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纨绔非我意5

    京城有名纨绔翻身成状元,

    据说还使得龙颜大悦,入了皇帝的眼。

    这消息一出几家欢喜几家愁,承恩侯一个高兴,

    直接办了三日流水席,

    不论宾客身份,

    来了就当是贺喜。

    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升起滚滚白烟,

    难闻的味道也挡不住脸上的喜意。

    郑氏眼看自己府上当真出了个状元郎,面对着夫人们的恭维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应对,心情十分复杂。

    “你们家敬雪跟你关系最好了,还有小儿子叶肃十五岁就是解元,

    往后定然造化不浅,

    你可有福咯!”

    “当真是不鸣则已,

    一鸣惊人啊!”

    “刚加冠便是状元,

    据说探花郎将近而立,那榜眼都要四十了……哎呀,

    你家敬雪这等资质旁人拍马都赶不上。”

    “不知可有婚配?我家有女方及笄,样貌秀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不愁跟状元郎没有共同话题,

    你看……”

    围坐一起的夫人们言笑晏晏,好像她们以前有多亲热,

    没有嫌弃郑氏是贵妾扶正的出身一样。

    不知是谁饮一口茶,不轻不慢道:“这还得是承恩侯夫人精心照料,

    不然你们大少爷还难有今日呢。”

    气氛凝滞一瞬,

    各自目光闪烁。

    叶敬雪从没明面上说继母不慈,

    也没说过郑氏半句不是。

    可都是大宅院里浸出来的夫人们怎么会看不透这后宅里的弯弯绕绕?

    原配之子向来是继妻眼中钉,

    何况生前骆氏本就是性子要强的人,怎会对爬床上位的白眼狼宽容以待。

    承恩侯自以为的原配夫人愿意,不过是老夫人和郑氏的暗中逼迫,她若不愿,不出当日,不贤善妒的名声就会在京城满天飞,逼都能逼死骆氏。

    因而,她们也不会对这样品性的郑氏有什么好脸色,叶肃是有解元功名在身,却很少有人愿意与他定亲。

    门当户对的瞧不上他有这样的母亲,门次稍低的郑氏又不甘心,仔细算下来,叶肃比叶慈还无人问津。

    郑氏勉强挤出笑意,捏着帕子点头:“……不敢,都是他们自己勤勉,我做母亲的只是照顾一二罢了,不敢说有多大助力。”

    一个反转,京城小姐夫人们都绕着走的叶慈反成了抢手货,暗恨这郑氏当真会藏,叫她们当真以为叶慈是只会打马游街,吊儿郎当的浪荡子。

    郑氏哪能看不出这些夸奖底下暗藏软刺,扎得她双眼发红,想到被侯爷赶去别庄的心腹二管家,她就一阵气闷。

    但这种日子里她不能出任何纰漏,必须支撑起侯府夫人的坦然与尊荣,不然他日她郑氏就是满京城的笑柄。

    叶肃冷眼旁观,默默起身离场:“失陪,我回房读书去。”

    其他随父母赴宴的少爷们立马开口说:“今天是你大哥的大喜日子,你怎么就走了?”

    叶肃动作一顿,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在座的就把叶肃的思虑当成羞恼,像是鸡蛋壳被开了个口子,忙不迭的继续说道。

    “怕了?”

    “别走啊,我们还想请教一下你大哥平日是如何学习的,也想考个功名!之后外放做官,总比在家里被人憎狗嫌好。”

    往日十分欣赏叶肃的尚书次子没说话了,只笑吟吟的看着一旁的牡丹,对他的处境浑不在意。

    “你们……”身材微胖的表弟眉毛一拧,刚想开口怼回去,就看叶肃动了。

    “好啊,我与你们说。”叶肃缓缓坐了回去,心知自己错了一回,不能一错再错。

    看他大哥如今春风得意,并非意外之喜,只是他们愚钝看不出他是潜龙在渊,而非真泥鳅罢了。

    到现在大哥还未因为之前的事情发作,不过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

    大哥看似性情顽劣,还是对父亲上心一二分。

    这样一想,叶肃的心态平和下来了。

    “……”

