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叶慈看了一会,就安静退出。

    ……

    叶慈坐在主位上,下边跪着一个臣子在痛哭流涕。

    “太后殿下,臣忠心为君,保家卫国。十五岁随父上战场,落下满身伤痕,旧伤缠身,不说战功赫赫,也是劳苦功高!可如今!臣是有冤无处诉,只能来打扰您了,您可要为臣做主啊!”

    身高超过一米九壮的跟头熊似的武将就跪在那哭,声音嗷嗷的。

    “臣的心难受啊!呜呜呜……啊啊啊!太后!!!”

    吼完这一嗓子,他扑通一下就跪地上,沙包大的拳头一握,连捶好几下地面。

    那动静真是地动山摇,博物架上的花瓶都晃了晃,被小黄门连忙扶住了。

    感受到座位在发颤的叶慈:“……”

    听着了听着了,我还没死呢!

    【真的是说哭就哭诶!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比我之看的电视剧演员哭的还快,还不带酝酿的!】

    系统饶有兴致的录下黑熊哭嚎全程,并归入人类迷惑行为大赏系列文件夹,以便时刻查看。

    男儿有泪不轻弹,弹起来效果比放炮仗的阵仗还大。

    直把叶慈的耳朵吵的嗡嗡作响,捏捏眉心:“行了,别哭了,长项候你都不说有什么事,叫我黑你做什么主?”

    “是!太后!”

    还在号丧的人立马止住哭声,一抹眼泪,就开始口齿清晰地叙述过程。

    台词素质堪比国家级老戏骨。

    听到开头的叶慈:“?”

    听到中间的叶慈:“……”

    直到故事的结尾,叶慈的心情已经掀不起任何波澜了:“。”

    “?!”后边坐着的戚元楚接受不来,一副被大瓜噎到的表情,连忙调整过来。

    惭愧惭愧,身为公主竟然失礼了。

    “那位姑姑,劳烦给我倒杯水。”说得口干舌燥的长项候突然来了一句。

    呆滞的拂绿动了,亲自倒了一杯水给他。

    长项候嫌弃的看了看不够他两根手指大的杯子,将就着润了润唇。

    最后在一众无语的眼神里,总结全部:“当时臣真是看见了,那谭家女郎好大的肚子,住的好大一座院落啊!真是金屋藏娇啊!太后殿下!”

    角落的小黄门抬起手,再次把花瓶推回原地。

    叶慈:“……我知晓了,你小声一点。”

    长项候立马放低声音,依然浑厚嘹亮:“是,太后殿下!”

    深呼一口气,作为全场最淡定的叶慈抓出了他话里的重点:“你说,你的长子云擎与谭家二女定亲,早已下聘,交换过庚帖,定好了迎娶日子,于今年十月成亲。”

    系统啧啧称奇:【怀上了?谭素颖这就怀上了啊?原世界线里根本没怀孩子啊。】

    长项候听到自己长子名字的时候,眸色冷厉,面容抽动一瞬,沉沉应了一声。

    他冷笑道:“是的,殿下。那替臣合八字的太常卿还说这是天作之合,天赐良缘呢!”

    如果没有这个异世灵魂,谭素颖和云擎确实是天作之合,他们的姻缘线本就是连着的。

    原以为姬雍会因为于普的下场吃一蛰长一智,安分一段时间,这才多少天,又闹出事来了。

    叶慈接着说:“你又是怎么知道谭家二女与陛下私相授受的?”

    “……!!”

    众人都看向了叶慈,心说这等丑事不藏着掖着,太后您是真敢说啊!

    长项候就知道叶慈会出手,不枉他冒死罪闯进去,心下大定。

    一拱手,仰着脖子骄傲道:“当然是臣察觉到不对,调查数日后终于趁陛下不在,亲自去抓出来的!人就在门外侯着呢!”

    众人:“…………”

    除了叶慈以外的人都不知道长项候在骄傲个什么劲。

    叶慈一挑眉梢,好笑道:“你倒是准备齐全。”

    长项候得到安抚,心下大定,憨笑道:“臣这不是捉贼拿赃嘛!可不能冤枉任何一个人,您说是不!”

