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安屿不小心,顺嘴杠了下。

    姜无恙的笑容在唇畔停留:“……”

    好吧,他只能说,幸好这郎君已经是侯爷了。

    “吾和诸位师生一场,眼瞅着即将远航,找你们要一些祝福,总不算是强人所难吧?!”姜无恙的笑容重又融化开来,眼眸绽着兴奋地光芒,笑呵呵的看向盛苑和卢晟。

    “当然,我祝先生海上看明月,岸畔闻江声,前途多平顺,耄耋还故乡。”看着爽朗的姜先生,盛苑之前那点儿小愁绪瞬间消散,大声言说着自己的祝福。

    姜无恙闻言,立刻抚掌赞:“好!好一个‘前途多平顺,耄耋还故乡’,为师笑领这份祝福咯!”

    卢晟见他夸奖过盛苑就看向自己,立刻说:“那我祝先生‘顺风来去皆自如,海上陆路尽通途;半生看过天下事,半生重录坤舆图。’”

    “好!好!好!”姜无恙笑言,“待为师耄耋重写游记,定然给你们三个一人一份。”

    “哦,到我咯?!”安屿不等先生看过来,立刻识趣儿的大声说,“那我祝先生‘看最美的风景、见最奇特的人,喝最不同的酒水,作最不凡的诗’!”

    “哈哈哈哈哈!知我者,汝也!有你们三个学生给为师践行,足矣!”

    盛苑看着结课之后大步走远的姜先生,莫名的生出了豪情。

    第六百二十二章:京都

    “老国公可还好?”

    郑氏见丈夫满脸疲惫的回来,忙不迭迎上去。

    盛向浔把自己朝着榻上一扔,整个人瞬间松懈下来。

    听到妻子询问,他揉了揉眉心:“太医给看过了,说是问题不大,只是须得静心休养。”

    这般说着,他无奈的叹气:“也不知前些时候,老爷子撒得啥癔症,非说自己老当益壮,竟然要跟郑国公、安国公赛马!你说说,那是他那岁数儿的老头儿能参加的?这下好了,他连人带马都摔骨折了!”

    想到一直意气风发、精力充沛、体力倍儿棒的老爷子蔫答答的靠在床上,他就有些发慌。

    虽说太医认为老爷子底子好,只要将养得当不大会出问题,可他还是忍不住有些恐慌。

    “要不要把苑姐儿喊回来?”郑氏见丈夫坚信老国公不会出问题,只能婉转的问他主意。

    盛向浔也没多想,琢磨着这主意可行:“也成,老爷子性子独,孙子辈里除了大房承嗣承爵的嫡长孙能入得他眼,也就咱家苑姐儿让他上心了。苑姐儿回来,跟他多说说,说不定好得快些呢!”

    郑氏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多说,只是无声叹口气。

    只盼着老国公当真能恢复好,不至于耽搁了蒽姐儿的婚事,也不至于影响苑姐儿乡试。

    盛向浔不清楚郑氏的忧虑,他现在也顾不上想着许多,自从开府之后就懒得多回去的国公府成了他一天要去三次的地方。

    安和堂内室,刚用过药的盛国公,搭眼瞧见门外的三儿子,底气发虚的喊出声:“你小子给老子进来!”

    盛向浔之前刚要踏进内室,就见他爹五官皱在一起的灌下一大碗药汤,他琢磨着老爷子是要休息了,所以又把脚缩回去了。

    只是没想到,他好心好意,这老爷子还不领情,整个人都没劲儿咯,还想要大呼小喝呢!

    “老爷子,您老骥伏枥,该当志在千里才是,怎么窝在床上不起来咯?赶紧好起来啊!”

    盛向浔晃晃悠悠坐到床边儿,细心地打量老国公面容一番,见他虽然还是略显萎靡,不过瞧着较之前好多了,不由放下心来。

    “呵呵,放心,老子见着你了,就算是躺棺材里都能跳出来抽你!”老盛国公冷笑着摆摆手,“垂垂老矣的猛虎也是能咬人的!”

    盛向浔不喜欢他话里的比喻,故而没揪着抬杠,转而说:“哈哈,大话谁不会说,有本事快点儿好些,要不然过些日子苑姐儿回来,见您这样,怕是要笑话咧!”

    老盛国公闻言沉下脸:“苑姐儿好容易出去玩耍,你唤她回来是何道理?莫不是以为老子不行了,让她回来候着呢!用不着!老子告诉你,用不着!老子还等着看她簪花游街呢!”

    盛向浔见他还有力气跟自己闹,情绪上松快不少,嘴皮子利落的回击:“嘁!要不是您胡闹,我至于把苑姐儿喊回来?不喊她回来,让她晓得有这么一出儿,她岂不是要跟我闹腾?到时候还不是我这个当老子的受埋怨!”

