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身后一众侍女随侍,

    众星捧月般立着,

    如天边冷月高高在上。

    在原主的记忆里,

    这位大公主不爱多见外人,很少露面。

    大多数时间都在宫里待着,

    只有重要节日才会出来见见人。

    很多人都对大公主的脾性和样貌都不了解,还有传言说大公主身体不好,对她就有了不谙世事的刻板印象。

    毕竟皇帝乐意宠着她,

    又久居深宫的少女能懂多少?

    连原主都对这个深居简出的大公主印象不深,

    还信了外界的说法以为她真是个病秧子。

    也因此,原主才敢起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想法,

    若是时机合适,“身体不好”的新君会自愿退位,

    偌大江山拱手相让。

    仔细看看,

    她长相是挑着父母的优点长的,

    整个盛城里最明艳的少女,

    所谓的第一美人都得退让一射之地。

    尤其是双眼睛跟母亲最像,颜色浅而清透。

    注意到有人出来了,皇太女抬眼向她看来,眸中情绪难辨,似乎在估量着什么。

    稚嫩的俏脸沉着,若是再长大几岁便有不怒自威的威仪,并没有原主想法里的不堪用。

    就一眼,叶慈认出了这是她老婆,心里庆幸,自己差点灯下黑了。

    心情激动的她往前走去,想再近前看看,边走边想。

    她叫什么来着?

    北盛皇家陆氏,讳上瑜。

    陆上瑜,好名字。

    走到跟前刚想说话,身体却支撑不住,直接倒下。

    意识消失之前只记得被人接住,嗅到了熏衣的暖香。

    现在看摆设,自己还在宫里住着,应该是陆上瑜安排的。

    坐起身的叶慈喊人进来伺候,在外守候的紫凝应声而入,还带着热水衣裳让她洗漱。

    今早上叶慈是憋着一股气,乱七八糟的进宫,扬安帝自己也乱七八糟的接见,谁都别嫌弃谁。

    现在还是别随便乱来,不好看也不礼貌。

    用热毛巾擦一把脸,叶慈目光可算是清明过来了,她看向忙活的紫凝。

    对比起身边的其他侍女,她显然成熟许多。

    叶慈抬手让她给自己系腰带:“你今年几岁了?二九有了吧?”

    好像皇太女陆上瑜今年十五岁,及笄礼都没来得及举行。

    才多大年纪要撑起整个国家,她也不容易。

    “回郡主,奴婢确实是十八岁。”紫凝满脸感激,手上也没闲着,她道:“当年西境兵荒马乱,若不是郡主心慈将奴婢捡回府中,给一口饭吃,奴婢早就死在蛮戎的马蹄之下了。”

    叶慈笑道:“你当时都抓着我的脚不放,我也没办法把你给踹了,瘦骨嶙峋的小丫头还没猴子大,抢起饭来倒是生猛。”

    紫凝眨眨眼,忽而有些羞赧:“郡主……”

    叶慈随便答应了几句,就吩咐她等会先回长阳王府,说是她的吩咐,让紫凝跟着管家一起排查府上的人。

    原主的中毒是从口而入,不论皇帝说的是不是真的,她也得查,原主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执掌二十万大军兵符的孤女……想要原主死的人,还真不少。

    紫凝自然不愿,言说:“这些让管家全权办理就好,奴婢还是留在你身边伺候吧,您身边可不能少了人。”

    叶慈便说:“长阳王府那么大,奴仆侍卫加起来那么多人,错综复杂的,排查起来困难。况且他年事已高,难免有疏漏,你心思细,或许能察觉到不一样的地方。”

    言语之中颇为信重,直把紫凝感动的眼泪汪汪的,就差拍着胸口说为郡主肝脑涂地,保证完成任务。

    叶慈:“……也不必如此严重,到时候换个人进宫给我搭把手就好。”

