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三殿下!您没事吧!”太监扑过来扶三皇子,扭头斥骂:“你这有眼无珠的蠢东西,竟敢冒犯三殿下,还不快跪下给……”

    抬头一看,太监的话竟然噎住了。

    叶慈居高临下的站着,背光而立,不甚宽大的阴影笼罩着两人。

    视线下放,那一贯含着清浅笑意的多情目凝满冰霜,正凉凉的俯视他。

    帝王震怒都直面过的太监在这一刻脊背发凉。

    三皇子终于缓过劲来了,破口大骂:“你这逆臣,竟敢谋害皇子你简直罪该万死!”

    叶慈歉然拱手:“微臣是有罪,误伤了三殿下你,微臣给你赔罪。但逆臣就言过其实了,微臣是圣上的臣,非殿下你的臣。”

    鄢灵玉和银朱猛的扭头看向那修长背影,主仆同时想:你是真敢讲啊!

    三皇子果然被激怒了,爬起来就骂:“你他。妈踢我一脚还在瞎。几。把扯什么?!你今天不给我跪下磕头,别他。妈想活着回去!任你是状元又如何,不就是我父皇的一条狗吗?”

    叶慈眉头微蹙,似乎不懂他在说什么:“若能为圣上鹰犬,确实是微臣之幸。”

    而后昂首挺立,嘴上避重就轻:“不过我朝就没有叫官员无故下跪磕头的律法,你这是在侮辱我,你过了。”

    庆朝确实没有大兴跪礼的规矩,除了重大节日或祭祀以外,朝臣们面见皇帝拱手行礼便可。

    况且,她虽位卑也是天子近臣,经常为天子代笔,一般皇子不会轻易得罪这种看似不起眼的小人物。

    鄢灵玉第一次见识到鸡同鸭架气死人,三皇子人都要气炸了。

    三皇子:“你扯什么几。把话?我今天必须弄死你……”

    火气上头了,他左右寻找趁手的工具,准备给人一个教训。

    但他这般沉不住气,暴跳如雷的样子任谁看了都直摇头,完全没有皇子沉着的气度。

    眼看三皇子真要找到石头砸人,太监终于醒过神来,要去拦人。

    这叶慈表面上是金科状元,他还是承恩侯府的大少爷,圣上很是看重,承恩侯府又对庆朝意义特殊,口头训斥几句还行,可打杀不得!

    要是叶慈他回去后挥笔一就,写个什么文章传阅出去,三皇子就连读书人都得罪了。

    他规劝不及时,皇后娘娘还不得把他皮都扒了!

    “三殿下,三殿下!”

    叶慈语气诚恳,神情轻慢道:“殿下息怒,微臣本来是寻着老鼠踪迹而去,没想到会撞见你。”

    “你骂我是老鼠?!”三皇子大怒。

    叶慈惊讶道:“微臣并无此意,不过你要这么想,微臣也没有办法。”

    “你他。妈就是有!你鬼鬼祟祟待在这里,就是为了袭击本皇子吧!”

    叶慈:“三殿下你多虑了,微臣只是更衣经过,替郡主驱逐老鼠罢了,微臣还要回去跟圣上复命。”

    意思就是我没那么闲蹲在这里踹你一脚。

    已经从主角变成背景板的鄢灵玉:“……”

    银朱的视线从左边滑到右边,脑袋来回看。

    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那你给本皇子站住!”

    “不可,今夜回去,微臣的手还要为圣上写一份祝词。”

    站着挨打傻瓜蛋,不跑才怪。

    “……”

    这三皇子比不过叶慈当了十几年纨绔子弟,被亲爹追出了经验,擅长曲线躲避,叫那不事生产的三皇子怎么都追不上,遛狗一样在后面逗弄。

    不得不说,看三皇子怒气冲冲拿叶慈没办法的样子,鄢灵玉心生快意。

    到如今她还不明白三皇子宴会上是什么眼神就是傻的,不配为将。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一声历喝喊住了追逐的两人。

    叶慈耳聪目明,及时刹车拱手行礼:“微臣见过圣上,圣上万岁!”

    心说可算是来了,不枉她找人暗示二皇子。

    这声厉喝不亚于雷霆炸响,三皇子心中一惊,被脚下台阶绊倒,摔了个狗吃屎,额头顿时红肿。

    众人:“……”

    太监不忍直视的闭闭眼,认命去扶:“殿下,您没事吧?”

    三皇子甩开太监的手,跪地就喊:“儿臣见过父皇,求父皇给儿臣做主!”

