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不用道歉,是我对你隐瞒了实力。你不了解我的a叁能力,也不知道它会引爆,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

    “a叁…您级别这么高,为什么还会来教导我们,还对我照顾有加。”萧驯的用词顿时拘谨起来,a叁级分化稀少罕见的同时,意味着社会地位可能会很高。

    “您?”韩行谦依旧握着他的手,游刃有余地蹭掉他掌心的汗,“我只是个普通的医生。现在我们既是师生也是搭档了,我希望你不管在任何方面都不要再对我有所隐瞒。”

    “我会坦白。”萧驯点了点头,尾巴默默从紧紧夹着放松开来,在身后小幅度地摇。

    白楚年突然从他们身后冒出来,看韩医生毫无包袱地拉人家小手:“韩哥,吃学员豆腐,你可真是不要脸,亏我还忧心你伤势。”

    “先担心你自己吧。”韩行谦松开手,按着后颈伤处的纱布坐起来,“甜点师这事儿发生了,我都不知道以后你要面对多少压力,已经够难的了。”

    虽然萧驯已经完全确定白楚年真实身份就是实验体,可他俩在自己面前毫不避讳地谈论,还是让萧驯有些意外,下意识就想退到一边避嫌。

    没想到白楚年突然转过头,举起两只手对他张开嘴嗷了一声,由于是兽类alpha,张开嘴时虎牙还是很明显的。

    萧驯一脸问号,摇尾巴的频率慢下来。

    韩行谦哼笑。

    “哟,不怕我了?”白楚年收起刚刚的古怪架势,无聊地玩着手中的枪,“那就够了。我现在不奢求太多。”

    “我去静静。”白楚年按了按萧驯的头,“韩哥挺好的,不是什么老色批,可以谈。他就是特别喜欢狗,你还好不是金毛不然他早都抱着你亲上了,他特喜欢看小狗摇尾巴,唔…”

    韩行谦拣出药箱里的纱布团摁他嘴里:“去给兰波包扎一下掉鳞的部位。”

    白楚年走了,萧驯蹲在地上抱着膝盖看着他,他也看着萧驯,忍不住解释:“…那回只是闲聊。”

    还没说完,萧驯就看着他摇起尾巴来。

    白楚年看了一圈伤亡情况,援救行动井井有条,也没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地方,于是默默溜达回去找兰波。

    兰波坐在高楼天台,幽蓝鱼尾垂在楼外,仰望着微明的天空,底下是拍打礁石的湍急水流。

    白楚年爬了上去,盘起腿和他并排坐在一块。

    “在看什么?”

    “一颗死的星星。”兰波抬抬下巴,示意天空一角,有颗流星略过去。

    “其实它死去很久了,它的光到现在才传过来,我们才能看见。”

    兰波:“为什么?”

    白楚年:“人类的书上写的,他们的科学家很厉害。”

    兰波:“人类是最不懂浪漫的生物,他们会那么说也不奇怪。”

    白楚年:“可是我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按光速和星体距离来计算,的确和他们说的一样。”

    “不。”兰波捧起双手,一泓水在他掌心中缓缓升起,里面盛着天空的影子,“所有死去的东西都会回归大海,我在海底捡到很多星星的尸体。”

    “你说海星?”白楚年比划,“五个角吸礁石上,还能拿来涮火锅的那个?”

    “对。也有很多个角的,和星星一样。”

    白楚年:“星星好像都是圆的吧。”

    “有很多角。”

    白楚年:“因为你是深海鱼视力不好。”

    “不。”兰波似乎坚信自己是对的,认真地说,“所有东西都会在大海里重生。”

    “海星不也会死吗?”

    “因为他们又回到原来的地方了,大海只是暂时收留无家可归的他们。”

    “他也会吗。”白楚年从口袋里拿出那枚甜点师压缩而成的粉色玻璃珠,对着光看。

    “当然。”

    天台另一面就是汹涌大海,白楚年无声地坐了好一会儿,终于直起身子,把玻璃珠用力抛进了海里。

    兰波注视着那枚玻璃珠在海面敲打出的一个微不足道的浪花:“这也算一个证据吧,不交给总部吗?”

    白楚年:“他多给了我一块蛋糕,我也可以为他多写一份检查。”

    兰波:“我记得你不爱吃蛋糕。”

    白楚年:“对,但那对他来说很贵。”

    玻璃珠在口袋里坠得足有千斤重,扔进海里时,白楚年如释重负。

    “拯救世界,我把自己想得太牛了,我谁都救不了。”白楚年低头看着手心,搓了搓血污,“我们都会死,可能也没必要做什么伟大的事吧。”

    兰波挑眉:“我不会死,而且我是海族的王,这还不够伟大吗?”

