手。

    她想让原氏言语精简些,奈何紧张的原氏没理解,她以为盛苑不耐烦听了,登时快言说:“是真的!我真没骗您!他和宁家的淙哥儿去南省,本意是去游学,是开眼界长见识的。”

    她说的急切,不等盛苑对话,忙说:“只因前世子和我夫的关系,江哥儿懂事后,就对海哥儿有了嫌隙……我海哥儿才五六岁,就立志靠自己挣下一份家业。

    可老国公老夫人却让家中子弟读书考学……旁人还好,可我海哥儿却学不下去,他十来岁时,就像另谋出路,可就因此,老国公老夫人和国公他管得更严。

    我海哥儿他的资质有限,他不善于读书,更遑论科举?我见他过得辛苦,就借着他到了游学的岁数,让他和宁家淙哥儿去了南省。一来,是听人说,这读书也是一通百通,万一游学路上遇着良师益友,他打通关窍,说不得能有进益。

    二来也是想让他放松放松,要不然,好好儿的孩子都要变得乖张了!

    再者,也是想给他个历练的机会,看看能不能找到适合他的营生,毕竟国公府再大,大多数也是给江哥儿的,他底下还有十来个弟妹,真能分给他的家业有限,到最后过得好过得赖,还是要凭他自己。

    前几个月,他来信说找着了个大买卖,若是成了,他也能像堂兄屿哥儿一样,自己挣得盆满钵满,将来孝敬我们……可谁承想,他竟然做了走私贩卖粗盐出海的罪过!”

    原氏怕盛苑不耐烦,一口气都不带喘的,把这些话说了出来。

    听别人家事儿听得津津有味的盛苑,直到原氏停下,才想起她为何坐在这里。

    “听这意思,是令郎急功近利了啊!”盛苑似笑非笑点评,“安国公夫人,听您的叙述,令郎似乎情有可原……但是急功近利的人造成的危害可不浅,若是他此举与敌以援,那受敌人之害的平民百姓又要找谁说理去呢?!”

    原氏闻言,心里发紧,登时不敢拖延,忙说:“海哥儿此举是该惩罚,不过,盛大人,您想想,就凭他和淙哥儿这俩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公子哥儿,初出京都,他们有多大能耐,能在他乡走私贩盐呢?!”

    她这话一出,盛苑的脸上露出了认真的表情。

    第七百八十五章:细说内情

    “哦?详细说说!”

    盛苑这时才认真起来。

    原氏见此,终于松了口气。

    不过,她仍不敢吊着盛苑,老老实实说:“南省五州有一条默认的出海航线,据说是周转朝廷设限物资用的。不过这也是据说,毕竟大船队究竟买卖什么,咱都不清楚。”

    “不清楚?不尽然吧?令郎和卫家郎君可是组了六条船的小商队啊!”

    原氏闻言,面色凄然地摇摇头:“六条船是他和淙哥儿出资买的不假,可他们运的货品、航行路线却不由他们做主,是要看大船队的需要来安排。”

    “大船队?”盛苑眯了眯眼。

    这个称呼出现的频率可不低哦!

    “当地很多平民为了生计,都会摇着船跟在大船队后面出海。”

    原氏说完这些,生怕盛苑不信,径自给了补充:“最开始,发现航线的人,无意中跟着大船队走了一回,发现从那里出海,往来无需缴税,就呼朋唤友一起谋生。

    后来听到这消息的人原来越多,于是跟在大船队后面出海的队伍越来越浩浩荡荡。

    再后来,大船队的管事找了这些平民的主事,这才定下现在的规矩。”

    听完这些,盛苑点点头,表示自己信了。

    可不等原氏彻底松口气,她又说:“安国公夫人说得很详细,可是要想凭借这条走私航线就想戴罪立功,说实话,有些想多了。”

    “……”原氏虽然无语,可她对此也早有准备,故而也不是很紧张,“南省和岭南毗邻,我海哥儿案子刚到大理寺复核,大船队的人就寻了过来,话里话外很自信海哥儿能流放到岭南,说是会照顾他们。”

    说到这儿,原氏脸上有了愤怒:“海哥儿淙哥儿虽说纨绔无知,却都言而有信,是听话的孩子,他们离京前,家里千叮咛万嘱咐,说是当地书院早已打点好了,他们到那里自是安心学习,不可对外坦露家世,以免让人盯上移了性情。”

    “你是说,大船队的人很可能氏从他们言行中试探出了他们的来历?想要攀附你们?”

