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汪裴倒也不是多落魄,当初在老爷子手里捞的不少,离开荻城很快又找了别的相好,看明白形势,只好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簕崈当年秉着绝不越界的心情没有阻止簕不安抽烟酗酒辍学,也没有用直接的办法插手他们母子之间的事,现在则是一点不客气。

    簕崈静了很久,忽然说:“所以,我管着你,让你很难受是吗?”

    簕不安本该理直气壮说“就是,你少管我”,但是因为簕崈音量压下去,口吻也没那么强硬,他反而又有点不好意思扯着嗓子吼,怕簕崈当真。他清了清嗓子:“也不是,但你也不能一丁点自由都不给我……我的事,我心里有数,你……你难道是不信任我吗?”

    簕不安抬眸看去,簕崈坐在书桌前,忽然拉开抽屉,取出一盒雪茄,亲自拿雪茄剪破开,示意他过来。

    簕不安有点不好意思,同时还有点诚惶诚恐,凑过去架起雪茄叼着,俯下身等簕崈给自己点火,还不敢相信地确认道:“我真能抽?”

    “下不为例。”簕崈说着,声音又低下去:“算了,不说了,说多了,你又跟我争。”

    只吸了一口,还没细品风味,就将雪茄拿开,簕不安彻底败下阵,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他心说:谁让我欠呢?非要拯救失足哥哥,我就是活该。

    他放下雪茄,靠在桌面,指节敲了敲桌面:“我说不戒色,说的不是你吗?男色也是色啊,还是,你觉得你长得不够色啊?”

    簕崈抬眼,眼神中略带着不悦,簕不安后知后觉自己话赶话说了什么,嘶了一声,肉麻到了自己,搓着胳膊吸了口冷气,然后看到簕崈亦是有些不痛快的表情。

    说实话,倒也不是空穴来风。

    簕不安靠过去了点,主动伸手搭上簕崈肩膀:“真的,有时候觉得,你还挺性感的。”

    也许欣赏同性的身体也算跨出去的第一步,簕不安安慰着自己,同时拍着簕崈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自己绝不是贬低他,然后十分认真地开始回忆那些在他记忆中,簕崈有性吸引力的时刻。

    他首先想起簕崈脸上和胸膛的汗珠,心脏怦怦跳了跳,紧接着,想到他哑着嗓子在自己耳边低声讲话。

    可能是上床多,习惯了,居然觉得对方上自己的时候很有男人味。

    心脏处有点痒,像被小猫挠了一下。

    紧接着,簕不安开始想白天的事情:

    簕崈坐在办公桌前,忙碌中稍微停顿一下,然后放松的时候会有一些调整仪容的小动作,有时候是松一松领带,有时候重新扣一下腕表,有时候仅仅靠在靠椅中,仰着头眯眼,小憩半分钟,露出半截修长脖颈和突出的喉结。

    都是很普通的动作,也许只是因为对方不经意动作的时候露出脖子上的红痕、手腕上半圈结痂的牙印……

    ◇

    第84章

    婚姻坟墓

    这些都是自己留下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越来越习惯他们的身体关系,也开始享受,并且乐于将对方留在自己身上的印记回敬,像对彼此独一无二的标记,同时也算一些不成气候的报复。

    再有,十天前的周末,他们去马场放松,当初簕崈马术表演的时候簕不安根本没注意到的一些细节:修身的骑装,紧身马裤裹着的大腿,在骏马颠簸时恰到好处绷紧的肌肉线条,还有头盔下优越的俊脸。

    所以,先发展身体关系也是很有用的,簕不安发现回忆这些的时候,他血流速度有点加快,而且口干舌燥。

    “你就说,这些是不是男色?”他忍着心里那点怪异的骚动,给簕崈描述那些令他血脉偾张的画面,未料簕崈很敏锐地发现了他的悸动。

    然后,簕不安忽然感觉鼻腔发热,下意识仰起头,两股猩红自鼻腔中蜿蜒流下。

    “都说别他妈给我乱吃东西了!”他赶忙去卫生间处理自己的鼻血,很恼火地骂道!