    “那倒是,苑姐儿向来孝顺。”老盛国公被奚落也不生气,想到小孙女儿,脸上也带出些笑意,“只是,那孩子出京有数月了,指不定溜到哪儿了。”

    “您就别装了!苑姐儿到了洛安州,就让昕哥儿给扣下了,她在哪儿呆着,您能不清楚?”盛向浔见老爷子精力渐长,登时忘记了之前让着老爷子的保证,一句接着一句在那儿杠。

    最后杠得老盛国公差点儿蹦下了床,咆哮功力都恢复到原先的三五成了。

    “滚!给老子滚!今儿晚饭前别让老子瞅见你!”

    随着一声怒喝,两个靠枕接二连三给扔出了房门,精准的扔在了现任盛国公盛向涯的怀里。

    按点儿过来看望老爹的盛向涯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就听内室里传来他弟弟气人的笑声。

    “老爷子,行啊,看您这意思恢复得不错,赶明儿个说不定还能参加武举呢!嘿嘿,论恢复速度啊,您是这个!”

    虽然没看见里面的情景,可是盛向涯光凭话声,就能想象到他弟弟举着大拇指,把老爷子夸得直喘大气的场景。

    无奈的叹口气,盛向涯迈步走进去。

    “父亲,太医让您精养,您不要太激动。”盛向涯上前问好之后,好言好语哄着老国公。

    “你怕甚?!老子真要不行了,你们用不着急着哭,先把这小子揪过来,说不得能把你老子我给气活过来呢!”盛国公见到长子,撇撇嘴,用对待一丘之貉的态度瞪了过去。

    莫名其妙受到迁怒的盛向涯只能赔笑,幸好之前还欠欠儿的弟弟,这会儿安稳下来,没让场面更加混乱。

    他是真怕这个弟弟把老爷子气得一手拄拐一手挥拐的要下床啊!

    好容易连哄带蒙把老国公哄睡着了,盛向涯带着盛向浔走到安和堂院外,负手看向安和堂的窗棱:“老三,怎么说,你这也到了知天命的时候咯,还是要沉稳些。

    老爷子那儿,你要多让着他些,不要一见面就吵吵,你们不适合再闹得鸡飞狗跳了,真摔着谁都不好啊!”

    他苦心劝诫,可听在盛向浔耳朵里却颇觉好笑:“大哥,你向来孝顺,我是知晓的……可是你也该晓得,咱这位老爷子是喜欢让人呵护成小宝宝的么!

    他何时能闲的住?让他多坐一会儿他都憋屈。这些天跟那儿躺着不得动弹,老爷子他心里说不得生出多少火气哩,我让他喊出来,闹出来,发泄发泄,败败火,是好事儿!

    不怕他喊叫动怒,喊叫动怒总好过蔫答答无精打采吧!

    更何况他才不会真生气呢!要是每次见我都真动怒,他还能这样硬朗?早让我气得飞升八百回了!”

    “不要口无遮拦!”盛向涯嗔瞪过去,瞅着不以为然的弟弟,他颇为头疼啊。

    “蒽姐儿的婚事,皇上那儿有没有什么意见啊?”头疼的盛向涯不想再纠结之前的话题,转而说起盛蒽。

    第六百二十三章:打算

    “蒽姐儿的婚事?不是都定好了?都说好的事儿,皇上能有什么想法儿?!”

    盛向涯见弟弟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一时沉默下来。

    老爷子历来自我,即使对自己儿子,也是应付而已。

    之所以看重他,是因为嫡长子袭爵,而他还算争气,故而为了盛家传承多有看顾。

    之所以管老二老四,也不过是因为对常夫人爱屋及乌,受了枕头风,被提醒着照顾。

    可唯有对他弟弟向浔,那真是棍棒底下出感情,打着打着竟然打出了护犊之情。

    整个“向”字辈儿里,能从老爷子主动想着关照,还能从老爷子手里抠出大笔财物的,也就他这个弟弟了。

    至于老五,不说也罢!

    当然,他弟弟向浔对老爷子的感情也比他们深刻,虽然他每次见了老爷子,开场就是揶揄、嘲讽和犟嘴,每每都把老爷子气得咆哮追打。

    想到弟弟和老爷子的父子情,盛向涯垂眸沉默了。

    可就是他这份沉默,让盯着他的盛向浔恍然。

    登时,盛向浔的脸色有些发白:“大哥想多了吧,太医都说没事儿的。”

    盛向涯见他这般反应,心里更是忧虑,不过嘴上却还是安抚她说:“你当我们多想了吧,毕竟老爷子岁数儿大了,很多事情要多想想……现在情况还好,可是还要看之后恢复情况,若是恢复缓慢需要长期卧床……只怕老爷子自己的心气儿都要跌下去了。”

    盛向浔张张嘴想要反驳,可是话到嘴边儿化成一句苦笑:“何至于此呢!”