    “我更怀疑,海哥儿、淙哥儿贩盐之事就是他们设计,为的是把安国公府拉上贼船!”

    原氏说这话时有些激动,这和之前大不同的语气,引起了盛苑的注意:“安国公夫人,您这般说可有凭据?”

    “我!”原氏张张嘴,忽然有些犹豫,她啮着唇,眼底闪过挣扎之色。

    盛苑见此,眼睛微眯,端详了对方半晌,这才轻笑着说:“安国公夫人,你今儿已经说到这份儿上,若是有所隐瞒,只怕两头都不讨好!”

    原氏闻言,似受到了惊吓,猛抬头看着盛苑。

    盛苑则不紧不慢的点点头:“安国公夫人,若是依你所言,对方有所图……你猜,他们会不会一直盯着安国公府,直到尘埃落定?!”

    “!!!”原氏的唇猛地哆嗦起来,原本微红的脸登时颜色皆褪。

    “盛、盛大人帮我!”

    “帮忙自然是能帮上忙的。”盛苑看着对方那双眼眸渐渐亮了起来,脸上露出笑容,“不过,这要看安国公夫人您是半遮半掩、犹抱琵琶半遮面,还是实话实说以诚待之了!”

    “我说!我都说!”这次,原氏不再犹豫,颤声说,“我父亲曾是先皇时期卢次辅的门生!自那科会试,卢次辅点了家父为会元,两家又是同乡,父亲就在卢次辅身边侍候老师。”

    卢次辅?!

    盛苑隐隐约约记得,家里闲谈时似乎提到过一次。

    这人是卢皇后嫡亲的兄长,大了卢皇后二十多岁,据说,卢皇后是他当女儿养大的。

    想到这儿,盛苑算了算原夫人的岁数儿,有些忍俊不禁。

    站队就说站队,还侍候老师?!明明两人岁数差不了太多!

    怪不得自卢次辅倒台后,先帝就罢黜了座师等称呼,不许大臣自立为师,所有考生皆为天子门生!

    盛苑心理活动很丰富,面儿上却不显:“然后呢?!”

    “因着两家关系,我待字闺中时,常常去卢府作客,只不过卢皇后大我十岁,我多是和卢次辅的女儿、孙女儿们玩耍。”

    许是因为想起了幼时岁月,原氏情绪平缓许多,语速也慢下来。

    “安国公夫人,您要是犹豫了,大可不说。”盛苑这般善解人意的态度,让原氏打了个冷颤。

    “卢次辅有个孙子和我岁数相当,自卢家倒了,他们这些子嗣都发配到了极寒之地。”

    原氏说:“虽说先皇只让卢次辅自裁,饶了卢家人的性命,可发配路上多艰险,据说到达极寒之地后,他们家十几房儿孙,最后只剩两三房,再后来,说是卢家人不适应当地气候,竟然全都没了。”

    “这次你见到卢家人了?”盛苑受不了她啰啰嗦嗦,干脆直接提问。

    “卢家、卢家的嫡次孙,就是这次寻到安国公府攀交情的大船队的掌事!”原氏终于一口气说完了。

    “卢家的嫡次孙?他和你表明身份了?”

    “他怎么敢!”原氏连忙摆摆手说,“不过他不提,我照样认得!”

    “原夫人太自信了吧?你们少说也得近二十载未见了吧?”

    “那个郎君面色出众气质斐然,是极好认的,更重要的是他耳垂儿、下颌、指尖各有一颗胭脂痣!”

    “夫人眼力可真好!”这些细节竟然都能发现!

    要知道,这些特征肯定是不明显的,因为明显的特征,卢家人离开发配之地之后定然要消除的。

    “……”原氏犹豫片刻,生怕盛苑不信,脸色再度浮现挣扎之色,片刻后,小声说,“我家和他家曾有口头婚约,所以彼此见过几面,只不过后来因着卢家倒台,就都作罢了!”