    又过了两个月,唐见春从贺兰山回来,带着桥林,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去马代度假。

    当初特意建给唐栀休养身体的疗养院已经关门了,他们住在海滨的小木屋里,晚上听着海浪,簕不安说:“我都好久没去看唐阿姨了,说实话,挺不好意思的。”

    当初答应了唐阿姨会好好陪簕崈,没想到陪着陪着,陪床上去了。

    虽说是被逼的,但终归结果就是他们一个比一个不要脸。

    簕崈轻轻嗯了一声,也觉得母亲也许不会原谅自己,但是他已经独自去母亲墓前忏悔多次。然后,他对簕不安说:“她很开明,当初唐见春和桥林的事情闹开,还帮着劝舅舅接受,然后跟我说,男女都无所谓,她希望我找自己喜欢的。”

    簕不安几乎能想象到唐阿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神情有多温柔。

    明知道这个‘男女都无所谓’里面应该不包括自己,但他倒是没有煞风景地挑破,而是另辟蹊径地指责簕崈:“唐阿姨让你不择手段强取豪夺了吗?他知道你后来变成道德低下的小人了吗?”

    簕崈:“没有,所以你想怎么样?”

    簕不安:“哼,你自己反思。”

    簕崈不说话了,簕不安又有点不习惯:“算了,也还行吧,还好是我,要是换了别人……”

    簕崈:“要是换了别人?”

    “换了别人,我就真的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簕不安说。

    簕崈先是沉默,然后欲言又止。

    ——有点好奇,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他现在原谅自己了吗?

    簕不安翻了个身,正色起来:“其实有时候我也会想,我是不是对你脾气太差了,我以前是不是老说伤你心的话?有些我现在想想,都觉得自己挺恶毒的,你有没有放在心上?”

    是有很多伤人心的话,簕崈觉得自己大概一句都没有忘,不过倒不是因为受伤。

    簕崈说:“所以那些都是认真的话吗?”

    “都是气话吧。”簕不安叹气:“我对你脾气最坏,但是,你又不经常怪我,其实有时候你嘴也挺毒的,一句就能扎我心窝上,但是你又不经常戳我心窝,大多数时候都包容我,然后,你越包容我,我有时候反而……反而越要对你说过分的话。”

    簕崈理解,对越亲密的人脾气越坏,是因为知道对方会一次次地包容和原谅,明知道没有理由也要怪怨对方,当然是因为笃定对方的底线会因为自己而一降再降,因为明白自己被对方偏爱。

    他说:“可能,是在撒娇吧。”

    那么多年的委屈,好像一下子就有了宣泄的出口,簕不安喉咙梗了梗,忍着胸口莫名其妙的酸涩嘴硬:“胡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跟你撒娇了?”

    簕崈没有反驳,而是低着头抵住了簕不安的额头。“簕不安,那我伤害你的时候,你也会一直都包容我吗?”

    他声音低低哑哑,混在沙沙的海浪声中,像梦呓。

    簕不安就想起簕崈一次次微弱到几乎听不到的询问:“会爱我吗?”

    “你也在撒娇吧,簕崈?”簕不安也放低声音:“哥。”

    越来越短的称呼,越来越像咒语,每当他念出这个咒语,恶龙就会变成骑士,无论簕崈在做什么失去理智的事情,都能在这句简短的咒语中找回心神,停顿一瞬间去听簕不安接下来的话,即便是谩骂或者诅咒。

    簕崈鼻腔中发出一点短促的音节,像是应和,也可能只是低笑。

    簕不安发觉自己语气有点太肉麻,抿了抿嘴,不说话了,背过身去说:“我困了,睡觉!”

    第二天,唐见春和桥林在海滩上冲浪,唐见春是老手,正在指导桥林,簕不安戴着墨镜躺在遮阳伞下,懒洋洋看着不远处的二人调情,簕崈终于忙完他的临时工作出现了,穿着条很花哨的沙滩短裤走过来刚要坐下,问簕不安要不要也去玩一玩。

    簕不安:“等等!站住!”

    簕崈顺着他的话站住,簕不安扯着嘴角坏笑:“不是换了吗,怎么又带来了?”