    本想顺嘴埋怨老爷子的,可是想到那老头儿还跟榻上受苦,他只能狠狠地低吼:“就不该让他跟郑国公和安国公出去!他们俩活蹦乱跳,却苦了这傻乎乎的老头儿!”

    “莫要乱说!”盛向涯心里未尝没有不满,只是话不能这样说。

    盛向浔也晓得自己这样不占理,只能酸着眼眶,将头扭到一旁,不看长兄了。

    “情形还不至于这般,我们……只不过是做了最差的打算而已,你不要多想。”

    盛向浔苦笑着摇摇头。

    盛向涯顿了顿,继续之前的话:“你最好进宫问问,皇上对蒽姐儿婚期怎么打算的?真要是……只怕婚期要后延了,到时候皇宫里那几位未必会让二皇子后院空置。

    毕竟皇上给皇子封王主意已定,若皇子妃不能立刻进门,只怕皇上要让侧妃先进门帮着打理未来的王府了。”

    他这一番话,让盛向浔听得又恼又怒:“大哥竟然有心情琢磨这事儿?”

    “蒽姐儿的未来不算大事么?”面对弟弟的质问,盛向涯表现得格外坦然。

    “这……”盛向浔犹豫了,此刻的他嘴里泛着苦涩。

    ……

    “嗯,不错,文章进步很大,看着有些气象了。”远在洛安州的盛昕看着妹妹最近做的几篇文章,满意的点点头,“就算是现在参加乡试,也有资格名列前茅咯。”

    “哈哈,我就说,‘只要我认真,榜上定有咱’!”面对夸赞,盛苑挺着腰板儿,拍着胸脯,毫不犹豫的接受了。

    第六百二十四章:抗议

    盛苑这两天有些麻爪。

    没说错,就是麻爪,字面上的意思。

    作为需要一天写满十五六页宣纸的女郎,经过连续一旬的奋战,她感觉自己的手快要变成爪子了。

    写文章写到快要吐是怎么个体验,盛苑感觉自己现在特别有发言权。

    面对这样毫不人性化的作业量,盛苑觉得,她那留作业的大哥可能要疯,而她那对伸出来就是一对儿象形文字的手足以当作证据。

    盛苑低头看着写字写到麻的爪子,委屈的鼻子抽抽。

    真要听大哥的话,写出一人高的文章,她以后就可以不用练其他武功了,只管专攻“爪功”就好哩!

    反抗!

    必须反抗!

    “本来说好是游学的,可跟你打了个照面儿,竟然只剩下个学字儿哩!”盛苑气势汹汹的将她大哥堵在书房,瞧她双手抱胸,不依不饶的样子,是定要让她大哥妥协了。

    盛昕放下手里书信,意味深长的看过去:“那……你想怎么样呢?”

    “该!必须改!”盛苑也不客气,坐到她哥对面,很有声势的挥着手,那样子,好像她说了真能算似的。

    盛昕笑了笑:“还有么?”

    “嗯?!”盛苑没想到她大哥此刻看着还挺真诚的,怎么着?真能商量着来?!

    “我要真正的游学!”

    盛苑试探着高呼。

    毕竟,这“讨价还价”,主打的就是一个“漫天要价,坐地还钱”。

    “哦。”对于小妹的非分要求,盛昕显得很是平静,连说话的语调都很平稳。

    “你说游学为何叫‘游学’呢?为何不叫‘学游’?”

    “……”面对自家大哥认真的询问,盛苑闻弦知意,讪讪地躲开他那双视线。

    可不想,只要她大哥想要借题发挥,她就是把题撤了也没用,他能临场发挥。

    “游学、游学,乃是在旅行中学习!说来说去,游之目的在于学……可你们三个那样子像是‘游学’?我看,你们那就是旅游!”

    盛昕直接揭穿他们仨的小心思:“你们从京都出来,一直到进了洛安州,这其间可有学习过?就不说捧着书本挥毫泼墨了,只说你们从途径的诸多城镇发现了什么?学到了什么呢?

    你们有没有分析过你们途径城镇的地理位置?回忆过当地的历史背景?有没有打听过那里出过什么人杰?其风土人情是怎么变迁过来的?战乱的时候怎么攻城守城?遇到灾害怎样解困救灾?当地有哪些世家豪绅盘踞?当地有没有明显的问题?怎样才能将那里发展的更好?”