    叶慈摇头失笑:“卿家说的是,捉贼得拿赃。”

    她才不相信十五岁就上战场,摸打滚打十几年,自己挣个世袭三代爵位的长项候会是个憨厚汉子。

    他甚至连皇帝在宫外安置的院宅都敢闯,莽是有,鲁莽倒是不见得,准备够周全的。

    心知姬雍登基不足一年,年号都没改,大权不在握,隐隐有傀儡之兆

    此等皇室丑闻,无人敢动他,万一捅破,姬雍的皇位将不稳。

    叶慈:“既然谭氏都被你带来了,就把人叫进来问问吧。”

    宫人领命出去传召,出去是一个人,带回来的则是三个人。

    倒是叫人意外,长项候惊讶一瞬。

    打头的是身子骨依然硬朗的商相,大步流星脸色黑沉。

    他一手拖着谭御史的领子,以不容拒绝的态度把手上的人往地上一摔。

    “哎哟!我的腰!”谭御史比商相年轻二十多岁,力气还没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大。

    老乌龟翻身似的,谭御史连忙趴地上请安:“微臣见过太后!”

    仔细一看,他左眼眶还有点青紫,应该是商相另一只手揍的。

    北周文武不分家,商相年轻的时候也曾领过兵,杀过敌人,现在看来他老当益壮,再熬死一个皇帝都不费劲。

    商相瞥一眼谭御史,冷嗤一声,转而向叶慈行礼:“臣未经通报擅自闯入,实在失礼,请太后殿下责罚!”

    反而是故事主角缀在最后面,抱着微凸的肚子,被身旁的两个强壮仆妇压着动弹不得,摁着跪下。

    她头发散乱泫然欲泣,这形容狼狈的,叫人看着都可怜。

    谭素颖:“……臣女谭素颖见过太后,太后安康。”

    刚刚目睹老丞相怒闯谭府,暴起揍人,还跟拎小鸡仔一样把谭御史一路拎到这来,也怂了。

    见过老头无数,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横的老头

    【嗯?】系统惊讶道:【宿主,她这孩子不对啊!】

    “怎么不对?”叶慈目光在谭素颖的肚子上打转,神情疑惑。

    刚刚她走路姿态沉重,感觉也不像是枕头塞出来的。

    系统又扫描了一遍,十分肯定道:【她根本没怀孕,只是一块无生命体征的死肉而已。】

    死肉?这东西能放进肚子里?

    这边谭素颖也有点紧张,把肚子抱的更紧,不经意用袖子住腹部。

    语气着急问她的系统:“褚太后回事,一直盯着我的肚子不放……她不会发现什么问题吧?”

    她的系统:[你放心,我出品的药不会有问题,就算是太医首席过来了也是喜脉。]

    谭素颖松了口气:“那就好,不枉我花了好几百点数买的,家底都快没了。”

    叶慈收回视线,没理她,叫她继续跪着,转头对商相一抬手:“小事尔,商相也是一时心急,不必挂怀。不过你这是……?”

    商相余怒未消,声音朗朗道:“老臣是来给外孙讨个公道的。”

    厌恶的眼神瞪着谭御史:“老臣要告这谭松教育无方,玩忽职守,再告这谭女郎……哎!老臣没这脸说了!”

    商相也要脸皮,根本说不出口,心下对新帝失望不已。

    这都是景帝的孩子,怎就差别那么大,实在是云泥之别!

    之前姬雍装的恭谦乖巧,获得不少赞誉,昭帝给的封号恭是谦逊有礼的恭,而非恭敬避让的恭。

    这一举动放在别的帝王身上或许只是一个小污点,何况小娘子还尚未成亲。

    但半路出家,政绩不显,地位不稳的姬雍就不行。

    简称,塌房崩人设。

    对比之下,就显得商相简直枉费心机,苦心孤诣在褚太后面前为他辛苦筹谋,根本不落好,被新君背刺。

    如今在明知的情况下沾染臣妻,那之后是不是要对他这个老头卸磨杀驴了?