    听完全过程的皇帝寒声问:“那你说说,要朕给你做什么主?”

    承恩侯头皮一麻,赶紧看向叶慈,欲言又止。

    反正他的膝盖已经准备好了。

    逆子啊,以为你为官了会成熟点,没想到会闹更大的事!

    三皇子心中快意,皇帝果然还疼他。光线黑暗,他没能看见皇帝难看的脸色。

    张口欲言,就被另一道声音打断:“圣上,臣女也有一言。”

    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另一边吸引,叶慈也看了过去,目露阻拦之意。

    这是叶慈自己把全部扛下来的意思,全了皇帝脸面。

    毕竟这样的皇子形象传出去,更多的还是会说父母不教之过,明面不说,私底下也不会好听。

    皇帝将所有收归眼底,嘴唇一动,冷冷道:“你说。”

    鄢灵玉不卑不亢,拱手一礼:“事情皆因我而起,还请圣上不要责罚二位。”

    “是灵玉在池边喂鱼赏月,听见后面有老鼠在叫唤,一时心慌就喊来路过的叶侍讲帮忙,叶侍讲一介书生准头不好,追着硕鼠奔走,却不小心误伤了突然出现的三殿下,是灵玉之错。”

    在场谁不是人精,看兰真郡主隐而不发的神情,哪能悟不出来。

    北境王表情微妙,好气又好笑。

    笑在他女儿根本不会怕这些小东西。

    气在他听出了女儿话里的潜在意思。

    皇子排场大,都是有好几人在身边随侍,鄢灵玉又耳力过人,怎么会没发现三皇子的存在?

    结合刚刚三皇子气愤之语,就能知道老鼠究竟是指谁。

    三皇子想也不想就喊:“你偏帮叶慈!这里哪有老鼠?”

    “有的。”叶慈抬手一指。

    众人随着她手指看去,就在皇帝脚边发现那只肚子鼓鼓,四脚朝天的大老鼠。

    “……”三皇子傻眼了。

    皇帝一脚将那老鼠踢开,意味不明的瞟过呆滞的三皇子:“萧宁,你可还有话要说?”

    三皇子麻了,想不明白这老鼠打哪里掉出来的。

    北境王朝皇帝一拱手,走向鄢灵玉:“吓着没?”

    鄢灵玉满眼欲语还休,咬唇摇头:“女儿没事。”

    北境王虎躯一震:“……”

    银朱:“……”

    想不到她家郡主还有这种天赋,情绪说来就来。

    皇帝声音冷沉:“你身为皇子应该行得正、站得直,言辞端正,为人表率,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就算皇帝明白自己是被故意引出来的,也不得不往后搁一个,先把这个蠢货处理好。

    方才宴席上二皇子突然提起今日月色不错,去仙御池赏月放烟花,也不失一件美事。

    宴会流程确实有烟花这一段,皇帝自然同意了,想把三皇子找出来夸奖一番。

    毕竟烟花是三皇子捣鼓出来的,他有功。

    大家都找不着人,又看见兰真郡主座位空着。

    二皇子又趁机暗示兰真郡主出去后,三皇子也说出去透气。

    别人不了解三皇子什么狗脾气,当爹娘的还能不了解吗?

    北境王还茫然着,群臣表情微妙。

    在君臣危机发生之前,皇帝带人出来,一大帮人就站在假山后,听完了三皇子叫骂的全过程。

    瞧他听见了什么,把朝廷官员骂成狗,蠢而不自知,妄图偷香,桩桩件件哪样是皇子所为?

    皇帝失望至极,为了给北境王一个交代,他不得不罚:“皇三子萧宁醉酒失言,品行不端,令其禁足三月好好反省。”

    “再者,叶侍讲误伤皇子,宫中失仪,着罚俸三月,降为正六品修撰,反思己过。”

    叶慈:“微臣遵旨。”

    “父皇?!”

    皇帝:“你想说什么?”

    三皇子被皇帝的表情吓懵,半天说不出话来。

    反叫皇帝更加失望,他怎么就这点胆量,口舌也笨拙。

    三皇子不明白事情怎么突然变成这样,好像他参与了,又好像没参与,突然就被禁足了。

    怎么变成他禁足,叶慈只不痛不痒的罚俸禄去了?

    发生了什么?!