    盛昕这连串问题给盛苑打懵了。

    “啊这……”

    盛昕看着妹妹那双大眼睛又开始飘忽不定,不由嗤笑一声:“看来是没想过。

    所以,你们所谓的游学,就是把脑子一扔,三个人手拉着满大楚的东跑西颠、招猫逗狗,吃好吃的、玩好玩的,若是再逞逞能,跑到草原祸害阿戎的话就更好了,是不是?”

    “……”盛苑感觉她大哥连中靶心。

    好吧,她承认,她印象里的游学就是这样。

    “鉴于我不想让自家小妹的游学之旅变成斥候之旅,所以亲力亲为、手把手的教你们认识何为游学,这有问题不?”

    盛苑让她大哥直视得有些心虚,干笑着摇摇头。

    好吧,“常有理”遇上“总有理”,难免偶尔稍逊。

    “所以呢?苑姐儿,你为何还坦然坐在这里?你今儿的文章写够数了吗?书法练了多少?画技和乐器练习了没?诗赋做了几首?典籍默诵好了?律法诏令都熟悉了没?!你……”

    盛昕还没说完,眼前的盛苑就已经掩着耳朵落荒而逃了。

    “嘁!小家伙儿!还和我斗?!”盛昕满意得点点头,重又拿起书信,逐一拆开看去。

    渐渐地,他脸上表情严肃起来。

    ……

    “怎么样,苑姐儿?”

    盛苑刚走出来,月亮门两旁的灌木里钻出两个脑袋。

    安屿期盼的看着盛苑,迫不及待的问:“说服你哥哥没?”

    盛苑叹了口气:“虽然同根生啊,他煎我很积极!”

    “啊?!!!”安屿抱着脑袋,小声的嗷叫着。

    那么多作业,他感觉自己写字写得快不认识字了!

    “没办法,谁让咱们在人家地盘儿呢!屋檐底下好低头!”卢晟也郁闷,可是看着无精打采的两个好友,只能好声安抚。

    “要这样,咱们还不若回京都去呢!”安屿眼眸一亮,“回咱们的地盘儿,最起码不累啊!”

    “回去?!”

    听到这儿,卢晟得情绪调动起来。

    他很久没见着父亲了,要是可以的话,他当然恨不能长着翅膀飞回去!

    这般想着,他感觉自己的胸膛一片火热,登时期盼的看向盛苑。

    “回去啊?!”盛苑有些犹豫,虽然她想家了,可真这样低眉搭眼的回去?!

    好像……有些不甘哦!

    当然,盛苑很快就不用犹豫了。

    因为她大哥打算将她和大嫂舒氏一起打包回京!

    这让她有种“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的既视感。

    “父亲说,祖父那里情况稳定下来,不过皇上怕真有情况影响了二皇子的婚事,所以让钦天监算过之后,打算婚期提前。”

    盛昕做出让小妹提前归京得决定后,特意将她叫到书房,将父亲写给他们的书信递了过去。

    “为什么啊?爹爹不是说,祖父没事儿了?”盛苑有些茫然的看着她哥哥,有些不解、有些惶惶、有些怯怯。

    盛昕见她眼眶红了一圈儿,忙不迭轻声安抚:“皇上也是为了蒽姐儿好,不过谨防万一,你莫要多想。”

    “可是爹爹为何询问我能不能今秋参加乡试,还问你我可不可以继续参加会试?”

    盛苑让这样急切的安排给吓到了。

    “拿到功名要趁早,尤其是女郎,要不然,等到你考完殿试都多大了?”

    盛昕温声哄着:“毕竟是第一届女子科考,能参加的话,最好还参加看看,若真能名列前茅,青史自然留名!后面考的再好,意义也大不同。”

    第六百二十五章:取消了

    “真是想不到,我们坐在回程的马车上了!”直到走出洛安府城,安屿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感觉幸福来的忒突然哩!

    “那你肯定更想不到,我准备参加今次乡试!”盛苑托着腮,无聊的拨楞着刀穗。

    “啊?!!”关于这事儿,安屿还真不晓得。

    “我、我是说,我和晟哥儿不……用不用参加啊?”

    盛苑翻了这个言不由衷的小郎君一眼:“看你们自己怎么想。”

    “其实我考不考都成,左右重在参与,毕竟回京之后我可能要着手准备进军营了。”卢晟沉默了一下,也开口说了?!

    “啊?!!”安屿再度震惊。

    他很不解的左看看盛苑,右看看卢晟:“不是,你们俩是不是约好了?做出的决定一个比一个惊人!不能提前透个口风?!”