    又一个婚约作罢的?!

    盛苑忍不住看了看原氏表情,问出个刚刚就好奇的问题:“既然令尊和卢次辅以师徒相称,卢次辅倒台后,没有影响令尊吗?”

    提起这话题,原氏就不为难了:“家父不善谋略,只善读书,故而卢次辅因为爱才,所以只和家父谈说诗画……卢次辅倒台时,和大部分学生撇清了关系,加之先皇无意连坐,所以家父这才逃了过去。”

    原氏说到这儿,脸上的坚毅愈发明显:“盛大人,我敢肯定卢家人此番进京目的不纯!”

    第七百八十六章:返京前

    景和帝自六月出京,至今已经出巡三月有余,这其间数次御辇龙舟换乘,游行数千里江山,从北到南,真真看尽殊色江山。

    从最后一站登船,景和帝携众人踏上归途,直到距离京都还有半月路程时,他们来到了姜氏一族的发迹地。

    虽说自承元帝开国,族人迁徙至京都附近,不过族地也没空着,承元帝将这里建成了大规模书院群和书馆。经过几代耕耘,此地文气已然丰韵。

    景和帝归乡后的驻地,安排在了姜家唯一保留的族园。

    自从姜氏族地改建,这个唯一保留的族园,占地面积也翻了几倍,成为了大型皇家园林。

    虽说姜氏皇族数十载未尝来此一回,可是朝廷仍然安排了足够的人手打理维护。

    所以景和帝一行进了族园,就让巧妙的风景吸引了。

    “咱们姜氏难得回家一趟,传朕旨意,大家在此整休半月,半月之后再启程归京。”景和帝梳洗过后,背着手站在久雅阁的院子里,仰头看着天空,吩咐给郑安听。

    “还有,传话给老二老三他们,让他们好好儿在老家转转,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感受感受本地的文气学风,学学本地的淳朴忠义,也是让他们莫要忘本。”景和帝虽然感到疲劳,却还没忘了那十几个儿女,尤其是最小的鲁王和元和公主。

    “贤妃宁妃那儿的供应要丰厚,鲁王和元和尚幼、又无敬嫔淳嫔在旁,须得她们多精心些……你派人盯着些,若是她们照顾不来,就送到两位贵妃驾前,由她们代为照顾。”

    郑安连声应喏,心里却觉着几位娘娘要是听见皇上这样说,怕是要恼了。

    “哦,对了,还有皇后!她跟前儿的嬷嬷没带来,你要安排妥帖了,莫要让人怠慢了去。”

    ……

    “庶务原就是两位贵妃掌管,而今驻扎回家,和回宫无异,仍由她们掌管料理就是。”

    卢皇后被安置在了逑洲远阁,刚整顿好准备休憩,就听两位贵妃遣人来问庶务之事。

    “她们和我都是惠王府的老人儿,是晓得我的性子的,最是喜欢清静。皇上这次出巡,总共带来五个后妃,她们俩和我是旧相识,大家不用客气。至于另外两个妃子,既然以前没见过,那以后也不用见了,大家就不要互相打扰了。”

    卢皇后懒洋洋的交代宫女传话:“我这住的地方样样都全,就不劳她们费心了。”

    ……

    安贵妃听完嬷嬷的传话,沉默了片刻,挥手让其退下。

    待清和小筑的厅里只剩下她和荟景,她才揉了揉额头。

    “娘娘,皇后那儿真就不管了?”荟景靠过去,给她按摩着穴位。

    安贵妃叹气:“不管庶务的皇后,也是皇后!能不插手她院子礼的庶务就不要插手,那可不见得是好差事!”

    荟景受教的点点头,不停地调整着按摩的力度:“既这样,您怎么还忧虑重重?这皇后又不管事,又不用咱们操心她院子的事宜,多轻松啊!也省得让人钻空子,闹腾!”