    在座的都愣了,含着戏谑笑意的双眼都落在叶肃身上,尚书次子缓缓合扇,脸上笑意真实几分。

    先前他与叶肃交好,除去是看在他十五岁解元的份上,还以为他能越过他大哥,成为侯爷世子,影响其父亲,为三殿下添份助力。

    前朝末帝不仁,贪婪好色屡犯杀孽,根本不配为君,百姓生灵涂炭,庆朝的太。祖本是一卒兵丁,不忍百姓继续遭受苦难,揭竿而起。

    承恩侯府在太。祖打天下时第一个站出来鼎力支持的士族,于**而言意义非比寻常。

    史料记载叶氏一族倾尽全力,出钱财出族人辅佐太。祖登基,战死不少青年在沙场。庆朝建立,之后叶氏族长也毫不恋权,只请赐金银财宝,潇洒隐退。

    太。祖感念其恩,特封超一品侯爵承恩侯,世袭罔替,非大错不可夺爵,延续至今。

    叶致鸿确实是中看不中用的草包,也从不表示出对哪个皇子的看重。

    可他们承恩侯府对庆朝的存在意义特殊,再加上老侯爷当年的从龙之功。若能得到承恩侯府的支持,至少能得到皇帝多几分认可。

    如今看来,叶肃和叶慈之间,还需再衡量衡量。

    忽然为自己对叶慈在青楼里的试探感到后悔,还想着利用那花魁牵制这个浪荡子。

    不过也不是没有补救的办法,钱财或前途,总有一样能打动他的心。

    承恩侯府喜气洋洋,街上的热闹也不遑多让,处处人挤人。

    庆朝有一甲跨马游街的惯例,当日晴空万里,人声鼎沸。

    前有锣鼓开道,高声庆贺,两旁都是围观的人群,随着人群的移动发出惊叹声。

    “这就是状元,好威风啊!”

    “竟没想到最后夺得魁首的竟是叶敬雪,果真是真人不可貌相,谁还敢说他不学无术?”

    “本来我也怀疑他的才学,恐疑他与舞弊案有关,后来看了文章之后我才是服气。”

    “别提舞弊案了…刑部尚书的家都被抄了,胆大包天的昏官竟敢联合五皇子泄题,意图诬陷刘丞相。害得谦王殿下蒙在鼓里,真以为是小儿子犯下大错,在朝上哭了一通……”

    这条街是状元必经之路,两旁的客栈茶楼早就被人包了,挤满了看热闹的闺秀贵女们。

    宝华楼二楼包厢,有一女子倚栏旁观,眉目明艳端庄,只是神情过于冷淡,冲淡三分姝丽,透出些清冷来。

    宛若清丽山茶,孤傲独自开。

    她身旁的女子衣着干练,双手正扒着栏杆,引颈眺望。

    京城的风水养人,蕴养出不少容貌秀美的闺秀,只不过她们的气质过于婉约柔和,比之包厢内的两人少了几分开朗的飒爽。

    忽然她兴奋道:“来了来了!状元郎要来了!”

    “……”女子看了眼格外兴奋的侍女,好似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激动:“你当心点,别摔下去吓到别人。”

    梳着简单发髻的年轻女子挥手道:“银朱明白的!您快看!凭我百步穿杨的眼神,一眼就看清这是个好看的儿郎,比咱营里的副将还要好看!”

    槿紫衣裙的女子摇摇头,随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往下望去,那一身朱红官服的状元耳侧簪花,高坐马上,胯。下白马高俊,正趾高气昂的踏步,好似被人恭贺的状元是它一般。

    那马上的状元更引人注目,这人天生就有这种吸引力,只要一出现就牢牢吸住所有人的视线,自有光华,将周遭所有映衬的黯然失色。

    庆朝挑选一甲三名不单只要看才学,品貌也在考察之列。领头的状元不仅学识过人,相貌也十分过人。

    骨相极佳,面容隽秀,那身红衣衬得更加气宇轩昂,当即俘获了不少芳心。

    探花郎不到而立,还是年轻正茂的年纪,他只觉得自己往状元身后走,就是衬托的绿叶子。

    叶慈在离宝华楼还有一定距离的时候,系统突然说话了。

    01系统:【触发任务对象兰真郡主鄢灵玉,经确认身份无误。现在发布任务二:改变鄢灵玉囚死深宫的命运。】

    叶慈:“……”

    这满大街都是人,哪个是鄢灵玉?