    商相这样一说,叶慈就懂了。

    面上露出沉痛失望的表情,叶慈道:“商相放心,此事确实是陛下的不是。”

    开了这个口,商相就忍不住了,连连诉苦,那在朝堂上倔强的老头一瞬间跟老了十几岁一样,心痛如绞。

    商相的嫡女嫁给长项候,而云擎是他的亲外孙,商相人老又护短,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暴躁爷们,经常在景帝的朝堂上大打出手。

    现在慈祥儒雅都是因为人老了,挥不动拳头了而已。

    他不然他那暴脾气,谭御史就不止一个黑眼圈,早跟揍孙子似的把他揍残,该在床上躺着等大夫抢救了。

    “泰山啊,可怜我们家擎儿情窦初开,竟,竟遭遇此祸,伤都没养好又被这谭家女郎气到吐了血,彻夜难眠,我难受啊,我的儿啊!!!”

    看见自己泰山大人也来了,长项候更加来劲了,抓着商相的袍角,嗷嗷一顿哭。

    “太后殿下明察秋毫,定会体恤我等,你别着急!”商相拍着女婿的肩膀,想起云擎就互相垂泪。

    趴地上请罪的谭御史看得眼角抽抽,差点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但这次不好好说话铁定会被撸下去,家族与女儿,谭御史选择放弃不顾家族任意妄为的女儿。

    于是,谭御史也不甘落后,加入混战:“微,微臣确实不知情啊!太后殿下!要是微臣知道自己会教养出这种不知羞耻的女儿,早该把她掐死了,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说着,谭御史一骨碌爬起来就往柱子上冲,一副血溅当场的架势:“微臣实在羞于面对,叫我以死谢罪吧!!!”

    叶慈当机立断:“快拦下谭御史!”

    侍候的宫人们一拥而上,把谭御史给扒拉下来了,场面一度失控。

    要不是场合不对,戚元楚估计会笑出声。

    闹了一会,叶慈被吵的头疼,把谭素颖本人留下,其他都被打发回去了。

    谭素颖脸白如纸,看向谭御史离去的背影摇摇欲坠,被打击的不轻。

    心里在疯狂唾弃谭御史:“这他妈什么怂包,我是他女儿都不管了吗?有这样的渣爹?去年说了不嫁,非要跟云家长子那个莽夫定亲,他都瘸了都不去退亲,非要我嫁给瘸子!这是什么爹,垃圾吧?”

    怪天怪地,连死了的昭帝都没能逃过:“死鬼昭帝也是有病,死了都不安宁,好好的做什么好人,让民间不必守孝三年,不禁嫁娶,不会是想要博一个好名声

    “……“叶慈被她尖利的心声闹得耳膜突突,一拍桌案:“谭氏,果真好本事。”

    对着系统疯狂叫骂的心声一顿,只剩下一句:“妈的,吓我一跳!”

    跪着的人立马匍匐在地,声音惶恐:“太后恕罪,太后饶命……”

    车轱辘话滚来滚去,好没意思,刚想说起别的,就听宫人通传:

    “太后殿下,陛下在停凤殿外求见。”

    谭素颖心中一喜,计上心头。

    把风不动的叶慈一掀眼帘,瞥向门口。

    不继续装怂,终于敢来了?

    一挥袖,叶慈道:“请进来。”

    “陛下至——”

    一身轻薄夏衫的姬雍快步迈入,面色强装镇定,惴惴不安。

    主殿内上首坐着太后,宫人随侍,下面只跪着一个纤细背影,可不就是被他挂心的谭素颖。

    谭素颖正在不住磕头请罪,叩首的声音沉闷:“请太后饶命,都是素颖的错,是臣女对陛下暗许芳心,难以忘怀,是臣女不愿听从父命盲婚哑嫁,嫁给身有腿疾的男子,苦守一生。”

    抬起头,谭素颖膝行几步,哽咽不止:“若是太后怒火难泄,要安抚长项候,那要罚就罚臣女,要杀要剐都冲臣女来吧!陛下对您最是孝顺,千万别因为我和腹中孩儿伤了你们母子之间情分……”

    叶慈知道她想做什么,全程冷笑,也不打断她的发言,让她继续说。

    这奇奇怪怪的发言听得戚元楚眉头直皱,什么叫做为了安抚长项候,又是什么叫做为了泄愤迁怒皇帝?