    “…行吧,你很伟大…反正我花了六年才接受我不伟大这个事实,我才发现我能做到不违法就很不错了。”

    兰波忽然翘起尾巴尖:“好惊喜,我还以为你的存在年龄没超过五年。”

    “…”白楚年不这么想,眉头皱着快要挤出川字纹,“别打岔,我现在高兴不起来。”

    “高兴点。在大海里,没有谁会真的死去。”兰波摊开手,掌心中的水面映出刚刚白楚年投进海里的玻璃珠,玻璃珠被他送进了深海,掉进一枚巨型白蝶贝里,贝于是开始分泌孕育珍珠质,周围生长出粉红色的艳丽珊瑚。

    “啊。”白楚年愣了半晌,惊讶地扒着看。

    兰波弯起眼睛:“你的那些复制体,还有死在m港的白狮幼崽,都被我种在海里,每一次呼吸我都听得到。”

    兰波的心脏就是大海的心脏,万物都生长在他呼吸之中。

    白楚年忽然抱住他的腰,脸颊贴进他颈窝里:“你真的很了不起。”

    清晨时分,白楚年站在走廊里,代表ioa特工组等待面见典狱长,兰波理所应当吸在玻璃外等他。

    昨夜谁都没睡,渡墨也顶着两个熬出来黑眼圈,满眼血丝,站在他身边。

    白楚年显得轻松些,插着兜,手肘碰了碰渡墨:“万一被开除可以来ioa工作。”

    渡墨没心情跟他磨嘴皮子,监狱出了重大安全事故,所有当班狱警都逃不开处分,甚至典狱长都可能会因此引咎辞职。

    办公室的门开了,典狱长叫他们进去。

    白楚年坦然走进去,他又重新戴上了自己的抑制器,之前那枚芯片是一个解码器,只要贴在抑制器的电子屏上就会在三秒钟内解锁,而不会损坏抑制器。

    典狱长坐在红木办公桌后,脊背微驼,双手搭在桌面上指尖相贴,他的黑色雨伞就戳在办公桌边,窗外并没有下雨。

    “你帮助监狱制服了无故恶化的实验体,按规定我会为你减刑。”典狱长微笑着说。

    没有任何组织监管的实验体需要在监狱内服刑四十年,确定在此期间没有任何危害人类的行为即可出狱。

    白楚年立即纠正他:“不是无故恶化,没有实验体会无故恶化,是监狱里的红喉鸟杀手越狱,给甜点师注射了壹佰零玖研究所生产的ac促进剂,才导致他恶化。”

    典狱长带有些许下三白的眼睛似笑非笑地望着白楚年:“你怎么证明?”

    “我活捉了那个杀手,交给了你们的狱警凌却,那位铃铛鸟omega。”

    “可是他死了。”典狱长笑道,“你说的那位杀手也已经在押送路上失血过多而死,我只能认为甜点师是无故恶化的,实验体本就危险,这件事就算宣扬出去,人们会怎么想呢。”

    白楚年张了张嘴,知道他们是打算死不认账了,像会长那样从不在背后说人是非的人,也会称呼国际监狱为流氓监狱,说是空穴来风也不为过。

    “好。”白楚年插兜倚墙,“算你了。”

    “你为维护监狱安全做出了杰出的贡献,如果ioa来保释你,可以免去一笔保释金。”典狱长大度道,“作为酬谢,我还可以主动告诉你一个情报,国际监狱并没有做非法研究倒卖实验体的勾当,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在为社会安全负责。下一次出席会议,我会提出要求壹佰零玖研究所停止制造售卖实验体。”

    国际监狱需要维护自身形象避免造成社会恐慌,话都说到这份上,白楚年如果再争执下去就太不识抬举了,他不可能要求国际监狱低头认错。

    气氛有些僵,外面的工作人员忽然跑来敲门:“先生,pbb风暴部队来了,他们的高超音速运输机停在海岛上了!”

    白楚年眼睛亮了亮,猜测是何队长带着发票证据来保释金缕虫了。

    典狱长不以为意:“凭他们还没资格闯监狱。”

    工作人员却慌道:“夏镜天少校已经进大楼了!”