    下意识去找能替他求情的皇后,结果发现她没来,头疼不能吹风。

    看向外祖父,得到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皇帝盛怒,事涉北境王独女,谁还敢求情。

    三皇子想来想去不知道自己哪里出问题了,只好把原因全赖在叶慈身上。

    此等奇耻大辱!你个小白脸我绝不轻饶,必然杀你鞭尸!

    第121章

    纨绔非我意8

    事情这样了结了,

    皇帝恼火到烟花都不看,直接散场。

    临走前还把北境王拉走谈心,命人将兰真郡主送回京城安置的北境王府。

    鄢灵玉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的叶慈,

    对方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月光下的侧脸如珍珠般莹润,

    长且直的睫毛下垂,

    貌似黯然伤神。

    等她转回脸,叶慈就抬起头看向鄢灵玉的背影,

    脸上哪有鄢灵玉以为的失落。

    银朱转的慢,视线不偏不倚对上笑颜。

    看得她心情莫名复杂,自己怕不是要多个郡马爷。

    三皇子终于让皇帝生厌,最高兴的就是二皇子。

    本来那太监暗示他时,

    还有些犹豫,

    但他更相信以老三的愚蠢确实能做出这种事情。

    一咬牙就干了,

    结果不出所料。

    这老三就擅长奇技巧淫讨好父皇,

    混账事没少干,运气倒是逆天,

    总能瞎猫碰上死耗子叫他安然如今。

    至于皇帝的不喜,暂时不用过于忧惧。

    他对这位父皇还算了解,对于储君的要求很高,

    多干实事便能得他青睐。

    老三看起来是很得帝心,

    要什么有什么,活的肆意又放纵。同时也说明一件事,

    皇帝从未属意他为储君,就是往闲王方向放养的。

    原因除去他性情顽劣以外,

    还有一点就是防止外戚势大。

    温氏一族如日中天,

    将近碰到皇帝底线,

    仍沾沾自喜犹不自知。

    看着被人狼狈扶走的三皇子,

    二皇子把头埋的更低,躲在大皇子阴影处。

    见大皇子看来,二皇子试图搭讪:“大哥好像又长高了。”

    二十有三的大皇子:“……”

    才意识到自己说什么的二皇子:“……”

    大皇子礼貌微笑,真诚的道谢:“二弟真细心。”

    旁的人什么感想,大皇子不打算去猜,看了半天就确认一件事,他好二弟参与其中做搅屎棍,三弟吃了哑巴亏。

    四弟不用提,他脑子里只有舞。枪。弄棒和女人,老三的专业打手,现在正懵着。

    回到自己宫殿,大皇子轻叹道:“叶修撰这招真毒,这就叫父皇对他失望,我自愧不如。”

    大皇子妃:“那你要同他结交?”

    “并不。”大皇子摇头,对茫然的妻子解释:“叶修撰走的是纯臣路子,贸然结交反叫人生疑。”

    声音放低,轻不可闻道:“况且我都忍了那你多年,也不着急这几天。”

    “……”

    承恩侯府的清桐院也不安宁。

    叶肃刚踏进自己的屋子,来不及叫丫鬟更衣,郑氏就来了。

    “肃儿回来了?我听说知世院的小子被圣上贬官了?”

    看得出来郑氏很为这件事高兴,这些时日稍显憔悴的脸焕发出喜意。

    “你们都出去。”叶肃动作一顿,挥退了所有下人:“是谁告诉母亲的?”

    “是尚书府夫人托人告诉我的。”郑氏没察觉叶肃语气里的怪异,长了一口气,好像要把所有郁气一下子吐干净了。

    “我就说尚书府的人怎么可能会看得上下贱商户女的儿子,我郑青燕虽家道中落,也是县令的女儿,你可比知世院的强得多。”

    车轱辘话叶肃已经听腻了,心生不耐。

    她提裙坐在桌边:“你说这才入翰林院多久就被贬,看他也就这点造化,肃儿你之后……”

    “别被当枪使了都不知道。”叶肃突然打断郑氏的话。

    郑氏惊讶的看向叶肃:“你这是什么话?”

    叶肃挑了个不怎么伤人的理由,耐心说:“尚书府长子与大哥同届科举,本来是一甲三名的热门人选,大哥横插一杠让他无缘一甲。她儿子在二甲第二,之后还被外放为官,她不是与你同仇敌忾,是故意激你来了,想你把承恩侯府闹得更加不宁。”

    还有一点就是,尚书府是温丞相姻亲,天然站在三皇子那一边的。

    郑氏一怔,眨眨眼:“可我平日与她感情不错,当年她可是第一个给我解围的。”

    叶肃口气冷硬:“利益当前,各自为家,当然是互不退让。”

    郑氏霍然起身:“我的夫君可是朝廷超品侯,钟鸣鼎食清流世家,叔父叶大儒桃李满天下,她夫君也曾是叔父的学生,竟敢这样背刺?”