    “这不就是提前说了?”盛苑掀起眼皮看看他,很快,注意力又回到刀穗上了。

    “话是这样说……”安屿想抗议,可惜,此刻蔫了吧唧的盛苑,感觉比活蹦乱跳的盛苑更可怕。

    “那要不我也报考吧!”安屿挠挠头,没底气的举手。

    说实话,让昕大哥哥按着学了这么久,他虽然做文章的水平直线提高,可是对做题考试的兴趣却是断崖式下降。

    左右他也没想着出仕,他对自己未来最好的规划之一,就是像永兴侯盛三叔那样混迹在翰林院里,优哉游哉的生活就好。

    不过作为好友,硬着头皮陪着盛苑进乡试考场也不是不成,左右就考这一次。

    “不过,我记着还有个实践考试,咱们咋参加啊?这……能不能补考?!”

    提到实践考试,原本无精打采的盛苑坐直了:“我听我大哥说,实践考试只怕要无限期的暂停了!”

    “暂停?!”安屿和卢晟瞬间也有劲儿了,好奇之心给予他们无穷力量,“这是咋说的?!快!快跟我们讲讲!”

    盛苑嘿笑着:“据说啊,这次参加实践考试的郎君和当地乡民起了冲突,好像闹得挺大,似乎都惊动了驻地兵营。哼哼,这项为了制约女郎参加乡试的举措,却因为那些郎君的冒失被迫停止,啧啧,不能不说,很有些讽刺啊!”

    “好吧,停考是好事儿,不过……苑姐儿,就没有更具体些的情报?”安屿觉得听着不过瘾,恨不能让盛苑描述能更细致些。

    “哎呀,不要着急啊,且听慢慢说来……”盛苑立刻绘声绘色的将她哥哥说的情形复述出来。

    其实事情特别简单,就是当地乡民不舍得劳力,都将社学当成看儿所,没有劳动力的孩子倒是积极往哪里放,可是一旦能帮家里干些活了,那些孩子就都让家里以各种理由按住,不许他们再去社学。

    用那里的村长和里正的话说,社学只要留下有资质的孩子就好,至于没有天赋的孩子,与其以后学不出来,还不若好好干活,说不得将来能成个种田好手。哪怕是送出去当学徒学艺,到底也是一门手艺。总好过以后文不成武不就,反而没有了生存能力,还影响家里的农活。

    他们对让所有的孩童都去读书尚不支持,更不要说让女郎进社学了。

    而他们的反对的理由也朴质愚昧的可笑。

    原因就是他们不想培养别人的儿媳。

    “那帮师兄动手怎么不再狠些?”盛苑觉得那帮参考学子只是带队将那些乡村儿童收归朝廷所有的做派还是太斯文了些。

    对于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乡民,唯有让他们吃些苦头,才能激发出他们真正的淳朴。

    “大概是当地的世家豪绅不想配合吧。”卢晟见安屿一个劲儿附和着盛苑,说到了最后,竟然恨不能动用兵力去围剿了,顿时有些无奈,只能换个角度提出问题。

    “他们?他们有这勇气?”安屿撇了撇嘴,“更何况,自科举开始以来,官位也不是他们能控制的了!”

    “还真不一定。”盛苑倒是听进去了,很是认可卢晟这个说法。

    “就像哥哥说的,自从土地隐匿问题用上重典,世家豪绅对待同乡村民也婉转很多,要想归拢土地使用权,周围就要安定。可若是周围的郎君女郎都奔着科考走了,只怕那些土地他们握着也不踏实。”

    盛苑在洛安州跟哥哥和姜先生学习的时候,看过太多实例。

    因此,她太了解那些世家豪绅是什么东西了!

    在他们看来,只要可以以防万一,哪怕干的事儿损人不利己也不要紧。

    “可惜啊!我之前还想了好多治学办法呢!”盛苑和安屿一起骂了一会儿那些世家豪绅之后,又不免遗憾的咂咂嘴,“要是咱们三个过去,指定能让社学学生满员!”

    盛苑叹了口气,安屿立刻捧场,似有其事的点点头:“劝学、劝学,重在劝啊!我想了很多可以让他们听劝的办法,结果却无用武之地,果然可叹啊!”

    看着这俩人表演的卢晟:“……”

    他时常因为自己略微正常一些,而和这俩好友格格不入。

    “少考好过多考,这样的实践考试,只是给参考的女郎设置的难题,对乡试成绩没有任何作用,既然有人做好事儿帮咱们省了,咱们只管高兴就是。”卢晟为了免去不忍,索性不让安屿和盛苑细讲他俩各自的安排了。

    他们不提这些了,三辅岑闽舟却在府里对着几个嫡孙怒吼。

    “让你们参加实践考试前,老夫是怎么跟你们交代的?重在参与!重在参与!哪个告诉你们要取得佳绩?”

    岑闽舟没想到,自家那个不省心的小女儿好容易不在眼前跳了,府里的孙子们竟然又给他送惊喜了!