    “这是出巡,不是在宫里啊……我跟宫里受苦受累处理宫务,难不成出来玩儿,还要惦记这个、惦记那个,生怕谁厚此薄彼、照顾不均?!”安贵妃摇摇头,摆楞着保养极好的指甲,十个手指甲刚描好的粉色指甲油上,银色线条勾勒出不同形态的竹叶。

    荟景轻按着安贵妃耳尖儿上方的穴位:“娘娘要是想躲懒,怕是要赶早,要是慢半拍,只怕要让谢贵妃抢先了。”

    安贵妃噙着笑看向窗外:“你放心,谢贵妃就是和我所想一样,也不会推托的。”

    “这是为何?”荟景有些诧异。

    之前一直在路上,自然是谁的车驾谁负责。

    而今休整半月,正是一堆事务纠缠的时候,半月之后就能重掌宫务,谁耐烦在这时候忙碌?

    推托一下,还显得不留栈权力。

    “自然是因为本宫也不会推托啊!”安贵妃扭过头,眼眸亮晶晶的看着她。

    荟景:“……”

    刚刚挑剔这个累那个忙的是谁啊?!

    “你不懂!”安贵妃站起身,走了出去。

    荟景见状,忙不迭跟上。

    主仆随意的在清和小筑附近溜达,这里距离久雅阁、逑洲远阁都不近,倒是跟谢贵妃的留云雅阁遥遥相对。

    安贵妃远眺前方,看着远处的湖面,情绪放缓下来。

    “铭儿的消息呢?”远眺了半晌,安贵妃想起女儿送来的问候信,忽然扭头问荟景。

    荟景:“……”

    按例,楚王这会儿该来请安的。

    “王爷住在靠外的瑜山院,这会儿时候不早了,想是不好前来,毕竟后妃都在咱们这个中园里了。”

    “你不用给他找借口,他这是和本宫怄气呢!”安贵妃嗤笑,摇摇头,“哼!本宫现在想来,不知究竟是他天生凉薄,还是耳根子太软?前有盛菡,后有陈咏棠,本宫瞧着,竟是谁都能指挥得他团团转,反倒是我这阁当亲娘的,对他毫无影响力可言!”

    荟景听了也是唏嘘无奈。

    之前楚王为了盛菡就跟自家娘娘闹了不快,之后因为王妃的人选又和娘娘起了嫌隙。

    等到娘儿俩的感情刚好些了,又冒出了个陈咏棠。

    为能让她以侧妃之名嫁到楚王府,楚王跟自家娘娘已经僵持数月。

    “娘娘莫急,王爷就是越得不到越执拗,您想想当初那盛六娘,王爷不也很坚持?现在怎么样了呢?”

    荟景这句安慰很实际,可惜,却对安贵妃无用。

    “盛六娘的威力,可远比不上这个陈咏棠啊!”安贵妃说着说着,不由有些心寒,“他总认为我跋扈专断,不肯考虑他的感受,可他要娶陈衔的侄女入府,还一副真爱的模样!这要置本宫于何地?他有考虑他娘和他妹妹吗?!”

    安贵妃越说越生气:“他常说我不疼他,不许他和慧王相争,可他怎么不看看他自己?遇上个巧言令色的陈衔,就能信任相托,若真让他上位,这江山究竟是姓姜还是姓陈都说不定了!”

    第七百八十七章:不争气的儿子

    “娘娘!”荟景听安贵妃所言,听得有些心惊肉跳,连忙轻声提醒。

    安贵妃叹气的摇摇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真到那时,我和珊儿如何自处?他的子女可能保全?他是一点儿都不考虑的!”

    这声叹息,带着无尽失望和郁郁。

    荟景见自家娘娘竟有意冷心灰之相,忙不迭劝说。

    “您不若和王爷开诚布公谈谈?母子俩哪里有说不开的呢?!”

    “谈?!”安贵妃嗤笑,眼底闪着泪光,“陈衔是个什么身份,他不识不知啊!虽说皇上知晓我曾有婚约,也不在意陈衔存在,可是,他这个当儿子的,怎么好和这么个人来往甚密?

    纵然对方是大才,是不世之才!他就非得抱着对方不放?他要是有脑子,就当晓得,收这么个人当先生、谋士,明摆着他是要争位子的!