    叶肃:“父亲是身有爵位,京城里不敢小瞧的权贵,但也仅限于此……在朝中并无太大作为,大哥更入圣上的眼。”

    最后一句叶肃说的很小声,没让郑氏听见。

    超品侯府的夫人又如何,因她是贵妾扶正,并无诰命在身,侯府正经诰命夫人是早就去世的骆氏。

    叶肃也觉得自己蠢,蠢了十几年都没想到这件事,被人捧到飘忽忽忘了着地。

    自嘲一笑:“叶慈是江南第一富商外孙,穷不了。他母亲名下商铺连街,日进斗金,那点俸禄加起来还不够大哥买支笔。”

    “……那你说我要如何!”郑氏气结扭头不语,发髻上的翠玉簪闪了叶肃的眼。

    说实话,叶肃也不知道如何。

    谁不想争,谁不想手握更多权力。

    他不想再谈这些,随便扯了个话题:“这翠玉簪别致,母亲的发簪是新买的?”

    目光落在那支质地温润细腻的翠玉簪,造工精巧,凭他眼光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郑氏目光一闪,扶了扶发簪:“是啊,新买的。”

    叶肃不通俗务,随意点头:“很晚了,母亲早些回去休息吧,别让父亲等久了。”

    郑氏神情微滞,还是没打算告诉儿子真相:“好,你也早点睡,明天早起用功。”

    自那次争吵,承恩侯搬去主院独住,就没再回来过。

    ……

    叶慈被降职也没什么反应,该上值上值,该做事做事。

    叫那些不明真相想看笑话的人败兴而归。

    这都能稳得住,心态惊人。

    某些老翰林从年轻留到现在,脾气倔,好为人师,对被圣上破例的叶慈十分不满,凭什么她一来就跟自己平起平坐。

    现在她为官不足一月就被降职,可不就来落井下石了?

    忍了一天,就晃悠过来找麻烦。

    用指点江山的语气念叨许多,听得叶慈耳朵嗡嗡。

    问她听了什么内容,她只能说出一个字——酸。

    不是叫她爬上爬下找书就是叫她誊抄典籍,整理沾满灰尘的藏书室,专叫她去做繁琐且无意义的事情。

    要不是她反应快,抓出文书里的漏洞,不然这些人变本加厉。

    “叶修撰!你《乾史》十二卷抄完没?”那拉长调的嗓音又问了。

    叶慈头也不抬:“没抄。”

    那翰林正好怒,叶慈收笔起身,挺拔的身姿让老翰林不自觉后退一步。

    老翰林不满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刚想给她扣个不敬前辈的罪名,叶慈捧着写满字的轻轻吹干:“去面圣。”

    老翰林:“?”

    浑浊的双眼上下打量叶慈,想不通叶慈怎么还有胆子往皇帝面前凑。

    话未开口,人就走远了。

    当真是来去如风,完全没把在座任何一个人放在眼里。

    后知后觉的老翰林手指她背影,颤声道:“竖子不知天高地厚!”

    其他的都低下头,不去跟着倔老头对视。

    快到议政殿,叶慈正巧遇二皇子,他眉眼含笑,温声说着什么。

    再一看他隔壁,不正是鄢灵玉,唇边梨涡浅浅,时不时应一句两句。

    “……京城才俊良多,郡主必能找到合心意的人……”

    “微臣见过二殿下,兰真郡主。”叶慈上前见礼,捕捉到一点话语的尾巴。

    发呆的鄢灵玉立马回神,看向了对面的人,对方神情淡然,她却莫名觉得心慌。

    二皇子笑道:“叶修撰要去见父皇呢,他刚好有空。”

    他总喜欢用闲聊的姿态与人聊天,效仿书中的礼贤下士,亲切的态度让身为皇子他很博好感,人人称赞。

    怪不得在原世界线里会被皇帝册封储君,就是运气不好,被老三射死在宫宴上,被老大捡了漏。

    不过……

    总觉得就算老二没被老三杀,他的太子之位也没那么稳。

    “是啊,二殿下是要出宫吧?”叶慈白净的脸上浮现浅淡的笑意,情绪不达眼底:“微臣看见二皇子妃正在宫门出等着您,早就听闻二位感情好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微臣见了都艳羡。”

    鄢灵玉:“……”

    她总觉得这笑眯眯的叶修撰话里有话,尤其是“二皇子妃”四个字,咬的很重。

    二皇子没想到叶慈会跟他寒暄这些,笑道:“有什么好羡慕的,叶修撰至今独身盖因你自己不愿,京中闺秀可都想成为叶夫人,你这谪仙打算什么时候下凡?”