    这系统冷不丁的发布任务,可真会挑时机。

    高坐马上的叶慈抬起双手,朝人群示意,引起更高的声浪。

    “人呢?没看到符合条件的灵魂。”叶慈随意一扫,唇角含笑。

    系统也意识到自己的时机不对,惭愧笑道:【对,对不起,没看好时候发布任务。但人刚好就在百米以内,附和触发条件。我找找她在哪里,找到坐标了,就在……】

    恰好叶慈也想到了任务栏里的对任务对象的身份描述——兰真郡主。

    既然是郡主,身份尊贵。那应该不会在街边观望,估计是在楼上躲清闲,看得更加清楚。

    于是叶慈抬起下巴,含着清浅笑意的多情眼看向了伫立两旁的各色楼房,楼上闺秀好像第一次见她一样,捂嘴浅笑。

    “哟,他正脸长这样的啊?”楼上的银朱眼看人抬起头来,双眼一亮,忙扭头看向隔壁。

    紫裙女子……也就是鄢灵玉也在看大街中央的状元,神情一怔。

    正好此时,系统报上坐标:【就在您十点钟方向,往前三十米……好吧,您比我先看见了。】

    忽然,鄢灵玉的目光撞进了那双多情眼里,对方生的温润俊秀,那双眼睛却眼尾上翘,从下而上看来,多了点不清不楚的意味。

    在系统报坐标之前,叶慈就发现了她。

    有那么一瞬间鄢灵玉以为自己跟对方对视上了,还在朝自己笑。

    隔壁包间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呼,像是十分惊喜:“他是不是在看我!?他还朝我笑!!”

    鄢灵玉:“……”

    显然有这种错觉的不止她一个人,还有隔壁的小姐。

    鄢灵玉征战沙场,耳力更胜普通人,她清楚听见隔壁有人在喊:“五公主您别太激动,要是被贵妃娘娘知道您偷溜出宫就麻烦了。”

    五公主也在?

    鄢灵玉想起自己还没到入京的日子,默默往里缩了缩,以防被发现身份。

    “这位五公主好颜色之名……果然不虚传啊。”银朱抽抽唇角。

    “我不管了!”反正五公主就是哇的一下哭出声,手掌拍着栏杆:“啊!父皇啊!您为什么要将我生成公主?为什么我们大庆朝驸马不能入仕?我的叶郎啊!!我差点就能嫁给叶郎了!!”

    公主侍女头都要大了,手忙脚乱的劝:“公主您太大声了!”

    五公主的声音犹不停歇:“他真的好俊啊啊啊啊!就是这要死不活的样子真好看啊!”

    公主侍女这回并不赞同她的话,纠正道:“公主,或许您应该用随性恣意来形容状元郎。”

    听完全程的鄢灵玉:“……”

    不过确实,就那懒洋洋的样子还挺好看的。

    猛的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的鄢灵玉愣住了,自己什么时候会在意别人的外貌了。

    不知道从谁开始,楼上某个包间掷出一只小巧的荷包,想砸到状元郎身上。

    叶慈眼神一厉,条件反射抬手接住,结果发现只是一个绣着金桂花的香包,人有点懵。

    这反应逗笑了不少人,更多人朝一甲三名扔东西,什么手帕香囊小扇,甚至还有的扔头上的绢花,腰上的佩环。

    总之就是天花乱坠,打破了几人闲适的状态,有点好笑的狼狈。

    系统乐颠颠道:【这是不是所谓的掷果盈车?】

    银朱也想试试扔香囊的感觉,她说:“凭我的准头一定能扔中他!”

    其他人都看状元发懵的反应,只有鄢灵玉看清了对方利落的身手,还有眼里一闪而过的锐利。

    鄢灵玉今日穿的裙装繁复,刚好挂着一枚最喜欢的香囊,她想也不想的说:“我有。”

    “哈???”