    收拾行李的时候,簕不安偷偷换掉了簕崈的沙滩裤,后来被簕崈发现换回去了,他们还因为这个吵了一架来着。

    簕崈不回答,走过来坐下了,簕不安却非要骚扰到簕崈烦不胜烦回答自己:“你说啊!你不是看不上我选的吗?怎么又穿了?”

    簕崈睨他一眼:“离我远点。”

    “哟哟哟,又开始了是吧?”簕不安哼笑,忽然起身坐过去,跟簕崈挤在一张躺椅上,揽着簕崈的腰乱摸:“哎呀呀,看看看看,多完美的身材,这胸肌!着腹肌!这鸡!”

    “咳咳”身后传来一声清咳,簕不安回头,看到唐见春跟桥林上岸来了,唐见春表情很明显戏谑,桥林有点不好意思看,非礼勿视地别过眼,簕不安一点不害臊,甚至更来,揽住簕崈胸口枕上去,小鸟依人道:“怎么啦?嗓子不舒服啊?还是见不得人家跟亲亲哥哥谈恋爱?”

    唐见春:“……”

    低估了簕不安的脸皮,他带着桥林转身离开。

    度完假回来,簕不安又开始举步维艰地推进自己的酒馆,某次他实在忍无可忍,半夜三点睡不着,坐起来拍墙吵醒簕崈:“你又不给我钱花,也不让我自己赚钱花,我难道要饿死吗?你是不是有毛病!”

    簕崈:“我没给你饭吃?”

    “有饭吃就够了?”簕不安气急败坏:“我想买件衣服还要给你打报告,就算是包二奶也没有这么小气的吧?”

    簕崈清醒了,也坐起身:“那你说说,你买的是什么衣服?”

    是一堆户外装备还有冲锋衣,唐见春和桥林计划下个月去登珠峰,自己没时间,簕不安一点也不客气地准备挤到人家中间去当电灯泡。

    簕崈问:“我允许你去了?”

    簕不安气得要分房睡,走到门口就被扛起来摔回床上,簕崈说睡不着就做别的,簕不安不同意,他说:“感情生活都不和谐,还做个屁!分手!”

    然而簕崈仅仅撕了他的睡袍,忽然停下了。

    簕崈撑起身体,两个人,四只眼睛同时定在簕不安唱晓的雄鸡上面,簕崈微微怔愣,簕不安则全神贯注盯着自己雄风赫赫的小兄弟,目光由迟疑转为惊悚,紧接着变成狂喜。

    簕不安一跃弹起身,喜悦无从发泄,就在房间里漫无目的地打转遛鸟,时不时让簕崈看自己。

    “哥!哥!哥!你看!”簕不安大叫,恨不得广告天下,自己的男儿本色终于回来了。

    簕崈颇为无语,同时,心里又有点奇异的感觉。

    簕不安忽然扑过来:“你看你看你看!你快看!”

    簕崈看过去,恰好雄鸡睡醒了没一会儿又困了,渐渐萎靡,簕不安着急了,哀嚎着,抓着簕崈的手臂摇晃:“不行不行不行,你再来一下!你快来一下!”

    簕崈没兴趣了:“……睡觉吧。”

    簕不安不依不饶着急催促:“不行!你快点!”

    早桂又开始一簇一簇长花骨朵,明明还没开始开花,可是风一吹的时候,家里的每个房间都仿佛飘着桂花馥郁的香味。

    他们住在环水的家里,除了聒噪的蝉鸣,还有青蛙和某些不知名但很大声的虫子,从早到晚,又从晚到早上地尖叫,吵得人心烦。

    但是夏天就是这样的,炎热,繁闹,有花香,还有蝉鸣。

    某个深夜,簕崈忽然在桂花香里满怀失落地清醒,然后听到一刻都不停的蝉鸣,恍惚以为自己还在二十岁,这又是一个梦到不应该的人的坏梦,又是一个难熬的夜晚,可是怀里沉甸甸压着一个人,呼吸均匀。

    那张和自己一点都没有相似之处的脸,簕崈却在偶尔的片刻,跟他四目相对的时候,觉得自己像在照镜子。

    明明确定不是做梦,但是簕崈被不知名小鬼驱使,推了推簕不安,趁着对方意识不清的时候问:“有喜欢的人吗?”