    难不成她自己不顾婚约,与他人私相授受,珠胎暗结还是太后的错了?听听这是请罪的话吗?这不是拱火吗?!

    正想说什么,戚元楚就被另一只手按住,安抚似的拍拍。

    “……”戚元楚只好勉强冷静下来,稳坐不动。

    姬雍抬手行礼:“儿敬渊向母后请安,太后安康。”

    还在求情的人跟刚反应过来似的,看向姬雍,先是惊喜,而后露出更加担忧的表情:“陛下您怎么来了……”

    这变脸功夫,不枉费她穿了好几个小世界积累下的演技,

    问姬雍怎么来了?戚元楚听着都要气笑了,感情她刚刚听不见通报声,聋了是吧?

    “你身怀有孕,朕当然要来。”

    听着谭素颖这些苦苦求情的话,姬雍焦躁不安的心情有所缓解,心中一软,改变了主意。

    好一对被棒打鸳鸯的痴情人,倒显得座上的叶慈就是恶人似的。

    这个恶人她还真是当定了,一切痛苦皆是他咎由自取。

    叶慈:“你口口声声谭御史为了攀附云家,不惜让你嫁给云擎。可我怎么听说,云擎的腿是为了救你才摔断的?”

    天生将星都被她一手陨落,要不是长项候哭诉,叶慈都不知道这件事。

    也怪不得会多了这一条婚约,原世界线根本没这件事。

    “臣女……”谭素颖一噎,没想到这件事还能传到太后耳中,竟哑口无言。

    姬雍也惊讶的看向了谭素颖,显然也是不知情。

    “无话可说?惺惺作态!”

    叶慈抓起杯盏一掷:“还跟我说安康?有你们在我这辈子都安康不了……皇帝德行有亏,你还当自己是天下表率的君王吗?简直枉费先帝一番苦心栽培,给我跪下!”

    碎片四溅,热茶泼洒,溅湿了谭素颖的裙角。

    下面两人都被吓了一跳,姬雍也被吓得不轻,看着叶慈黑沉的脸色,半天不会动弹。

    叶慈:“怎么?我身为你母亲,还受不起你这一次跪了?姬敬渊,你当真是长本事了。”

    不知道哪一个字眼触动了姬雍,他年轻锋利的面容一抽,暴戾之气泄出一瞬,被强行压下。

    明知对方是在故意折辱自己,但今日不得不受。

    姬雍脸侧一绷,咬牙道:“敬渊不敢,母后教诲不敢不从,自当跪听。”

    提起袍角,就要下跪。

    好巧不巧,姬雍面前地上散落几块茶杯残片,如果当真下跪,就会不偏不倚的扎进他的膝头。

    “陛下……”谭素颖当然也看见了,不由自主拦了一下。

    她的手被甩开,姬雍垂眸。恭谨道:“敬渊让母后伤怀挂心,儿子受点苦楚是天经地义的。”

    一提袍角,就结结实实跪在碎片上,姬雍面容隐忍,血迹渗出的颜色晕深了常服布料。

    谭素颖瞠目结舌:“……”

    这回谭素颖当真是有些震惊了,她知道褚太后一直压制着皇帝,没想到压制到这份上,姬雍居然根本不敢反抗。

    那她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熬死褚太后?

    叶慈冷眼旁观,痛心疾首:“我把你从长新宫带出来教你为政,教你做人,认你为子,苦心孤诣捧你稳坐帝位,这些种种,如待亲子。可你又怎么报答我的,事事防备着我,真当我看不见吗?还是你翅膀硬了,迫不及待的废了我吗?!”

    姬雍心下一慌,手按在地上,擦伤了手腕:“敬渊不敢,愧对母后教诲,请母后责罚!”