    典狱长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手中的钢笔。

    办公室沉重的实木门被敲开,一位穿pbb军服、戴流苏肩章和军帽的美洲狮alpha走进来,他一踏进来,连空气中都充满一种沉重压力。

    兰波在窗外盯着,警惕地扬起尾尖,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白楚年与他同样是猛兽类腺体,甚至等级并不比他低,却也感到了实体化的压力,听说这位少校的分化能力与重力有关,不仅如此,更多的是年龄阅历上的气场压迫力。

    夏镜天摘下军帽托在手中,环视了办公室一圈,才面向典狱长。

    他军衔虽然比典狱长低,但很明显阵营不同,夏镜天根本不畏他。

    他摘下手套,从身后的队员手里拿出了一份文件,放在典狱长桌上,说话得体稳重:“这实验体贰佰壹拾壹金缕虫的票据,由pbb军事基地保释他。”

    典狱长轻笑:“保释而已,这么大阵仗?”

    夏镜天抽出第二份盖有多重印章的文件推给他:“先生,经过权衡,国际监狱没有资质监管实验体,从今天起,一切实验体将由pbb军事基地接手监管,进行驯化引导,请派人执行吧。”

    典狱长轻送了一口气:“这几个印章可不是一夜间就能打齐的,看来是早有准备了。”

    白楚年尽量往角落里站,心想:“那当然,不然我干什么来了。”虽然事情没按照预想的发展,但殊途同归。

    典狱长轻轻抿唇,看了角落里插裤兜看脚尖扮空气的白楚年一眼,拿了文件起身走了。

    何所谓抱着枪跟在少校身边,趁着两方交接的工夫跟白楚年窃窃私语。

    何所谓不轻不重地给了他胸口一拳:“以为你叛逃,我还真心难过了一阵子,赔我感情。”

    “咱俩谁跟谁。”白楚年低头抠他裤兜:“带烟了吗,五块钱的就行。”

    “谁抽那破玩意。”何所谓拿枪口挑开他的手,“我们少校在呢,有也不能给你,滚!”

    他俩在角落里嘀嘀咕咕,白楚年余光瞥见夏少校往这边过来,只好站正身体,右手掌心向上贴在左胸敬礼。

    夏镜天也将一份文件递给他:“你们会长已经批准了,让你到pbb军事基地辅助训练。”

    白楚年挑眉:“怎么还有我的事呢。”

    “这是一份军官邀请函,我很欣赏你的能力,希望我的队员们能够从你身上学到更完备的技能,同时ioa也会组织一批成员前往军事基地交换学习。”

    白楚年犹豫着接下来,笑了笑:“您…知道我的身份吧。”

    夏镜天并不觉得这是玩笑,沉稳道:“军事基地中不止一位实验体,有最初对他们一无所知时作为尖端武器购买而来的,也有无奈之下收养的。我们的战友是人类和实验体,我们的敌人也是人类和实验体,pbb特种部队只分敌我,不分种族。”

    风暴部队的队员们有条不紊地将实验体从各监室接出来,核对身份和编号,将关押在国际监狱的十四只实验体按顺序安置到高超音速运输机上。

    夏少校在飞机边看着队员工作,偶尔搭一把手,渡墨是负责人,帮风暴部队的队员们确认名单,白楚年虽然也在附近,但一副游手好闲的懒散模样,边看着何队长干活边跟他聊天,把何队弄得不胜其烦。

    休息了一上午,陆言又变得活蹦乱跳了,小孩子精力旺盛,心情恢复得也快,趁着狱警们忙着核查犯人没人管他,自己在海岛上跑来跑去,溜到运输机边看热闹。

    “小夏叔叔!”陆言耳朵一颠一颠地跑过来,夏镜天扭头一见他,神情自然而然松缓下来看,倾身卡着陆言腋下把他托起来掂了掂,温和笑道:“大宝贝疙瘩又长分量了。”

    这话陆言就不爱听了,落到地上蹦了两下:“什么长分量了,那是什么好事吗?”他撸起袖子露出纤细的胳膊,曲起来挤出一点小肌肉,“长肌肉了好不好,我现在是全蚜虫岛最猛的兔子。”

    夏镜天笑了一声,攥拳轻轻怼了陆言一下,陆言没站稳,退了两步坐了个屁墩儿。

    “真不错,全蚜虫岛最猛的兔子。”夏镜天单膝蹲下来看他笑话,“那是因为蚜虫岛只有你一只兔子。”

    陆言气死了,一通乱拳打过去,夏镜天抬手按着他脑门,陆言个子矮,小短胳膊乱打又打不到他。

    “这次ioa和pbb交换训练,你爸爸同意你过来吗?”

    “不同意?我还不稀罕呢,军事基地而已,我小时候都去玩过多少次了。”

    “但是也要听你爸爸话。”

    “好吧…对了,揽星也在这儿,就是还在直升机里睡觉呢,他应该不知道你来,我去叫他?”