    她们说话的时候,有个侍女趁换水的功夫溜出这座宫室。

    消息传到养心殿内,字字句句都没漏。

    女官听完长舒一口气,便说:“那便按陛下的吩咐,把第二封遗诏换回去吧。”

    “是,尚宫大人。”品阶稍低的女官领命去办,动作迅速。

    皇帝随侍女官,也就是严尚宫也不做停留,扭头就走。

    路上,她在想为什么陛下会多此一举。

    自知时日无多的皇帝留下数道遗诏,每一道都重若千钧,与江山社稷有关,重中之重的第一道就是皇太女即位诏书。

    这第二道就比较特殊,特殊在有两个版本,第一个版本是跟即位诏书一块写下的,内容虽震撼朝野,但也不出格。

    第二个版本是早上晋安郡主离开后写下的,刚闭眼没久,她就要求传笔墨。

    严尚宫扶着皇帝,看她亲笔所书,因为手腕没力气了,字迹虚浮,但杀机毕现。

    皇帝怕自己再晚点就没有说话的力气,列举几点要求,若晋安郡主符合要求,就用第一版本。

    如果不符合,待她驾崩后,就用第二版本遗诏,送她上路。

    现在看来,晋安郡主符合第一版本的要求。

    果真是君心难测,说错一句话就是生与死的差别。

    还剩小半边日轮缀在屋檐上,给屋檐顶蹲坐的瑞兽们一照,落下一道长长的阴影,看天地昏暗,宫内华灯初上。

    本就打算再去给皇帝请安,走出门没几步,就听远处的钟声震震,声声入耳。

    叶慈心一咯噔。

    这座钟从朝代建立以来就伫立在钟楼里,每一次被敲响都没好事发生,能让这座钟发出响声的……也只有皇宫的主人了。

    不少路过的太监侍女全都跪地哭泣,静待钟声停歇。

    叶慈眉头紧皱:“谁那么快传出来的消息,简直胡来!”

    想也不可能是陆上瑜允许的。

    暗骂一声,提裙就往养心殿跑去,身后一溜侍女追着跑。

    叶慈边跑边数敲钟声。

    从早上她就看出陆昭已经毒入骨髓,没有救了。

    没想到这一刻会来的那么快,陆上瑜一直守在养心殿,应该没事。

    其实根本不用数,最终次数只会是四十五次。

    养心殿内外悲声震天,全都哭倒一片。

    被乳娘抱来的小皇子不知道母亲的离去,才一岁多的他睁着葡萄大眼左右看看,被哭声所感染,也跟着放声大哭去了。

    见叶慈来了,不少人起身行礼,以袖掩面继续哭。

    国丧,是该哭的。

    穿过人群,直达养心殿内室,里边的人还不多,悲伤氛围比外面更加浓重。

    事发突然,几位重臣还没到达,然后这几个宗亲钻了空子,拉着陆上瑜,围在太女身边说话。

    “陛下是在睡梦里离开的,不算痛苦。”

    “说好的只睡一会,谁知道就这样驾鹤仙去了。”

    “御医分明说过还能撑个两三天的,怎么今天就驾崩了。”

    “太女殿下节哀……”

    “谁能想到陛下年纪轻轻,怎就……”

    “天妒英才啊。”

    有个皇叔开了头:“太女殿下和小皇子都那么小,晋安郡主还虎视眈眈,这怎么能行啊。”

    立马有人附和:“是啊,太女殿下您可得小心了,若有难处,我们也能帮衬一二的。”

    “太女殿下有令,我等必在所不辞。”

    压在他们头顶,畏惧十几年的陆昭死了,可不就折腾起来了?

    说话声和哭声嘤嘤嗡嗡的,其实陆上瑜根本没有一个字是听得进去的,木着脸站在那,大脑一片空白。

    缓过劲来的时候,不合时宜的钟声还在持续,她听见自己冷漠的问:“谁未经允许发的丧?”