    这幅场景虽然难见,但看周围宫人居然没有觉得任何不对,好像皇帝就应该这种态度对着太后。

    谭素颖彻底慌乱,以为对方如天神降临就是救自己出囹圄,没想到对方根本自身难保。

    叶慈站起身,紧盯对方带着帝王金冠的脑袋:“我看你是敢的很。”

    瞥一眼惊慌失措的谭素颖,叹了口气,又道:“这件事情你实在伤了商相的心,长项候又是跟你父皇上过战场的老将,战功彪炳,手握三万云家军……”

    步下台阶,步步踩到姬雍面前居高临下:“此事必须得有一个交代,又是后宫秘事,绝不能有半分差错,影响你的皇位。你要知道,不服你的宗亲不在少数,个个都盼着把你拉下来,北周正是权利更替之时,又逢西乾使臣入北周,断不能乱的时候。”

    从叶慈走下来的开始,谭素颖就觉得不安,手按在腹部上。

    心说:“我有了他的孩子,不会这样杀了我的……虽然有点麻烦,大不了再夺舍一回。”

    叶慈对他们的处置轻飘飘吐出:“谭氏留不得,总有一个人为你担着,她魅惑君上,赐鸩酒。”

    谭素颖心道果然。

    但戏不得不演,当即哭叫一声:“为了陛下,妾甘愿赴死,素颖叩谢太后赐酒!”

    一直没反应的姬雍却断然拒绝:“我不同意,就没有别的办法吗?!他们不是还没成亲吗!”

    不说还好,一说就惹得褚太后大为火光,抬起一脚就踹上姬雍:“看来我说的话你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糊涂至极!”

    姬雍歪倒在地,被褚太后一声呵斥:”趴着做什么,跪好!”

    又爬起来,直挺挺跪好,也不知道在犟什么,还是为了争一口气。

    姬雍梗着脖子:“朕要纳谭氏为妃,谭氏已有身孕,是朕的亲子!”

    “你大儿子都会走路了也没看你去抱过他,才三个月大的胎儿倒是有父爱了。”叶慈才不吃他这一套。

    姬雍:“……”

    谭素颖:“……”

    本来她也没打算今天就杀谭素颖,她的系统能量还满着,随时带人跑路。

    要是跑了,她上哪去完成任务。

    姬雍思路被带跑,今天就是不想屈服,连自己女人都保不住,他还做什么男人。

    “朕是君,他们是臣,为何是朕要给他们交代?!”

    很好,唯我独尊的暴君苗头初现端倪,给人戴绿帽还是一脸恩赐。

    “既然你不知悔改……”褚太后淡声吩咐:“将打龙杖请来。”

    众人心头一震,姬雍直挺挺跪着,好似浑然不惧。

    其实垂下的双手微微发颤,双颊晕红。

    叶慈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从刚才下来的时候就闻到他身上的药味。

    她鼻子灵,感觉他都要被寒食散的味道腌入味了。

    谭素颖也不遑多让,倒也不是寒。食散的药味,是跟寒食散产生反应,能叫人上瘾的熏香。

    为了留住姬雍,谭素颖无所不用其极。

    “奴参见太后殿下,太后安康。”

    手持杖棍的宫人很快到位,手捧着两根雕刻精致的长木棍,乍一看盘的油光水滑,漂亮的像装饰品,都是揍人揍出来的。

    这打龙杖是北周建国皇帝留下来的,当皇帝德行有亏,不听劝谏时,德高望重的长辈就能以此惩戒皇帝。

    “先帝才驾崩多久,尸骨未寒。你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染指臣妻,当真是长能耐了,姬敬渊。”

    一声令下:“打!给我狠狠的打!打到怕,打到知错为止!”

    “是,太后!”

    行刑的宫人能听出太后话里真正的意思,下了一半力气,虽不致内伤,倒也不好过的力度。

    木棍敲击背部发出沉沉闷响,一下,两下,三下……

    从第一下开始,姬雍就脸色一白,到第十下就要撑不住了,要倒不倒。

    宫人心里也迷糊,但怕打出了问题,犹犹豫豫的看向褚太后。

    叶慈怒火未消的样子,没有出声饶过。

    上边不发话,下面的人只好硬着头皮继续。

    第十二下时,叶慈发话:“可认错?”