    “你们竟然想出把乡民孩子集体抱走的主意!”即使坐在府里,岑闽舟想到之前听到这个消息时的情景,还是忍不住想要暴走。

    家里九个孙子五个参考,结果全军覆没!

    他岑家儿孙能参加乡试的竟然只剩下那个不肖女了!

    简直、简直……简直岂有此理!!!

    第六百二十六章:景和帝爱看戏

    人家都是近乡情更怯,永兴侯盛向浔却不同,除却小闺女刚出去的那几天不大适应,之后就美滋滋的跟自家夫人过起了小日子,鉴于大女儿几乎成天在呆在自己院子里,不是练习皇室规矩、记诵人脉关系,就是习字看书刺绣,所以他们两口子勉强也算是过上二人世界了。

    直到确定了小女儿的归期,盛侯爷不知怎么地,竟然开始愈发想念这孩子了。

    他是白天对着太阳想,中午对着玉盘想,晚晌瞧着圆月想,偶尔街上凑见圆乎乎的小孩儿跑过去,他都要长吁短叹半晌。

    终于,在盛苑启程不久,郑氏让他闹烦了:“我说你够了吧!你那是想孩子,还是揶揄人呢?苑姐儿出去好几个月也没瞧见你多想,这会儿表演起来了!这么喜欢发挥,要不我给你组个戏班子!”

    “……”耳朵拎在自家夫人手里的盛向浔,可算是安生了。

    不过永兴侯府清静没多久,在大女儿提醒下,永兴侯夫妇想起小女儿好像要参加本次乡试。

    “哎呀呀,得帮苑姐儿去顺天府署衙做参考确认!”盛向浔一拍大腿,顺手将鸟笼子塞管事的手里,拎着衣摆就往外跑。

    郑氏连忙追着他喊:“你等等!先去九江书院!苑姐儿乡试资格证都在书院呢!”

    一时之间,明明时间还算宽裕的参考确认事宜,把永兴侯府给折腾的,真真鸡飞狗跳,极为热闹。

    “永兴侯爷莫急,盛苑同学在洛安书院也有参加岁试,前次各地官学岁试成绩汇至礼部,文书们已将有乡试资格的学子名单汇拢,盛苑、安屿、卢晟三位学子皆名列其中。”

    九江书院院长接待的盛向浔:“礼部规定,凡官学,皆可代考生报名乡试,故而盛苑同学只要能于乡试开始前归京就好,您不必惶惶。”

    盛向浔闻言大松口气。

    待他好心好意的特意跑盛国公府跟老爷子说一声时,很荣幸的被一双松软的靴子瞄准两次。

    “不是,老爷子,就算我让着您,可您也不能忒过分哩!好好儿的,您拿靴子扔我!这是何等道理?!”

    “谁让你蠢得差点误了苑姐儿考试!”

    虽说天气渐凉,可是老盛国公的火气却没见小,说出来的话几乎要把盛向浔的火气点燃。

    “老爷子,咱要是听不准信儿,咱能不能别乱打听,哪个孙子说的这话!我是苑姐儿她亲爹,我能误了她考试?!”盛向浔从怀里掏出盛苑的参考文书,使劲儿摇晃,“瞧见没!我把苑姐儿的考证都拿回来了!”

    他这话才说出,就见靠枕呼啸而来!

    “苑姐儿的考证,你不好好收着,这样使劲儿摇晃,是生怕它忒结实怎地?!”

    “……”抱着靠枕的盛向浔气笑了。

    得!看他不顺眼,他走哩!

    只见他收好考证,大模大样甩着袖子朝外走,直到站在门外,他才摇头晃脑的朝内室吹胡子瞪眼的老盛国公坏笑说:“哈哈哈,老爷子,我健步若飞,您嘞,追不上!”

    “不肖子!”

    听到老爷子有些洪亮的怒吼,盛向浔乐呵呵的跑远了。

    ……

    “你也是,让你去九江书院给苑姐儿确认报考事宜,你可倒好,回来就去国公府气你爹!之前也不知是谁整夜整夜不能安寐!

    你怎就不能让着些?老国公卧榻安养有些时候了,正是烦躁的时候,可不找个茬儿就得闹两声?你只当每天见就是!”

    “君子动手不动口……”

    盛向浔意识到说溜嘴,立刻不念声了。

    郑氏不由揶揄:“你这不都替老爷子想好借口了?何至于斤斤计较呢!”

    “我可不乐意当出气筒。”盛向浔低声嘟嘟。

    郑氏嗤了一声:“你不乐意当出气筒,那你有本事别惹了老国公之后往外跑啊!你也知道你大哥要过来找你说道说道?你是没回来,我却被迫听他念叨半晌!句句是让我给你捎话,可哪句不都是让我跟着听?”