    他半句没提给她介绍闺秀。

    自叶慈翻身后,不少人明里暗里的送礼巴结,俱被她回礼化解,就摆明了告诉大家她走的是纯臣路子,打算哪边不沾,给她牵红线也不会被接受。

    鄢灵玉听着那句叶夫人,恍惚想着要是某个女子被这样叫着,站在叶慈身边挽手,就止不住的不高兴。

    等等,自己为什么要不高兴?

    眼睁睁看着鄢灵玉气息越来越冷的忽然变成迷茫。

    银朱麻木脸:“……”

    “二殿下莫取笑臣下,”转而看向鄢灵玉,笑容加深几分:“不过臣下确实到了成婚的年纪,家父日日催促,为微臣这个不孝子操碎了心。我想着是不是月老把微臣的姻缘线给忘了牵,想着过几日沐修去姻缘树下许个愿。”

    二皇子笑了:“叶修撰实在风趣。”然后给出建议:“城南那座月老庙就很灵,促成不少对姻缘,叶修撰去试试?”

    叶慈露出意动的神情,拱手:“那微臣就谢二殿下了……二殿下郡主,微臣先走一步,二位慢走。”

    二皇子:“去吧。”

    鄢灵玉还在想城南姻缘庙:“嗯。”

    目光下意识追随叶慈的身影,嗅到一股幽香,那股香气太熟悉了。

    刚刚三人是面对面而站,叶慈距离鄢灵玉有两三步的距离,现在她要往议政殿去,好巧不巧就要从鄢灵玉身旁路过,差点挨到肩膀,因此闻到了对方香包的味道。

    换了旁人,在路过的时候就被鄢灵玉扔了出去,就这叶慈敢这般放肆。

    这算什么?!

    忽然想起叶慈以前的名声,什么拈花惹草,放浪形骸,后院里有十八美妾,红颜知己无数。

    鄢灵玉狠狠的把美妾和红颜知己这两个字咀嚼一通,猝不及防一个念头冒出来。

    莫非是把自己当成轻易拨弄春心的闺秀,打算只撩不娶?

    叶慈莫名脊背一凉,不由自主加快了步伐。

    鄢灵玉双眼微眯,心说这人是不是心虚了才走那么快。

    微酸的目光触及腰间垂下的香囊,殷红的流苏正随着对方的步伐晃悠,别外好看。

    鄢灵玉满意了,一错眼就对上了银朱复杂的神情,细长漂亮的眉毛微蹙:“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银朱:“……我在想,我什么时候做开后门的红娘。”

    这才见了多少回,你这鄢莺莺就对叶生念念不忘了?

    鄢灵玉:“……你胡说八道什么?”

    银朱假笑:“郡主您说的是,是我胡说八道了。”

    如果你耳垂不是红的,还能增加你的可信度。

    看看这挂念而不自知的样子,我都替王爷痛心!

    回到北境王府,王爷不在,出门会旧友去了。

    北境王府是圣上特赐,雕梁画栋,飞檐翘角,规格仅此太子府,可见圣上的信重。

    不过也是,北境王这个王爵位并非世袭,是她父亲战功封王,非同一般。

    下午的时候,会友的北境王终于回家,在新家转了一圈,终于在家演武场找到练箭的女儿。

    北境王不动了,就站在廊下看着。

    副将乐呵呵道:“看来郡主恢复的不错,你可算能放心了。”

    她身姿挺拔,立在百步之外的箭靶前,墨发高束成马尾,顺柔的垂在腰间,发尾随着射箭的动作划出半圆弧度。

    说不出的轻灵劲。

    美人淡妆浓抹总相宜,这句话同样能运用鄢灵玉身上。

    脱下了宽袍大袖的繁复衣裙,换上如火般烈焰的窄袖劲装,手扣银护腕,革带束细腰,掐出漂亮的弧度。

    银朱还担心她的伤势没养好,专注看着鄢灵玉练手。

    鄢灵玉因重伤被拘了许久,感觉骨头缝都要生锈了。现在活动一二,倒叫她畅快不少。

    又抽出一箭,鄢灵玉双眼微眯,瞄准了戳满箭矢的靶心,忽然,捏箭的手一松。

    嗖的一声,泛着寒光的箭尖破开微风,飞向其中一根箭尾,那支箭从中间爆裂开,第二支箭犹不停止,朝靶心而去。

    是鄢灵玉无聊时就爱玩的追箭。

    守在箭靶旁的侍卫一看,箭头洞穿了靶心,整个箭头露在箭靶外。

    侍卫高声道:“十环!郡主厉害,威风不失当初!”