    谭素颖满脸动容,好像被感动的不轻:“陛下……”

    那股幽香靠近,叫他恍惚一瞬。

    “……”姬雍突然紧咬牙关。

    “冥顽不灵,继续。”

    才十六下,就坚持不住了,双手撑地,浑身冒汗。

    他服用的寒食散过多,亏空了身体,换做以前挨个三四十下都不成问题。

    第十七下,姬雍双臂一颤,就要趴下。

    黄门郎忍不住了,哭叫一声就要扑过去帮他挡棍:“太后,您就饶了陛下吧!打伤了可就不好了!”

    有人比他更快,纤细的背影伏在姬雍身上,受了这一棍。

    两道声音交错响起,每一道都清晰入耳。

    “陛下昏过去了!”

    “太,太后……她流血了!”

    第92章

    太后千千岁16

    “太……太后殿下?”

    行刑的宫人犹犹豫豫的看向叶慈,

    冷汗直冒。

    人都晕过去了,总不能接着打吧?

    叶慈:“将陛下送回临华宫安置,传御医。”

    宫人连忙应是,

    而后指着不省人事的谭素颖,

    又问:“那这个……”

    对着这个,

    叶慈只冷笑一声:“拖下去,能治治,

    不能治就只能再添丧事。”

    都知道叶慈正在气头上,不再多问,埋头做事。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皇帝被七手八脚抬回了临华宫。

    谭素颖也被抬走,

    她满身都是血,

    搞得停凤殿主殿地上血呼啦擦的,

    宫人清理了好久才清理干净。

    看这出血量,

    是保不住这个孩子了。

    果然,御医说:“微臣惭愧,

    这位小娘子小产,没救了。”

    叶慈眼皮一抬,一手撑着额头:“不惭愧,

    虽说先帝遗诏言民间不禁嫁娶歌舞,

    不必守孝,但陛下身为亲弟,

    也应自发为兄长守孝,以表哀思。此等无媒苟合之子,

    本不应该存在。”

    眼角一瞥内殿的方向,

    叶慈淡淡道:“你退下吧。”

    御医额角抽抽,

    拱手应是:“……微臣告退。”

    临华宫主殿挤满了人,

    都在跟叶慈请示,内殿不遑多让,都在给姬雍的皮外伤上药。

    床边,不知哪个御医奇怪道:“陛下的皮肤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脆弱了?怎么一碰就破了……蓝御医你没察觉出异样吗?”

    负责姬雍身体健康的蓝御医脸色微变,勉强道:“……并无,陛下身体康健。”

    “不对吧?听说陛下只受了十七杖,皮肉伤都不算,可看这样子就跟打了一百多下似的。”

    “这脉象看着肝火虚旺,外强中干。”

    其他御医一想,好像确实有点问题,纷纷给姬雍做了个全面检查。

    姬雍从小虽不受宠,也没经历多少肉。体磋磨,还算养尊处优,倒不如其他皇子生的细皮嫩肉。

    就是更加抗揍一点,没理由会跟今天这样。

    等几个御医轮流检查完后,回想起最近听说陛下头疾越发严重,嗜酒成性,脾气爆裂,还打伤了好几个宫人。

    问题不得不被慎重思考,这哪是身体康健的人会做出来的事?

    那个想法在脑子里过了几圈,都脸色凝重的互相对视。

    “你们也……?”

    “你也是?”

    首席御医面色冰冷,瞪一眼自己的弟子,没好气道:“分明就是,你还敢说陛下身体康健?!”

    “我……”蓝御医面无人色,崩溃道:“君上有令,我做臣子的又怎能不听呢!”

    首席御医失望至极,扭身出去,找到了外面等候的叶慈,讲事情一五一十全说了。

    像是失望堆积过多,叶慈露出冷笑,重复一遍首席御医说的话:“服食寒食散过量之兆,任由下去恐有性命之危?”