    “老大现在是越来越墨迹了,介成天,叨叨叨叨叨叨,我都怕了他!他以前也不这样啊!”盛向浔挠挠耳朵,苦着脸叹气,“我现在可怀念他以前那副端着架子的样儿哩!”

    大概是见他也很苦恼,郑氏感觉平衡许多,不过她可没忘这家伙之前的举动:“可就这一次!要是下回你惹了老国公,还敢逃之夭夭,且将你大哥留给我对付,你可要当心咯!”

    盛向浔看着妻子朝刚买的掸子笑了笑,登时忙表忠心。

    天可怜见!

    他之前真没想甩锅啊!

    ……

    览政殿,景和帝无趣的将奏本扔到一边儿,抬头看向争辩要不要继续实践考核的诸位官员。

    别看这些人争论的面红耳赤,甚至都准备撸袖子互殴了,可在他这个皇帝眼里,这些人不过一丘之貉。

    景和帝倚着御座似笑非笑的看着热闹,不仅不喊停,还饶有兴致的抚掌称赞,时不时还添油加醋,以期让这帮人动起手来。

    配合默契的双方:“……”

    再闹下去,假骂都要变成真怼了!

    偏偏而今这位皇帝不让人省心,自家臣子都闹得冒真火了,他还跟那儿乐呢!

    就不能大发龙威把局面维护一下吗?!

    “别、别停啊!朕看你们双方所言都很有道理,这样,你们再各自说说看法,朕听听你们谁更有理!”

    见争论声渐歇,景和帝忙真诚的喝令官员继续。

    已经累得想喘大气的老臣们:“……”

    皇帝,果然没好东西!

    要不是皇上还在眼前,他们早就甩袖子呸了!

    “陛下,既然乡试开考在即,不若本届实践考核成绩不计入考试资格,至于下届要不要采用……以后再慢慢商谈。”礼部尚书挤出笑容言说。

    “也成!”景和帝看起来很好说话,直接就要拍板儿,“下届乡试啊,刚好朕那不争气的侄子安城侯,还有永兴侯的幼女、以及承忠侯世子都要参考,到时候朕让他们帮忙打个样儿,说不得能有不同。”

    “???”众臣的脑海里闪过那三个顶级纨绔的形象,顿时都慌了,忙不迭大喊,“陛下,不可啊!”

    第六百二十七章:臣子、皇帝、贵妃

    俗话有云,有多大舞台,施展多大才华。

    这句话放到盛苑三个身上却是,有多大舞台,作多大的幺。

    嘿,就是这么能耐。

    按理说,三个纨绔背景再大,只要不是皇子皇帝,进了官场就要守官场规矩,朝廷的栋梁们想要较真,自然有的是法子。

    可问题是不能有皇帝背书!

    奉旨作幺啥的,就忒不讲武德了!

    览政殿里前一刻还争闹得不可开交的众臣,宛若亲临冰窟,登时冷静下来。

    皇上跟前儿这仨纨绔离京之后,朝臣里还真有人闲得无聊,留意他们的动向,其中以御史言官为最。只不过笑到最后的,却是户部尚书和内卫军指挥使。

    “臣以为,乡试资格试里的实践考核,原是为女郎入仕准备的,一来是让女学子有个印象,知晓奋斗方向;二来,则是为了让她们查漏补缺,补足弱项;三来,亦是让她们意识到在朝为官和管理中馈大有不同。

    我朝礼部开科举先河,增添实践考核,原是提携女学子与郎君们比肩,奈何选错了时机,非是决策不利,盖因学子行事出师无名矣。

    依微臣拙见,不若将培训女郎仕林规矩放到馆选之后。至于乡试资格试,还是恢复旧例更妙也。”

    考虑到不能让盛苑三人奉旨考核,之前还互相攻击的大臣们,立刻和解,态度一致的派出代表,主动将这个考核取消。

    一则,达不到原先目的的政令,完全没有存在必要。

    二则,不能放任皇帝过分插手基层政务。

    说起来,朝廷和皇帝之间,不仅是皇权和相权的争斗,亦是皇帝和众臣的角力,是集权和分权之间的抗衡。

    景和帝也没真想把盛苑三个撒出去,不过是为了让朝臣将之前说过的话,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吃回去。

    之前怎么说的,现在就怎么吞!

    虽说增设这种考核动摇不了他的女郎科举旨令,可是,哪怕这样的存在没有任何负面影响,只要设立之初的目的是为了恶心他,那就毫无延续之必要了。

    看着眼前这帮走出去都有脸有面的大臣,景和帝满意于他们表现之余,也不由感叹:官做得越大,这脸皮就越厚啊!