    他要是有脑子,就当晓得,皇上对此不介意、不阻止、不反对,就是没有考虑过让他当太子,就是没考虑过让他承继江山啊!他无能无义又不得君心,试问,他怎么争?”

    荟景没想到自家娘娘早已看透迷局,而今说出来,只怕是憋闷得很了,顿时愈发心疼。

    “罢了!罢了!他不来就不来吧!他今儿不过来,以后也不用来了!若他上门,你只管挡回去,就说,除非他取消了纳陈咏棠的念头,不然,无需再见!”安贵妃咬着牙,低声吩咐。

    荟景闻声一惊,忙要劝说她改主意。

    安贵妃摆摆手:“你不要再劝了!他楚王浩大的本事,无需瞻前顾后,可我却要为自己和珊儿着想,总不能让他拖累了!”

    荟景张张嘴,想到三公主,顿时不说话了。

    “要不要跟陈老太爷谈谈?”

    荟景说的陈老太爷,就是先皇时期的首辅陈逢盛,也就是陈衔的亲爹,陈咏棠的亲祖父。

    这老爷子也是因先太子的事儿被全族发配流放的,只不过和卢家不同,陈老爷子为官时惯与人为善,和当时的承元帝也曾君臣相得,加上他门生故旧大多人品极好,他们全族流放时,多有人安排打点,虽说去的海岛之地,却也没有受罪。

    后来又因承元帝念旧,将他一族全须全尾给召回京城。

    不过归京之后,承元帝见了陈逢盛一回,据说君臣俩还抱头痛哭一回。

    待陈逢盛出宫不久,承元帝就还了他大半家产,还给他了个员外郎当,虽说明摆着不打算再启用他了,可却也允他子孙科举。

    那陈逢盛也是识趣,自此大关府门,专心教导膝下儿孙读书。

    据说,他不想儿孙重蹈覆辙,所以定了规矩,他的儿子们不再科举,全府齐力教导第三代,以期孙子们可以重立朝堂之上。

    对于陈府的动向,当时还有人笑他傻,笑他是给吓破了胆,却不知他此举赢得了承元帝和景和帝两代帝王的好感。

    “陈老爷子通情达理,想来未必晓得内情!更何况,他当初为了家族不掺合到夺嫡才闭府苦读;现在怎么却忘记初心了?可见是有人瞒着了。”

    安贵妃听着荟景言语,摇摇头:“你怎么就晓得不是他改变了心意?若是他有意于此,你跟他谈了也是白谈!若他被蒙在鼓里,可见他对陈府的把控力度和管束不够,这样的他,就是晓得了又能如何呢?!更何况,陈府对女郎同样教育,他们家女儿才女的美名能传出去,你说没有陈府之力,可能吗?

    哼,说那陈咏棠是京都才女,可将那些考中的女郎放在眼里?!他们陈家若真是无所求,为何不让女儿们科举?可见那所谓的才华,不过是待价而沽的量具罢了!人家苑姐儿六元及第,你可曾听说谁喊她才女?那能喊出来的,大多是自家人捧的!”

    安贵妃用实际言行充分表达出了对陈咏棠的不满。

    “算了!不提他了!”

    说到最后,安贵妃也没了兴致,抬步就要回转。

    荟景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只能步步不离跟着回去。

    正这时,谢贵妃的宫人们过来了。

    安贵妃闻声,笑容晏晏的亲自接待了他们。

    可等这些人离开,安贵妃的笑容散去,眼眸涣散的看着窗外,感叹:“皇上快点儿封皇贵妃吧!”

    荟景耳朵一动,兴奋地看过去。

    安贵妃一看她这样子,就晓得她想多了,很是没好气的翻她一眼:“别做梦了!皇贵妃只有一个,皇上怎么舍得给我当?”

    荟景瘪着嘴,没出声,可那一双大眼睛不停地眨巴眨巴着,好像在问:“皇贵妃没您的事儿,你为何这样盼着啊!”