    然后在银朱震惊的眼神下,解下香囊就往下扔。

    鄢灵玉敢说,她百步外取敌首都没那么认真瞄准过。

    “我在凑什么热闹?”

    扔出去后她就后悔了,双颊一阵发热。手扶栏杆去抓那枚香囊,想要把它抓回来,可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鄢灵玉无法补救,心说算了,反正都会跟其他人的一样掉地上的,没什……

    这一回她又猜错了。

    红衣状元如有所觉,伸手接住了鄢灵玉抛过去的香囊,稳稳的拢在掌心。

    众目睽睽之下,低头嗅闻,浅淡的笑意更加明显,而后将其收进了袖子里。

    好像状元接到的不是寄情的香囊,而是招婿的绣球。

    鄢灵玉看着,顿觉万物失声,平稳的心跳乱了一拍。

    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跟着那香囊一块,被收进袖子里带走了。

    在另一边,承恩侯在乌衣巷附近围观,看见叶慈骑马路过,面上喜意十足。

    嘴上还是习惯性的叨叨咕咕道:“这小子从小就没个正型的,正逢人生四喜之一,金榜题名还那么歪歪扭扭的骑马,我真是想把他的背给打直了!”

    隔壁鲁国侯哪能不知道这叶致鸿的古怪脾气,捋着胡子扭过脸,表示自己没眼看。

    过了一会,鲁国侯伸出试探的手,揪揪承恩侯的袖子:“你家敬雪及冠了吧?”

    “是啊,开春的时候加冠,让族里的长辈给取字。”承恩侯瞟了一眼他,心说都喊他敬雪了,还问这种废话。

    还有,他表情干嘛这样期期艾艾的,好奇怪。

    鲁国侯:“二十了……也行,大多都十七八成亲,但二十也不错,够成熟。你说是吧?”

    “?”承恩侯强忍着往旁边撤的冲动,主要是袖子被他拉住了跑不掉,他问:“问这个做什么,你待如何?”

    鲁国侯啧了一声,要不是知道他秉性,就以为这叶致鸿在装傻充楞,直白道:“我二女儿娉婷年方十五,你也见过的,但她眼光高非要自己挑,到现在还没定亲,就是她……”

    “你家女儿也是?”承恩侯发出了找到知音的声音。

    鲁国侯心中一喜,以为有戏。

    结果这锦绣草包说:“我那逆子也是,夫人给他牵的线不要,非说要自己挑,前几天晚上还拿状元名次跟我打赌,说什么若他是状元就先不成亲……”

    我他。娘跟你提亲事,你跟我诉苦?

    “……”鲁国侯一阵头疼,他简直跟叶致鸿讲不通。

    明明政务上还能正常沟通,为官也中规中矩。怎么一到私事就这样,天生缺根筋似的。

    没胡子显得更稚嫩去了,这里指思维上。

    叶致鸿唠叨了一路自家孩子的叛逆之处,把鲁国侯的耳朵都唠叨得嗡嗡作响。

    想起自己的不孝子,那才是真正的纨绔,鲁国侯发出了怨气十足的:“哼!”

    决定等会回家就揍儿子。

    ……

    跨马游街次日就是琼林宴,这场宴席转为他们而办,不可谓不盛大。

    宴席上交杯换盏,谈笑风生。

    “今日我等不醉不归,金榜题名,实在快哉!”

    “如此光景,我要为此赋诗一首!”

    “来!!我竟有幸能亲眼目睹甫阁兄赋诗,我来给你磨墨!”

    “敬雪兄,这一杯你必须得喝!祝贺你金榜题名,人生大喜啊!”

    “同喜,诸位同喜。”叶慈眉尾微挑,笑道。

    叶慈作为新科状元,又是承恩侯府出身的少爷,还得皇帝另眼相待。

    有些消息灵通的进士收到来自长辈的提点,这叶敬雪献册有功,一反常态要他们与叶敬雪多结交走动,绝不会有错。

    既然家中长辈都这样说,那他们怎么可能会放过这次琼林宴会。

    可不就成了不少人首要结交对象?