    瞧着大臣们面无异色的优秀表现,景和帝都不由生出要跟他们看齐的想法了。

    ……

    “所以陛下是拿屿哥儿三个做了筏子?”安贵妃听完景和帝显摆的复述,不禁失笑。

    只是笑过之余,她很好奇:“若是朝臣没有反应呢?陛下当真让屿哥儿三个奉旨整顿社学?”

    “放心,他们肯定有反应的。”景和帝闻言,却很有信心的摆摆手,“莫说是这些臣子,就是朕都不敢放手任他们三个折腾。

    咱们以为是让他们整顿社学的,可到了他们仨那儿,仨人一合计,定然是要将理解升华的,到时候,说不得他们把当地习俗都给扳过来了!”

    想到这个可能,景和帝都想挠头:“爱妃何以窃笑?朕可没有夸大!那些朝臣家里多有子弟争取乡试资格,他们也怕自家子弟让屿哥儿他们给带坑里去!

    君不见,岑爱卿的几个孙子,就是买了屿哥儿他们仨名下书肆出版的《实践难题猜想》,才闹出这么场笑话!

    朕听闻,岑府的小郎君们好些日子没出来了,据说是在家里养伤呢,一个个臀股之间尽是棍伤,啧啧,可怜可叹哦!”

    景和帝说得唏嘘感叹,可安贵妃看来,皇帝脸上尽是看热闹的喜意,完全不见任何怜惜之意。

    “只是《实践难题猜想》是怎么回事?”安贵妃还真没听说侄子和他那俩好友又折腾出这么本书来,“不是说连出了《五年科举三年模拟之科场前奏》、《童试有几场》、《笔试和提堂》、《主考官面前的小学子》和《考场知多少》这五本书了?”

    “可真难为爱妃了,竟然能把书名记得这样清楚。”景和帝忍着笑意赞许道。

    安贵妃微怔之后,不由得失笑说:“陛下何以取笑臣妾?!不过是为了支持三个小家伙嘴里说的出版大业罢了!

    屿哥儿那小子的嘴巴,您还不晓得?光是听他嘚嘚,就足以忘不掉了!

    不过,他的能耐,您还不知晓?发行事宜说不得能帮上忙,只是编写方面……只怕是苑姐儿厚道,跟他联合署名罢了。”

    “欸!话不能这样说!屿哥儿还是帮着收集素材的,像是岑家郎君参考的这本《实践难题猜想》,里面那些失败案例,就是这小子找人从之前参考的郎君那里问出来的。”

    “……”安贵妃笑容都不大自然了,“臣妾只能说,幸好他们仨在这本书上的署名都是化名,要不然,臣妾真怕他们让人套麻袋啊!”

    要她说,这本《实践难题猜想》,根本就是《实践难题解决办法之馊主意大全》!

    好家伙,此书的读者里,但凡是缺心眼儿的,都依着此书的才想办法动手了,要不然一场为期较长的实践考核,也不至于闹得沸沸扬扬,轰动京都,到最后礼部尚书不得不出来叫停啊!

    想到前时的热闹景象,安贵妃都想要抚额。

    只能说,当时的实践考核之地,真真算得损招与馊主意齐飞,御史言官皆失色。

    见安贵妃忍俊不禁,景和帝似乎也想起之前的场景,不由跟着笑出声来:“苑姐儿屿哥儿他们当真古灵精怪,先是考场心得引得学子蜂拥,之后各类考试分析齐出,最后让各大书院都采买了模拟试题练习……时至今时,参考的学子陷于题海之间,都累得要疯了,不然都说不清,那么多学子考生为何傻乎乎选择尽信此书。”

    “其实也可能是气出失心疯了?”安贵妃不免替盛苑三个说好话,“毕竟之前两届学子就不少人在这项考核上折戟沉沙,想来,可能未必是学子能力问题,也可能是当地风气难教。”

    景和帝笑着点点头:“朕若不是皇帝,只怕也想借用《实践难题猜想》里面的办法用用,不为别的,出出气也是好的。”

    第六百二十八章:系统的呼声

    “还有几天咱们就能到京畿附近了,按这个速度回还,我能在姐姐大婚之前两三天到家,这样再过小半个月,就到了乡试的时间。”

    夜宿林间,盛苑坐在车里跟打瞌睡的小遥闲聊。

    “啾啾!”

    回答她的,只有肩膀上的胭脂。

    “京外此时所见月,京内可有人见之?”盛苑摇摇头,返身推开车窗,胳膊撑在窗沿仰头感叹。

    安屿听到动静,忙不迭推窗看去,就见对面半丈远的盛苑托着小脸儿看向天空。

    “苑姐儿,看月亮呢?!”安屿大咧咧的朝盛苑招手,“要是无聊,咱们出去溜达溜达?”

    “晟哥儿呢?”盛苑有些意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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