    没想到她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众人心里嘀咕几句太女殿下真是冷情,陛下驾崩,她连眼泪都没一颗。

    承爵不久的瑞王还很年轻,被陆上瑜的视线扫过,没藏住表情。

    “是你?”陆上瑜锁定目标:“你怎敢……”

    瑞王被说破,只好承认:“本王看太女殿下当时悲伤过度,秩序又混乱着,是本王让人发丧的。”

    陆上瑜眉毛一拧。

    “如今事情未定,太女殿下在此,有你越俎代庖的地方?还是你鸡毛当令箭,假借太女殿下的名义为陛下发丧?”

    旁边传来一声毫不客气的诘问,语气讥讽。

    还不等人看过去,那一脚就落在了瑞王肚子上,将其踹到一边。

    “绣花枕头。”叶慈低嗤道。

    转身朝陆上瑜行礼:“臣来迟,请殿下恕罪。”

    “免礼。”陆上瑜麻木的大脑转动一点,没怎么反应过来。

    叶慈眼里闪过疼惜,掰开她紧攥的双手,把她手上的木托盘放在一边,捏着托盘的掌心留下两条深深的痕迹。

    可见她力气之大。

    陆上瑜她扶着背往里一推,她走了几步,就听耳边有人说:“外边乱,这些都不要殿下忧心,你先送别陛下,一切交由臣处理。”

    陆上瑜听着这温柔的话语,莫名眼眶发酸,都忘了对方在自己记忆里是什么形象。

    等人突出重重包围,终于进去了,叶慈才转过身,冷下脸看着各自谋算的皇室宗亲。

    “敢在陛下养心殿伤人,你意欲何为?!”

    瑞王猝不及防挨踹,直接跌坐在地,被人七手八脚的扶起来,双眼一瞪就想发作。

    抬眼一看,来的竟然是混不吝的叶慈,又有些气短。

    这家伙仗着手上兵权,实在目中无人,上朝的时候都敢跟老将打架,扯他们胡子,踹个没实权的王爷都不算事。

    叶慈守着门,反而质问他:“我还想问你们,陛下未传召尔等,个个聚在这做什么?是谁给你们的消息,让你们刺探宫闱,放你们进来的?”

    “是哀家让人去的,难不成晋安郡主连哀家也敢来一脚?”

    又一声苍老的声音。插。进来,人群分散,露出姗姗来迟昂首挺胸的老太后。

    众人立马行礼,齐呼太后安康。

    这老太后是先帝原配,长子早夭,再也没怀孕过。年轻时安安分分的做着她的皇后,等先帝驾崩,她就是尊贵的太后。

    事实也确实如此,先帝驾崩后她在自己宫里修了个佛堂,日日吃斋念佛,摆足了淡泊宁静的架子。

    陆昭刚登基那会就倚老卖老想让母族后辈与陆昭成婚被拒,劝不动陆昭,就妄想强迫她。

    逃过一劫的陆昭气不过,直接翻出太后母族罪状,抄家流放一条龙,从此躲在佛堂里不敢出来,做缩头乌龟。

    一直都闷不吱声,现在又敢说话了,不就是想扒拉一把流放中的母族,想让小皇帝赦免。

    还真以为幼主可欺?

    不就是倚老卖老罢了。

    叶慈行了一礼,轻慢道:“晋安不敢,只是心系太女殿下,一时冲动而已。”

    瑞王立马跳出来:“你这一脚明明是故意的,我肚子现在还痛着,还说你不是诚心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又能奈我何?

    叶慈没明说,脸上表情不难看出来。

    “晋安郡主你逾越了!”太后面色不虞,正想多说几句。

    叶慈的脾气没那么好,懒得跟这帮玩意掰扯。

    “太后身体不好,伺候的人去哪里了?快把太后抬回去,可别悲伤过度昏倒了!”叶慈扬声道。

    太后:“竖子尔敢!”