    簕不安困意浓重,极为不情愿地掀了下眼皮,看到簕崈幽灵似的盯着自己。

    他打了个哈欠,想继续睡,结果又被推了一下,只好强撑着睡意不情不愿回答:“簕崈,喜欢簕崈,行了吧?”

    簕崈还是不满意,因为对簕不安来说,讲这种鬼话一点负担都没有。

    他撑开簕不安的眼皮,追问:“簕崈是谁?”

    簕不安恼了,拍掉簕崈的手,拉着他进被窝:“是我的好哥哥,我的宝贝哥哥,我的亲亲好哥哥!行了吧!”

    肯定还是鬼话,簕崈还是不信,还想继续逼问,结果被一只手捂住嘴,簕不安说:“好了闭嘴,爱你爱你最爱你,你再不睡,老子明天就爱别人。”

    簕崈深吸一口气:“哪个别人?”

    簕不安:“!”

    “啊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好了,是活人,清醒的活人,簕崈满意了,拍了拍抓狂的阿贝贝:“好,睡。”

    簕不安:“……”神经病。

    本想着算了,继续睡,但是闭上眼却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这下睡不着的变成了他。

    他坐起来:“不行,我睡不着了,你也不许睡了,你也跟我说说你爱谁,之前那个破宴会,非要带我去,我去了你又跟别人跳舞,你是不是心里有别人了?好啊,我就知道,没爹的孩子没人疼,得到了就不珍惜,始乱终弃是吧?我就知道,男人都是一个样,骗到手了都是一个样!当初口口声声说的都是屁话!一转眼就不认账了!”

    蝉鸣又开始了。

    这一次簕崈选择主动推开窗看一看窗外是否有人,拉着人压在怀里的时候,他想起十九岁的一个晚上,自己曾经坐在小重山的卧室里看月亮,月亮很圆,也很远,电话另一端的声音也很远,有自嘲,有难过,有依赖,还有一点点模糊不清的哽咽。

    都远得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仿佛与他无关。

    然后,忽然,一点一点,那些声音从听筒里变得清晰,直到出现在自己身边,自己眼前,变成活生生的人,然后他说:我属于你了,虽然你是个道德低下的坏人。

    “你是条坏虫子。”面前的人忽然说,外形和面孔也从半熟的成年男人变成小小一只,狐狸眼瞪得滚圆,圆鼓鼓的脸上满是怨怼和不甘心。

    是的。簕崈在心里回答:但你是只善良的会拯救世界的好笨狐狸。

    簕崈曾经独自困在一座围城中,日复一日为自己筑起高墙,将自己困在里面,终于有一天不用在伪装的时候,凶相毕露,困在城里的人就变成了簕不安,他其实没有一丁点自制力,相反有很多控制欲,而簕不安,天生喜欢自由的生活,他困在自己身边的模样那么蹩脚,像自由的鸟被折断翅膀困在逼仄的茧中。

    他当然不喜欢,也总是讲一些嫌弃厌恶的话,但是又默默适应这些困住他的枷锁,在不合身的茧里找到一个稍微舒服的姿势。

    而就在这些骂骂咧咧又默不作声的将就屈从中,簕崈一点一点拼凑出他对自己的在意,满意了一点,紧接着得寸进尺,逼得他继续将就,继续退让,然后得到更多在意。

    于是渐渐肯定,他们也并不是一定死无葬身之地,也可以有比较好的结果。

    尽管用以证明的途径和方法都是扭曲的。

    反正,夏天就这样回来了。

    —end—

    【作者有话说】

    笨狐狸拯救美人哥哥计划圆满成功!

    关于收集的番外提议:

    *因为是非架空题材,abo和哨向长佩站内不能写,可以关注一下雀的大眼(),到时候写点小段子

    *学霸和校霸校园if线,还有小黑屋剧情已get,待我休息两天!

    *副CP唐见春桥林有一个救赎小甜饼想另外开,腹黑钓系温柔攻和呆呆护林员受一见钟情互相推拉,感兴趣的话欢迎移步隔壁【林野之春】,点击就见证表哥表嫂的绝美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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