    首席御医今年都八十岁了,到了准备收拾收拾致仕的年纪了,现在谁都不怕。

    他道:“回太后殿下,确实如此。”

    众人也是被震惊的不轻,都看着叶慈的反应。

    寒食散从一开始并不是以违禁药品的身份出现,运用得当,就是治病良药。

    但盛朝末期开始,民间出现大量滥用寒食散的贵族名士,多服用者成瘾后难以彻底戒断,死状恐怖。

    北周开国皇帝深知其可怕,要是继续下去必定会走上盛朝旧路,国不将国。

    明令禁止民间过度服用寒食散,购买相关材料都会被盘问一二,才平息了这股不良风气。

    皇帝君临天下,应当一心为民,可服食寒食散之人大多脾气暴烈,嗜酒贪睡终日昏昏沉沉,又怎能处理政事?

    令人失望的是,叶慈没有什么反应,只问:“可有医治之法?”

    首席御医已经打算扔掉自己写好的致仕书,慎重道:“观其情况,应当是成瘾不久,有的治。”

    “很好,有的治就治。”叶慈点头,站起身:“有劳了。”

    首席御医也是从景帝时期过来的老人,忠心耿耿医术高超。闻言叹了口气:“太后殿下言重了,这是微臣的本分。”

    说完这个,叶慈又道:“陛下病重,自当修身养息,不能让任何人打扰,传我令,临华宫封宫三月,违令者就地格杀。”

    “至于蓝御医欺上瞒下,玩忽职守,导致君王重病罪不可恕,除去官服,来人,讲他拖出去斩了!”

    众人齐声道:“谨遵太后懿旨。”

    “太后饶命!太后饶命啊!”蓝御医不住磕头请罪,把额头磕到鲜血直流,最后还想他的恩师求助。

    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早早投靠新帝了,这分明还是太后的天下。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你为医者,失职失德,无可饶恕!”首席御医一抽袍角,甩了带了几十年是徒弟的手。

    不断求情的人被宫中侍卫毫不留情的拖了出去,哭诉的声音渐渐消失。

    “有此先例,看谁还敢欺上。”

    众人跪倒在地,纷纷道不敢。

    昏睡中的姬雍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他醒来后只能看见禁闭的宫门,以及面生的侍从们。

    出了临华宫主殿的叶慈没有回停凤殿休息,也没有去理政殿处理政事,反而去了临华宫偏殿。

    此刻谭素颖已经醒来了,跟它的系统聊天,因为肚子太疼,就忍痛花点数给自己恢复身体。

    听着那句冰冷的机械音汇报:[已花费一千点数恢复健康,备注:您剩下的余额是三百点数,请尽快完成下一条任务。]

    还不等谭素颖肉疼自己的点数,就听外面通报声传来:“太后殿下至——”

    现在谭素颖听到太后这个称呼就头皮一紧,按照常人流产后的状况,她现在应该是做不到独立起身的。

    但这个可怜不得不装,还能传出褚太后冷漠无情,意图谋权篡位,更是害死未出世的小皇子。

    但她忘了,褚太后何曾怕过这些不痛不痒的骂名?

    这些宫斗手段对无权无势的太后皇后有用,确实落下不贤无德,心胸狭窄的名声。

    早在几年前,原主试图干政的时候外边骂的可比这个难听多了。

    谭素颖调整表情,虚弱开口道:“快过来扶我起来……”

    宫人们跟木头一样,面无表情站在原地。

    “你们……!”

    左右看看直立不动的宫人们,谭素颖咬着牙下床。

    先让她们再得意一时,总有一天都会被她一一奉还。

    一身官绿常服的叶慈迈了进来,佩环声清脆,悦耳动听。

    叶慈的禁步是从南姜带过来的陪嫁,用珍稀宝玉制作而成,价值连城。

    行动起来声音比其他禁步更加好听,是北周皇宫独一份的。

    谭素颖不懂欣赏,只觉得自己都快都还患上禁步声PTSD了。

    “臣女见过太后,太后安康。”谭素颖虚着声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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