    抬回去?她皇太后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叶慈权当没听见,又对太后身边的太监宫女们骂道:“让你们好好伺候太后,你们就是这样玩忽职守的?当真不堪用,全部发落浣衣局,再派人专心侍奉太后,直到太后病愈!”

    太后:“你一个外臣,哪里来的权利插手后宫的事情?”

    这跟变相幽禁又有什么区别?!

    “凭太女殿下的吩咐,还不快请太后回去,落实太女殿下的吩咐?”后面一句是对犹豫不决的太监宫女们说的。

    “是!”

    宫女太监们想了想刚刚太女殿下的反应,好像是没有拒绝晋安郡主的请命,也就动手了。

    太后气的直哆嗦:“真是反了天了!”

    叶慈军中威望不差,还是西境发号施令的主帅,发出的命令总让人不由自主去完成。

    更别说不少人崇拜百战百胜的她,再加上皇帝生前就对太后不喜,也使唤的动人。

    三下五除二就把蹦跶的老太太给抬了回去,又是一串骂声,高呼叶奸贼,摆什么忠臣良相的脸面。

    看也不看这老太太,就剩这几个宗亲。

    她下达命令说的太利索,一帮皇室宗亲都没反应过来。

    叶慈一掌拍碎隔壁的案几,寒声道:“一个个背地里搭上太后,当真以为她能给你们撑腰……这样迫不及待的,是想对太女殿下趁虚而入?没门!”

    “……”吓他们一跳。

    看了看七零八落的桌子,又暗骂这什么母夜叉。

    他们也不示弱,反问道:“你匆匆忙忙赶来,急于对太女殿下献媚,又心思干净到哪里去?”

    “我早上就被陛下传入宫,随时待命。”叶慈冷哼:“总比平时踹不出屁,闻风而动的尔等忠心。”

    这几个家伙,早年被皇帝压制怕了,她病重的时候头都不敢抬一下,全缩府里一动不动,非诏不出。

    人才断气多久,就敢在这耀武扬威摆长辈谱了?

    几个年纪稍长的宗亲脸都气红了,纷纷唾骂叶慈狼子野心。

    听说皇太女对晋安郡主的为人颇有微词,不甚亲近,起码他们和陆上瑜是堂亲关系。

    长阳王死后,她个跟皇室没血缘关系的孤女算得了什么……好吧,还是很有分量的,她有二十万大军。

    可叶慈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说他们趁机揽权,难道她就不是?

    真是乌鸦落在猪背上,谁也别说谁黑。

    骂了一会,发现叶慈还真不搭理他们,更关心几位大臣究竟什么时候到,亟待宣读遗诏。

    皇帝走得突然,又不是很突然,还被有心之人提前发丧,消息已经传遍整个盛城,很有可能引起不必要的动乱。

    以防有人浑水摸鱼,叶慈对小太监吩咐几句,让他出去找长阳王府。

    至于这几个宗亲……来都来了,扣下比放出去更加安心,就都留下守丧,全都不许走。

    “严尚宫何在?”

    面容稚嫩的小侍女答道:“尚宫大人在内室守候。”

    “你去请她出来,说我有事找她。”

    皇帝驾崩后失去主心骨的侍女利索爬起,提着裙快步迈入。

    见人出来了,叶慈问:“陛下有没有交代过我能盛城禁军做主?”

    严尚宫想了想,点头:“有,只不过……”

    “有就行。”叶慈严肃道:“事出突然,大臣们正在路上,我来不及奉旨行事,事后若殿下怪罪我也受着。”

    “你是想……”严尚宫意识到她想干嘛,追前几步。

    其他人脑子比严尚宫快,嘴也比她快。

    “叶慈你什么意思?使唤起宫里人起来了?”

    “你这是染指宫闱,意图谋反啊!”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实乃拥兵自重!”