    “让他睡吧,昨晚辛苦了。”夏镜天道,“你也是,我代表pbb军事基地向ioa特工组的支援表示感谢。”

    “嗯,小事儿。”陆言听了,美滋滋地动了动耳朵。

    渡墨点到最后一个实验体的编号”,狱警带着无象潜行者走出来,风暴部队队员手握微冲在他们身后护航。

    无象潜行者路过夏少校身边,他身上淡雅的满天星信息素让他忍不住驻足。

    夏镜天这才注意到他,因为无象潜行者脸上蒙着厚厚一层黑色静电胶带才一时没认出来。

    “这是在干什么?”夏镜天走过去。

    渡墨低头在名单上勾画,随口解释:号实验体无象潜行者有模仿能力,所以蒙住眼睛免得出问题。”

    “摘了吧,接下来我看着他。”

    渡墨张了张嘴,毕竟他人微言轻,说什么人家也不会放在心上,只好说:“那您在名单上签字,我们交接完了,之后出的一切问题都与国际监狱无关。”

    夏镜天快速浏览了一遍名单,和队员核对过后签了字,然后上前动手摘掉无象潜行者眼睛上的胶带。

    为了保险,这胶带缠了十几圈,夏镜天耐心地一圈圈给他拆,无象潜行者安安静静等着,手指默默纠缠在一块,身后拖着的那条变色龙的尾巴又卷曲成波板糖的形状,慢慢变红了。

    摘下胶带,露出了一双澄澈的大眼睛,无象潜行者抿着唇,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夏镜天低头问他:“你现在可以看到东西了,答应我,不能用你的能力捣乱,能做到吗?”

    无象潜行者听话地点头,手指还在无意识地纠结。

    “好,先去飞机上等一会儿。”夏镜天拍拍无象潜行者的肩膀,送他上运输机。

    一切核查清楚后,风暴部队的队员们也登上了飞机。

    白楚年一脚踩着舷梯,手臂搭在栏杆上,举起手跟何队长说:“回见。”

    何所谓跟他碰了碰拳头:“等你过来,我倒想看看你有什么法子,能教学生教得比老子强。”

    “哪能呢,我就一混子,承蒙少校抬爱。”白楚年笑笑,“当然了,比你强那肯定是基本作。”

    夏镜天从远处走来,临行前和白楚年交代一些事情。

    “这几个月辛苦了。”夏镜天说,“刚刚监狱那边的程序也走完了,金缕虫的票据在我手里,我会分出一队人护送金缕虫去ioa总部,你处理完这里的琐事就可以返程。”

    “您客气。”白楚年对这位少校初印象就不错,在他面前也不显拘谨,反而有种放松的感觉,位高权重还不端架子,跟他交流挺舒服的。

    “你们有一个月的准备时间,交换训练的成员名单你们会长应该也会询问你的意思,到时候我会让人在特定位置接你们。”

    “好。”白楚年立正身子,“一路顺利。”

    他目送着pbb的飞机起飞,一直缠绕在高架塔上的兰波跳下来,落在他身边。

    “rando。”兰波目送着夏镜天的飞机说。

    “嗯?”白楚年掰正兰波的脸,“你叫他什么?”

    “你是randi,你有粉色爪垫。”兰波摊开手给他解释,“rando只有黑色爪垫,他不是可爱猫猫头。”

    白楚年满意点头,又觉得哪里不对。

    由于pbb的运输机起飞需要驶出海岛,监狱临时将防空电网打开,两架飞机离开后,电网缓缓闭合。

    没想到天空中又出现了另一架陌生的直升机,开敞的机舱中站着一位熟悉的alpha,他攀抓着直升机内的扶手,大半身子探出舱体,单手举着一把步枪,迎风吐着他纹了一条线的舌头。

    白楚年心下一凛。

    厄里斯大笑着举枪朝底下扫射,有的子弹打在还未闭合的电网上,有的子弹从空隙中流落下来。

    一梭子弹扫过,白楚年扑倒兰波,扶着他的头避开伤害,一发流弹击中了渡墨的小腿,血花迸飞,渡墨叫了一声,捂着流血的小腿朝车后滚去,拿出对讲机:“警报,有恐怖分子袭击!”

    厄里斯举起直升机上的扬声器,枪口指着白楚年:“你背叛了同伴,欺骗了我。你一开始接近我就是带有目的的。”

    白楚年一时语塞:“那当然,我以为你知道呢?你不是被保释了吗,回来干嘛?”