    “那是因为我不想再主持宫务了!”安贵妃倚着靠枕,舒服的叹口气,“左右珊儿的嫁妆也都准备好了,我攒下的余威也足够震慑宫里的人!也该歇歇了。”

    她说歇息的时候,眼眸似乎都在放光。

    “娘娘,皇上打算五日之后开宴,让您和谢贵妃好好准备,虽说届时是家宴,可这人数不少,当要谨慎。”

    负责联络的宫女走了进来。

    听到这消息,安贵妃的慵懒顿时消散不见,整个人极为干练的站起来:“走,随我去留云雅阁。”

    ……

    留云雅阁里,谢贵妃刚吃着果子,就听宫人来报,说安贵妃过来了,登时诧异不已:“这也太拼了吧?之前彼此派了嬷嬷问候已经可以了,怎么还亲自来了?她不累啊?!”

    见到面,谢贵妃牵着安贵妃的手,将这话又说了一遍。

    安贵妃跟她也很随意,闻言摆摆手说:“没办法,谁让当家的皇上皇后都是甩手掌柜呢!这次家宴在族园举办,意义难得,只好多精心些。”

    谢贵妃闻言,不由暗忖琢磨,她好像有些懒……这可不应当啊!

    “那成,咱们现在就把职责划分好了,再做个粗略的安排,只要咱两边儿没重复的,就忙起来吧!”抖擞起来的谢贵妃,忙让宫人磨墨,自己拿起两支毛笔,一支自己拿着,一支给了安贵妃。

    她们俩人正有商有量安排着,就听外面宫人又来通传:“回两位娘娘,皇后娘娘派人过来了。”

    第七百八十八章:边城的生活

    边城的朝霞,是卢晟到这里后最喜欢的景色。

    太阳跳出天际线的刹那,整片草原似乎都睡醒了,顶着露珠舒展着卷叶,明明舒缓惬意,却又充满了生机。

    “卢主事,早!”

    卢晟加练回来,遇上准备晨练的队员,笑着点点头。

    他自京都远赴千山而来,是受兵部委派,以职方清吏司主事的身份驻居此地,负责监督边军镇戍简练,当然,要是朝廷有征讨的需求,此事宜亦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

    不过边城久无战事,边军上下没有赚取战功的渠道,只能靠苦练、对战积累资历。

    这样一来,只要将边军巡检、站哨之事安排妥当,卢晟的休闲时间还是很多的。

    也就是他自制力过人,从未忘记自己的理想,将大部分时间用在了习武、读书和兵棋推演之上。

    像其他那几个同样接受兵部委派的前辈,就没有他这份专注。

    若不是内卫近几年轮番驻扎边城,军中这些人闲的,只怕要私自出营到城里快活快活了。

    当然即使这样,也挡不住兵士们消耗多余精力的热情。

    待到日头高升,兵营完成平时训练,就会热闹起来。

    像组队摔跤的、花样投射的、列队跳舞斗唱的、擂台拳脚比武的、斗鹰斗犬斗鸡的、嗯,还有围着伙头兵讨论菜式的……十几个圈子都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愣是把空旷的地界营造出了集市感。

    卢晟最开始就是靠着这份热闹缓解了离家思乡之情。

    不过适应边城军营生活之后,他却更爱顶着额有浅黄色绒毛的小隼绒绒打马草原,跑痛快了就躺在马背上,或者吹着笛箫、或者看着屿哥儿苑姐儿的信件、或者用炭笔勾勒出美景。

    边军的生活平淡而简单,可他在这日复一日的平静生活里,对边城的感情却愈发热烈。

    任凭思绪奔放,完成一天工作任务的卢晟,准备到哨岗附近的高地休憩。

    “卢主事。”

    卢晟刚准备好纸笔,想要把最近的感受书写出来,就听到一阵动静由远及近,抬头一瞧,却是这次站岗的士兵走过来一个。

    “属下觉着对面儿的阿戎有些不对劲儿。”

    卢晟自对方过来便已经正色以待,等听完他的话,不由正视起来。

    “走,到哨岗上说去。”

    大楚边城的哨岗乃是六角形哨岗组,每个角上都有三个哨兵背靠彼此站位。

    故而一个独立哨岗是由二十个士兵组成,多出来的俩人坐在六角形中央,负责替换、通报、警示等要务。

    这次来找卢晟的,就是坐在中央的哨兵之一。

    卢晟沿着石阶而上,螺旋行走了片刻,便站在了这座近十丈高的瞭望哨岗上。

    “您看这里!”哨兵说了几个方位,拿起单筒瞭望眼给卢晟瞧。

    近几年工部下属的几个匠营出了不少成果,用在边军的单筒瞭望眼就是其一,据说可视距离大致有半里地之远。

    “近来,时不时能看到阿戎那边儿派人在边线附近转悠,不是测绘就是探头探脑,看着让人有些不放心。”

    卢晟也看到半人高的草间,隐隐约约藏着人。

    “以前不这样吗?”