    他们都知道语言伤害对叶慈来说毛毛雨都不是,天下读书人的笔可不是,晋安郡主行事张扬,不少人对她颇有微词。

    若是稍一运作,哪怕是钢筋铁骨的将军都能被笔杆子逼死,遗臭万年。

    若她还顾着名声,那边不得不让步。

    就是没想到晋安郡主就是个油盐不进的,让他们尽情折腾去,什么叫一力降十会,这就是了。

    叶慈路过他们,锐利的双眼一扫:“若几位王爷的嘴不想要,我可以代劳为诸位堵上。”

    晋安郡主的脾性跟她长相一样烈,说得出做得到。

    全都不吱声了,都成了锯嘴葫芦,气的直哆嗦。

    就看着叶慈大步出门,朗声喊来禁军统领。

    “禁军统领魏长舒何在?”

    “末将在此!”一身银甲的魏长舒越众而出,单膝跪地。

    原主刚从西境回来的那年,因为某些原因曾经被陆昭暂时任命过一段时间的禁军统领,但也只是暂时,很快就做回她的晋安郡主。

    现在禁军统领还是她当时的下属,还是比较听话的。

    老大臣们提着衣袍赶到养心殿的时候,叶慈正在有条不紊地安排守卫事宜。

    心有千言万语,事态紧急还不至于掰扯这些小细节。

    她命令禁军统领戒严整个皇城,南边南郑还在虎视眈眈,不容许任何差错。

    见人快到了,叶慈朗声补充:“我奉太女殿下之命,向你传达这些安排,若有差错,必唯你是问!”

    “微臣谨遵太女殿下之令!”禁军统领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领命退下。

    此话一出,老大臣们也顾不上念叨两句叶慈太逾越,权当就是陆上瑜说的,满脸着急的被带入门。

    还是那句话,陆昭走的太急了,打的所有人猝不及防。

    第156章

    如何养成帝王5

    叶慈抢占先机,

    下手处理得太快,任何动乱苗头都没能兴起,直接被镇压。

    钟声刚歇不久,

    便有高头大马的禁卫军冲出皇宫,

    以最严肃的姿态包围整座皇都,

    处处铁蹄声哒哒,扬声宣布全城戒严,

    禁止一切歌舞宴会寻欢作乐。

    不仅如此,那禁军统领还打开城门,拿着诏令将北山戍守的将士调入,将盛城包围得铁桶一块,

    鸽子飞过都得打下来接受盘查。

    热闹的盛城因为皇帝的驾崩,

    陷入一片沉寂,

    禁闭的门户里时不时探出一双好奇的视线,

    来来回回很快就被路过的禁卫吓得消失。

    一直都传言皇帝身受重伤,御医们都束手无策,

    没想到还真的驾崩了。

    头顶的皇帝换不换,百姓都是这样过活的,吃饱穿暖才是他们最关心的事情。

    就是听说皇太女因身体原因深居简出,

    不通政务......这样的年轻君主真的能稳住这看似固若金汤,

    实则内忧外患的北盛江山吗?