    厄里斯冷哼:“保释归保释,我不想被主动释放,我就是想越狱。”

    他转向藏在车后的渡墨,做了个滑稽的鬼脸:“小狱警,这是我还你的那一教鞭。”

    白楚年注意到,驾驶直升机的是位金发alpha,虽然戴着墨镜和耳麦,但白楚年还是能根据他的面貌轮廓辨认出他的模样。

    和ioa下发通缉令中的照片一致,他就是厄里斯曾经提过的“人偶师”,曾为红喉鸟工作,近年不知所踪。

    “白楚年,”厄里斯在他脚边开了一枪,“我喜欢暴力的世界多过有序的世界,我就是喜欢强者为尊血肉模糊不讲道理,不喜欢一群弱者利用自己制造的规则束缚我,走着瞧吧,我会让世界变成我喜欢的样子。”

    厄里斯朝他们吐舌头,扬起鲜红嘴唇阴森一笑:“如果你站在人类那一边,你就死定了。”

    直升机调转方向,带着厄里斯扬长而去。

    第五卷

    双想丝

    后记

    后记(一)

    金缕虫精神受创十分严重,医学会的教授们诊断后,决定把蛛丝木乃伊暂时还给他,让他们在同一间观察病房住一段时间,再开始引导金缕虫交流。

    医生们小心地将木乃伊推进观察病房,原本抱膝躲在墙角金缕虫突然站起来,扑到木乃伊身边,把他抱下来,嗅嗅气味,然后抱着心爱的木乃伊又躲回墙角,吐出蛛丝给木乃伊更换外层弄脏的丝茧。

    “哥哥。”金缕虫抱着他,默默把下巴搭在木乃伊肩头。

    三天后,言逸从外地赶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来探望金缕虫,刚好白楚年也在,于是陪着他一起过来。

    金缕虫还是抗拒和任何人交流,把自己内心深深封闭在一个狭小的茧房里,每天抱着木乃伊发呆。

    白楚年拉开了一点窗帘,让阳光能从缝隙中透进来,回头道:“其实他已经成熟期了,我们说话他是能听懂的,但是你也看见了,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

    “不用他。”言逸脱下外套,走到金缕虫身边坐下来,试探着把手伸过去。

    金缕虫呆呆地抬起头,他的头发还有点自来卷,面孔又白又软,很乖巧的长相,就算眼睛有层金属色也不吓人。

    言逸摸了摸他的脸颊:“文池。”

    听到自己的名字,金缕虫颤了一下,小心地把脸颊往言逸手心贴了贴。

    “嗯?居然有反应了。”白楚年也凑过来。

    “嘘。”言逸伸手把他拢过来,膝盖挨到地上,“文池,过来。”

    金缕虫迟钝地把木乃伊靠墙摆好,然后慢慢朝言逸挪过去,抱住他。

    “乖孩子。”言逸轻轻拍他的脊背,“别害怕。”

    金缕虫贴近他,顺从地依偎着他,嗅着他身上的气味,出了很久的神。

    “会长。”金缕虫像是从气味中辨别出了熟悉的人,忽然把脸埋在言逸颈窝里,喃喃叫他,“哥哥没了。”

    “哥哥没了。”他突然哭出来,眼泪合不上闸似的淌,“他跟爸爸妈妈一起变星星了!我讨厌星星!”

    言逸低头呢喃安慰他,放出一股温柔的甜味信息素。

    白楚年在旁边蹭高阶信息素伸懒腰,他早知道会长平时冷面无私的,其实私下很温柔,信息素也是柔软的奶糖味。

    但是看着一个陌生的实验体,刚来就让会长抱在怀里安抚,白楚年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会长以前就认识他?”

    “嗯,年轻时和他兄长有一段渊源。”言逸叹了口气,“也算是矛盾吧,可孩子毕竟是无辜的,那时候他才刚上小学,大人的矛盾他看不懂。”

    “哦。”

    言逸在病房里陪了他很久,也给白楚年讲了不少年轻往事。

    要不是会长肯说,白楚年还真看不出来,锦叔这么宠老婆的一个alpha,年轻时头那么铁,居然三番五次惹毛会长,换个人早就被打残废了,锦叔居然能好好的活到现在,会长真的很爱锦叔了。

    “你乖,明天我再来看你。”言逸摸了摸金缕虫的脸颊,“这个哥哥也会来看你,别不说话,别让哥哥伤心。”

    金缕虫抬起头,水淋淋的眼睛望着白楚年,点了点头。

    走出病房,白楚年新奇地嘀咕:“诶嘿,来一趟还混了个哥哥当,不亏。”

    “你不也是陆言的哥哥吗。”言逸笑笑,摸了一下他的头,拿着文件去开会了。

    白楚年抬手摸摸脑袋,在原地怔了半天。

    后记(二)