    “只是最近才这般,之前,可都是快到边市开放才有人翘首以待的。”

    卢晟点点头,心里琢磨着:莫不是京都那里出了问题,以至于让阿戎产生妄想,想要撕毁刚签不久的和平协议。

    虽说这样想,但卢晟脸上没带出情绪,反而认真叮嘱哨兵:“莫要惊惶,本官会和上官反应,而你们则需好好站岗,继续把他们的动静给盯住了!”

    卢晟这般说着,心里却琢磨,增加一班、或者两班岗哨轮岗的可行性。

    “卢主事的意思是说,阿戎又蠢蠢欲动了?”边军副统领听到反应,倒是没有不当回事儿,反而积极地让副官检查装备,查看粮草战服、又下令进行全军营的战力考核。

    “统领大人此刻在城内和当地知府商谈此次边市防卫工作。”副统领瓮声瓮气的补充了一句。

    卢晟倒是不在乎接案子的是谁,左右他反应了问题,上面儿也给了积极的回馈就够了。

    毕竟在他看来,阿戎单方面撕毁约定的可能性不大,

    前些天屿哥儿还来信说,阿戎和奴儿罕都有意派各自的公主来楚和亲。

    虽说屿哥儿没有明说,但他还是能从他的字里行间里猜出,那是给皇上准备的妃嫔。

    大楚现今兵强马壮、粮草充足、吏治清明,当今皇上亦是硬朗圣明,说句不能讲出来的话:除非京都出了乱子,不然,阿戎和奴儿罕根本没有可趁之机!

    这样想着,卢晟觉着,阿戎此举很可能为了还未开市的边市。

    毕竟阿戎那边儿要想冬季过得充足,在不能打谷草的前提下,只能在开市前故弄玄虚的吓唬吓唬罢了。

    当然,战术上可以藐视敌人,可是战略上还是要重视敌人的。

    卢晟打算给他爹写一封信,让他爹给皇上提个醒。

    “绒绒,看来今儿又写不成信了!”完成一系列安排的卢晟,看着窗外的红彤彤的晚霞,叹了口气,“希望屿哥儿苑姐儿他们又不要抱怨说我回信晚才好啊!”

    ……

    留云静阁里,安贵妃和谢贵妃面面相觑。

    皇后娘娘派人来说要给家宴提供卢家秘传的酒酿?

    先是不管庶务人事,之后没多久又提出给家宴提供佳酿?

    “这……皇后的性情似乎有些不同了。”谢贵妃想着记忆里那个清傲倔犟的面容,感觉和现在这个皇后有些对不上了。

    “是吗?也不稀奇,毕竟时间常常让人变得面目不同。”安贵妃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不过,姐姐可曾听说过卢家还有秘传之技艺?”

    “这却不清楚,不过卢家原是清溪潞强的世家,他们有些传承自然也不稀奇。”谢贵妃的关注点在于皇后举动背后的意义。

    安贵妃揉了揉头:“酒宴这是姐姐负责的,我听说姐姐原本头疼酒水安排,看来皇后娘娘帮你大忙了。”

    谢贵妃笑了笑:“歌舞表演助兴的事宜归妹妹管,妹妹而今可有头绪?”

    “……”安贵妃揉揉头,“你若不提这个,咱们今儿还能是好姐妹!”

    第七百八十九章:京城动向

    “苑姐儿!”