    三人成虎,谣言听多了还真有不少人不看好她。

    在铁血手段的镇压下,

    本来留在北盛的南郑探子还真不敢搞事了,全部龟缩在据点不敢轻举妄动,

    消息都暂时按下不发,

    可把他们急的满头大汗。

    同样不被看好的还有晋安郡主,

    怀疑她的人比怀疑皇太女的人还多。

    因为有人在巡逻的禁卫里看见穿着长阳王府服制的士兵,

    数量不多,但也不容小觑。这些人是上过战场拼杀的老兵,哪怕一个干巴巴的汉子身上气质都比人高马大的禁卫军狠厉几分。

    只听命于长阳王府,也就是现晋安郡主的号令,出了名的认人不认兵符,也证明他们会出现在这都是得到了晋安郡主的命令,而晋安郡主就在皇宫里,一日未归,傍晚陛下就走了。

    谁知道这一天里晋安郡主在陛下哪里做了什么部署。

    之前就总传言晋安郡主拥兵自重,屡屡犯上是不安好心,哪怕晋安郡主从未对任何人表露过谋逆之心,她本身的存在就是罪。

    没想到没等来皇帝清算叶慈,反而等来了皇帝先驾崩的消息,真是造化弄人。

    现在看来......谋逆这个传言还真有几分可信度。

    本来就半信半疑的皇室宗亲们一看这局面,更加深信不疑,再加上自己也心有谋算,越看晋安郡主越不像好人。

    人还没进来,他们就凑一块嘀嘀咕咕。

    “她这样嚣张,肯定会被厌弃,要知道陛下看不顺眼她很久了,她定然留有后手。”

    “陛下运筹帷幄,肯定有制约她的后手。”

    “陛下去的太急,真的是要可惜了。”

    说着,全都默默怀念陆昭的好处,毕竟皇帝还会念着血缘关系,不会那么粗鲁。

    母夜叉似的叶慈上来就是一脚,然后就把太后抬走,限制他们的自由,这也就罢了,还威胁他们要拿抹布堵住他们的嘴!

    实在有辱斯文!

    好歹也是人人捧着的龙子凤孙,哪能经得起这番折辱!

    这样想着,他们脑海里的陆昭形象越发温和,简直要奉若神明,直呼千古名君了。

    “陛下只是削爵收回封地,其实待我不薄,年年都有赏赐。”

    “我长孙满月宴陛下还亲临府上,为他赐名......虽然那时候她刚把我孙女婿丢大牢里了,我还说她太过冷血,让我孙女做寡妇,但我那不成器的孙女婿收受贿赂,卖官鬻爵,陛下从重处置是应该的。”

    “她小时候我还当面骂她牝鸡司晨异想天开,还妄想跟她抢皇位,跑去拉拢太后,她登基后都没跟我计较,真是胸怀广阔啊。”

    陆昭活着的时候是压在他们头顶的一座大山,觉得她抢了他们的皇位,限制他们的权利。

    恨不得枕头底下藏着小人,睡不着就拿出来扎一扎,再诅咒几句才舒服,人一走就死者为大,立马开始怀念她的好来了。

    所以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话题一转,又开始讨伐起叶慈来了,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

    “不光是满朝文武都对她不满,听说皇太女殿下对她也甚是厌恶,新君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说不定就烧到叶慈身上。”

    “是极,为了给新君立威,总会处理一两个刺头的,她就很合适。”

    “估计陛下也是这样想的,诸位擎等着吧!”

    “等太女殿下登基,我必以今日之事参她一本,再添一罪。”

    在希望叶慈倒霉这一事情上,他们是认真的,罪名都包安排。

    于是,等叶慈跟着诸位大人一起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这几个宗亲在默默垂泪,一个比一个悲伤,沉浸在难以言说的悲情氛围里。

    听见门口的动静,这几个宗亲哭得更加难过了,还悄悄瞪了一眼叶慈,眼里满是幸灾乐祸。

    叶慈:“......?”

    才一盏茶没见着人,这就脑子坏了?知道他们不聪明,没理由傻成这样啊。

    很莫名其妙,但不搞事就是好事。

    该到的人都到了,从进宫他们就开始酝酿情绪,随时都能泪流满面。

    “陛下——”

    老大臣们扑通跪下,为驾崩的君王哭上一哭,再次哭声震天。

    叶慈看那小皇子还在巴巴的哭,黑葡萄似的双眸盈满泪水,肉嘟嘟的小脸粘着几条泪痕。

    这一天下来他几乎没吃什么东西,肚子饿得扁扁,这对他身体不好。

    就让乳娘先带下去喂点吃的,叮嘱乳娘别让他别受风生病了,陆昭知道了黄泉下也不安宁。

    况且接下来的停灵守孝,送皇帝入皇陵种种步序要走,他不过一岁多的小孩子哪能吃得消这些?