    第二天,白楚年和兰波来看望金缕虫,金缕虫对他们不熟悉,但因为昨天会长教过他了,所以也没有表现出抗拒。

    白楚年给他变魔术,手帕搭在手上,然后快速从背后拿个苹果塞进去,再把手帕掀起来,手心里出现了一个苹果。

    兰波面无表情鼓掌:“wa,大胃波波菲尔。”

    金缕虫:“…”

    后记(三)

    第三天萧驯来陪他。

    两人相顾无言,金缕虫拿出毛衣针,边吐丝边织毛衣,给木乃伊和萧驯各织了一副手套。

    后记(四)

    第四天毕揽星来陪他。

    见金缕虫上厕所困难,毕揽星是alpha又不好陪他一起去,就放出藤蔓托着他的手。

    金缕虫上完厕所出来,坐在毕揽星的藤蔓上,拿出毛衣针,继续吐蛛丝织毛衣。

    傍晚毕揽星走时,金缕虫给他织了五个小手套,戴在他五根手指伸展出的藤蔓尖上。

    后记(五)

    第五天陆言来陪他。

    其实陆言自己都不会照顾自己,更别说陪护精神受创的病人,没话找话了半天终于泄了气,坐到金缕虫床上拿出手机打游戏。

    金缕虫却一见陆言就很喜欢他,从背后抱着他,下巴放在陆言头上,搂着小兔子看他玩游戏。

    陆言一玩游戏就忍不住开语音乱骂,匹配队友菜得一比,全靠他一拖三。

    金缕虫轻轻蹭蹭他,揉揉飞起来的兔耳朵:“不生气。”

    陆言才猛然想起来自己在陪病人呢,赶紧问他:“你玩吗?我教你。”

    金缕虫小心地说:“我怕你说我菜。”

    这是金缕虫第一次主动与人正常交流。

    后记(六)

    一个月后,金缕虫配合了医学会的检查和搜查科的问询。

    第五卷

    双想丝

    后记

    后记(七)

    四月初,联盟大厦后墙的庭院里开了不少月季。

    这里几乎没人来,联盟聘请的园丁都比较注重门面的设计,把大厦前门的圣诞蔷薇花园布置得花团锦簇,少有人去的地方就撒手不管了。

    不过金缕虫很喜欢来这里给花浇水,一个人不声不响,也不给别人添麻烦。因为有他照料,那些金橙色的月季开得更加娇艳。

    他每天都会来照顾月季,周末的时候摘几朵,用蛛丝缠成一束,带回去放在木乃伊床头,替换掉上周的花。

    替换下来的花也没有扔掉,他用蛛丝织了一些捕梦网,把花别在上面,挂在病房的墙上。

    他的蛛丝有保鲜功能,花束并不会枯萎,于是越攒越多,几周下来,病房被他布置成了花园。

    再过几天白楚年就要启程前往pbb军事基地了,临走前放心不下,还是过来看看金缕虫的情况。

    金缕虫正在给月季除,戴着他自己用蛛丝织的手套和遮阳帽钻在月季丛里。

    白楚年蹲下来:“你忙活什么呢,这儿又没人来,园丁都不爱收拾这。”

    金缕虫听到有人说话,匆匆从月季丛里钻出来,拍拍身上的土和叶片,会长说和人交谈的时候要看着对方的眼睛,他睁着金属光泽的眼睛望着白楚年:“会长说这片花园交给我,让我来照顾它们。”

    “那你也不用天天收拾,挺累人的。”

    “我不累,哥哥。”金缕虫本就翘的嘴唇向上弯起来,头发卷卷地贴在额头上。

    白楚年噎了一下,像这种带有羁绊感情的词语,听了就让人心情莫名变好。

    他也拿起水壶,心里埋怨医学会那帮老油条净把得罪人的事儿往自己身上推。

    “那个,医学会让我来问你意见。”白楚年琢磨了半天怎么开口,“你哥邵文璟…确定脑死亡,你…想火化安葬他吗?”