    人心所向,叶慈的桌案旁就围了不少人,有的是泛泛之交,有的是太学同窗。

    不管之前他们对着叶慈是个什么态度,鄙夷也好,忽视也好,现在是各个眉眼带笑,别提多亲切。

    虽然比较以往成绩,稍显逊色,可他是殿前问答圣上钦点的状元,那已然得到圣上的认可,质疑他就是质疑君上。

    不过想想他“贤名”在外的继母,众人忽觉好像叶敬雪会韬光养晦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况且他还是承平年间三元及第董之桓学生,唯一的学生。

    若非董之桓过于刚直,如今也该是中枢大员了。

    盛满醇香酒液的酒杯递到眼前,周围的人目光灼灼,就等着她喝下这杯酒。

    喝了就是友人,若是不喝……他们就要重新估量与他结交的可能性,最差的结果就是他们报团排挤自己。

    蓦地,叶慈动了。

    “冬凌兄亲自倒的酒,我当然要喝。”叶慈洒脱一笑,接过对方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

    提起酒壶再倒一杯,叶慈起身举杯:“今日琼林宴会,圣上将天下英才聚拢在此,是我朝之幸,十年寒窗苦读,想必诸位也是为庆朝兴隆而来。敬雪侥幸夺魁,但诸位才学不在敬雪之下,我敬你们一杯!”

    她身上红衣灼目,站在这群书生中,身高和气势都不落下乘,还隐隐有以她为首。

    共同举杯,一饮而尽。

    “再敬诸位一杯,愿诸位平步青云,前程似锦!”

    而后再次一饮而尽,叶慈双唇水润。

    见她如此干脆利落,众人也就明白叶慈不是什么得势忘形的人。

    摒弃前嫌,又是苟富贵勿相忘的好同僚了。

    这次宴会当然是各自尽欢。

    举办宴会的宫室不远处,有人坐楼上观望,视线所及之处,葱葱郁郁额树下坐着好些个书生。

    他收回视线,扭头问:“那红衣的有点眼熟,他是……?”

    太监眼力比主子好,看完后回道:“回大殿下,那红衣公子是新科状元,乃承恩侯长子,姓叶,讳慈,表字敬雪。”

    大皇子恍然大悟:“原来是叶敬雪……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太监垂首不语,但他觉得大皇子想说的是:叶家歹竹出好笋了。

    ……

    这边琼林宴热闹,承恩侯府却没那么喜庆,来往仆从都压下脸上喜意,战战兢兢的伺候主子。

    承恩侯一出门,房里就传来了打砸器物的声音,声音清脆,听得出来房中人正怒火中烧。

    前来请安的叶肃止步门前,轻声问:”母亲怎么了?”

    郑氏身边的丫鬟连忙回答:“侯爷说知世院那位不日要去翰林院任职,就多聊了几句那位。”

    “然后夫人这几日又被赴宴的小姐太太们刺了几句,侯爷还赶在这当头让夫人给那位多做几身衣裳,夫人一时气不过,说侯爷从不提您,关心您……就别扭了几句,侯爷便发了火,说夫人不可理喻……”

    然后就拂袖而去。

    知世院那位指的是叶慈,取意为“知世故而不世故”,而他住的院子叫清桐院,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因为里面有一颗梧桐树。

    “就这?”叶肃眉头轻皱。

    “是的,夫人也没说什么,就闹了几句别扭而已。”

    丫鬟觉得最近二少爷的态度古古怪怪的,远离了表弟不说,竟然没第一时间跟夫人站同一边。

    凭他母亲的脾性,不会就是轻飘飘几句别扭,能让父亲生气的,估计是说了什么不好的话。

    那句不好的话,还非常的直白,能让父亲听懂的那种。

    但他母亲这段时日确实不太好过,有些事并不用明说。

    郑氏经常在外感叹继子的不成器,让承恩侯操心,叫她愧对将孩子交给自己的早逝原配,将自己塑造成苦口婆心却不被继子理解的慈母。

    可后来呢,殿前问答时叶慈被圣上问及为何终日浪荡面貌示人?

    叶慈笑答:“纨绔非我意。”

    就有无限遐想。

    现在谁都知道承恩侯府所谓不成器的大少爷是韬光养晦,并非真纨绔。

    连圣上都对此事略知一二,她日子能好过吗?