    盛苑准备到银楼瞧瞧,可还没踏进去,就听到屿哥儿的呼喊,顺着方向看过去,那家伙满脸疲惫的露着一口大白牙朝她傻笑。

    “你忙完了?”盛苑想着银楼随时都能来,便失了继续转的兴趣,转个身就往外走。

    安屿却跑了过去,笑嘻嘻的笔划:“我陪你逛逛去!”

    “你今儿不当值?”盛苑摆摆手,“不当值的话,跟我回府说话吧!”

    安屿颠颠儿的点头,乐哈哈的跟盛苑举着大手指:“你们家老国公功力太厉害了,这两天,见天儿跑安国公府,追着那老头儿骂,把那老头儿骂傻了!”

    他说的老头儿,就是他祖父,老安国公。

    这老爷子和老盛国公一样,早些年前就将爵位传给了世子。

    说来,这种提前传爵位的优待,只有自燕至楚屹立不倒的盛国公、郑国公和安国公三位有,旁的勋贵家的继承人想要继承爵位,只能等爵位上的人没了,皇帝赐旨继承才可。

    不过即使盛、郑、安三家存在父子同为国公的情况,待遇也仍旧只是一份,也就是说,把爵位传下去的时候,三府的老一辈国公所有的就是“礼同国公”。

    这礼同国公,说白了,就是不享受俸禄福利,只是保留对方作为国公的礼待。

    具体参考告老还乡的官员。

    即,他的确是白身不假,可你不能真把他当白身对待。

    “你不要笑的太明显了!”盛苑看着笑得格外解气的安屿,颇有些无语。

    这家伙自从太后暂停了宁老夫人的超品夫人待遇,罚她抄写大楚律之后,他就恨不能手舞足蹈。

    瞧他这样,不知道的,肯定不会以为他们是祖孙。

    “谁欠谁的,我现在也不想计较了!左右他们拿走爵位的时候,我就算代父还清他们的恩义了。”

    说是这样说,不过让盛苑提醒后,他脸上的笑容也收敛许多。

    “你们家老爷子是真护短,等到咱俩成婚,我肯定真情真意的喊老爷子一声‘爷爷’!嘿嘿,我感觉自己都有些迫不及待哩!”安屿搓着手,笑容贼贼的。

    “你这话可别当我爹面儿说!这两天我爹一直嘟哝,说老爷子双标!”

    安屿赶忙点头,而后又遗憾的咂摸着嘴:“忒可惜了,你大伯不让老爷子出门了!”

    他这副可惜的样子,让盛苑气笑了:“你搞清楚,我祖父都多大岁数儿了!追着骂人也很累的好不好?能让他出来两天,已经是我大伯的底线了。”

    “我瞧咱家老爷子底气十足呢!”安屿不着痕迹的换了个称呼。

    盛苑没搭理,只是斜睨他:“你当时躲哪儿看热闹呢?连我祖父底气十足都清楚?”

    “呵呵,我当时在墙的那边儿哩!”安屿发现,他现在真切的体会到了习武的好处!

    “不就是爬墙看热闹么!”盛苑毫不犹豫选择揭穿。

    “这叫语言的艺术!”安屿脸不红、心不乱跳的扬起了头。

    盛苑懒得和他掰扯,大步流星的朝着永兴侯府走去。

    安屿快步追上,嘴巴依旧没闲着,在盛苑耳畔叨叨。

    有那么一瞬,盛苑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盛夏蝉鸣时节。

    幸好,在她忍耐力即将告罄的时候,永兴侯府的侧门出现在他们眼前。

    既然到了自家,许多话就可以直说了。

    “原夫人提供的线索,你们查的怎么样了?!”

    “……”说起这事儿,安屿夸张的指着眼底黑眼圈,“看见没?这几天熬出来的!

    原……夫人提供的线索虽然准确,但是似乎都慢对方一步,卢家那个二孙子至今没有下落。”

    盛苑点点头:“原夫人说他们进京目的不纯……那他们目的没有实现,怎么可能出京?”

    “是啊,可若是没出京,那他们还能藏哪儿呢?内卫和巡城司明里暗里筛了几回都没见着影儿……难不成,还能钻地底下?”

    安屿不是没怀疑原夫人消息的准确性,可是想到她和宁老夫人不同,极为爱惜自己的每个孩子,他就怀疑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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