    说完,白楚年赶紧补充:“肯定会尊重你的意见,这只是个流程,医学会的研究必须经过你的同意才能进行,你不同意捐献遗体他们就不会做。”

    令人意外的是,金缕虫并没有因为他提起这个话题而低落,反而对他说:“你不要紧张,我不生气。”

    白楚年松了口气,其实代入金缕虫的角度他很能理解,失去唯一至亲的痛苦虽然白楚年没有体会过,但感同身受。

    “我哥没有死,他一直在。”金缕虫轻轻拨动月季的花朵。

    这一个月里,每天都有人来陪他,金缕虫变得开朗了许多,主动与白楚年谈起往事。

    壹佰零玖研究所最初一直与邵文璟的医疗器械公司保持合作关系,突然有一天,研究所向邵文璟的公司订购了一批培养设备,因为一直合作邵文璟并没多想,直到他们要求定做的培养容器尺寸符合体型,邵文璟才觉察出不对劲。

    早在弟弟小学毕业后,邵文璟就重新规划了自己的公司经营范围,不再涉灰色地带。看到定制要求后,邵文璟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他做的是正规医疗器械生意,不想再赚来路不明的钱,于是临时解除了合作,赔给了研究所一大笔违约金。

    但壹佰零玖研究所想要的那种设备需要相应的特殊技术,当时只有邵文璟的公司有渠道购入,研究所的一位叫做蜂鸟艾莲的高管主动邀请邵文璟去参观实验室,并和他分享实验蓝图。

    他所拿出的宏伟蓝图正是特种作战武器创造计划,艾莲表示实验体不过是一种特殊的军火罢了,希望他们能继续长期合作。

    邵文璟知道事情并非这么简单,因此婉拒了合作。

    不想有一,学校老师打电话过来,问他弟弟文池为什么没来上学,邵文璟才知道研究所并没放弃与他合作,甚至为此不惜绑架文池来要挟他。

    蜂鸟艾莲用邮件联系他,要他拿成品设备来换他弟弟。

    邵文璟听到电话里弟弟的声音后,只能答应下来,准备设备去交换弟弟。

    这批设备需要在德国定制,光是定制就花了一年时间,在此期间不管邵文璟强威胁还是软化请求,他们都不肯把邵文池还回来,而且,他们并不惧警察。

    终于,设备运了回来,邵文璟连夜领人去交接货物。

    果然,研究所拿到货物后翻脸不认人,也不打算交出文池。

    在邵文璟的威利诱之下,前来交接货物的研究员承认,他们将邵文池改造成了特种作战武器,编号贰佰壹拾壹,代号金缕虫。

    邵文璟暴怒,重新打开尘封的军火窖,带枪领人强闯研究所,警察紧随其后。

    那时候邵文池已经成为了培育期的金缕虫,目光呆滞,无法交流。

    蜂鸟艾莲打开了金缕虫的抑制器,要他杀死邵文璟,但金缕虫无动于衷站着,艾莲让研究员给他注入更大剂量的催化战斗的药剂,金缕虫不受控制地朝邵文璟扑过去,撕咬他的皮肉。

    这一年的时间,邵文璟并没闲着,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想尽办法调查关于特种作战武器的细节,得知实验体进食量到达某一个临界值时会从培育期进化到成熟期,届时实力飙升,理解能力恢复,邵文璟就能救文池出去。

    于是邵文璟装作反抗不过,躺在地上任金缕虫撕咬,金缕虫活活吃光了他胸口和半面肩膀的肉。

    同时,接在金缕虫身上的指标检测器数字飙升,金缕虫的进食量指数在飞速上涨。

    进食量达到时,蜂鸟艾莲终于意识到了邵文璟的阴谋,立即重启了金缕虫的抑制器,并放出初代实验体蛇女目”,驱逐入侵者,追杀邵文璟。

    那时根本没有人见识过实验体,邵文璟又身受重伤,他的死几乎毫无悬念。

    但当战斗结束后,研究所回收金缕虫和蛇女目,去搜找尸体时,邵文璟却失踪了,此后杳无音讯,从此人间蒸发。

    数年后,金缕虫被培育到合适的状态,正好汝若方成集团派汝成过来收购一只实验体,他们做生意钱款来路不干净,需要给红喉鸟交所谓的“保护费”,把脏钱洗干净,送一个新奇的武器过去再好不过。

    金缕虫离开研究所后,其实并没有什么清晰的记忆,但本能驱使他回家。

    他依靠肌肉记忆找到了家里的书柜密室,书柜移开,邵文璟就躺在密室内的床上,用蛛丝将自己全身包裹成一具木乃伊。

    他手中握着一把刀,看起来刀刃上的血迹早就干涸多年了,他的后颈本应生长腺体的位置空了一块,血迹染红了床单,现在已经发黑了。

    木乃伊手边放着一把布满划痕的ak-柒拾肆,枪托部位用蛛丝裹缠着一颗还在跳动的腺体。

    枪下压着一封信

    “我知道如果你还活着,一定会回家。

    文池,今后这把枪会替我保护你,爱你的人最终都会变成星星,永远照耀着你,这是一条定律,不应该伤心。

    永远爱我的宝贝,我一直在。

    兄长

    文璟??