    挥退丫鬟,叶肃提袍而入,总该是他母亲,不能不管。

    “母亲,肃儿前来请安。”

    第119章

    纨绔非我意6

    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后宅私事并没传到叶慈耳里,

    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做出任何反应。

    反正在外人眼里这对虚情假意的母子早就闹掰,要她置喙一二,难免落下胸襟狭窄,

    得势便猖狂的名声。

    要传出去,

    就该在上位者眼里不落好,

    认为她性情激进,不堪大用。

    承恩侯自以为自己瞒的好,

    由他去。

    系统忍不住问:【您真的是这个想的?】

    叶慈笑道:“当然不是,我比较乐于看郑氏吃瘪,有什么比她以为尽心尽力帮衬亲子,结果对方半点不接受更难受?后宅妇人尔,

    不须下力气。”

    说罢,

    停笔。

    一副水墨山川画欲然纸上,

    锋利凛然,

    左上角的题诗笔锋飘逸。

    盖上私印就算完成了。

    抬头喊来庆丰,将晾干的画交给他,

    去裱好挂起来。

    过了几日,叶慈领圣旨入翰林院,圣旨说承恩侯长子献册有功,

    不贪不妄,

    才学兼备,上特授她正六品侍讲。

    看似品阶不高,

    但日常行走御前,地位不言而喻。

    不少正谋出路的同科进士都倍感心酸,

    一出任就得圣上的破例从正六品做起,

    而非按照惯例任从六品修撰。

    榜眼年过四十,

    曾自认阅历丰富,

    他对上叶慈的侧脸,心叹自愧不如以外,什么都说不出来。

    旁人不清楚,那天他也是在的,字字句句入耳,如读十年书。

    人人艳羡的叶慈没他们那么多想法,在翰林院里过得十分悠闲,对比起来只觉寂寞。

    自上回宝华楼惊鸿一瞥,鄢灵玉就不见踪影了,要不是那香囊还挂在自己腰上,连她都以为自己是不是思念过度,产生幻觉了。

    尖细的声音同她说话,笑道:“叶侍讲,圣上命你就北境王入京述职,表彰战功写一份嘉奖词。”

    “微臣领命。”