    鄢灵玉这才露出笑意,收好她的宝贝弓。

    一旁的银朱上前给她递擦汗的帕子,仔细观察鄢灵玉的神色,没发现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鄢灵玉随意擦擦额头上的汗珠,笑道:“你别老担心我会不会痛,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现在叫我去猎只公鹿回来都有余力。”

    “您随时吐血的样子我见一回就够了,不想再见

    第二回

    了。”银朱摇头,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阿玉。”北境王出声喊人。

    鄢灵玉回头:“爹你回来了,崔副将也在。”

    银朱上前见礼:“见过王爷,崔副将。”

    对着崔副将银朱只是施以属下礼,她军阶比崔副将只低一阶。

    北境王见女儿走近,威严的脸露出柔和笑意:“拘了你那么久,今天心情有没有顺畅点?”

    鄢灵玉:“是舒服许多,再不活动活动,我的手脚都要僵成木偶娃娃了。”

    两人在长廊下走着,副将与银朱跟随身后,离得稍远。

    北境王摇头笑道:“你就跟你娘一样,闲不住的脾性……今日圣上诏你入宫,想必是跟你谈了你的婚事,你对此有想法吗?”

    皇帝确实是谈了几句她的婚事,想来他也是希望自己留在京城,他也安心点。

    与和蔼的皇帝相反,一旁的皇后温氏全程脸色黑沉,要把她瞪穿似的,叫皇帝觉得很没脸。

    “……”鄢灵玉本来想干脆利索的说“没有,我要回北境”,可这嘴怎么都张不了。

    拧着漂亮的柳叶眉,心情处在抗拒和接受之间拉扯,手指轻扣银护腕,只觉焦灼。

    “嗯?”北境王没听到有动静,回头看向鄢灵玉。

    鄢灵玉正侧眼看北境王侍卫怀里还抱着一些卷轴,他自己手上也拿着红封面的册子。

    不用猜就知道是什么。

    北境王说:“那些东西你不用在意,你喜欢什么样的就自己挑,拿这些回来只是人情世故罢了。”

    “不过,”北境王低声提醒了一句:“皇子们就算了,咱家不能沾。”

    这里的不能沾,不单指皇子,连同皇子旗帜鲜明的势力也不能沾。

    既是纯臣又符合年纪什么的,还真有一个,就是不知道她爹能不能同意。

    鄢灵玉想说出某个名字,犹豫再三,她低声说:“我再想想吧。”

    北境王能看出她态度的松动,也不紧逼,当然同意。

    “终身大事确实不能着急。”

    ……

    当今皇帝是个劳逸结合的妙人,自登基开始就改了休朝天数。

    上行下效,发展成庆朝官员逢六休一,今日是休息的日子。

    叶慈躺在摇椅,遥望天际:“当真是个好日子啊。”

    花架下还有几个仆人在伺候,乳母蒲氏借着春光纳鞋底,双手勾线如飞,正在给叶慈缝制的官靴。

    到缝合的时候,蒲氏捏着几个铁块塞进去,好让她步伐够重,不留破绽。

    庆丰盯着老娘的动作,满脑子不解,小时候他问过被揍之后,再也不会去问了。

    “这天真蓝。”丫鬟春李从小照顾叶慈,跟她感情不错,她笑道:“少爷今日沐修都起那么早,还说好日子,能跟我们说说是什么好日子?”

    叶慈一展折扇,轻轻一晃挡住下半张脸:“暂时不可说。”

    春李被骗习惯了,吁她:“不说就不说。”

    “是极,我出趟门,晚点再回来。”折扇一拢,叶慈站起身往屋里走:“庆丰,去套车!”

    “少爷是要出去吗?”蒲氏从那只香囊出现后隐隐约约有想法,她高声道:“前几天我给少爷做了几身新衣,少爷穿了出门吧。”

    叶慈:“在哪?没看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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