    ”

    听完金缕虫的故事,白楚年头脑空白,站在花园边放空了很久。

    原本他还想,如果金缕虫希望安葬他哥哥,他可以用他的分化能力泯灭,帮金缕虫把木乃伊变成一颗玻璃珠,让他能够时时把哥哥戴在身上,现在却又觉得,即使这样也远远不够。

    “你哥把身体留给你,其实是想用这种方式一直陪在你身边吧。”白楚年蹲在地上,用花梗在地上画画,“他的腺体还活着,埋葬的话,他应该能感觉到冷吧?”

    白楚年想了想:“如果我不在了,我也想把腺体留给我爱的人,和他活在一起,如果他愿意收下,我会觉得没被抛弃。”

    后记(八)

    当晚白楚年给韩行谦打了个电话。

    第二,医学会表示拒绝接受邵文璟的遗体,包裹在蛛丝中的尸体永远不会腐烂,也没有异味,不会影响他人,于是留给了金缕虫。

    金缕虫再去花园时,像原来那样背着他的木乃伊,给月季除,浇水。

    他的m贰分化能力双想丝可以控制蛛茧,纤细蛛丝在空中飘拂,连接着木乃伊的身体和四肢十指。

    金缕虫控制蛛丝的手指轻轻动一下,木乃伊就从他背上走下来,提起水壶到水龙头边蓄水,再提回来递给金缕虫,动作活灵活现。

    后记(九)

    说起来,白楚年和兰波领了结婚证这件事,白楚年消化了很久,经常夜深人静的时候从抽屉里拿出结婚证在台灯下看。

    他特地在公寓楼下的文具店买了一个厚重的本子,晚上趁兰波睡着之后,悄悄写下对两人婚礼的设想和准备,等从军事基地回来就要办起来。

    婚戒的样式也跟设计师说明白了,陆上锦的面子大,幻世风扉的元老级艺术家亲自给白楚年设计求婚戒指。

    白楚年拿出积攒三年多、小八位数的积蓄,暗戳戳筹办着。他烟都不抽十块钱以上的,给兰波花起钱来倒是眼都不眨。

    但是这段时间总不能就什么都不做吧。

    白楚年选了一个良辰吉,请同事们吃饭,定制了一个巨大的,十层的方形蛋糕,就做成结婚证的外形,当众宣布自己已经订婚了,很快就能喝喜酒了。

    alpha们又羡慕又嫉妒,还有一些彻底死心的小帅o们借酒消愁。

    技术部的段扬端着酒杯八卦他俩:“那人鱼真的漂亮,就是太凶了,你怎么制服的他?”

    “谁说的,哪凶了?他那么小一只,随便哄哄就跑来撒娇了。”白楚年开心多喝了几杯,“他很软乎的,嘿,在我面前就乖乖的。”

    那天他是避着兰波出来的,毕竟都是自己同事的场合,担心兰波会觉得尴尬。

    但是架不住总有旅鸽这种憨头憨脑的二愣子,拍了照就发朋友圈,谁也不屏蔽,还要把白楚年艾特出来,大声说恭喜。

    他们正喝着酒,门突然敲响了,白楚年一愣,看看在座各位也没谁缺席,谁来了呢。

    拉开门,兰波上半身穿着西服,手里抱着捧花,出现在门口。

    在座各位都惊呆了。

    兰波努力踮起鱼尾,用尽量靠后的一段鱼骨支撑身体,想显得自己比白楚年高,但是失败了,这样站不太稳。

    白楚年低头看看他手里的捧花,笑容凝固黑纸包着一束白花。

    白楚年:“…所以关于配色你是根据什么挑选的呢?”

    兰波认真解释:“黑暗中有白刺玫会陪你。”

    白楚年凝视着他幽深美丽的蓝色眼睛,借着酒劲,一把抱起他,托着屁股把兰波抵在墙上用力地吻,摸出兜里的求婚戒指,从绒布盒里抠出来,不容拒绝地戴在了兰波手指上。

    兰波指间有蹼,戒指会卡在蹼的位置,白楚年近距离看着怀里娇艳欲滴的人鱼,心中最隐秘的占有欲和渴望燃了起来,他用力将戒指戴了进去,然后疯狂释放安抚信息素,让撕裂的蹼快速愈合,将戒指封闭在手指上。

    周围起哄看热闹的同事一下子被这股浓郁的白兰地信息素冲懵了。

    指间痛了一下,兰波低头看了看已经生长在自己指间的戒指。

    “唔。好痛。”

    白楚年亲上他的嘴,不准他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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