    因为老婆下落不明的叶慈幽幽叹口气,提笔就写,笔走龙蛇,用最华丽的词藻去赞扬这位世代守边的北境王一族。

    皇帝与今任北境王有伴读情谊,对他十分信任,倒也不怕犯了忌讳。

    传旨的还是当初那个黄公公,站一旁等着叶慈写完,他百般聊赖的打量四周,翰林院总是看起来悠闲又繁忙。

    看起来大家都很忙,其实什么都没干。

    恍惚间黄公公闻到了一股幽香,这香过于柔和,不像是翰林院官员会用的。

    不经意就扫到了叶慈腰间挂着的香囊,视线微微一顿。

    翰林院的正五品官袍是沉闷的墨绿色,腰环革带,大多不会多加饰品,但叶慈不走寻常路,往自己腰上挂了个香囊。

    绿官袍,红香囊,叫他想看不见都难。

    再联想到最近的传闻,说侯府大少爷叶慈一连拒绝好几次想要上门说亲的媒人,问及原因却不说。

    久而久之,就说她不是要当和尚,就是身患有疾。

    本来黄公公也疑惑着她到底怎么想的,上好姻缘也往外推,现在一看,莫名懂了。

    原是那些他都不喜欢,心里早有人了。

    按照叶慈的身份,没几个人不乐意把女儿孙女嫁给他的,这样藏着掖着,那定然是对方身份低微,不被承恩侯认可,他只好用这种方式抗拒成亲,给对方守着位置呢。

    “好了,微臣这就去给圣上复命。”叶慈直起腰身,在黄公公的视线里那枚香囊晃了晃,存在感很强。

    她不知道黄公公的心理活动九曲十八弯,还给她编排了一个因门第不合被迫分离的虐恋故事。

    晾干桌上的文书,跟着他走出翰林院。

    天很蓝,叶慈心很凉。

    发飘的双眼盯着前边的背影发呆,想着过段时间北境王入京述职,顺带为女择一良婿。

    因此,庆朝的夺嫡正式拉开序幕,各路皇子为得到北境王的支持各自发力,求娶其女兰真郡主。

    原世界线里的皇帝本就身体硬朗,他自认再活十几年,所以不乐意听别人说立太子。

    其实只是保守估计,实际上他还能再活三十多年,再过几年他会被逼宫退位,三皇子登基。

    后面的几十年都在别宫被供为太上皇,足足活了九十三岁的他成为庆朝最长寿的皇帝。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帮皇子们为求娶兰真郡主搅起的纷争惹怒了皇帝,但又无可奈何。

    端水大师皇帝在兰真郡主婚事上比较谨慎,为了维持平和的现状,并不打算将她指给任何一个皇子或者其手下势力。

    这事皇帝早就隐晦的暗示过了,只是他们表面说好,背地里该怎么干怎么干。

    太子热门候选人之一三皇子自请随父出门相迎,却被兰真郡主的容色惊艳,按捺不住觊觎之心。

    辗转反侧后,求上了继后温氏,用娶兰真郡主将会是最大助力的理由说服了继后,设下一句。

    继后以想要了解北境风光为由邀请兰真郡主入宫一叙,兰真郡主头回入京,心思直爽,哪能知道后宫妇人心里的弯弯绕绕,只带了一个随身侍女入宫。

    一杯花茶下肚,就不省人事了。

    赴了这场鸿门宴的兰真郡主在皇后偏殿醒来,身边躺着的人影可不就是三皇子。

    这厮还有脸皮朝她倾诉情意?说什么自己没碰她是想尊重她,会好好待她,若是此事外传对她名节有损……

    这话听得兰真郡主怒火中烧,就算自己毫发无损,也平息不了兰真郡主的怒火。

    当场抽剑就要捅了这淫。贼,随后被赶来的皇后拦住,兰真郡主被以怒火攻心,袭击皇后为由关在偏殿,限制其自由。

    三皇子当着烈日,在众人面前自扇巴掌,跪地求娶兰真郡主,好似当真情深意切。

    继后也不遑多让,也跟着下跪,哭得凄凄惨惨。

    好一桩强买强卖的婚事!

    别说北境王如何恼火,皇帝本人都想捶死这个儿子,简直毫无廉耻,非君子所为。

    岂料三皇子人有后招,提前讲这件事宣扬出去,兰真郡主骑虎难下,咬牙答应。

    三皇子忘记了一件事,兰真郡主随父守边境,身份不仅仅是北境王唯一的女儿,同时她也是马背上的女将军。

    这亲是成了,当夜三皇子也被兰真郡主揍没了半条命,三个月上不了朝,全程在家里躺着让侧妃侍奉,对这个丈夫视而不见。

    没想到给自己娶了尊大佛的三皇子暗恨在心,但益处比眼前伤痛多的多。

    几年后,北境王与其心腹在战场下落不明,三皇子一派顺势发力,将自己的人捧上了北境主帅之位,掌握数十万大军。

    靠着这支势力,三皇子箭杀太子,逼宫皇帝,请其退位。

    太上皇退居别宫,碍着孝道,三皇子不敢对他如何。

    元后兰真郡主就不一定,她并不相信自己的父亲会战死,身居深宫只能暗中调查真相,不想她被北境王义子背叛,告知了依然登基的三皇子。

    三皇子便以皇后失德,多年未有子嗣为由废后,将元后兰真郡主打入冷宫,被挑了手筋的兰真郡主再也不能握住长枪,遭人折磨也无法反抗,幽禁而死。

    后世编写史书为这位将军皇后鄢氏感到可惜,落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世界线继续延伸,元后鄢氏身亡,以庶人之礼葬下,可以见得三皇子有多厌恶兰真郡主。

    又过几年,北境再起战事,北境王义子能力不如其义父,节节败退。

    他倒是想起了兰真郡主,自认不比她差,非要御驾亲征,却被阗真掳去,要求以城池交换皇帝性命。

上一页 加入书签 目录 投票推荐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