    本想拒绝的乳娘一听也是,就先带着小皇子下去安顿了。

    总不能责怪一个一岁多的小孩说他不孝吧?

    人人在哭,最瞩目的还是跪在床边的陆上瑜,纤细的背影直挺挺的,一手搭在床边,侧脸被重重人影挡住,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搁在桌上的药早就凉透,浓黑到化不开的不详颜色,不用去尝就知道有多苦涩。

    能想象到叶慈来之前她正跟陆昭说了会话,然后就被陆昭喊出去拿药,说要睡一会。

    回来就听见了丧钟敲响,没能见到最后一面。

    叶慈敛衽跪下,盯着地毯上的花纹为女帝默哀。

    在那句问能不能信她后,陆昭对她临终托孤。

    托俩,皇太女和只会吹鼻涕泡的小皇子,战场上背叛的那一箭让她不信任很多人,挑来挑去竟然挑到自己头上。

    该说她对原主是真信任,还是她确定原主翻不动什么风浪。

    叶慈苦中作乐的想,可能是看在都是被人暗算,中过毒的倒霉蛋的份上才挑中她的吧?

    天彻底黑下来了,处处灯火通明,来往间都是满脸悲戚,今夜注定不眠。

    哭了一会后,严尚宫就劝陆上瑜起身,地上寒凉别伤了身体。

    斯人已逝,她不可过于沉溺在悲伤里,诸多事宜,都等着她拿主意。

    接着白发苍苍的老王爷擦擦眼泪,便提起皇帝遗诏,言说要帮扶新君,将朝堂运转起来才是。

    不少人低低附和,严尚宫从秘格拿出几道遗诏,交托到三朝元老兼帝师太傅,吴丞相的手里。

    吴丞相老泪纵横,双手接过木盒:“老臣必不负陛下所托,为新君陛下肝脑涂地!”

    于情于理,他资历最老,由他宣读诏书再合适不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叶慈总觉得严尚宫把盒子递给吴丞相多看了她一眼,眼神莫名复杂。

    永远都没人知道皇帝曾留下两个截然不同版本的遗诏,又因为晋安郡主的话改变自己的命运。

    吴丞相在众目睽睽之下揭开木盒,从中拿出排列好的第一份遗诏,检查并无问题。

    众人整理仪容,纷纷下跪。

    床边的帘子盖的严严实实,从头到尾都没露出半分皇帝遗容。

    已经有不少人心里隐隐激动起来了,想知道陆昭会做下什么安排。

    不少视线偷偷看向叶慈背影,肯定对她的制约不少,她们不和久已。

    吴丞相对下面的眉眼官司没有反应,展开布帛卷轴,朗声道:“皇太女陆上瑜听旨。”

    “儿臣在。”

    少女滞涩的声音在叶慈身前响起,跪下的姿势还是那样板正,如石雕般从未改变过。

    裙角铺到叶慈面前,角落里绣着皇太女服制的纹样,表明衣着主人独一无二的身份。

    自今日过后,这纹样又得换一换,换成独一无二的五爪金龙。

    第一份诏书的内容几乎固定,就是皇太女即位事宜,特地吩咐现在是多事之秋,不用等孝期后登基,要求她即可即位,先稳定朝局。

    皇帝于黎明百姓而言,也是定海神针,尤其是现在这种特殊时期。

    陆上瑜肩膀僵硬几分,仿佛腰背挺得更直了:“儿臣领旨。”

    第二封遗诏展开的时候,久经风浪的吴丞相都没能忍住目露诧异,震惊地看了看垂首默然的叶慈。

    “这……”吴丞相是打心底不赞同的,又看向了一旁的严尚宫。

    得到她肯定的目光,他深吸一口气,定定震惊的心神。

    不合时宜的沉默引来不少人的视线,瞥到他情绪复杂的表情。

    好几人心思电转,悄悄对视一眼,心说该不会真的是处置晋安郡主的遗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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